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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风月—— by随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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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徵失神地看向谢寻:“她说的……都是真的……父亲,你心里其实很清楚,母亲一定已经死了。”
危情道:“谢寻,你夺走公仪乾这个身份,不就是为了公仪世家家主的身份吗?她有孕在身,你趁机接手了公仪家的事务,等她生下孩子,你便去母留子,顺理成章成为公仪家的家主。我还以为你是移情别恋……原来在你心里,从来没有情,你想杀她,便也会想杀我!可恨我当时鬼迷心窍,以为你对她无情,便是对我有情,我相信你与公仪淳成亲是迫于无奈,直到你对我下了杀手,我才明白……”
众人听到此处,看着谢寻的目光已是全然的鄙夷与厌憎了。
“呸,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兰彩罗心直口快,当下便啐了一口。
徐音也摇头叹息,蹙起眉头:“剑尊说得没错,你这人何止没有剑心,简直是狼心狗肺。”
花神宫向来对女子最是同情怜惜,更是见不得谢寻这等卑劣行径,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践踏女子的感情,甚至还痛下杀手。她秀眉微沉,柔美的脸庞也现了怒容:“剑尊,也该清理门户了。”
苦嗔行者紧握檀珠,忍着替天行道的冲动,毕竟有破月剑尊在此,谢寻是拥雪城的弃徒,理应谢枕流亲自动手。
谢枕流神情肃然地注视着谢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谢寻沉默良久,竟缓缓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众人愕然看着他张狂而几近失态的狂笑,不明所以,却又提高了戒备。
谢寻止住了笑声,看似失态,猩红的双目却依旧闪着冰冷而理智的寒芒:“我有什么可说的?我说了,你们信吗?我做错什么了?我不过是艰难求存,苟活于世,是你们苦苦相逼!盗取七宝的是危情,阻挠明霄法尊的是危刑天,掳走公仪淳害她身亡的是危情,将你们引入阴墟也是她们师徒二人合谋!她为了撇清自己与截天教,便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我头上,这些都是她一面之词,你们就信她不信我?”

第五十七章
谢寻的话让苦嗔行者和兰彩罗都有了一丝迟疑,目光瞥了危情一眼。谢寻有几句话确实没有说错,谢寻不无辜,危情也不清白。每个人总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为自己开脱,做了这些事的,都是危情,她已然承认,但她指证谢寻的种种罪证,却都是她一面之词。
危情怒火灼心,踉跄了一下,被晏霄扶住了臂膀,危情一把推开了她,她愣了一下,微微失神,却又垂下眸去。
“好一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危情冷笑道,“难怪能骗得了天下人!”
公仪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问道:“父亲……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是你以血咒术害了师尊吗?”
谢枕流听到血咒术,当即诧异地转过头看向公仪徵,俊眉一蹙:“血咒术?”
谢寻沉默不答。
“勾结宋千山,给了他那面神霄派紫铁令的人,是你……”公仪徵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苦涩一笑,血色尽失,“师尊一开始也没有猜到你身上,他应是从其他长老开始查起,其他长老的令牌都在,唯有他自己手中那一面,二十三年前给了你。因为我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对我倾尽心力,将令牌给你,是为了让你能随时上山探望我,方便进出。师尊对我关怀备至,对你也信任敬重,你却为了掩饰罪行,加害于他!”
这时公仪徵已经明白了谢寻的意图,他假装神霄派长老,骗取宋千山的信任,让他夺取引凤箫,是因为他非常清楚,危情没有死,而他要先所有人一步找到她,杀了她灭口!
危情自然也是明白谢寻对她的杀心,他一定会找来的,还有道盟七宗,她要当着七宗的面揭开谢寻的真面目,报当年之仇!
她当年被谢寻重伤,险些殒命,坠落阴墟之后境界大跌,如今望其气已是风中残烛,别说从天眼火海离开阴墟,就是留在阴墟,元寿也所剩无几。
截天教之人,有仇现世报,不会修来世。她既然出不去,便想方设法把这些人骗进阴墟!
她要的不是谢寻一了百了的死,若是如此,岂非简单又便宜了他,她就是要当众撕碎他最在乎的尊严,要让他留在阴墟,和她一起受着孽火戾气的煎熬,日日夜夜,无间无休!
