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宫宴—— by蓝小岚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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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琅是挺喜欢自家表妹身上这股子活力的,只宠溺的笑了笑,并未置喙。
姜沅芷既然不在,加上今天外面的风有点大,她就又窝在帐篷里混了一天。
傍晚时分,想着去给姚皇后请个安,顺便迎一迎姜沅芷,这才收拾出的门。
姚皇后的帐篷离着她们这里没几步路,主仆俩刚从住处出来,还没走两步路,忽听得有人唤她:“傅朝朝。”
朝朝是她儿时母亲给取的乳名,后来……
就已经很久不用了。
傅云琅听出了尉迟澍的声音,但心中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闷。
随后,她才飞快的收拾好情绪循声转头。
尉迟澍背靠在一根桅杆底下。
天色暗了又背着光,看不太清楚他具体的五官神情。
他冲青穗瞟过来一眼,青穗看见他就心虚,于是没等傅云琅放话,立刻一福身就主动避嫌了。
傅云琅的占有欲不允许自己的贴身婢女这般任人驱使,不悦的正待发作,尉迟澍已经再度悠悠的开口:“这趟从猎场回京之后,我便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靡,听上去心情不好。
毕竟是从小看着彼此长大的人,即使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也总不会盼着他遭遇厄运,想到他前世的死期,傅云琅心上剧烈一颤,便顾不上再喊青穗回来算账。
她猛地再度回头,震得鬓边珠钗的流速撞在耳坠子上,发出微微的脆响。
“呵……”尉迟澍望见了她情绪过激的失态,忽的就笑了一声。
就在傅云琅疑惑他这笑意何来时,他却站直了身子朝她走来。
傅云琅闪躲不及,他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离得太近,傅云琅不刻意仰头已然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居高临下带给她的一丝压迫感。
这样的距离,其实是不礼貌的。
她想退一步,微风拂过,却将独属于对方身上的熏香味道带入她鼻息。
有些事傅云琅只是不追究不计较,但却并不会因此丧失记忆,这气息叫她突然想起了庙街上的那个夜,暗巷中这少年捕她入怀……
十分短促的一抱,她似乎便从此记得了属于他的味道。
非礼勿近,这段记忆她应该选择摒除的。
一瞬间的窘迫与无措,她正待要逃开,尉迟澍却突然往她怀里塞了个包袱。
傅云琅本能的连忙接住。
茫然狐疑之间,就听他的声音自头顶再次压下来。
“拿着吧。”少年的声音很平静,可平静起来反而不像是傅云琅认识的那个他了,他说:“相识九年,做了一场同窗,就当留个纪念。”
“毕竟……”
“余生,你我当是不会再见了。”
他站在她面前,咫尺的距离,嗅到她发间的茉莉香气,也觉得这便是一个清浅的拥抱。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
有些人,局限于身份,受困于彼此的性格与思想,是不可能互相拥有的。
好在这一场少年心动,还未曾经历怎样的刻骨铭心,应该……
很快也就过去了。
在那个姑娘有所察觉之前,便能彻底消散。
唐钰鹤说得对,傅云琅不可能跟他走,这倒是与姚皇后答应还是不答应无关,而是她自己不会肯的,她的眼睛里从来没有感情,她时时处处算计的就是想要一场无波无澜的安稳人生,他看她越是明白,就越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被纳入她余生的规划当中。
就如是一场盛宴,他想盛装入场,大展拳脚,她却只在门口瞧上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直接走开了。
乐声初起,帷幕已谢。
青穗从傅云琅身后慢慢走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她的忌,十分的小心翼翼:“小姐……”
