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华宫宴—— by蓝小岚ya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1

积攒了两辈子,从来都忍着不流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一刻随着情绪爆发。
她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扑到青穗怀里,死死的抱住她,像是昨晚她抱着水中救命的浮木那般用力,整个人都崩溃不已:“我不想呆在这个宫里了,我们出去好不好?回我们自己家里。”
青穗也从未见过她这样子。
她与傅云琅同岁,还要小几个月,而且由于记事比较晚,其实对当年的傅府里的人和事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傅云琅刚进宫那阵,经常背地里偷着哭她是知道的,那时候她也小,不懂事,就在旁一起陪着哭。
可是后来自荀世子回京一趟又匆忙离开了之后,在她的记忆里,十年间就再没见过傅云琅哭过。
她像是一个冷静的怪物,开心时或者假装开心时都会笑得特别好看,却再没掉过一滴泪。
如今傅云琅这一哭,青穗就尤其心酸。
这些年她们主仆在这宫里过得其实都是谨小慎微不如意的,这也就只有彼此最能理解。
可是对这处境青穗也无能为力,只是心疼的下意识搂住她,任她抱着自己无声的痛哭,也回不了话。
她也想出宫,无时无刻都想。
傅家以前的那座宅子还在,可是物是人非,她们哪里还有什么家啊?

等小姐许了人家, 成了亲,就能从这宫里搬出去,重新有她们自己的家。
青穗心中暗暗的想, 可她安慰不了傅云琅。
傅云琅一直哭了许久, 直到最后体力不支,整个人萎靡着缩回被窝里。
青穗端来汤药, 她虽是没什么心情喝, 但也还是勉强自己喝了。
青穗看着她面无表情就将一碗苦药灌下去的这股子狠劲儿,一瞬间眼泪就又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往下落。
若在往常,傅云琅定是会刮刮她鼻子把她逗好了,可如今她自己都满腔怨愤了无生趣, 更没有余力照拂小丫头的情绪。
喝了药, 胃里暖了些,她终究还是勉强提起一丝的气力问:“沅沅还好吧?”
“应该没事的。”青穗道:“只是她伤在了后脑勺, 伤势比较重, 又流了许多血,依旧还没醒,但是有太医守着,说是没有生命危险。”
沅沅无事, 她也就放了心。
其他的事,傅云琅暂时没心思去管,就又躺回去睡了。
事实上她这既然醒了, 就该第一时间让青穗告知姚皇后一声,也好叫对方放心, 但是这会儿就是莫名的叛逆感烦躁涌上心头, 她故意没吩咐,就只想清清静静的多睡会儿。
青穗与她主仆之间是有默契的, 伺候她躺下就寸步不离守在旁边,谁都没告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药,身子舒坦了些许的缘故,傅云琅这一觉睡下去就未再胡思乱想。
只是睡的时间也不长,只大半个时辰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她睁眼问青穗。
“才刚中午。”青穗赶紧给她拿了个迎枕她塞到身后,却没叫她完全起来,边忙活边答话:“小姐好像一直没睡沉了,时间过去的不久,就一个上午。”
傅云琅默然垂下眼眸。
青穗并未意识到她情绪有异,只是迟疑着又坐回床沿上,欲言又止道:“清早那会儿是尉迟殿下将您送回来的,当时……”
她看了眼傅云琅身上,尽量委婉的实话实说:“您衣衫不整。但好在那会儿天色尚未大亮,当是不会有外人瞧见,皇后娘娘嘱咐了我们和尉迟殿下身边之人,说是为着小姐的名声,叫我们莫要声张。”
顿了一下,又道:“可奴婢还是觉得应当如实告知于您。”
她不看好那位尉迟殿下做自家姑爷是一回事,可是以傅云琅这性格,是不会愿意亏欠任何人,救命之恩这么大个事儿,总得叫她心里有数的。
青穗因为有私心,说着,就偷眼去瞄傅云琅的反应。
然则傅云琅垂着眼睑,却是极平静的。
半晌,察觉青穗还在等她的态度,她才讷讷的点了下头:“哦。”
她没提要谢尉迟澍,更未表现出丝毫的羞愤或者感激,约莫也是想着就这样稀里糊涂的避嫌了?
