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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风月—— by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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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你是没有大碍了。”明霄法尊见他服药完神色又好了几分,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又皱起眉头,“但是你道心未满,强行破境,始终是太危险了。”
“师尊,我心里有数的。”公仪徵敛眸轻笑,“道骨金身,足以留住一线生机,又有师尊在,定能救我。而且,我也舍不得死……”他看着自己虚张的五指,想起那温软的掌心,眼中的柔情便又深了几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为我动心,我若是死了,她该多难过……”
明霄法尊摇了摇头:“为师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情爱,你自己都要死了,却还担心她会因此伤心。”
“她本可以无情无爱,无悲无恨地过此一生,是我机关算尽招惹了她,我只希望她能开怀,不会因我而伤心。”
明霄法尊想起那日见到晏霄的眼泪,心下恻然——她也是对公仪徵用情极深了。
他一生向道,未曾动过男女之情,世人总爱编排他为潋月道尊动情守身,求而不得,但他们彼此心里清楚,那只是一份几近于亲情的同道之谊——只是他曾经辜负了她的信任。
“你重伤那日,微生明棠送了最后一丸定魂丹稳住你的神魂。”明霄法尊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一旁的药橱,“这两日我又炼了两炉雪魄丹,你切记按时服用,七宗之人皆急着追问凤凰冢之事,你只怕没有多少时间休养……”
明霄法尊话到一半忽然顿住,苍白的手按在梨花木门上,青筋泛起,指节发白。
公仪徵察觉到明霄法尊语气中的异常,忙抬头看去,却见明霄法尊弯下身子,清癯的背影难以自抑地轻颤,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公仪徵大惊失色,匆忙起身,赶到明霄法尊身旁,扶住他堪堪滑落的身躯。
明霄法尊清俊苍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晦暗青灰之色,似有黑雾在神窍之间涌动,公仪徵正要伸手查探,却被明霄法尊扼住了手腕。
“不可……”明霄法尊声音几不可闻,却十分坚决地抗拒。
“师尊!”公仪徵急切地唤了一声,但明霄法尊神智似乎正在饱受煎熬,眉心紧蹙,微睁的眼眸却空洞无神。
公仪徵从未见过这等古怪之气,明霄法尊或许是知道危险,所以即便濒临昏迷,还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阻止他在,生怕他沾染到这黑气。
公仪徵没有多想,右手按住眉心,将九转金身自神窍中抽离,淡淡的金光浮于掌心,如一层光纱向明霄法尊飘去,很快便没入体内。覆在明霄法尊眉心处的黑雾似乎受到了惊扰和刺激,更加剧烈地翻涌起来,明霄法尊于昏迷间闷哼一声,鲜血自唇角溢出。
公仪徵将人扶回床上,便在这时外间传来了黎缨的声音,公仪徵闻声一喜,忙出声道:“羽皇殿下!”
黎缨听到公仪徵语气中的急切,推门而入,便看到唇角溢血昏迷不醒的明霄法尊。
“这是怎么回事?”黎缨脸色一沉,急忙上前查探。
“小心!”公仪徵出声提醒,“师尊神窍之中不知被什么邪祟之气侵入,忽然吐血昏迷,这晦暗之气恐怕会沾染上身,师尊昏迷前仍握着我的手不让我靠近。”
黎缨动作一顿,指尖凝出一点亮得刺眼的火光,温和地试探明霄法尊眉宇间的黑雾。
九阳黎火乃是邪祟之气的克星,被火光燎过的黑雾登时消减了七分,但也往神窍更深处没入。
黎缨神色凝重,撤了手,缓缓说道:“是血咒。”
公仪徵博览群书,自然是听过这两个字,只是从未亲眼见过。
“血宗的血咒术?”公仪徵面露惊愕,紧紧皱眉,“血宗三百年前不是已经覆灭了吗?”
