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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宫宴—— by蓝小岚ya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1

难道……
他不恨荀越吗?
之前抓不住摸不着便罢,现在害他重伤险些殒命的罪魁祸首送到眼皮子底下,当真可以心无芥蒂的放走?
傅云琅心中忍不住的忐忑迷茫。
冥冥之中,她仿佛能够触摸到他此番行事的原因,可一时之间又矛盾的不敢去深想。
就在她失神无措时,戚枫也跟着她从地牢走出。
然后,她就又听到头顶传来尉迟澍有些疲惫不屑的嗓音:“你走吧。”
傅云琅连忙收拾了散乱的思绪抬眸。
戚枫约莫也是理解不了这位尉迟太子此时的“大方”,但他只是神色复杂又多看了他二人一眼,然后便一声不吭的扭头大步离开了。
欧阳方随后也从地牢出来。
他面上一派坦然,同尉迟澍之间眼神交会,彼此并无半分芥蒂的模样。
欧阳方道:“殿下的身体尚未痊愈,夜里风重寒凉,还是回房歇息吧。”
傅云琅此时若是对他道谢会显得像是挖苦示威,虽然不言语也不礼貌,但她还是选择没做声,扶着尉迟澍往回走。
尉迟澍的身体当是极度虚弱,故而走得很慢,平日里那么高大硬朗一个人,这会儿半边身体的分量都靠着她的肩膀来扛。
傅云琅刚承了他的情,自是任劳任怨。
他们赶路大半个月,此时刚好月中。
今日天朗气清,月色明亮。
傅云琅一直埋头注意脚下,一步步走得很认真。
尉迟澍侧目,只能看到她披于肩背之上的顺滑长发。
这一头发丝,他曾无数次亲手打理过,将他们一根一根修剪得毫无瑕疵。
“此时若是下场雪就好了。”慢慢挪动半晌,走到花园里时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傅云琅转头看他。
他抬手用袖子擦掉她额头泌出的细汗,然后含笑望定了她的眸子,揶揄:“突然就有点好奇,待你七老八十白头发了会是个什么模样。”
少年的面色虚弱苍白,一双黑眸依旧熠熠生辉,充满了无限生机一般。
傅云琅迎着他的视线。
她其实懂得他话中暗指,这是一句索要承诺的隐藏情话。
于是,她认真想了下,也扯出一个笑容:“应该……不会太好看吧,虽说年华老去美人迟暮都是必然,反正我是没见哪个鬓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会是美过年华正盛的小姑娘的。”
上辈子,她安逸的人生只和楚怀安携手走到半途就戛然而止了。
不过现在想来却是应当的……
毕竟楚怀安真正想要相守白头的人也不是她。
女子眉目间的笑容清雅又恬淡,有种静逸安然的气韵。
尉迟澍突然就被蛊惑了般不再往前走,他指尖蹭过她微湿的鬓边,将耳畔一缕碎发捋顺,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重申:“我说过的,不会让你再见他,欧阳方不是阳奉阴违之人,我叫他放人,他便不会出尔反尔的再留后手,这番风波,今夜为止,你不欠他什么了,所以也不要再想着找借口去见他。”
他说这话时,眼底光芒不知不觉间已经无声收敛,变得冷然又沉郁。
傅云琅一眼望进他眼底深处,心头却是猛地一窒。
她了解尉迟澍,知道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但方才前一刻她也的的确确是在担心欧阳方会不甘心的暗中再次将戚枫抓回。
原来,他真的能看穿她的一切小心思,她在他面前总是枉做小人。
面前少年的态度坚决又郑重。
傅云琅未曾回避他的视线,片刻之后,她唇角再次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她想保下戚枫,的确是不想亏欠荀越。
事实上,尉迟澍是完全没有必要迁就她的立场的,可是为了照顾她的私心与情绪,他却居然连性命攸关之事都能一笔揭过。
这个少年,这个曾经一度只是她生命中过客的无关者,即使他也有私心,有图谋,可至少这一路走来,于她而言他始终像是黑暗中照在她身上的一束光,温暖,又在逆境中赋予她继续前行的勇气与力量。
撇开情爱不谈,余生与这样的人同行,可能也是一件极幸运的事。
尉迟澍也不知是故意偷懒还是当真直不起腰,总之这会儿大半个人依旧靠她支撑。
少年的表情认真的面孔近在咫尺,傅云琅心思微动,突然倾近他唇畔印下一个吻。

轻柔温润的触感, 蜻蜓点水般短暂触碰在皮肤上。
尉迟澍是早对傅云琅存过非分之想的,只是一直以来她抗拒疏离他的态度鲜明,他又自诩是有那么几分人品与傲气, 故而一再的隐忍迁就。
谁曾想, 就这么一个不留神,居然就被她反客为主先占了便宜。
傅云琅倾身贴上来时, 她的眸色依旧清而亮。
面色不改, 没有动情,但她眸子里异于寻常的光芒却鲜明的昭示着她的心情其实是愉悦的。
一个不能算是多亲昵暧昧的吻,就这样在少年的心间绽放,荡出的涟漪开出层层叠叠的花儿来。
尉迟澍有了短暂一瞬间的无措与心慌。
心跳如擂鼓。
他眼睁睁看着女子娇美的面庞在他面前无限亲近又远离……
喉头干涩, 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
有些心猿意马的念想也跟着瞬间冲撞进脑海, 但是他看着身侧搀扶他的傅云琅,看着她红润弯起的唇……
再下一刻, 他却是毫无征兆的脸一沉, 连忙拿手背去蹭唇角。
呃……傅云琅方才亲过他的地方。
傅云琅:……
他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她?是感觉受到了冒犯?还是认为她不检点,觉得她不干净?