她探头去看被傅云琅抓在手里的包袱,傅云琅也低头去看。
这包袱她认得,就是那夜从庙街回来的路上尉迟澍特意叫停人马去街边的裁缝铺子里提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隔了这么久,最终会落到她的手里来。
傅云琅只是不想与人谈感情,却并不是不懂得感情,尉迟澍方才闹的那一出她自是若有所感。
她抿紧了唇,表情凝重。
但是看尉迟澍这表现,却并不像是要纠缠的意思,这才又略放心些,拿着包袱折回了住处。
青穗去点灯。
就在傅云琅迟疑着要否拆开包袱看看,外面突然有人掀开毡门直接闯了进来。
兰草扑倒在她脚下,已然是哭花了眼:“表姑娘,公主……我们公主出事了。”
傅云琅当场有点懵。
还没等冷静下来,清栀也慌慌张张找了来,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跑:“表姑娘,快……您快去劝着些娘娘……”
第023章 坠落
不知怎的, 前世姜沅芷躺在棺椁里被人送回来的模样蓦的闯入脑袋,傅云琅的脑子突然有了很长时间的空白。
她一直不确定自己和楚怀安这一场阴差阳错的重生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力所能及想拉身边的人一把, 不叫他们走上前世的绝路。
可如若她当真没有那个扭转乾坤的能力, 那么是不是……是不是……
恍恍惚惚被清栀拖着跑了好一段路,她甚至都没意识到对方拖她去的不是姚皇后帐篷, 而是直接跑出了营地。
夜幕之下, 眼前空旷的草场上燃起堆堆篝火。
火光刺上她的眼睛,她这才如梦初醒。
“这是……”
不远处的空地上,重兵把守,又被一些听了消息出来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人群里不断传出争执声、叱骂声, 甚至哭喊声。
清栀拉着傅云琅挤进人群。
傅云琅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清栀未曾发现这一路跑来她整张脸上已然血色退尽,恐惧到苍白。
她屏住了呼吸, 就唯恐是噩梦重现, 在这人群中会看到什么她所惧之事。
好在,人群之内的空地上呈现的并非她记忆里的那一幕,只是向来端庄柔雅的姚皇后失了智般狂躁的大发雷霆。
“你们还不说实话是吧?沅沅常用的两匹马就是这猎场上专门为她养的,前后几年, 她年年过来都骑,还从没出过这等差错。你们敢说这事儿与你们无关?没人动手脚?怎么就独独是她的坐骑出了问题?”
“打!给本宫狠狠的打,今儿个你们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马场那边的其他人呢?所有人都给本宫扣住, 没人招认,就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 全部打死了了事!”
傅云琅的外祖父是文臣出身, 虽然官场上折腾了一辈子,官位不上不下的, 但秉承的一向是圣人之道,两个女儿从小受到的也都是最典型的淑女教养。
姚皇后后来妻凭夫贵,入主中宫成了国母,治理后宫时也都是秉承着宫规办事,从不会这样歇斯底里的失态。
傅云琅一眼没看到姜沅芷人影,却也顾不上先去安抚她的脾气,只是转头一把攥住了清栀,急道:“沅沅呢?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姚皇后仪态全无,引来无数朝臣的家眷围观,日后消息散开就是一桩丑闻。
可是,身边的所有人都劝不住。
“哎!”清栀满头大汗,不知是急的还是累的,见傅云琅神情坚定,这才不得不咬咬牙长话短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就刚得到的消息,公主身边的侍卫回来禀报,说他们在林子里与公主走散……怕是出事了。”
“怎么会?”傅云琅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跟沅沅在一起的就有嘉和县主和另外几个姑娘不是?然后有御林军护驾,又有贴身跟随沅沅的亲卫,怎么可能叫她落单?”
“具体的奴婢也说不清楚。”清栀急得快哭了,“好像是中途出了差错,后来公主的马也出了问题,现在其他人还在山里搜寻,侍卫禀报回来,娘娘也立刻有加派了人手过去帮忙。表小姐,无论如何,先劝住了娘娘,她这样发脾气于事无补。横竖是要等消息的,咱们回帐篷等不好吗?”