然而这些都只是两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出的血咒术与血宗,才是道盟众人最为严阵以待的问题。
谢枕流气势陡然一变,凌厉而凛冽,剑鞘向前,直指谢寻。
“你为何会血宗禁术?”
血宗覆灭过去三百年,在场中年长者都经历过血宗之乱,七国十四州,死伤无数,险些酿成灭世之祸,此时重新听到这二字,神情都严肃和凝重了起来。
徐音猛地攥紧双拳——她本是人族,更有天生十窍的绝世之资,本该有着极尽风光顺遂的一生,却身受血宗之害,变成了半人半蛇的模样!
“我本不愿如此……”谢寻轻轻一叹,“但是明霄法尊若再查下去,我便藏不住了,寻常方法杀不了他,我只能动用血咒术。反正你们查到最后,也只会查到截天教。”谢寻看着不明所以的危情,勾唇笑道,“悬天寺说的没错,截天教确实是邪教,不过是一群血宗余孽罢了!”
“你说什么!”危情一脸惊愕,不似作伪。
“藏在六合玲珑枷下的秘密,你也不知道吧。”谢寻大笑,猩红的眼眸闪烁着疯狂而快意的光芒,“我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的,血宗的秘密尽在其中,血咒术、离魂术、傀儡术……那可真是一座肮脏的宝库啊!你们截天教的创教祖师竟是血宗余孽,担心被道盟发现,便将血宗的秘密都埋藏在了地底下,不敢妄动,却让我这个外人发现了,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谢枕流冷然道:“你将血宗禁术都学会了……我明白了,广陵门的修士,是被你的傀儡术操控,才会袭击阎尊。被傀儡术操控的人一开始是活着的,一旦断开了联系,便会气绝而死。”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个人恩怨,而是天下兴亡了!
“谢寻,你竟敢沾染血宗禁术,还加害明霄法尊,天理难容!”苦嗔行者金刚怒目,手中檀珠亮起金光,恨不能当场诛杀谢寻。
谢寻嗤笑一声:“我敢只身赴会,说出这一些,难道会没有准备?”
徐音眼瞳一竖,泛着冰冷的光泽:“他想杀了我们所有人。”
炼狱海的火光将谢寻的双眼映得一片腥红,他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意:“不,你们是死在凤凰冢,死在危情与阎尊手中,凶手是血宗余孽,与我有何干系?一切的罪行,都是截天教凤千翎犯下,大仁大义的公仪家主,大奸大恶的血宗余孽,你说世人会信谁?”
谢寻说着,缓缓抬起了戴着乌丝手套的右手,一团黑煞之气在掌心翻涌,隐隐有血光一窜而过,与此同时,几人身上都浮现出相似的黑气——除了公仪徵。
“在辟水珠中,他对我们下了血咒!”苦嗔行者醒过神来,话音未落便闷哼一声,那股黑气便没入体内,于眉心神窍之处涌动,周身灵力骤然变得晦涩阻滞。
早在海眼之中,众人便受灵暴侵体,封闭了神窍。而阴墟又充斥戾气,众人不得不分出一半心神与之对抗,这一切都给了谢寻可乘之机。
血咒入体,怨气缠身,经络之中的灵气皆如凝滞了一般。曾经血尊便是妄图依靠吸收这种怨毒的力量成神,险些让他成功,这种力量防不胜防,就算是法相也会身受其害。
晏霄虽可不受戾气影响,却依然还是被谢寻附上了血咒。
只有公仪徵,因为是自身血脉之故,谢寻放过了他,而危情在他看来,已是风中残烛不堪一击,没有必要在她身上浪费心力了。
“晏霄,你虽然身负业力,但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受不住这血咒的侵蚀。”谢寻得意地俯视晏霄,眼中掠过一丝贪婪,“将厄难书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他亲眼见识过厄难书的威力,那样的力量足以比肩神明,若是能得到厄难书,他便无须改名换姓,躲避追杀,别说是截天教,就是道尊当面,他也有一战之力。
晏霄不屑地笑了笑:“我敢给,你也受不住。”
谢寻生平最恨的就是旁人的轻蔑与不屑,见晏霄依旧如此倨傲,他面上现出狰狞狠色:“是吗,那就试试看吧!”