前一刻的好心情,刹那间烟消云散。
傅云琅难堪到脸色铁青。
正犹豫着要不要扔了他自己走,反正他不是嫌弃她吗?这还扶他个什么劲儿?
然后, 还不得等她有所行动,尉迟澍搭在她肩头的那条手臂突然一发力,粗鲁将她揽过去, 也没给她遐思的时间与空间,他直接用袖子捂在她唇上, 大力揉擦。
傅云琅:……
这到底几个意思?
他这到底是在嫌弃谁?
尉迟澍眉头紧蹙, 一脸的紧张凝重,连着擦了好几次, 直搓得傅云琅唇上都觉得疼了。
他这一番兴师动众的折腾,总归是叫傅云琅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很有些轻浮不应该。
本来脸皮也没那么厚的,如今对着他更是无地自容,更不好再询问他究竟抽的什么风。
她木着脸,任他嫌弃。
好在,尉迟澍也很快罢了手。
这回也不用她扶了,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挪”。
傅云琅能感觉到他走得很急很吃力,可能是体力太过虚弱,也可能是余毒未清哪里疼,进而拖缓了他的动作,总归平时健步如飞活力四射的少年此时步幅也迈不了很大,行走得十分艰难。
傅云琅心里气闷又难堪,只闷声跟着他走。
他将她领回住处去,朔风刚叫人给他找了别的靴子过来,正坐在院里的花坛边上往脚上套。
那鞋子应该不是他的,穿着有点小,就看他表情夸张扭曲,穿得十分吃力。
见着两人回来,朔风也顾不上穿鞋,连忙跳起来:“太子殿下……”
尉迟澍瞥他一眼,没理,继续牵着傅云琅进屋。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是满头满脸的汗。
傅云琅心里赌气,有点不太想管他,终究还是勉为其难吩咐聂扶摇二人:“去打盆温水过来,伺候殿下擦洗一下。”
聂扶摇和清栀应声出去。
她再转头,却见尉迟澍已经兀自摸到桌旁,端起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冷茶匆匆忙忙的漱口。
傅云琅起初有点懵,但是随后思绪微动就想……
他不会还是因为她之前亲他那一下的后遗症吧?
这位大魏的太子殿下别是在男女之事上头有什么毛病和为难的?
心中正觉窘迫,微微一个走神,尉迟澍已经端着另一杯茶回来,直接怼到她唇边。
傅云琅:……
傅云琅本能的抗拒,用力抿紧了唇。
正防备这人别是要掐她下巴强灌她喝冷茶漱口的,却不知道尉迟澍怎么想的,只看他目光凌乱的四下扫视一圈,然后从床上拾起一块帕子又立刻奔回来。
不由分说,用茶水沾湿了帕子又开始给她擦嘴。
傅云琅:……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她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恼怒挥开他的手:“你做什么啊?”
不让亲,以后不亲了就是,至于这么侮辱人的么?
尉迟澍却是表情一派认真,也有点气恼,好在他先解释了:“醒来那会儿又吐了毒血,没顾上仔细漱口清洗,一会儿大夫过来叫他们顺便给你诊个脉。”
约莫当真是心有余悸,说着,他又猛灌了一口冷茶,拼命漱口。
傅云琅:……
她唇上被他擦的都是茶渍,于是从袖中掏出帕子来擦。
俩人正各自忙着呢,朔风才穿好了小鞋,步伐扭捏的从外面进来。
彼时,尉迟澍还且忧心忡忡盯着傅云琅的唇打量,喃喃低语:“应该是没事吧?”
