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宫宴—— by蓝小岚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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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承德帝面前,他的话远比姚皇后都更有分量。
坐在女儿床沿上的承德帝回首。
帝王面上虽然没有太明显的不悦,可傅云琅还算了解他,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抗拒。
她于是也退后两步,端端正正拎着裙角跪下:“确实是有人要谋害表妹,前天夜里臣女带侍卫寻到重伤奄奄一息的表妹,正待要将她带回营地救治,就遇上有人自暗处射冷箭,意欲再次置表妹于死地。当时表妹命悬一线,救人要紧,侍卫才分身乏术,未能当场将行凶者捉拿。”
话都当面挑明到这份上,承德帝也不得回避。
他面容异常严肃:“那你们当时在场的人可有谁看清楚了刺客样貌,哪怕是衣着装扮?”
这时月满也端着个托盘上前,跪在承德帝面前:“这便是侍卫带回的当时射向公主殿下的箭矢。”
承德帝拧眉盯着那箭矢看。
他背后的姜沅芷看到这箭矢,眼底便生出鲜明的恐惧,瑟缩了一下。
姚皇后道:“臣妾已经送去给兵部尚书以及作部此次随行的官员辨认过,这箭就是此次围猎分发予众人使用的特制箭矢,尤其围猎期间猎场驻地整个处于封锁状态,外人是不可能携带兵器混进来的。”
承德帝终于将那箭矢捡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呢喃:“皇后是怀疑谋害沅沅的真凶此刻依旧隐匿于猎场之中?”
或是随行官员以及他们随从中的一员,也或者……
本身就是猎场上的在役兵丁或者奴仆。
姚皇后点头:“正是。”
“大海捞针,这事儿怕是不好查。”这一回先说话的是彭总管,“虽说狩猎所用箭矢是可回收重复使用之物,可是追击猎物时也常有遗失,这些天里陆陆续续的损耗也不少,谁都有可能摸到手里横加利用。这猎场如今上上下下,从伴驾的诸位大人及其家眷奴仆,再到兵丁卫队,以及各种奴仆杂役,加起来一共五千余人……”
他沉吟着,面有难色,话却是对着承德帝说:“这不好查啊……”
主仆俩一唱一和,明摆着还是不怎么想费劲去查,因为确实,依着这样的线索,想要揪出真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姚皇后又岂能不知自己枕边人性情?
女儿出事,他着急是真着急,震怒是真震怒,心疼也是真心疼,甚至于如果这次姜沅芷真有了个好歹没能救回来,他都是极有可能暴怒把这猎场翻过来也要给女儿讨个公道的,可是现在姜沅芷逃过死劫,他气性也便过了。
而她,虽然是想不惜一切的追查,也终究苦于没什么线索。
若是强行坚持折腾一番无果,还要惹得君心不悦,那就得不偿失了。
故而,她愤恨之余,心下也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傅云琅自然将这殿内微妙的气氛与众人各自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可是这件事,她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放过:“陛下,马场养着有猎犬,有个颇有本些本事的马奴可驱策,这次之所以能寻到表妹,也是得益于这两条猎犬的追踪。既然您与娘娘都急于替沅沅做主又苦于不得其法,那不如叫了那个马奴带着猎犬前来试试?”
承德帝眼底闪过一丝的不耐烦,但是当着姚皇后母女的面,他此时被架在了火上,不得不点头应允。
而且,也没什么可供追踪的凶手遗落物,就一支捡回来的箭矢,也被无数人经手摸过了……
因为傅云琅有备而来,聂三娘旋即带到。
“公主遇刺时你就在当场,傅家丫头举荐说你有本事追凶?”此事,承德帝已然只是勉强应付。施以威压,希望这小马奴知难而退。
聂三娘跪伏在地,规规矩矩的不敢直起腰身,但她吐字清晰,不卑不亢:“奴婢愿意一试。”
一个小小女奴,居然如此狂妄不自量?
承德帝与姚皇后等人都是齐齐一愣。
却见聂三娘已经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了几层的牛皮纸包,层层打开,现出里头布料:“这便是猎犬追击刺时自那刺客身上撕扯下来的,并且奴婢的一条猎犬还被刺客砍伤,畜生也是记仇的,才刚过去不到两天的事,若是陛下首肯……应当可以将人给揪出来。”
承德帝听她这番言辞,像是好奇猎犬本事,便不似方才那般不耐烦。
姚皇后更是眼睛一亮,当即拍板:“那你还不快去?”