话音一落,数道剑气对着晏霄斩落,晏霄想要提气抵挡,但灵力一窒,她刚抬起的手便又垂落下去,半跪在地上。
一道颀长的身影拦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春秋扇倏然展开,金光乍现,剑气顿时凝于扇面之上,而春秋扇刷的一声再度合上,将三道剑气收入折扇之中。
扇中有春秋,扇中亦有乾坤。
公仪徵在谢寻手上吃过亏,又怎会没有防备,早已准备好完全之策对付剑魂,修长有力的手紧握春秋扇,扇骨微微震动,不多时便将剑气消解于法阵之中。
“徵儿!”谢寻沉下脸,厉声喝道,“你过来!”
“父亲,收手吧。”公仪徵静静地凝视谢寻,眼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恭敬,也没有了先前的痛苦与挣扎,只有彻底的失望。他垂下执扇的手,晏霄抬眼看去,看到他掌心一丝殷红——那是被指尖刺破的伤。
“收手?”谢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收手饶了他们,他们能放过我吗!你是我的儿子,难道还不明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都是为了你!”
“不,你是为了你的私欲和不甘。”公仪徵无情地戳穿他的谎言,“拥雪城的谢寻,只是一个杂役的儿子,他自生来便觉地位卑下,受人冷眼,一心想要扬名立万,得证大道,四海称尊。他天生剑胆,亦自命不凡,却被破月剑尊断言,剑心驳杂,剑道无望。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觉得错的是这世道,是破月剑尊,乃至是整个道盟!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想要凌驾于众生之上,于是攀附截天教,入赘公仪家,盗取道盟七宝,偷习血宗禁术,背情弃义,杀人栽赃……他想找回自己的尊严,受人膜拜,却是自己一点点将尊严撕毁殆尽。他想扬名立万,到如今却连姓名与容貌都不属于自己!”
“你住口——”谢寻被公仪徵的话激得狂怒,一掌挥出,打中公仪徵胸口。
公仪徵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下这一掌,向后跌去,被晏霄伸手接住。
“你疯了吗!”晏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为何不躲!”
“因为你在我身后,我若躲开,伤的便是你了。”公仪徵苦笑了一下,一抹猩红溢出唇角。晏霄呼吸一窒,抬起手轻拭他唇角的血痕。
公仪徵抬起眼平静地仰望谢寻,继续说道:“也因为,他终究是我父亲。他对不起天下人,却没有对不起我,这一掌,是我该受的。”
谢寻见公仪徵生受一掌,便已愕然,听了他的话,心中更是一软。
幼年的记忆里,挥不去的是拥雪城高高的门槛、厚厚的积雪,父亲穿着灰布麻衣,日复一日洒扫庭前积雪。那些穿着白衣的剑修意气风发地从门前经过,目光从未在他们身上有过停留,好像他们和这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只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他常常会仰着头,羡慕地看着那些剑修自湛蓝的晴空御剑飞过,即便是狂风暴雪的天气,也无法阻绝分毫。于是他拿着扫帚上折下的一根枯枝,躲在道场外,跟着那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新人弟子偷偷学剑,短短的胳膊,小小的个子,想象着自己是破月剑尊,而那根脆弱的稻草便是名震天下的破月剑。
——这小子跟着咱们偷偷学剑呢!
——哈哈哈哈拿着根稻草当剑!
——一个杂役的儿子,也想当剑修啊!
——他刚刚说什么,这是破月剑?笑死人了……
那些年轻的弟子嘻嘻哈哈地嘲笑他,他心中的破月剑被人嘲笑着踩在了脚下,用力一碾,与污浊的雪水混在一起,再无法直起腰杆。
可胸中的那股气,却烧得更旺了。
后来他拥有了一把木剑,是用最坚硬的松木削成,不会轻易摧折,哪怕被踩进雪水里,依然可以拿起来继续挥舞。
他日日挥剑,直到有一天破月剑尊看到了他,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有剑胆,可收入门下。
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那身象征着剑修的拥雪白衣,也拥有了第一把真正的剑,成为拥雪城的入门弟子。
杂役的儿子又怎么样,他有天生剑胆,他生来不凡,他终将成为人上人,将那些曾经看不起他、嘲笑他的人,一个个地踩进雪水之中,让他尝尝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
他勤练不辍,进境之快,远胜其他同门,成为拥雪城中最年轻的元婴剑修。那一年剑魂出世,相传炼化剑魂的人,一夜阅尽千秋剑,轻松便可突破法相。所有人都对剑魂垂涎三尺,虎视眈眈,但谢寻很从容,在他看来,剑魂非自己莫属,毕竟他可是破月剑尊亲自点过的,拥有天生剑胆的天才剑修。
直到那一日他听到门中长老在交谈。
——剑尊还没选好将剑魂赐给哪位弟子吗?