三百年前,承煊帝晏遮妄图成神,暗中成立血宗,血宗四部之中,有一部名为灭运部,专研血咒之术。血咒非毒非蛊,乃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将人折磨至死,凝练出受害者神魂之中的怨毒之气,又以活人心血为引,由此生成了血咒。人族之神的力量之源为众生愿力,而血尊便是企图以众生怨代替众生愿成神,这种力量极其恐怖,就算是法相也不能避免被其污染。不过血尊最终还是被潋月道尊挫败,身死道消,魂飞魄散,血宗四部也被彻底清除。
作为当年的亲历者之一,黎缨曾与道尊并肩作战,见识过血咒的诡异与恐怖之处,因此她很快便认出了这道黑气的来源。血咒沾之则秽,除非特殊的妖物,否则难以洗净。黎缨有九阳黎火傍身,倒是不惧,但是此刻血咒已经没入明霄法尊体内,她也无法以黎火为之洗髓除秽,太阳神火的威力可不是人族所能承受的。
“事情恐怕麻烦了……”黎缨攥紧了拳头,凤眸凛然,“血咒之力寻常药物无法磨灭,如跗骨之蛆,会将人慢慢折磨至死。”
公仪徵从书上看到过对血咒术的描写,这属于天禄宫内三殿的机密之一,虽有提到,也是含糊其辞,只知血咒有无数种配方,因受害者死法不同而生成不同的咒怨,想要解开血咒,必须知道血咒的配方,以相应的药草调制解咒药水。
“究竟是谁对师尊下此毒手……”公仪徵紧攥双拳,向来温润含笑的双眸覆上冷冽寒芒。
“那人与明霄法尊有何仇怨我也不清楚,但是血咒术重现人间,此事必须禀报道尊了。”黎缨神色凝重,眼中似乎沉甸甸压着许多心事,美目更显沧桑,“恕我直言,明霄法尊深居简出,能接触到他的人,如今都在这神霄派内,道盟七宗任何人我都信不过,自今日起,封闭后山,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明霄法尊。”
公仪徵强忍沉痛,站起身来向黎缨鞠了一躬:“有劳殿下照看师尊了。”
黎缨淡淡点头,补充了了一句:“任何人,包括你。”
公仪徵呼吸一紧,凄然苦笑:“我明白。”
“我不是怀疑你会加害明霄法尊,但是不得不防,有人利用你。”黎缨深深看了公仪徵一眼,“我的灵力含有九阳黎火的神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制血咒蔓延,但也支撑不了多久,你最好快点找出下咒之人和解咒配方。”
待公仪徵离开了房间,黎缨才布下结界,灵力灌入天音法螺之中,一道亮光映亮了门窗紧闭的房间,虚空中投射出一抹虚幻飘渺的人影。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似乎正懒懒地躺着花架下,青丝如瀑,散落在寝榻之上,花影半掩娇容,却掩不住这一身风流与从容。
“黎缨啊……”一个悦耳的声音含着笑响起,“倒是稀奇,你竟会主动找我。”
黎缨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一幕,这便是隐世三百年,当世最强大也最神秘的强者,潋月道尊。
还是和三百年前一样,没什么正形。
“出大事了。”黎缨叹了一声。
“是阎尊的事?”潋月道尊足不出户,但该知道的她也都知道,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好端端的,你们惹她干吗?还逼着我出山,我不喜欢和姓晏的打交道。”
三百年前,承煊帝晏遮为成神而献祭众生,琅音仙尊散尽自身修为方救得苍生性命。为了将其复活,潋月道尊每三日便要放一碗心头血,三百年来始终不辍,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众人都以为她避世隐居是不喜欢抛头露面,却不知道她正处于虚弱期,不宜出手。
“不是阎尊,是血宗。”黎缨端正了神色,加重了语气,“血咒术重现人间了,中血咒的……是明霄法尊。”
虚影中的那人缓缓坐直了身体,气势陡然一变,丝毫不见方才的娇弱与可怜,虽隔着千万里,仍是让黎缨感觉到了一丝威压。
“血咒术。”潋月道尊幽幽一叹,“真是让人不得安生啊……这世间才安定了三百年。慎之现在如何?”