朔风循着他视线看到傅云琅红润得明显不正常的唇,以及傅大小姐在看他家太子殿下时那个嫌弃又恼怒的眼神,立刻想到了什么,面皮微微一热,也不想问他家主子有事没事了,扭头就赶紧避嫌,又退了出去。
傅云琅看见他进来,一声不吭又立刻扭头跑了,就知是他误会了。
偏这时尉迟澍又凑上来,殷勤递水到她唇边:“要么你还是漱漱口吧?”
“毒不死我!”傅云琅忍不住的恼火,大力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脱口而出,“太子殿下的性命金贵,那解药你吃之前我先试过了,就算中毒也死不了。”
当时情急之下她替尉迟澍试用解药,纯粹是不想浪费时间等欧阳方等人去验,算不上冒险,毕竟她心中十分笃定荀越送来的解药是不会有问题的。
她也并非抱怨或者告任何人的状,欧阳方只是谨慎行事,没有做错任何。
这话落在尉迟澍耳中,就是另一番滋味儿了。
手中茶汤晃出来些许,洒在他手上,他怔愣着表情僵硬许久。
傅云琅意识到说错话,不得已只得先平复了情绪,回身走到他面前,拿走他手里茶盏,又拉过他的手给他一边擦拭手指上的茶水一边澄清:“欧阳大人怀疑解药真假是人之常情,他想让大夫先行查验之后再予殿下服用,只是他行事谨慎的忠君之举,我没有别的意思。”
尉迟澍心中却是一梗,方才持续的好心情瞬间便散了大半。
有些话他知道不该说,一瞬间却没控制住脾气,冷笑道:“你可真是相信他啊!”
他有足够的了解她,他也当然不会质疑欧阳方的行事,于是一语中的就抓住了整件事里的关键。
傅云琅意识到失言,心里咯噔一下。
她对荀越的信任,应该是从很早以前就形成的习惯,加上还有上辈子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先入为主,所以哪怕是险些死在他的箭下,现在她潜意识里还在不断替荀越开脱……
这辈子,他出手了,上辈子杀死尉迟澍和姜沅芷的却未必也是他啊?上辈子没她多事和多此一举的提醒,尉迟澍和姜沅芷他们只会随大部队走,那么他们就该是死在弯月峡谷的埋伏当中的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心中对荀越有偏颇,那是因为他是她这历经两世能在这茫茫人海中寻觅到的为数不多的美好之一了。
为他找借口开脱,并非存着还能再续前缘的妄想,只是她心中真正存在过的美好那般匮乏,她舍不得连荀越这样的人都被颠覆掉。
她低垂着眼眸,不再试图去同尉迟澍对视。
尉迟澍话一出口,自也是立刻意识到他不该戳穿她,毕竟是他先对她动了心思的,在明知道有荀越存在的情况下也一意孤行想带她来大魏的。
过往种种,不是她的错,若她就是始终惦记荀越,那就只能说明他做得不如荀越好。
傅云琅这样理智清醒的人,她心中下意识偏袒维护的,只可能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心中暗暗呼出一口浊气,他拉过她的手,拿走茶杯放回桌上,然后右手的十指有些轻佻戏谑的挑起她下巴。
傅云琅被迫抬起视线。
眼前少年的眉目间又已经是一片绚烂刺眼的笑意,他稍稍弯身平视她的面孔,鬼祟的挑了挑眉:“既然不怕中毒了,那你方才在花园里的事是不是还没做完?”
“什么……”
傅云琅心情不好,起初也没心思听他究竟说了什么,随后反应过来,再对上少年这张过分漂亮张扬却笑得不怀好意的脸,她再是心思稳健也慌张的红了脸。
“别浑说!”
她人生的阅历虽广,却唯独没有过少年慕艾的经验。
上辈子她和楚怀安的婚事是一步到位的水到渠成,初见定亲,再见便是成亲时的洞房花烛,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彼此间是连一句互诉衷肠的话都没有过的。
平心而论,如若今日相伴之人依旧是楚怀安,她也断不会心血来潮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来。
许是这少年的眼波流转,太过暧昧蛊惑了,傅云琅也是觉得脸上发烧。
她本能的后退想跑,刚好聂扶摇二人取了尉迟澍的换洗衣裳和洗漱用的温水回来。
“殿……下?”