——得到剑魂的人,便是下一任城主,这等大事,剑尊自然是要仔细考量的。
——唉……是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反而磨砺不出好胚子。
——我跟剑尊提到过谢寻,不过剑尊说谢寻剑心驳杂,难证剑道,得先磨剑心。
——门中好几个叫谢寻的呢,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杂役家的那个。
谢寻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回过神来之时,看到的便是靠在门口的那根扫帚,陪着自己度过了幼年与童年。
他的父亲只是拥雪城最不起眼的一个杂役,他已经死了,但是他的身份却永远成为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打在他脸上的一个巴掌,刺进他心里的一把利刃。
他天生剑胆,资质不凡,勤学不辍,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到最后得到的评价,却是剑心驳杂……
只因他是杂役的儿子!
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摆脱的嘲弄鄙夷的目光,原来从来不曾消失,它们一直都在,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依旧会那样轻蔑而不以为然地提起谢寻——杂役家的儿子。
杂役的儿子,也配学剑?
那一天,他发了疯地毁去了父亲的遗物——陪伴了他一辈子的扫帚。他提着剑出了门,不知道走过了哪里,见过了谁,只知道清醒过来之时,明月正挂在雪松之上,而雪地里躺了几具尸体,只剩下一个人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他听到自己用冰雪一样的声音问:“我是谁?”
“你、你是谢寻……”那人颤着声回答。
“谢寻是谁?”他歪了歪头,又问。
“师弟,师弟你醒醒,你是不是入魔了!”那人脸上好无血色,惊惧地想要逃走,却被谢寻踩在了脚下。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谢寻俯视着他濒临崩溃的脸,淡漠地说,“那一天,是你将我的草剑踩断了,碾在了雪水里,你说……就凭你,也配提破月剑?”
“师弟,你说什么啊,你一定是弄错了,我没这么做,更没有这么说啊!”他用力地摇头,涕泪横流,拼命地否认。
“哦,你忘了啊。”谢寻恍然笑了一下,眼神却更冷,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一点点逼近咽喉,“那些让我痛苦了无数个日夜的嘲笑与践踏,原来,你们都忘了。”
他们忘了,因为拥雪城有无数个杂役,也有无数个像他一样不起眼却又痴心妄想的凡人,被他们傲慢地嘲笑过。他在他们眼里,就是路边可随意践踏的杂草,没有人会在意一根杂草的死活。
谢寻是谁?
茫茫众生中不起眼的那一个罢了。
若是如此,他大概也就死心了,可他不是,他天生剑胆,必然不凡,为何要受这番杂草一样的践踏!
一剑刺穿了咽喉,雪地上又开出一朵浓艳的红梅。
谢寻笑得很开心。
那一刻他明白自己的剑心了。
没错,剑心是一往无前的,更是冲霄而上的。
他的剑心从未有过的坚定,他的剑尖直指中天之月。
他的道,在青云之上,在众生之上,他要谢寻二字流芳千古,名震天下,不会敢再瞧不起他,他们都跪在他面前恭敬称尊!
可为何最后会变成这样?
他应该是个赢家才对,道盟与截天教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得到了想要的宝物,甚至修习到血宗禁术,可他却也失去了最在乎的一切。
他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只能永远以公仪乾的身份苟活,他拥有的一切都见不得光,唯有他的血脉,他的儿子,是他可以昭告天下的荣耀!
他谢寻得不到的,公仪乾得不到的,公仪徵会帮他做到!
谢寻缓缓露出了慈父的笑容,对公仪徵温声说道:“徵儿,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已是法相,等这些知情人都死了,你便能一身无垢地回到神霄派,掌教之位非你莫属,甚至道尊之位,也无人能与你争!”

“你若当真是为我好,便交出血咒的解咒药水,放了他们,跟我回去救师尊。”
谢寻的利诱,公仪徵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目光始终清澈坚定。
“你说什么浑话!徵儿,你向来是最聪明的,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我会有什么下场,你会有什么下场吗!”谢寻勃然怒道,“道尊即便能饶我一命,也会将我囚禁至死!而你,你是我的儿子,哪怕你没有伤过一人,也会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身败名裂,被千夫所指!”