人言可畏,姚家的祖坟上只开花不长叶,家里没有兄弟,国丈过世后,娘娘背后也就没了家世支持,本来这后位坐得就如履薄冰,若再得个暴戾疯癫的名声,以后只会更难。
照清栀这说法,姜沅芷目前应该只是失踪,未必真就有了闪失。
傅云琅只得尽量往好处想。
这里的动静越闹越大,眼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她也只得先平息了眼前。
“姨母!”上前一把攥住姚皇后的手,“您息怒,上天有眼的,您这一生行善,宽和大度,表妹更是从未有过任何的恶行,一定吉人天相,会平安归来的。”
姚皇后将姜沅芷当成自己的半条命,上辈子就因为姜沅芷没了,她也了无生趣,明明没到绝路上却毅然决然的一条白绫将自己吊死了。
傅云琅能够理解她此时的失态,可是当真不能这样当众发癫闹下去。
她将疯狂在原地徘徊暴走的姚皇后拖着后退,在她耳边一招制敌:“表妹生死未卜,就当为她积德,此时不宜见血,一切都等表妹平安归来再说。”
姚皇后本是听不进劝的,闻言却是如遭雷击,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恐。
一直从旁劝诫的月满见状,立刻站出来何止了正在行刑的侍卫:“行了,住手吧。”
为了不露怯,她气定神闲,俾睨脚下跪着的几个人:“你们差事上出了差错,这是不争的事实,如若因此伤及公主殿下那便是百死莫赎之罪,这顿板子,挨得不冤,是皇后娘娘宽仁,就先只给你们个教训。在公主殿下平安归来之前你们还有机会,仔细想想这差错出在哪里,否则一个杀头之罪,仍是免不了。”
跪在当前的一共三人。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大小的男孩子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抠住草皮,脸上全是汗水与血污,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愤愤的倔强与不甘。
另一个,应该比他大两岁,但是身边有个妇人护着,方才听到的哭喊声就是她嚎叫发出。
可能因为板子底下的是个妇人,又不是直接当事人,侍卫们下手时多少便有了几分偏颇,这母子二人虽然也是一身伤,倒不似另一少年伤得那般重。
“贵人,我们冤……”月满的话,看似放过他们了却又未完全放过,那妇人心焦还想喊冤,被月满警告的瞪了一眼就闭了嘴。
这次来猎场的任何一个官家小姐出事儿,都够他们这样的奴仆拿命去抵,更别说是帝后二人的掌上明珠,当朝嫡公主遭殃。
若是不能自证清白,她再如何求饶叫屈也无用的。
就在这时,人群外面又有挤了进来。
彭总管来得风风火火,抱在怀里的拂尘都乱了,气喘吁吁道:“娘娘……”
姚皇后看过去,见到承德帝身边的人,脑子又稍稍冷静了几分。
此刻她自然也意识到了不妥,眼角余光扫过外围窃窃私语的人群,稳住了心神问彭总管:“陛下也知道了?”
彭总管道:“陛下昨日吹了冷风,有点风寒发热,过午就一直睡着,可是公主殿下的事奴才却是不敢瞒着不报,所以……”
姚皇后这么多年皇后也不是白做,很快调整好状态,颔首道:“你再多派些人手进山,尽快将沅沅寻回。”
“陛下已经派人去了,娘娘您也息怒,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你回陛下身边伺候吧,沅沅这会儿下落不明,他也该急坏了,劝着些,别叫他伤及龙体,本宫回去拾掇一下就来。”
两人熟练的你来我往一番,彭总管便先行告退离去。
此时,姚皇后也彻底冷静下来。
傅云琅在身边扶着她的手,她临走前又冷冷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大小三人:“无论如何,这两个奴才玩忽职守,喂坏了公主的坐骑导致公主遇险,这一重罪名他们责无旁贷,先拖下去关起来,容后再交有司审讯定他们的罪责。”
同为母亲,跪着的那妇人知晓她此刻有多疯狂,虽然也是心疼不舍自己的孩子,却不敢当着她的面再求情了。
四个侍卫上前,将两个被打得瘫软无力的少年架着拖走,她又哭哭啼啼的跟了一路。
傅云琅一面悬心着姜沅芷安危,一面也只得是先陪姚皇后回去。
姚皇后在人前好不容易撑起的风度,刚一进帐篷就又崩溃的大哭了一场。
她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更懂得利用美色继续经营自己靠着美貌得来的地位,这前后两世,就唯有在面对姜沅芷的事情上傅云琅才见过她这般的失态。
说实话,会有些羡慕。
毕竟……
她的记忆里早没有亲生母亲的模样了,更就无从想象那个女人会舍命挡在她面前的模样。
她陪着自己的姨母,只能一遍遍的劝慰她也劝慰自己:沅沅会没事的……
不到最后关头,姚皇后还是坚强的,哭了一通发泄就自己爬起来,也没刻意的再整饬妆容就喊清栀陪她去了承德帝的帐篷。
傅云琅不方便同行,就留在了她的帐篷里等消息。
姚皇后一走,她立刻追出帐篷找到月满:“姑姑,方才那两个负责替沅沅养马的小奴隶被关去了哪里?”