“昏迷不醒,虽有九转金身,但是也无法抵挡血咒的侵染,只是多缓上几日。”听潋月道尊叫出了明霄法尊的本名,黎缨不禁心中暗自叹息——他终于还是得到她几分宽恕了。
这三百年来,明霄法尊将自己困于一室之间,不见外人,潜心丹药之道,救人无数,大济苍生,世人皆感念他的恩德,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赎罪,只因当年他也曾误入歧途,被血尊蛊惑,投入血宗门下,助纣为虐,成了血尊座下的逆命使。折于他手的人命不知有多少,那都是他应背负的因果。潋月道尊最终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割袍断义,却没有取他性命,便是要他用余生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活着的人无法代替死去的人说原谅,所以终其一生,不得解脱,这也是为何明霄法尊对黎缨说,他不配谈放下。
“这血咒会不会是三百年前便留下的?”黎缨问道。
“自那件事后,我便没再与他见过面,我只知道血尊逼他立下过心魔血誓,不知道有没有血咒的存在。”潋月道尊略一沉吟,说道,“不过即便是三百年前留下的,也定是有什么缘故才会于今日触发。”
正道之人对血咒的了解甚少,或许明霄法尊会是最了解血咒的人,但他如今已经身陷昏迷。
“此事我已让公仪徵去调查。”黎缨说道,“有我看着,明霄法尊的身躯和神魂应该没那么快被血咒侵蚀,但至多也只能维持一个月,还是得找出下咒之人。”
“辛苦你了。”潋月道尊轻轻点头致谢,“我会令人彻查当年旧案的。”
虚影逐渐消散,房中归于宁寂。
神霄派大殿上,道盟七宗再次聚在了一起,只是面对公仪徵时,他们心思各异,神情复杂。
公仪徵微微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把玩着春秋扇,一袭鸦青色的长袍仿若有光,透着几分内敛的矜贵,沉稳而神秘。俊美的脸庞难掩重伤未愈的苍白,隽眉微蹙,睫羽低低压着眼眸,看似沉静平和的瞳孔映着深沉的服色,仿佛正酝酿着风暴的密云。
不知是因为境界的突破,还是之前发生的事,众人看着眼前的公仪徵,只觉得他与先前大有不同,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莫测的威势。如今他已证道法相,与在座之人同被称为尊者,修道界只论境界,不论年纪,因此他与众人也可平辈论交。
法相称尊,即便有罪也不能折辱,更何况公仪徵算起来也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众人也不好对他无礼。
自然,谢枕流的那一番话也至关重要,凤千翎的阴谋被曝光,极大地洗脱了公仪徵的罪名。
凤千翎出自拥雪城,这对拥雪城的声誉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谢枕流赤诚君子,有错便认,毫不避讳,倒让麟照尊者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前得知公仪徵与阎尊有染,他心里想着唯有包庇与遮掩,远不及谢枕流坦荡磊落,这就是正道剑修的气。
公仪徵静静听完众人的言语,麟照尊者说道:“前几日,破月剑尊已经查明,凤千翎的真身便是拥雪城的弃徒谢寻,谢寻炼化了剑魂,以剑气伤你的人便是他,恐怕杀死广陵门九名修士的也是他。他栽赃阎尊,恐怕是想挑起冲突,看道盟与阎尊两败俱伤。”
谢寻的身份,公仪徵早已知道,因此听到这番话他毫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
第二个证据亮出来后,谁杀了广陵门修士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要杀是阎尊晏霄,这个身份便是她的罪。而弄清楚是凤千翎栽赃陷害也无法证明晏霄的清白,在他们心里,晏霄依旧是该杀之人,至少,也要逼她交出厄难书。但失去了厄难书,便如折断她的双翼四肢,失去了自保之力,还不是只能任道盟囚禁审判。高傲如她,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谢寻是凤千翎,但凤千翎未必是谢寻。”公仪徵缓缓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皱眉。
“二十五年前,我师尊与凤千翎交过手,直言那人的修为当世顶尖,不在他之下。当时的凤千翎若是谢寻,那他断没有实力去扰乱道盟的追踪。因为剑尊曾经说过,三十年前,谢寻只是一个元婴期的剑修,短短五年,他不可能一跃成为顶尖法相,逃过道盟七宗的耳目,于天都盗走七宝。”公仪徵看向谢枕流,后者点了点头,肯定了公仪徵的说法。
众人略一思索,也点了点头。徐音问道:“你说的有理,可若谢寻不是凤千翎,如何解释剑魂的来历?”
“还有一个解释。”公仪徵轻轻吐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凤千翎不只一个人。”
那隐没于黑暗之中的凤凰图腾,在公仪徵眼中渐渐清晰了起来,笼罩在黑袍中的雾影,轮廓也依稀可辨。
“凤千翎不只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公仪徵的这个推测看似荒谬惊悚,但细细思考,却十分合理。
不错,若是一个人便能胜过道盟七宗,那未免太过恐怖,但若是一群人相互协作,彼此掩护,那便合理了许多。
公仪徵徐徐说道:“盗走七宝,阻断追查,袭击我和晏霄,杀死广陵门修士,栽赃陷害挑拨生事的……这其中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公仪徵没有说出口的,还有公仪淳的失踪,截天教自在天首座叛教两件事。这诸多事件皆与凤凰图腾有关,而最直接的证据,是出自神启的指证,他是唯一一个自称见过凤千翎的人,甚至有他的画像。公仪徵未曾完全相信神启所言,他定然还隐瞒了很多真相……
“如果凤千翎不只一人,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凤凰冢内葬着的是他的同伙?”徐音托腮沉思,“道盟七宝,如今我们见过的已有引凤箫和剑魂,另外五件宝物会不会在凤凰冢内?谢寻也想要这批宝物?”