青穗忖着,也就安心许多。
“小姐您都快一整日粒米未进,奴婢去给您拿些吃的来。”青穗道,这会儿见她冷静下来,才又想起来询问,“您手脚上的都是磕磕碰碰的皮外伤,医女处理过了,你可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的?头疼吗?就额头上磕破的伤口最大。”
之前傅云琅昏迷,她还担心别伤着脑子。
傅云琅摇摇头就要掀开被子下地:“帮我更衣吧,我去一趟姨母那。”
青穗看她有气无力的模样,红着眼睛阻拦:“别去了,您这样连路都走不稳,奴婢叫人过去传个话就好。”
要来,也该是姚皇后过来看自家主子,她的女儿是谁找回来的?命又是谁救的?
这便是自家小姐这些年寄人篱下的苦楚。
人人都觉得她锦衣玉食,受当朝皇后的庇护,是她运气绝佳,沾了皇室的光,可姚皇后却毕竟不是她亲娘,这些年,为了把握分寸维持这份庇护她的“亲情”,孤身一人的小姑娘怎么会没有承受委屈?
不需要姚皇后要求她怎样做,她自己为了过得好些,将来好些,都会自觉的去做。
而事实上,这样的所谓委屈,与那些饥不果腹典儿卖女的穷苦人家相比……
却太矫情了。
傅云琅心里一直都明白,所以她也很知足:“我也想走一走,透透气。”
青穗自知劝不住,只得作罢。
又拿了厚些的外衫和保暖的裘衣给她裹上,然后陪她出了门。
昨夜的雾气是到了这会儿才差不多散尽,北风吹散了阴霾,万里无云,天空碧蓝,仰起头看到的视野辽阔。
“当真是个好天气。”傅云琅站着看了天空许久,就听见有人朝这边过来的动静。
“世子……世子,您可别冒失。小的都替您打听过了,傅大小姐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又受了惊,人且在昏睡呢,你去了也见不着。”
“我就远远的看一眼,又不进去。”
帐篷林立,傅云琅不需要特意躲藏也能完美避开。
唐钰鹤的小厮追着他跑,追到这附近才终于一把将他攥住。
唐钰鹤却是一身狼狈,应该栽进过水里,半边衣袍都湿了,又沿着水流在密林中打滚儿多时,月白色的袍子早就脏得不像样,被泥土糊了下摆又挂了好些细小的枯枝烂叶。
小厮继续打边鼓:“那您好歹回去先换了衣裳再过来这附近溜达不是?”
唐钰鹤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才意识到不妥。
鼻头发痒,他拿手背蹭了蹭。
手背上前夜烤炙烧鸡烫伤的水泡破了,又泡了脏水,瞧着还怪恶心的。
他自己嫌弃的皱了皱眉,随后适时地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脸都涨红了,低声的骂骂咧咧:“真倒霉,好像风寒了。人早就找回来了你也早点过去告诉我,害我又多在山里乱窜了一上午。”
也不是不想早告诉,主要是山头太多,幅员辽阔,找了一上午才找见他。
小厮忧愁着紧紧攥着他,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回去吧,您这么过来,别说见不着人,就算真见着了……难道还要把病气儿过给人家姑娘?”
这话正中下怀,戳在了唐钰鹤软肋上,他这才又抻脖子多看了两眼傅云琅的帐篷,转身龙行虎步的走了。
青穗未曾见过这般狼狈的达官显贵,忍不住抿着唇偷笑:“看这样子唐世子昨夜应该也是听了消息进山帮着寻您的下落了。”
只是吧,运气真差了点儿,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偏就叫那位尉迟殿下抢了去。
傅云琅望着唐钰鹤主仆离去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情绪但又很快隐藏。
她没说话。
赶去姚皇后处,姜沅芷依旧是没醒,小脸儿苍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中还蹙着眉头可见是吃了大苦头的。
“您和公主殿下双双遇险,皇后娘娘坐立难安,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方才是陛下实在看不下去着人来请,娘娘去陛下帐中一同用膳了。”清栀陪侍在侧,轻声的解释,“表小姐您无恙便好,娘娘她至少能先放下一半的心了。”
傅云琅扯动嘴角露出个温和的笑:“我就是怕姨母担心,也想看一眼沅沅才来的,回头沅沅醒来清栀姑姑一定第一时间知会于我。”
“是。”清栀笑着应承,见她自己也苍白着一张不见血色的脸,多少便有几分心疼,“表小姐您也有伤在身,多将养才是,别再出来吹风了。您来过的事,奴婢稍后会禀报娘娘,公主殿下醒来也定会第一时间叫您知道。”
傅云琅精神不济,寒暄过后便也折了回去。
她这人有个好处,心情再是不好也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虽是没什么胃口也不觉得饿,但是现在浑身没力气的这个病恹恹的状态她很不喜欢,就还是勉强将青穗端来的补品吃了。
这厢她刚吃完东西,有了些精神和力气想再问青穗一些话……
毡门突然猛地被人从外面掀开,尉迟澍一声不响走了进来。
因为未曾提前通传,本来听见动静青穗以为是底下哪个宫人,见到是他,蹭的一下就紧张跳了起来。
“尉……尉迟殿下,您……”
怎么进来能不提前通禀一声,问一句呢?