月满焦头烂额。
姚皇后方才一通发泄,必定遭人诟病,她正教手底下小宫女如何行事才能替主子挽回一二的名声。
傅云琅添乱,她便不很待见:“侍卫去办的事,一会儿得空奴婢找人问问。”
傅云琅不计较她的态度,只深深看她一眼:“不用问,只是您得派几个妥实信得过的侍卫过去盯一盯。”
月满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您是怕有人要杀人灭口?”
傅云琅微微点头:“如若当真是有人想害表妹的话……”
前世时候的这一场秋猎,她虽是婚后同楚怀安一起来的,并没有和姜沅芷住一起,但是姜沅芷也是成天不消停的往山里跑,却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行宫马场给她精心饲养的两匹马也没出任何差错。
月满不敢怠慢,也顾不上再教导宫人,连忙赶着下去安排这件事。
其实傅云琅还想问清楚姜沅芷出事的始末,但确实善后的事情更重要,只能忍着。
刚要转身回帐篷,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把攥住她手腕。
那人穿的是凤鸣宫宫人的衣裳,可手劲儿极大,抓得傅云琅腕上都跟着一疼。
她警惕的想要摸点什么东西防身,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下巴尖尖的黝黑面庞。
面前的少女跟她应该差不多大的年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眸光却极有锋芒。
傅云琅自然第一时间意识到她绝不是姚皇后的宫女,对方却比她反应更快,在她挣扎喊人之前就沉着开口,急急地道:“奴婢能找到长安公主殿下,贵人帮我求个情,保住我弟弟性命,我能把人找回来!”
说着,眼底便有水光不可自控的上涌。
傅云琅突然想起来方才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恍惚是和她生了一样的一双眼。
但她心中依旧警惕戒备。
姜沅芷已经出事了,谁又知道这个姑娘的出现会不会又是一个针对她甚至姚皇后母女的陷阱?
那少女却很果决,不等她质疑已经跪了下来:“奴婢名唤聂三娘,家父原是成王府的一个府兵首领,是受了十五年前皇室夺嫡的风波牵连方才发配为奴,我弟弟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贵人可以查问马场的诸位大人和管事,奴婢绝对清白,也绝无二心,只想将功赎罪保我弟弟一条性命。”
一番言辞,实在情真意切。
傅云琅听着她的话,冷静沉吟:“你弟弟是遗腹子?那他得有……多大了?”
“十四。”聂□□应很快,“他就是身子弱,所以才瞧着小些。”
这些只要傅云琅去跟马场的人打听,就能得到证实。
傅云琅弯身扶起她,又一次瞥见她这身穿着,目光微滞:“你这身衣裳……”
聂三眼底闪过一丝不安,还是飞快的有问必答:“之前在草场,趁着有个宫女落单我将她敲晕……”
又怕惹了眼前贵女的不快与反感,忙又解释:“奴婢未曾伤人,事后一定认罚。”
足见……
是十分的救人心切了。
傅云琅对她身份和言辞仍持怀疑态度,只是谨慎的再问:“长安公主究竟如何出的事,你可知道原委?”