她并非是个不近人情之人,临时想到别的,又道:“即使不成,陛下与本宫也不会记你的罪过。”
聂三娘叩首,但她志不在此,刚想说自己揪出凶手换他弟弟性命……
傅云琅立刻站出来一步,对姚皇后道:“姨母,她不惜僭越又拼死救驾,并非为着领赏,是替沅沅养马的那两个马奴之一是她亲弟,为了这次的事遭了连累,之前我答应过,帮忙寻回了沅沅就赦免她兄弟的罪责。”
就算问题不是出在养马的人身上,两个小马奴也多少得受连坐。
姚皇后已然不再同两个小小马奴计较,痛快应承下来:“你既允诺,自当践诺,去吧,那两个小子本宫不与他们一般计较了,稍后你领回去就是。”
“谢过陛下,谢过皇后娘娘。”聂三娘谢恩,后又冲着傅云琅多磕了一个头。
帝后分别都派了亲随跟随,同她一起下去追查。
承德帝才刚要功成身退松一口气,尉迟澍却又开腔:“舅舅,揪出一个直接行凶的小喽啰有何用?此事还是得查幕后真凶。”
承德帝闻言,眉头又瞬间拧紧。
傅云琅等人也都齐齐看向他。
尉迟澍气定神闲:“一开始发狂冲撞表妹等人的野猪后来被侍卫猎杀拖回来了,我去查过,那野物身上不仅有被戳刺出来惹他发狂的伤口,还被人淋上了大量烈酒与陈醋。这两样东西,马儿极是不喜,最能刺激马儿发狂。”
顿了一下,他就又笑了,如是平时那般,没什么正形:“那东西的尸体我叫扣下了,但是污秽的很,味道也不好闻,当是不必再抬进来予舅舅舅母过目了。”
承德帝顿觉头大如斗。
怎么今天这些后辈小年轻们一个个都这般伶牙俐齿的难缠了?
可是吃亏受伤的是他的女儿,他是最不能否了这些孩子的“热心肠”的。
他没怎么走心的随口敷衍:“你是说还能循着那畜生身上酒水陈醋的气息再寻一寻来处?”
“两夜一天了,这两样东西气味最易散开,洗洗就掉了。”尉迟澍道,看着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后却笑容一深,定定的望着承德帝:“外甥是说,猎场内外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每天进山的人也不少,尤其大前天狩猎,附近几座山头但凡大些体型的猛兽都被猎杀干净了,那么大个头又凶悍的畜生肯定是有人后来才弄过去的。有人能在大家的眼皮子地下藏了那么一头畜生,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抬进山去,再利用他来设陷伤人……是需要通天的手眼和不少的人手帮衬才能完成的,这样的人……”
他抬手往上指了指:“可不是揪出个把小喽啰就能将罪责全部担下的。”
他话到这个份上,承德帝也不能当没听见。
而姚皇后则是再度后怕又恼怒到浑身发抖。
猎场范围很大,人又多,靠着聂三一个人去逐一甄别刺客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的,众人没有精神干等着,便就各自散了。
尤其傅云琅,拖着一身伤,早饭又没吃,几乎站都站不稳。
姜沅芷继续留在姚皇后这养伤,帐篷外面送走承德帝后,傅云琅和尉迟澍也正打算各自回去。
结果傅云琅刚一转身,就看有人在不远处她回去必经之路附近探头探脑。
唐钰鹤在此徘徊甚久,原就觉得冒失,有些踟蹰不定。
冷不丁和傅云琅视线撞个正着,躲都来不及,他整个人都慌乱不已,无措极了。
尉迟澍看见他,则是脸色猛地一沉。
然后,他又发现在更远一点也更隐蔽的地方,楚怀安也正拧着眉头神色凝重的站着,望定了这边。
这就是傅云琅口中走不通已然果断放弃的第一条路,和正筹谋着打算去走的第二条路?