“公仪道友,关于凤凰冢你可还有其他线索?”花吟芳问道。
“有。”公仪徵轻咳一声,取出一份卷轴置于桌上,轻轻一抖,卷轴展开,一张地图徐徐呈现于众人面前。“这便是引凤箫内藏着的地图。”
众人上前细看,兰彩罗皱着眉头横看竖看:“有点眼熟!”
“是南海海眼。”公仪徵说道。
“不错!”兰彩罗拍掌惊呼,“确实是有八九分相似。”
灵雎岛位于海上,对海外地形相对更了解一些。不过兰彩罗是禽妖,对海底下的地图也仅止于千年前刚入门时学到过,看的是更不知是几千几万年前的海图了,而眼前这份地图应该是三十年内的,千年间地形变化极大,他能看出几分眼熟,已不太容易。
“凤千翎设了一个局,想请君入瓮,而无论我们有没有看出这个局,都必须深入其中。”公仪徵修长的五指抚过卷轴,指尖落在海眼之上,眼眸闪着微寒的亮光,“这幕后之人,也该现身了。”
这幕后之人是在凤凰冢内,还是在神霄派中?
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掠过,那些慈眉善目逐渐扭曲狰狞。
公仪徵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明霄法尊在调查门派之中与宋千山勾结之人,这会不会是那人对他下手的原因?
公仪徵不禁想起晏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阴墟本是无人之地,是人心将它变成了无间地狱。
鬼界原不在阴墟,而在人心之中。

第五十四章
道盟诸人议定,第二日便赶赴南海海眼一探究竟,哪怕明知是局,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
“你何必要去冒这个险呢。”公仪乾看着公仪徵苍白的脸色,不由沉沉叹了口气,“原以为你困于半步法相无法突破,是因为心结,但如今你已破境,重伤又未愈,这凤凰冢凶险万分,你大可不必亲去一趟。”
“父亲不必担忧,我对自己的状况最清楚。我有天生道骨,恢复较常人快上十倍,此行又有诸多法相彼此照应,足以应对一切危险。”公仪徵笑容淡淡,“这次结契之事,让父亲受了惊扰,如今我也要离开神霄派了,你便先回玉京吧,待我了却此间的事,便和晏霄回去看你。”
公仪乾摇了摇头:“罢了,你心思缜密,又能言善辩,我是说不过你的,你照顾好自己就是了。”
明霄法尊中血咒之事,公仪徵和黎缨至今瞒着所有人,对外只说是闭关休养。明霄法尊经常闭关炼丹,因此众人也不以为异。
“凤凰冢内……若是有你母亲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公仪乾沉声说道。
“父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公仪徵温声宽慰。
公仪乾离开不久,公仪徵便等到了微生明棠。
“晏霄如何了?”微生明棠还未开口,公仪徵便先开口问道。
“听拾瑛说她受业力反噬,由七煞护法,正在闭关。”微生明棠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公仪徵,见他唇色虽有些苍白,但应该已无大碍,心中也松了口气,“现在看你无事,我便告诉拾瑛,让她知会尊主。”
“等等。”公仪徵拦住微生明棠,微微敛眸,迟疑了片刻才道,“晚一些再告诉拾瑛。”
“为何?”微生明棠愣了一下,面露不解。
“我要去凤凰冢。”公仪徵说道,“她若醒来,定会和我一同前往。她伤势未愈,不宜再冒险。”
微生明棠不敢置信地看着公仪徵:“我可是又填进去一颗定魂丹才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怎么又要去冒险?你知道劝尊主爱惜自身,你自己怎么就不知道了呢?”