聂三道:“听过去拿人的侍卫提起两句,又跟我们马场的管事打听了一些,似乎是说公主殿下与同行的一众女郎在出山路上先是遇到一头野猪冲撞,将众人给冲散了,后来公主殿下的坐骑又猛然发癫,冲进山林深处,将身边的几个亲卫也甩开了,这才彻底失了下落。”
她的目的是救自家兄弟活命,立刻接着道:“奴婢那里有猎犬,贵人您寻两件公主贴身的衣物,再给我几个人手帮衬,我进山去寻,一定能将公主殿下平安寻回。”
“贵人,夜里山中凶险,而且今日这天气,怕是还会起大雾,求您了,您……哪怕您就传话同我们管事的说一声,准奴婢一个人带狗进山也行。”
“长公主出事之后,行宫驻地这边就封锁了,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出。”
少女说着,便又要跪下磕头。
傅云琅握着她手腕,拦下她的动作:“你去牵狗,我回去找两件殿下的衣裳。”
少女眼中,漫上一层明亮的光芒,下一刻就喜极而泣:“谢谢贵人。”
姚皇后这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傅云琅就近喊来几个值守的侍卫,打发其中一人跟聂三回马场牵狗,顺便核实她的身份等一概信息,又叫另一个再去点一队人马。
在怀疑是有人要谋害姜沅芷这当口,肯定是人多不坏菜的。
她自己,则是回住处取姜沅芷最近常穿的衣物。
一来一回,双方风风火火,一刻钟后在驻地外围会和。
傅云琅远远看见聂三牵着的两条大狗,顿时头皮发紧,望而却步。
聂三瞧出她的窘迫,立刻挨只摸摸狗头,那两条快赶上她高的狗,肉眼可见的气势没那么嚣张了。
傅云琅是不讨厌小动物的,怕的只是这俩货的体型气势,见状也便没那么紧张。
聂三此时见她,便是面露感激:“多谢贵人。”
她之前为了说动傅云琅给她救命的机会,难免夸下海口,倒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将姜沅芷全须全尾的寻到并且带回来,下一刻又垂眸掩饰了下情绪。
傅云琅又如何瞧不懂她这些小心思?只是无从计较。
她上前,将姜沅芷的一件披风和一件外衫就近塞进一匹马马背的褡裢,顺手摸了摸马儿鬃毛:“会骑马吧?”
“会!”聂三依旧答得干脆果断,说话间已经身姿轻盈的翻上马背:“奴婢一定快去快回,请您先回营帐等候消息。”
傅云琅是要回去的,转头还要再叮嘱众侍卫一番又惊觉这是一群大男人。
万一沅沅那里真有点什么,怕他们也不方便轻易近身。
“我与你们同去。”下一刻,她转手又牵了一匹马。
“小姐!”
陪她过来的青穗吓得不轻,立刻就要上前阻拦,傅云琅却心一横直接颤巍巍的爬上了马背。
人在高处,眼前的整个天地都仿佛跟着扩宽了些许。
但她平时毕竟是不骑马的,身下马儿踏了两步,便是紧张的心脏直往一处缩。
青穗知她说一不二的习性,不敢再劝,脸色难看的咬牙闭了嘴。
侍卫们也没法劝,只跟着纷纷上马。
一行人刚要离营,身后驻地的方向就见一人匆忙冲了过来。
“留步!”
傅云琅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回眸,却见来人是楚怀安。
可她认得楚怀安,姚皇后那些侍卫不认识,立刻便有两人打马上前将他拦下。
楚怀安跑得一路急喘,尽量克制情绪,遥遥看向马背上的女子,“傅大小姐……”
他不说什么事。
傅云琅急着去寻人,没太有心思搭理他,不耐烦道:“有事?”
侍卫听她言语,察觉两人该是认识,便放松了警惕。
楚怀安趁机绕开他们又快走了几步上前。
他眼底的担忧之色不掺假,仰头看向马背上的“旧人”:“长安公主殿下的事我听说了,这大晚上的,你做什么去?”
傅云琅还当他是有什么姜沅芷的线索,闻言越是不耐烦。
“进山寻人。”
说着,拉扯缰绳便要驭马走人。
楚怀安心中惊吓不已,立刻再冲上前。
想要拽回她,临时想起这已经不是他们做夫妻的时候,手又生生收了回来,只能站在马下焦躁道:“你去做什么?你又不会……”
他话到一半,傅云琅已经打马闯了出去。
因为生疏和恐惧,她起初坐在马背上的身形不稳,甚至是微微佝偻瑟缩着身子的,但是显然她有掌握骑术的要领,熟悉之后便很快的有模有样,策马而去。
夕阳的余晖中,女子衣袂翩然,伴着开阔无比的草场上平地而起的风声,很快模糊了踪影。
楚怀安茫然站在原地。
前世他们同床共枕,做了二十载的夫妻,他却从来不知……
傅云琅,她居然是精通骑术的。
但是看她方才的表现,明显又是藏拙多年疏于练习的结果,而这个所谓“多年”便是她与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些年了吧?
她什么时候学的骑术?谁教她的骑术?或者她还有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曾经在一起时,只觉得现世安稳相敬如宾已足够,却是直到了这一刻楚怀安才幡然醒悟——
他,对自己这位妻子的了解竟然这般的乏善可陈。
难道曾经用了二十年,他都从未真的靠近过她半分吗?