还没等他新的气性上来,就眼见着傅云琅眼波微闪,短暂的怔愣斟酌后已然从容迎着唐钰鹤走了过去。
第030章 招惹
有些事, 以傅云琅的谨慎,她完全可以避免做在人前,她不是那么没脸没皮完全不在乎名声的人, 有些事情上她虽是不光彩的用了些心机, 也依旧想要隐藏,而不可能有恃无恐的昭告天下。
可最近尉迟澍这事, 横生了枝节, 看他今日这态度……
傅云琅多少怀疑他是因为知道自己会不肯罢休,这才抢先一步站出来多管闲事的。
她便只能以这样的态度,尽可能的继续与他保持疏远。
好在也用不了几天了,等熬过这半个月, 他回京离了楚国后一切也便好了。
她面色从容, 直直走了过去。
唐钰鹤的第一反应是要躲,却又觉得这样畏手畏脚很损男子气概, 故而只一个迟疑犹豫的工夫, 傅云琅已经走到他面前。
“唐世子。”她唇角挂着端庄得体的浅淡笑意,先打了招呼。
被赶鸭子上架,唐钰鹤立刻便打起精神。
他暗暗攥了攥拳头,尽量叫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 视线掠过傅云琅缠着绷带的额角,眼神又是一暗,闪过明显的疼惜之色, 脱口道:“我就是听说你伤着了,想过来看看。”
话一出口, 他自己便先意识到失言, 将话说得太直白了些,蓦的便涨红了脸, 眼神慌乱闪躲。
傅云琅看他这样,倒是觉得有趣,唇角笑纹不由的加深。
她语气平和的开口道:“听说那晚世子也进山帮忙寻我了,还要多谢你关心。”
傅云琅平时话不多,又因为总是和姜沅芷一起出现,所以在很多人看来,她既是姜沅芷的陪衬,又是个寡言少语的冷美人。
唐钰鹤原以为她这样的姑娘该是很难接近的,望着她笑颜,顿感受宠若惊。
如此一来,他脸就越发的涨红,支吾道:“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瞎折腾了。”
傅云琅被送回来那会儿,天还没大亮,尉迟澍又是直接将她送回了住处,除了当时就一直躲在暗处的楚怀安,其他人都未瞧见。
只是他不能说傅云琅是昏迷中自己徒步走回来的,事情还是报给了姚皇后知晓。
后来,因为帝后二人介入,对外就说的是聂三娘带人搜救找到的她,尉迟澍那一茬儿也就自然而然被隐去,唐钰鹤也不知情。
但他有心要在心仪之人面前表现,确实觉得丢脸又懊恼错失良机,尴尬的挠了挠头。
“总归我是领情的。”傅云琅看到他手背上仍是未曾仔细处理过的烧伤,自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过去:“这个金疮药是太医特意配予我的,世子手上的伤,当也得用。”
唐钰鹤家里虽是不将他朝着武将的方向培养,但他自己是颇有些不拘小节的将门之风的,手上那点伤,压根就没放心上,故而才没有特意处理。
想着自己这般邋遢,少年心中再度窘迫,却又因少女体贴递到他面前的伤药而漫上狂喜。
几乎是怕傅云琅反悔的,他劈手便夺了药瓶,喜形于色。
傅云琅看到了他眼中闪动的星光,只觉得年轻人是真好骗,她心情总得来说不差,便也不觉对方唐突,又冲他微微颔首,然后便继续往前走去。
唐钰鹤手里宝贝似的拿着那个瓶子看了又看,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该道谢,再顺势多说些什么的……
仓促转身寻人,傅云琅却已经回了帐篷。
他也不好再追,又想到方才错失良机,应该多说两句话的,一时间情绪起起落落,表情变化甚是精彩。
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兴高采烈的走了。
尉迟澍和楚怀安还各自站在原地,同样的脸色变化精彩。
他们都是自诩了解傅云琅的,她就算身上有伤口,可是出门来看一趟姜沅芷,既没走多远,又没打算去很久,何故要随身将金疮药带着?