公仪徵无法直言相告,明霄法尊如今身中血咒,下咒之人恐怕便是勾结宋千山之人。那人既然对引凤箫如此志在必得,那定千方百计跟随,潜入凤凰冢。要救明霄法尊,他必须走这一趟。
微生明棠见公仪徵眼神清亮而坚定,也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只能摇头叹息:“你好自为之吧……命硬也不是这么玩的。”
南海海眼,与北海极渊一样,皆位于万丈深海之下,至暗无光,然而即便是在最黑暗最恶劣的环境中,依然有生命在顽强地生长。
公仪徵作为神霄派的代表,与与其余六宗法相同行。一行人中,以谢枕流的修为最高,地位最为尊贵,众人皆以他为首,甚至兰彩罗也将引凤箫交给谢枕流保管,但谢枕流似乎十分信任公仪徵,转手便将引凤箫交到公仪徵手中,只说了一句——要找到入口还得倚仗公仪徵。
兰彩罗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随着身体不断下沉,身边的光渐渐暗去,直至视野中再无一点光线,但众人依然能从水流的流动来感知周围海兽的存在。
海兽感受到不寻常的威压,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着他们避开这个危险的区域。
南海海眼比北海极渊更深,下沉万丈方才触碰到地面。深海的黑暗如有实质,黏稠而沉重,普通的光源很难穿透这片黑暗的笼罩。
花吟芳结印施法,数盏水莲灯于四周浮现,照亮了深海,刹那间,海底瑰丽梦幻的世界如一幅生动的画卷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个本该没有生命的死地,却有着海底下最美的风景,灵花异草极尽妖娆地绽放,红的鲜妍,绿的晶莹,橙黄艳紫,缤纷得令人目眩。哪怕无人欣赏,哪怕自己也看不见,它们依然骄傲而灿烂地于深海之下怒放,再过千年,其中或有几株便能幻化成人形,修成正果。
“这就是南海海眼……”花吟芳轻叹一声,“不愧是地心灵涌之地,竟有如此生机。”
北海极渊同样是有灵力喷涌,但不知是否因为阴墟的存在掠夺了地心灵气,那里的灵气远远不及南海海眼磅礴浓郁。这一口海眼喷涌的灵力滋养了整个无尽海域,千年万载,无数的海兽得以化妖,海皇的伏波殿也建在这海眼附近,借以汲取海眼的灵气。
不过海眼之中也十分危险,常有灵暴出现,伴随着漩涡与暗流,若不慎被卷入海眼之中,那即便是法相怕也难以幸存。而南海海眼虽说以眼相称,实际上却是一片方圆千里的深谷,只是相较于浩瀚无际的海域来说,它小得像大海的一只眼睛。
众人向前游去,庞大的感知力如浪潮一般向四周荡开,无形之中驱散了海眼之内的生灵,连灵草也不自觉地微微发颤,折腰低头。
“这里的灵气浓郁又狂暴,掩盖了所有的波动,我们根本无法感知到凤凰冢所在。”兰彩罗说道。
公仪徵环视四周,眼眸漆黑如深海,幽幽映着一盏莲灯,掠过一丝清光。他缓缓停了下来,衣袂被暗流托起,墨发于水中浮荡。
“应该是这里。”公仪徵神态从容地说了一句。
众人听出他话语中的笃定,登时心神一凛,仔细感知周围,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寻常的波动。
公仪徵说道:“当年道盟七宝,灵雎岛遗失的是辟水珠吧。”
兰彩罗脸色不大好,淡淡点了个头。
禽类生性恶水,他虽境界极高,可以无视深海的威胁,但是这种厌恶出自天性,很难改变。
“兰尊者能感应到辟水珠所在的方位吗?”公仪徵问道。
辟水珠形成的结界,从外面根本无法发现,只有身入其中才会看到另一番天地。
兰彩罗听公仪徵这么说,登时明白过来了。凤千翎一个人族,竟把凤凰冢藏在万丈海渊之下,若不是有辟水珠相助,他恐怕很难做到。
辟水珠是灵雎岛的宝物,而这次灵雎岛之所以派兰彩罗出面,也是兰彩罗原是灵雎岛看守宝器的长老,遗失的辟水珠他也最为熟悉。兰彩罗当即便双手结印,一道清光自指缝间溢散出来,他双眉紧皱,似乎是在感应什么。
忽然指间光芒一炽,他眉梢一动,睁开眼睛面露喜色道:“有一丝回应,应该就是辟水珠,就在这里!但是辟水珠的结界表面有奇异力量,能扭曲外界的视觉与感知,只有找到正确的入口才能进入其中。”兰彩罗皱眉四望,“辟水珠结界一定就在这附近,但是入口极难分辨,除非得到主人意志的认可,否则外人很难进入。”
公仪徵的右手自宽袖下探出,修长的五指轻握红箫,引凤箫为火行法宝,被深水压制着,火光幽暗了几分,幽幽红光衬得那只手莹白如玉,淡淡的青筋若隐若现。
“主人的意志……”公仪徵目光凝于引凤箫上,“便在其中。”