这完全不合礼数。
这场面她处理不得,青穗只得转头去看傅云琅。
傅云琅依旧很平静。
她坐在床上,眼底毫无波澜,亦是毫无负担的同尉迟澍对视,顺手将刚扔到一旁的斗篷又捡回来,从容披在了肩上。
有了尉迟澍救她回来的这份恩情,即使现在这会儿面会显得异常尴尬,青穗觉得他俩之间总归是该有点什么话说的。
可是被救的傅云琅慢条斯理披着衣裳,闯进来的尉迟澍也只是盯着她,一语不发。
这场面,尴尬诡异到甚至叫青穗觉得下一刻他俩别是要打起来……
然后,毡门就再次被人从外面掀开,姚皇后由月满扶着笑吟吟走了进来。
见到尉迟澍,她笑容不减,反而老怀安慰道:“你也在啊,就知道你们这几个孩子彼此之间的感情好,胜似亲兄妹,也不枉是一起长大的。”
说着,就自然而然坐到傅云琅床边。
此刻,她对傅云琅是感激又心疼的,握着外甥女的手,眼眶也红了,两人开始有问有答的说起体己话来。
尉迟澍就冷脸站在刚进门那处,也不说走。
青穗实在被逼得难受,只得默默地搬了个凳子给他。
然后——
他居然真就堂而皇之的坐了!
只是,依旧一言不发,毫无自觉的看着傅云琅二人寒暄。
青穗:……
这怎么丁点儿眼力劲儿没有?杵在这听人家女人家说家常事悄悄话就不觉得尴尬吗?
然后,满屋子依稀就青穗一个在尴尬的低头扣手指。
姚皇后先是嘱咐了傅云琅要好生将养身体,又提起昨夜搭救姜沅芷之事,说到情真意切处,眼泪也落了几次,倒是丝毫不因有尉迟澍这么个“外人”在场而感到不适。
青穗战战兢兢,就怕是她当面提起傅云琅又是被尉迟澍搭救回来的这一茬儿,届时那位尉迟殿下怎样不论,她家小姐是指定下不来台的。
但是,姚皇后只字未提。
不仅只字未提,待到眼前的事都交代完毕了,她便又笑吟吟与傅云琅唠叨:“你好好养身子,什么也不要多想,来年还要论婚事呢。我予你挑的那几个人选,等这趟回宫,年底了宫里各种宴会和祭祀的场合都多,我寻个机会把他们找来你再瞧瞧。这婚嫁之事,挑的人儿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总归也要合了眼缘才是。”
傅云琅含笑听着她说。
她的眼眶红红的,甚至眼睛里也全是血丝,尉迟澍其实进来第一眼就察觉她这必是痛哭过一场的。
而他也恍然记起,在这过去的将近十年间,他居然是从没看过这女人哭。
当时一来确实没想到要说什么,二来也是被此事镇住,便就一时茫然失了言语。
他此时不错眼的盯着她,看她游刃有余应付姚皇后对她的嘘寒问暖。
提到婚嫁这回事,她明显又有了一瞬间的眼红,但面上依旧带着带着无懈可击的笑,点头。
她说:“好。”
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大方得体:“还要有劳姨母替我安排。”
“也不只是我惦记着你这终身大事,陛下今日还特意提起……”姚皇后仿佛说在兴头上,意犹未尽,“这次你为沅沅吃了苦头,陛下也深感过意不去,说是待你出嫁,定要补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
不仅是嫁妆,姚皇后的打算是再替自家外甥女讨个封号,起码封个县主,也可抬一抬身份,将来去了婆家更有底气立足。
只是事情还未敲定,她这人也是谨慎周全,所以才想等着尘埃落定再提。
而对于这其中的种种利益牵扯与门道,傅云琅心中自然有数,她大概也能猜到姨母的打算,讨个封号这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她自然顺水推舟乐见其成。
傅云琅适时地露出感激之色,言语上,还是谦逊圆滑的:“就是凑巧了叫我遇上,换做旁人也定会护得表妹周全,是陛下仁慈,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便当面谢恩,姨母先替我谢过陛下的恩典吧。”