那么意图就很明显了——
这药,就是她为示好唐钰鹤准备的。
随时带在身上,以免错失良机,甚至更有可能是她早就猜到以唐钰鹤那般沉不住气的个性,最近一定会频繁出现在她帐篷附近蹲守,她才顺水推舟的在把握机会。
楚怀安不是没见过她行事圆滑周到算计人心的样子,毕竟他们夫妻那些年,打理里外关系需要的应酬周旋都有很多,这却是头一次,见她将这些手段用在这种事上。
他是没什么立场指责哪怕评价,但是莫名的心中百感交集,不是滋味儿。
尉迟澍则是脸色铁青,竟又横了他一眼警告,这才冷冷的转身大步走开了。
青穗很担心,跟随傅云琅回去后就立刻扒着毡门的缝隙朝外张望,最后确定那位尉迟殿下没有恼羞成怒的再找上门,才算彻底舒了一口气。
“小姐,方才尉迟殿下一直盯着您呢,您招惹他作甚!”小丫头是有些被尉迟澍吓破了胆,嘟囔抱怨。
傅云琅坐在妆镜前,一件件将出门戴的首饰卸下。
她知道青穗指的什么,却故意装傻绕开:“没有啊,我招惹的明明是那位唐世子。”
青穗:……
这话太不矜持,青穗惊恐万状,就差直接冲上来捂她嘴巴。
但终究也不好直接上手的,是以凑过来,一边帮着她拆首饰,一边试探着问:“前两天您还说唐家的事有待考虑,怎的这就拿定了主意了?”
傅云琅起初是准备更慎重些的,现在多少是有点为了克尉迟澍而急功近利。
好在——
迄今为止,唐钰鹤这人的方方面面还算是叫她颇为满意的。
“也算考虑过了啊。”她依旧是没太走心的糊弄小丫头,“我出了事,他能着急上火的在山里寻了我一昼夜,虽说人心易变,将来的事不好说,但至少目前看来他确实有将我的事放心上了。”
青穗张了张嘴,想说“那您还是尉迟殿下救回来的呢?”临时想起自己根本不是尉迟澍那一边的,及时闭嘴,没有唱反调。
傅云琅对唐钰鹤的印象确实不算差,除了不确定他家将来会不会有为了爵位之争的内斗,其他方方面面都满意。
上辈子她和楚怀安的事水到渠成,楚怀安没追求过她,婚后他俩又都是一拍即合的少年老成性子,这确实还是第一次她亲眼看到一个热血少年这般明媚招摇用爱慕的眼神看她。
觉得新鲜,但同时——
更多的似乎是不安和恐惧。
她确实不该糟蹋一个少年人这般纯粹真挚的热情,可是她以后想过得好,选一个喜欢她、心里有她的人,总会更顺遂一些。
尤其是在有了楚怀安那么一个前车之鉴以后!
心中矛盾,傅云琅心情瞬间又有几分低落。
但是下一刻,她就打起精神,转头看青穗:“我虽然不是什么太好的人,但至少方方面面也不会比他能娶到的别家闺秀差,就算真是娶了我,也总不算亏了他不是?”
青穗正在给她梳头,没多想。
她性格行事都随傅云琅,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放厥词,但是唐钰鹤这事这几天她也是有仔细衡量过的,遂就点头;“他们家也不是什么需要高攀的门户,若是娶到小姐还不满意,那他还想娶仙女儿去啊?”
傅云琅之所以觉得永平侯府好,是因为他家现在不参政了,在这个朝廷大环境不稳的情况下,是比较不容易沾上是非的。
横竖她都是要嫁人的,那自然得要为了自身利益早做打算。
被青穗这话无意间一逗,前一刻的顾虑就又抛之脑后。
主仆俩说了会儿悄悄话,傅云琅就打发青穗去传早膳。
可能是早起就劳心劳力累过头的缘故,这会儿她胃口不太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营地里,因为承德帝下令叫彭总管集结了所有人,让聂三娘带着猎犬一批批的甄别,闹得人心惶惶,再有傅云琅也挂心此番搜查的结果,就撑着没再睡。
历时三个多时辰,直到下午才得了结果。
“小姐,有信儿了。”消息是青穗带过来给她的,“整个猎场上的五千三百四十六人,除了扎营的次日安国公府的两人说有急事回南边,以及鸿胪寺卿家的老太太突然病倒,他们一家也紧急回了京城之外,其他人里再刨除采买未归之人……最终只缺了一个。是禁军当中一个普通的士兵,姓贾的,人失踪了,明明清早还有同僚看见他,搜营过后就唯独寻不见他,那晚放冷箭的刺客八成就是他了,这会儿陛下已经命人搜查行宫和附近山林,正在找寻。”
傅云琅咬了下嘴唇:“行刺当朝公主,他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被主使者灭口或是他自己为了避免刑罚自裁,总归找到活人的可能性不大了。”
“那这线索岂不还是要断在这里?”青穗急道。
这是目前能实打实抓住的有关刺客的唯一线索,傅云琅如何不知?甚至于她想了两天都没想明白这次的事究竟谁才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因为实在找不出其他有动机又有能力安排这次事故的嫌疑人了。
在这猎场之上,帝后的眼皮子底下设局谋害姜沅芷?