“我不在乎!”公仪徵掷地有声地打断了他,“你若诚心改过,道尊必会留你性命,让你用余生为你造过的杀孽赎罪。而我既为人子,受你养育之恩,便理当与你一同受过,一同赎罪!”
谢寻失神片刻,继而掩面大笑,似乎觉得这番话荒诞可笑。
“徵儿,你生来不凡,受尽尊荣,不曾体会过那种人如草芥的卑微,可我明白!我不会让你受那种屈辱,我也不会再忍受那种卑微!”谢寻的声音再度冷了下来,“你若执意要与我作对,那我也只能先将你打伤了。”
谢寻说罢,便举剑向公仪徵攻去。
然而剑尖却遇到了阻碍。
谢枕流不知如何起身,举剑以鞘挡住了谢寻的剑,剑鞘之后的双目沉静凛冽,如漫天的雪,冻结的湖。
谢寻微微诧异,挑眉一笑:“破月剑尊身中血咒,灵力阻滞,还能有力气来与我相抗?怎么,今日你要亮出养了百年的剑了吗?”
谢枕流没有回答他的嘲讽与挑衅,他放开了周身气穴,不再分心去阻隔戾气的侵蚀,将戾气与灵气一同吸入体内,竟是试图借助狂暴的戾气去冲破血咒造成的瘀滞。
谢寻脸色一变,他立即便意识到了谢枕流的意图,当机立断,没有给谢枕流更多的喘息时机,凌厉的攻击地如惊雷一般向谢枕流斩落。
谢枕流身前骤然下起花雨,看似柔弱却又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谢枕流的身影消失在花雨之后。与此同时,数颗檀珠从旁飞至,攻向谢寻背心,谢寻刚刚躲开,便又有翎羽如流矢一般带着尖锐的箫声向他射来。
谢寻狼狈躲开翎羽,肩头却猛然一痛,一道剑气自背后贯穿了左肩!
谢寻发出一声剧痛的闷哼,身体却借着剑气之力向前飞去,想要以此脱离包围圈。然而一道黑影横扫而来,黑鳞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令人目眩神迷,却又坚硬无比,挟雷霆之势,向他拦腰截去。
谢寻已然负伤,躲闪不及,被那粗壮的蛇尾拍中,正中胸腹,一口鲜血猛地吐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
“谢枕流!”谢寻疾退数十丈,黑袍之上缓缓暗了一片,他神色阴鸷地盯着谢枕流,又扫过那人身蛇尾的少女。
徐音化出真身,粗壮有力的蛇尾长可达数十丈,其上覆满墨玉般的鳞片,精致清丽的脸庞之上,一双竖瞳蛇眼漆黑冰冷,却又隐隐闪过红光,散发出恐怖的威压,不似妖魔,反倒有几分神性。
幻化出真身的徐音爆发出远胜于平时的力量,依靠血脉中的狂性,勉强压制住部分血咒之力,但也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杀了眼前之人”!
“好啊,还真是不怕死……”谢寻平复胸腹之间翻涌的气血,冷笑一声直视众人。
“死有何惧。”虽被血咒缠身,谢枕流的目光却依旧坚定无畏,“修道千秋,只为今日,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苦嗔行者、花吟芳、兰彩罗盘坐于谢枕流身后,他们修为不如谢枕流,血脉不如徐音,皆是脸色苍白,却不改其志,毕全力于一击,只求击杀谢寻,化解这场灾劫。较之于天下苍生,自身生死,又何足道哉。
“那我就成全你们的道!”
谢寻眼眸转为血红,眉心缓缓浮出一道黑莲般的符文,笼罩着众人的血咒黑雾轻轻一震,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在众人神窍之中冲撞,在经络之中肆虐,如万千虫蚁侵蚀躯壳与神魂,然而它无形无质,如跗骨之蛆,凭自身的力量根本无法驱除。
更可怕的是,他们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似乎正在被剥夺,被侵蚀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向谢寻涌去,让他眉心的黑莲更加凝实。肩头的伤迅速愈合,胸腹之间的内伤也很快复原,谢寻的力量节节攀升,他窃夺了其他人的生命力!