公仪徵掌心喷吐灵力,涌入引凤箫中,箫身骤然一亮,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发出灼目的红光。海水自六孔中穿梭而过,于海下凝束成六股水龙,死寂的深海骤然卷起风暴,宁静却又喧嚣。
六股水龙以引凤箫为中心向四周引颈腾飞,无声怒吼,卷起的残枝落花随着水流飘曳,落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花雨,花雨之中,豁然亮起一道幽幽绿光,辟水珠的结界入口便在此时显现。
水龙尚未停息,公仪徵手中的引凤箫便轻轻一震,似乎受到了指引,猛然从他掌心挣脱滑走,化为一道流光没入绿光之中。
“快追!”兰彩罗急切喊道,他生怕丢了引凤箫,当先一步便跟着追入了绿光之中。
其余六人也紧追其后进入结界。
辟水珠内,另有乾坤。
幽幽绿光映亮了方寸天地,一切都被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可视距离不超过十丈,公仪徵扇动春秋扇,也丝毫无法将浓雾吹散。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视线之内,一片疮痍。
“这浓雾是灵气凝聚而成。”徐音抬起手,凝神看着萦绕于指间的淡淡雾气,“真是奇怪,都说灵气是自清气而生,自上而下滋养下界,为何地心的灵气反而是最浓郁的?在这里修炼一日,怕抵得上外面一年了。”
“但是这里也十分危险,人族躯壳难以承受海眼的灵气暴动,只有肉身强横的海妖,才能在此处修行,但也不是所有海妖都敢来。”兰彩罗解释道,“一般只有云蛟一族在破境之时才会下潜至此,借助灵涌之力冲破境界桎梏。”
云蛟与帝鸾一样,同为四神兽之一,帝鸾是八千羽族之主,云蛟则海中之王。
“凤千翎的真身是海妖,还是云蛟?”花吟芳收回了莲灯,疑惑地问了一句。
“如果是云蛟,便无须借助辟水珠的力量了,云蛟最是亲水。”兰彩罗说,“而且云蛟与帝鸾水火不容,也不可能以凤为图腾。”
“那他为何要来这南海海眼?”花吟芳越发迷惑。
苦嗔行者捏着檀珠,看着四周景象变幻,沉声道:“恐怕是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地心的灵力来养伤。”
公仪徵淡淡一笑,说道:“世上灵气丰沛之地多不胜数,若只是养伤,不必冒这个险。”
徐音好奇看着公仪徵:“那不然是因为什么?”
“或是因为……”公仪徵稍稍一顿,眼底掠过异光,“躲着什么人。”
众人一惊,随即意识到,结合公仪徵与苦嗔行者的猜想,便是最合理的解释。
凤千翎受了重伤,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而逃至南海海眼,这里几乎不可能有人来,而且有辟水珠的掩护,仇家寻至也不得其门而入。
“那会是谁能打伤凤千翎?”众人都生出了这个疑问,再看四周满目疮痍,另一个疑问浮上心头,“这里一片狼藉,难道那个仇家寻来了?凤凰冢……凤千翎死在了这里?”
辟水珠结界覆压百亩之地,其中浓雾弥漫,绝非一时半刻便能探索完全域,越深入其中,则浓雾越稠,灵气几乎化成了水珠附着于肌肤之上。
“封闭神窍!”公仪徵首先察觉到异常,立即出声提醒众人。
修士修行虽然需要吸收炼化灵气,但世间万物皆是过犹不及。人体神窍识海有限,灵气摄入超过极限便会引起紊乱,灵力于经络之间横冲直撞,人族躯壳远不如妖族那么强横,即便是法相之尊也会对此感到吃力。
这种变化是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一开始灵气滋养神窍,众人只会觉得神清气爽,十分畅快,但随着灵气浓度逐渐提高,侵入神窍的灵气超过了极限,便会开始损伤躯壳与神魂,而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适应了浓郁的灵气,神智受其影响变得亢奋而失去了理智,等到出现中毒的症状时,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听了公仪徵的提醒,才如梦初醒,急忙封闭了神窍,阻绝灵气的侵入,但此时众人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浮现红晕,宛如醉酒一般,眼眸也有了几分恍惚与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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