他图什么?杀了姜沅芷,他能得什么好?
唯一能勉强称得上有动机的就是长乐公主姜汐茗。
她和姜沅芷姐妹不睦由来已久,以前只是小姑娘之间争宠爱,争衣裳首饰这些事,不至于要动杀手,现在的话,若她偏激起来要将许贵妃之死硬算在姜沅芷头上……
那她就有动机了。
可是自许氏伏法以后,姚皇后盯她尤其的严,以她目前的处境和手上能接触到的资源,她也安排不了这么大手笔的刺杀行动。
这件事,得要提前布置,进山踩点,藏匿用来袭人的野猪,联络刺杀的禁军侍卫,再跟踪观察姜沅芷来猎场后的行踪,随时调整时间和具体方案,伺机而动。
若真是姜汐茗做的,她不可能一点痕迹马脚也不露。
所以,这最后的一点线索也断了?这件事要变成无头公案就此稀里糊涂的了结了?
傅云琅面上不禁浮现恼意:“出不出气还是其次,这幕后之人若是不能揪出,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沅沅以后岂不随时都处于危险之中,防不胜防?”
青穗也无法,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都是一筹莫展。
许是被这件事勾起了心火,但也或者是之前泡了冷水后一直未曾发散出来的恶症终于爆发,是夜本来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傅云琅突然毫无征兆的发起了高热。
一场大病来得猝不及防,烧得她彻底失了意识,一昼夜之间太医和医女里里外外的跑,想尽各种办法帮着退烧。
事情不敢告诉姜沅芷,姚皇后却是衣不解带,在这边陪着惶惶不安守了一夜。
也就是在她为了女儿和外甥女的伤病焦头烂额之际,却全然不知这一夜主营帐这边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又被素来行事保守的承德帝以雷霆手段迅速平息了。
第031章 同行
傅云琅这一场高烧好悬才艰难退了下去, 她整个人却烧得筋疲力竭,仿佛硬挨着过了一遍轮回,近乎虚脱。
等到人醒了, 已经是次日的黄昏时分。
青穗喜极而泣, 再度抹起眼泪:“您要再不醒来,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云琅病得没力气说话, 只就近微微用了点力气回握了一下她正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
见她笑容苍白,嘴唇干裂,青穗更是心疼得不得了,赶忙去调了杯蜂蜜水来喂给她喝。
傅云琅实在是身心俱疲, 有些意志消沉的什么都懒得问。
青穗喂她喝完水, 却主动说起来:“小姐这一场病发得凶险,皇后娘娘几乎在这守了整夜, 是头半个时辰看您热度退下去, 娘娘才被月满姑姑叫走,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要在往常,傅云琅肯定要打听姚皇后那边的急事是什么,这会儿却没什么力气和兴致, 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也没什么力气,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她道, “你着人去告知姨母一声,就说我已无碍, 省得她继续操心。”
“好, 奴婢会叫人去说。”青穗小心扶着她又躺了回去,“您先别睡, 吃点东西。”
傅云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青穗安顿完她就出帐篷去吩咐底下的宫人做事,然后又折回来守着她。
傅云琅浑身乏力,也就只想着睡了。
不知不觉间又打了个盹儿,终究还是被青穗强行扒拉起来又喂了饭。
她不想糟践自己的身体也不想惹小丫头担心,虽是食不知味,但也还是听话的吃了大半碗粥。
刚漱了口,姚皇后便又行色匆匆而来。
“可算是醒了,你这丫头,那天刚被救回来时本宫还说你是个有福气的,遭了那么大的难居然都挺过来了,没想到你这凶险都还攒着留在后头了,这一天一夜烧得人事不省,可把本宫吓坏了。”她径自坐到傅云琅床边,伸手反复试了额头的温度。
傅云琅这次是真没力气跟她寒暄了,就只管躺着不动。
她能瞧见姨母眼底真切的关怀之意,心里是领情的,蓦然之间便红了眼眶。
姚皇后也是少见她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露出脆弱神态,不由的手忙脚乱了一下,后又掏出帕子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气,然后摸着她披散的长发,眼神也跟着越发放柔了下来:“本宫知道你这回是遭了罪,别怕,没事了,好生养着,以后都会好的。”
傅云琅也不明白自己最近怎么就这么容易矫情,之前是不切实际的想什么如果,此刻又有些贪恋姚皇后给予的这份亲情,恨她为什么不是自己生母,因为她从来都清楚,姨母虽然也是真心疼爱于她,可终究在姨母心中自己和沅沅还是不一样也不能比的。
在她孤弱无依时,是姨母给了她一个庇护,她的心里只有感激。
她只是不喜欢这个宫廷,并非是对任何人心生怨怼。
在她和姜沅芷之间如果非得放弃一个,别说宫里的侍卫,就连一个最普通的平民甚至马奴都不会选她。
可是,这只是人之常情。
她怪不着姜沅芷,更怪不得任何人。
只是,时时刻刻处于这样被比较的落差中……
傅云琅觉得是自从重生回来她想的事情和奢求的东西都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都心浮气躁的有些失了平常心。
她需要独自冷静的平复一下心态,不能继续这样患得患失下去。
“姨母。”是以,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商量的口吻求道,“我这个样子在这里,还得要您分心照拂于我,而且这里我住得也不舒服……我想先回去,行吗?”