“这还用你说。”
又说了几句话,姚皇后就恋恋不舍起身:“你这会儿尚且身子虚,还得多养养,说话儿也耗精神,本宫就先回去了。”
“是。”傅云琅知道姚皇后不会叫她送,但她还是作势要起身,姚皇后拦她,她也便又乖巧的坐了回去,“姨母慢走。”
出门前,姚皇后又细细叮咛了青穗:“好生照拂着云丫头,需要什么都尽管去找月满,莫要亏了你家主子。”
“是,奴婢省得了。”
姚皇后对她自是放心的,这时才又看了眼一直安静坐在后面的尉迟澍,笑道:“本宫也正有件事要找你说,此处遇到了正好。”
言下之意明显,尉迟澍便起身跟了她出去,并且周到的亲自替对方打了门帘。
趁着姚皇后注意头顶门毡的间隙,他又回首。
傅云琅却像是料定了他还会回头一般,依旧十分坦然且冷淡的望着这边。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也未曾激起她眼底的半分波澜。
尉迟澍神思不属,事实上,姚皇后已然是将他私底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只是,她未戳破,领着他出来。
等离着傅云琅那帐篷远些了,她止步回头,眉目依旧含笑,眼底神色却分明严肃又带着警告的直言:“事关女儿家清誉,也是为着你的名声,昨儿个你寻了这丫头回来之事不便声张,陛下用别的借口含糊过去了,这都是为着你们两个好,但是你的恩情我们夫妻……尤其是本宫,是会记在心上的。”
所以很明显,她前一刻来得这般及时,便极有可能是已然注意到他来了这边,这才匆忙赶着来搅局的。
看吧,不仅他自己不好看自己,周遭的旁人有一个算一个,也全都是阻碍。
若在以前,或是别的事情上,以尉迟澍这性子定是桀骜不驯,要插科打诨顶嘴两句的。
可是——
旁人都格外在意傅云琅的名声,他更不该去毁她。
“舅母客气了。”是以,他只是顺从点头,“也就是赶巧顺手了,其中道理我都明白。”
“嗯。”姚皇后松一口气的同时便也十分满意。
她举步继续前行,尉迟澍没再跟上来,走了别的方向。
她这又走了几步,终是有所感伤的悠然长叹,“好在是朝朝这丫头无恙,否则本宫当真就无言面对我那早逝的姐姐了。”
月满附和:“当年大小姐红颜薄命去得早,表姑娘是该有所福报的。”
这些不过是奉承话,姚皇后听听便罢。
但是傅云琅昨夜出事之后,她的确想到最多的就是她那个过早离世的姐姐。
“人啊,年纪大了就总爱回忆往昔,如今我便总是不免想起早些年在娘家与长姐朝夕相伴的那些时日。”心情不大好,她就多了感慨,“没想到本宫与她的姐妹缘分当真就浅薄到只有待字闺中那几年,现在看着朝朝这丫头,她在我身边我也可多有些慰藉。”
她心里惦记着姜沅芷,就匆匆回了,却不知道,只在她刚刚走后,尉迟澍又悄然原路折了回来。
傅云琅的帐篷里,青穗才刚将他坐过的凳子搬回原位,下一刻他就再次毫无征兆的闯了进来。
青穗整个人都傻了,开始纠结是壮着胆子赶人还是再把凳子给他搬回去。
而彼时,傅云琅依旧保持之前他离去时候的姿态坐在床上。
尉迟澍进门,一抬眸就对上她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目光。
事实上,他的心气儿高,单凭着傅云琅这一个目光就足以将他直接劝退,甩袖而去。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
他迎难而上,迎着她的目光迫切走了两步上前,望定她道:“傅朝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走?”

到底还是走到了摊牌这一步!