血宗下属四部,焚天、屠灵、逆命、灭运,每一部都各有所长,无一不是以剥夺他人的身、命、魂、运为基础,因此被道盟判为禁术。谢寻自截天教盗取了血宗秘籍,集四部之长,私底下杀了无数人做实验,终于练成这黑莲血咒。被中上血咒之人,都会成为他的炉鼎,可任由他窃夺神魂之力,一旦力量被剥夺殆尽,便会身死道消,被他炼为傀儡。
血咒入脑,徐音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似乎回忆起了最痛苦的往事,红光彻底占据了蛇瞳,她丧失了最后的一丝理智,蛇尾在地上重重一拍,激起漫天尘埃,黑色的身影向着谢寻猛冲过去。
蛇身迅捷狂暴,如一阵旋风将谢寻裹挟其中。谢寻不屑冷笑,吸收了众人的力量,他不但彻底恢复,还更胜从前,游刃有余地于对方攻击的破绽之间穿梭,失去了理智的半妖纵有再强横的力量,也不足为惧。她越是疯狂,血咒的侵蚀便越快,只消拖延片刻,她便会自行败下阵来。
春秋扇自空中飞旋而过,洒落数道金光,笼罩住萎靡痛苦的道盟诸人。一道道法阵于身下荡开,耳边似有梵音吟唱,驱散了血咒带来的刺骨寒意。
众人松了口气,只见公仪徵收回春秋扇,神色凝重道:“这法阵无法破解血咒,只能暂时截断黑莲血雾的吞噬。”
这几人此刻受血咒之力剥夺,成了谢寻力量的来源,公仪徵暂时截断其联系,少了四个法相作为补给,谢寻的力量便大打折扣。
“多谢。”众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公仪徵。
一边是阎尊,是他的道侣,另一边是谢寻,是他的父亲。两边都不是好人,而他夹在中间,三面为难,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道盟。
谢寻一招打伤徐音,拧着眉向公仪徵攻去,公仪徵举扇格挡。
“你是我的儿子,连你也要和我作对!”谢寻勃然大怒,剑剑杀招,“不要逼我对你下血咒!”
赤剑如火,刺向谢寻后背,逼着谢寻回剑抵挡。
晏霄冷然道:“他是我的道侣,不是你的儿子!”
晏霄落至公仪徵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是我的人,你的身体和神魂都属于我,谁都不能伤你,你要是和微生明棠一样没用任你父亲打你,就让谢寻把你杀了,我再杀他给你报仇!”
公仪徵嗅到她发间传来的幽香,一丝温暖驱散了心头的冷意:“晏霄,你身上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她也是血肉之躯,一样受血咒侵蚀的剧痛,只是她早已习惯了万般剧痛,可以面不改色。而她的力量来源又与其他人不同,无论她身体多虚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都可以借助厄难书的法则之力来杀谢寻。
不远处,危情听到晏霄的话,似乎失神了片刻,眼中露出扭曲而诡异的光芒。
“杀了他!”危情歇斯底里地吼道,“晏霄,杀了谢寻!”
“杀了我?”谢寻哈哈大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能解血咒,杀了我,所有身中血咒之人都必须得死!”
谢枕流声如琅玉:“殉道而死,虽死无憾。”
“那是你的道,也是别人的道吗!”谢寻冷笑道。
“也是我的道。”苦嗔行者说了一句。
“也是我的道。”花吟芳声音柔而有力。
“唉,你们人族怎么总出魔物,连累我们妖族。”兰彩罗抱怨了一声,一双点墨似的眼睛还是锐利地盯着谢寻,“但是既然遇到了,我也只能和你拼了。”
听着众人的言语,谢寻的脸色一点点黑沉了下来:“我最憎恨的,就是你们这高高在上假仁假义的嘴脸!破月剑尊,当年你若将剑魂给了我,何至于会有今日!我是魔,那也是你们逼的!”
“你心术不正,自私偏执,我不可能将剑魂给你。”谢枕流没有被他的话动摇。
“呵呵……你们不过就是瞧不起我,但今日,你们却也奈何不了我,我即便身死,也有万千人与我陪葬!”谢寻得意而狂妄地笑了起来,“你们难道以为,我只给你们几人下了血咒吗?明霄法尊,神霄派所有的弟子,道盟七宗的上万名弟子,乃至整个玉京的三十万百姓,都已中了我的血咒。你们这些法相尊者可以为自己的道而死,也可以为自己的道让这数十万人和你们一起死吗?”
“你——”谢枕流脸色一变,凝聚方成的剑气骤然散去,反噬己身,他心口剧痛,一丝鲜血染红了苍白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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