姚皇后愣了愣,明显是迟疑不放心。
“回京也就一个白天的路程,您替我安排几个妥实之人送一送,我明日一早启程,天黑之前便到了。”傅云琅道,“这里大家都是来玩的,后续如果还要为陛下补办庆生的仪典,就只会更加的闹腾,我也休息不好。”
姚皇后那边还有个养伤的姜沅芷要她操心,加上出门在外,她需要兼顾的事情尤其是多,确实分身乏术,顾不上多照看一个病人了。
“这样也好,京中留守的太医更多些,药材补品也都更足,你也天生就是个安静性子,早些回去安养几天,这病没准能去得更快些。”
思忖再三,姚皇后终是点头。
又怕是傅云琅要多想,神态语气都越发温柔的又摸了摸她苍白虚弱的脸颊:“本宫给你安排,叫清栀随你回去,届时你也不要多想,一定好生养病,本宫的私库里藏了不少补身体的好东西,叫她给你拿。”
傅云琅面露感激,笑着点了头。
姚皇后并未滞留太久,又说了几句安抚她的话,便借口要去给她安排回京的事先走了。
傅云琅自她进门起就有些强颜欢笑的神色举止之间,不是没看出她心里有事儿,但确实病得没力气也没心思,索性就眼不见为净,未曾过问。
横竖不可能是沅沅有事,要真是沅沅再有个闪失,姚皇后也会忍不住主动对她说。
她侧过身去,放空了思绪,只管休息。
没吃好饭,身上没什么力气,就是这睡意来得格外汹涌。
次日清早清栀便过来,帮忙打点行李。
这些用不着傅云琅亲自上手,她只管慢悠悠的洗漱梳妆,又用了些早饭。
等到最后青穗扶着她从帐篷出来时,却见唐钰鹤带着他家的随从下人已然在外忙得热火朝天。
“那几个箱笼,抬出去放最后面的车上,绳子务必捆结实了,路途有些远,颠簸久了当心滑脱。”他自己一边随手帮忙,一边嚷嚷着指挥底下人搬东西。
这时节,又是在荒郊野外扎营,清晨的寒气已经很重,他却忙出了一脑门汗珠。
十八岁的少年郎,青春洋溢,热情奔放的模样像极了早上初升的太阳,叫人看着就心上一暖,朝气十足。
傅云琅有些沉郁的心情,瞬间跟着好了几分。
青穗怕她着凉,给她穿了厚厚的斗篷,兜帽扶上来,几乎掩住了大半张脸。
素色的斗篷底下,越发衬得她面色苍白又虚弱。
“唐世子。”她抬脚走过去。
忙乱中的唐钰鹤下意识拿袖子抹了把汗,之后又反应过来这举止粗鲁,尴尬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主动解释:“那个……我父亲年事高了,出来时间久了我也不太放心,就禀明了皇后娘娘,正好咱们走一路,互相做个照应。”
永平侯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儿在一众老臣中间,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不过就是个心照不宣的借口罢了,傅云琅笑道:“好,只是我们坐马车,行程上要慢些,你别嫌弃,这一路上还要靠你照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