青穗慌张的无所适从, 看看尉迟澍又看看傅云琅,最后只得心一横:“奴婢去门口守着。”
言罢,便匆匆忙忙的冲了出去。
不管这俩人这一场“摊牌”的最终结果为何, 总归这事儿不能外传, 不能叫第四个人给听了墙角去的。
傅云琅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并未拦她。
她只是很平静的同尉迟澍对视, 甚至毫无负担, 唇角可有可无的扬起一个很是浅淡平和的笑:“殿下回来的正是时候,其实最近我也正想着寻你一次。”
因为昨天收到他递过来的那个包袱,今日他会如此,傅云琅并不意外。
甚至于, 方才尉迟澍会去而复返, 也在她意料之中。
而尉迟澍则是一直线冲过来,就仿佛是怕多拖得一刻他自己就会当先反悔一般, 直接将话挑明。
面前傅云琅的态度, 却如是兜头泼了他一盆凉水,刹那之间,他心脏就猛地一个悬空。
可是,他再想收回方才的话, 当今日自己不曾来过已然是来不及。
傅云琅道:“之前您不是对我怂恿沅沅去寻你拒亲一事耿耿于怀吗?我说只是无心之失,但也不全是……”
如果是刻意?那能是为的什么?
总不能真是她会心仪自己,嫉妒姜沅芷才故意使坏的吧?
尉迟澍心中的预感不是很好, 却忍不住抢白了一句:“那又能是什么?”
傅云琅面色依旧是无波无澜的与他对视,眼底却鲜明的浮现一抹悲悯之色:“琼华宴前后那段时间, 我时常会做很奇怪的梦, 梦里也出现了你和沅沅,我梦见你们定亲结了秦晋之好, 却在今年年底一同启程返回大魏的途中死在了两国边境上。我不想她应了这个梦境,所以旁敲侧击怂恿了她,想要防患于未然。”
她现在说这样的话,尉迟澍又岂会取信?
只当是她为拒自己而编造出来的借口罢了。
他冷笑:“无稽之谈。”
“也不全是无稽之谈。”傅云琅摇了摇头,依旧十分平静,“琼华宴前后,我就反复的做过同一个梦,虽然整个故事很离奇也并不十分完整,但我求证过了其中一部分。您不是也好奇,按照各自的履历来说我与新进翰林的那位楚大人在琼华宴之前应当是素不相识,为什么那日我却会一反常态,丢弃女儿家的礼义廉耻追出宫门去对他示好?”
尉迟澍皱了下眉。
一来他心里十分介意曾经傅云琅和楚怀安之间的那点交集,二来……
他听她用了那般恶劣的字眼诋毁她自己,心里就莫名的窒闷,不舒服。
再想想曾经一度,他自己不仅也这么想过她,甚至还当面羞辱挖苦过,顷刻间思绪便有些走远,懊恼不已。
傅云琅没有在意他的心不在焉,继续说:“那天琼华宴上我与他的确是初见,但是在我的梦境里他出现过,我知道他会高中进士,并且以后仕途通达,官运亨通,也知道他的家世甚是清白,父母双亡,小有产业,人品也不错,所以我就想去把他抢过来。”
楚怀安和傅云琅之间的事,尉迟澍私底下的确是查了又查,并且一直都有疑问为什么傅云琅会毫无千兆的突然就盯上了他。
他依旧是不信傅云琅这套说辞的,可隐隐之间,信心却在动摇。
傅云琅自嘲的笑了笑,又道:“因为我也知道,他有个自幼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女方家里因为势利眼,虽然之前否决了曾经婚约,可是待他高中后态度就会转变。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步步为营,徐徐图之,那天便赌了一把。”
尉迟澍是足够了解她的,突然就明白她所谓的“赌”指的是什么了。
他眼底浮现一抹厉色,甚至想要暴戾的喝止她,不准说出来。
可是不知怎的,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竟又未曾出言阻止。
“我在算计少年人的自尊心。”傅云琅道,“我想如若我梦境中的情况尽数属实的话,即使他心里还惦记着与他未婚妻之间的少年情意,可是多少也会对那一家人心存不忿甚至恨意的,正巧我的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都不输给那位曲家姑娘……据说你们男子都很难拒绝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的。”
话至此处,尉迟澍攥着的拳头上手背已然青筋暴起。
他死死的盯着她,越是听不惯她的妄自菲薄就越是知道,以她的城府与心计,以及一贯的行为习惯,这些的确都是她会做的事。
甚至,傅云琅这么云淡风轻看着他,他也清清楚楚的看到——
此时,她又何尝不是在算计他这个所谓少年人的自尊心?