那么曾经岁月静好,他以为的圆满又究竟都算什么?黄粱一梦?一场笑话?
楚怀安第一次有了想要探究这位自己曾经的妻子的好奇心,可是四野茫茫,他举目环望,又分明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另一边,由聂三带路,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姜沅芷起初失踪时候的那片山林。
林子里树木茂盛,乌漆嘛黑,怕引燃山火还不能点火把,好在有一轮盈凸月挂在空中,可以借点光。
那一片地方,已经被派出来搜救的人翻过无数遍,原本留下的一点痕迹也早就凌乱。
傅云琅心急如焚,相对的脑袋便不怎么灵光,脑中反而时不时就跳出上辈子姜沅芷的惨烈结局,一时之间就变得格外焦躁。
好在聂三娘其人靠谱儿,带着猎犬一通搜索,又用了一些傅云琅不懂的技巧仔细查探了周遭痕迹。
傅云琅自己没本领找到人,索性选择相信她。
一行人在少女的带领下,一路走向密林深处。
傅云琅心思烦乱,加上没有经验,在山中方向感不好,一直走到她估摸着是翻越了差不多两座山头时,终于在一处山涧边上寻到了人事不省的可怜姑娘。
她身侧几步远处就是陡峭的崖壁,隐隐有激流翻滚冲刷而过的隆隆噪音从下方漫上来。
侍卫们立时下马冲上去,有人守住姜沅芷戒备,有人去飞快查探四周。
聂三和傅云琅随后也是一前一后奔过去。
傅云琅伸手去扶人时,聂三却更理智也更在意姜沅芷生死,直接就百无禁忌的伸手试了鼻息和脉搏。
“有气息的。”她道,心上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些许,随即伸手去接傅云琅手里的人儿。
这时外围查探的侍卫也道:“这边上有马蹄踩踏和山泥崩落的痕迹,殿下的坐骑该是从此处坠落了。”
傅云琅自是无暇追究这些,只想尽快带姜沅芷回去营地救治。
只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自是搬不动与她差不多身形斤两的另一个姑娘。
她也没多想,便将姜沅芷交予聂三,也是这时才察觉有异——
方才她托过姜沅芷后脑勺的手上一片黏腻潮湿。
“血……”不仅是声音,傅云琅整个人都在抖。
不是见不得血腥,而是再度被前世恐怖惨烈的记忆攻击了。
正要抱姜沅芷起身的聂三闻言,亦是神情一凛,又小心将人先靠回了她怀里,然后掏出火折子。
火苗燃起,众人这才看清——
地上方才姜沅芷躺过的地方都被血水氲湿了一大片。
双眼紧闭的姑娘,脸色苍白,生命流逝的迹象鲜明。
“先别慌。”聂三也是跟着心头又一紧,但她似乎有应对外伤的经验,让傅云琅拿着火折子,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姜沅芷后脑,然后飞快从怀里摸出一把做工粗劣的瓶瓶罐罐,从里面捡了一个出来。
可临时想到什么,又扭头问那些个侍卫:“你们谁的身上有效果比较好的金疮药?”
一来她担心自己粗制滥造的药效果不好,毕竟姜沅芷不是他们这种粗人,二来……
如若随便给姜沅芷用药,后续有什么麻烦,也就说不清楚了。
好在侍卫身上都有带着药,很快便有人掏了金疮药出来。
聂三熟练自里衣下摆撕下干净的布条,给姜沅芷的伤处上药,包扎。
而傅云琅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冷静。
“得赶紧带她回去。”她咬牙撑着力气爬起来。
聂三乍一看就是与她们一般大小的小姑娘,甚至更纤瘦一些,力气却很大,利落的就将姜沅芷抱起。
傅云琅的骑术还不能支持她带个重伤昏迷的小姑娘骑马,人就自是交予聂三负责。
为着姜沅芷的清誉名声,侍卫们的确如她先前顾虑的那般不敢上手帮忙,只能从旁看着。
为了照顾姜沅芷的伤势,傅云琅帮着聂三正在搬人上马,忽听得外围侍卫大吼一声:“有刺客!”
一支利箭携裹着凛冽杀机刺穿黑暗猛地飞刺过来。
目标明确,便是冲着昏迷中的姜沅芷。
彼时,她正被两人托高了要往马背上送,胸口要害几乎是裸呈在刺客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