她不会不知道,他是积攒了多大的勇气又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此时此刻才站到了她的跟前来,却故意将她自己最是恶劣不堪的一面都展示给他看,想要让他自冲动之外再次看清楚现实,逼他知难而退。
傅云琅的确就是这么个心思。
而且她也知道尉迟澍能将她的打算看穿,但她依旧是这般我行我素:“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再去算计,继续去谋,不需要旁人的施舍与庇护。就如是我在那位楚大人身上失策过一般,我亦是明白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把握也最靠不住的东西,所以这辈子,我只信我自己。好在那件事除你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待你走后我的这段黑历史也会一并归于尘土,在人前我依旧还是事事周全,无可挑剔的傅大小姐,未来的路并不难走,我换一条就是。”
她对着面前少年,再次展露笑颜:“那个晚上,你会因为替沅沅打抱不平而对许氏姑侄出手,也是从我的梦境中验证过的。同窗一场,分别在即,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将来回程的路上,尤其是过边境附近,殿下不妨多加小心。此后山水迢迢,不复相见,望君珍重。”
就这样,她甚至都不需要再正面表态回应尉迟澍最初的问题,就轻而易举将一个少年人情窦初开时对人捧出来的热血心肠击得粉碎。
尉迟澍终究还是走了,不算失魂落魄,但是最后剜她那一眼的眼神几乎是想要将她活剐了。
青穗探头探脑从外面进来时候傅云琅还保持原样坐在床上,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和方才尉迟殿下离去时满眼通红浑身戾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仿佛这一道毡门,隔开了两个平行的时空,他们两个方才并未真正的打过照面。
“小姐……”青穗惊疑不定的试探着想问问:“刚……”
傅云琅的选择,也关系到她将来的去路问题,她也并非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昨夜随我进山的那个女子,叫聂三娘的马奴,现在怎么样了?”傅云琅面无表情的径直发问。
青穗立刻被她公事公办的态度带偏,整肃神情,肃然回道:“那姑娘奴婢是有特意打听过的,公主殿下那个样子,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还没顾上追责相关人等,但是那个姑娘因为僭越,上午回营就被他们马场的管事带过回了,说是要责罚。不过人人都知她救助公主殿下有功,马场的管事除非是想以命抵命,否则应该也不会重罚。”
她昨日进山之前提醒过月满要防范有人去灭那两个小马奴的口,就算姚皇后心系姜沅芷,暂时分心不到别处,月满应该是会妥善安置聂三娘的。
“你替我再去确认一下。”谨慎起见,傅云琅还是得要自己亲自确认了才放心。
她没说这个马奴后续有什么用,青穗也不问,只应诺办事。
待她出去,傅云琅才觉得力气一瞬间再度散尽,萎靡躺回了床上。
尉迟澍不在她的夫婿考虑人选之内,不仅因为他前途未卜,给不了她一个安稳的未来,也是因为……
他这样的人,能纡尊降贵当面来找她表白示爱,必是因为真感情,她既无法给予同等的回报,就自然是要敬而远之的。
而且——
她这样的姑娘,尉迟澍这会儿瞧上她,怕也只是因为一时新鲜,除了这一副好容貌以及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家世外,他眼里看得到她身上所有的阴暗与龌龊。
这些东西,感情汹涌浓烈时,会被爱意蒙蔽,可是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终有一日情窦初开时候浓烈的感情褪去,她就成了面目可憎的坏女人。
所以,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尉迟澍就是她眼前最坏的一个选择,她宁肯昧着良心再去诓一个对她一无所知的小郎君回来,安安分分扮演好他贤良淑德妻子的角色。
马场离着这边的营地有点远,青穗是去了将近个把时辰才回。
傅云琅也没睡,又撑着身子爬起来。
“就是被关起来了。”青穗擦着汗,先灌了杯水,“奴婢私下还跟管事娘子打听过,说是月满姑姑放了话,不叫他们苛待,那姑娘这会儿也是好吃好喝的呆着,小姐放心吧。”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七零年代技术  我家猫猫有特  无间风月——  地府特派快递  情敌他竟男扮  美绝人寰白月  (柯南同人)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