两人一脚跨进门来,也都齐齐愣住,想要再退出去。
傅云琅顿时头皮一紧。
本以为这场面被人撞见已然足够尴尬,却不想,趁她僵硬愣神的间隙,尉迟澍却不依不饶的突然凑上来,与她在花园里对他做的事如出一辙,飞快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
只是相较于她给他的那个,他是实实在在亲在了她的唇上,真实又刻意,叫人想要忽略都难。
傅云琅虽是背对着门口,顷刻之间也只觉得整张脸像是烧着了,僵硬立在原地,完全动不了了。
尉迟澍却笑眯眯没事人似的已经重新退开,一边解下大氅,一边踱步回床边:“都进来吧。”
他的语气已经一扫之前阴霾,轻快又洒脱,仿佛前面的插曲完全不曾发生过。
立在门口的聂扶摇两人也都脸通红,垂眸敛目轻手轻脚的快步进来,行过傅云琅身侧时,却又忍不住偷眼瞄她。
傅云琅无地自容,又无处可躲。
她抬眸去看将她陷入尴尬境地的罪魁祸首,这才发现他宽下外袍后里面贴身穿的里衣胸前竟又是洒了大片黑血。
之前她离开前,分明就给他换过一次衣裳了,果然他是醒来时又呕了毒血。
毒入心脉肺腑,即使后来用了解药,只怕后续也得仔细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清除余毒恢复过来。
傅云琅便也顾不上与他置气,上前帮着他重新洗漱更衣。
尉迟澍爬起来这一番折腾,其实已然体力透支,亏得他还有闲情逸致逗她玩,之后他便又蔫蔫儿的躺回了床上。
随后大夫过来重新诊脉并且查看他的伤势,果然他体内依旧还有余毒,但是不致命了,众人不再有心理负担,后续继续着手给他调清毒调养的方子。
尉迟澍再次睡过去之后,傅云琅连着熬了三日未合眼,也是支撑到极致,就也回了欧阳方安排给她的院子休息。
这一觉,她直睡到次日黄昏。
爬起来,聂扶摇替她给伤口换了药,洗漱过后她就又去了尉迟澍那。
彼时,尉迟澍人也醒着的,只还在床上休养。
门口的侍卫面露难色想拦她:“太子殿下与指挥使大人还有霍将军在议事……”
傅云琅懂分寸,微微颔首便要回去。
不想,为了给病人透气,这门房没关,尉迟澍看见了她,扬声道:“你进来吧。”
傅云琅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欧阳方与霍将军看她的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古怪,原来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氛围,瞬间冷凝下来。
“我就是过来看看殿下的伤势今日可有反复,看您气色尚可……”
傅云琅大概能猜到他们是在商议什么,不是军事就是国事,甚至可能还与大楚方面或者荀氏父子有关,按照惯例,后宅女子本就不该掺合这样的场合,何况她还是楚国人,就更该避嫌了。
傅云琅只想说明来意然后离开,尉迟澍却拍拍身边的位置:“来!”

但她依旧强装镇定;“殿下还未用晚膳吧?想吃些什么, 我去准备。”
尉迟澍却道:“先坐吧,再说两句话,一会儿一起用膳。”
傅云琅突然就疑心是不是襄州城方面的荀氏已经有了什么异动, 甚至忐忑尉迟澍别是心血来潮想借题发挥的整她, 或者要求她当众表态的。
他这态度,已然不容拒绝。
傅云琅只得走过去, 挨在他身边坐下。
欧阳方看她一眼就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那位霍将军倒是张了张嘴,似是想要劝谏,后来看欧阳方都没多言,他也只得舌头底下拐了个弯:“殿下今日也甚是劳累了, 要么先歇息, 容后……”
他们要商谈正事,傅云琅在这, 怎么看都不妥。
尉迟澍却没事人似的, 甚至怕傅云琅干坐着拘谨,他顺手将床头小几上放着的果盘端过来赛她手里:“先吃点垫垫肚子。”
欧阳方面色冷硬,毫无表情。
霍将军则是控制不住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他们的太子殿下却丝毫不以为耻,后又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就照方才所言, 孟国和泰泽两边集中兵力围剿,能拿到他们勾结朝中加害本宫的实证最好,即使寻不到铁证……这些年里边境这些部族小国也过于放纵他们, 倒是叫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了,趁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二, 杀鸡儆猴也是好的。”
两国中间这片地带之所以一直未曾被瓜分纳入大国版图, 一来是各国都有内忧,难以分出精力扩张边境, 二来则是这一带不仅地势复杂,并且聚居的外族大多野性难驯,收编进来也不好约束治理,反而极有可能引狼入室,圈进自家门里一个大麻烦,第三……
则是中间拿着他们做阻隔缓冲,就省了两个大国之间的直接冲突。
虽说就目前来说两国相处是和睦的,可一旦边境直接接壤,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因为种种原因起冲突了。
“是。探子已经陆续探听了消息回来,那两个弹丸小国自知惹祸上身正在惶惶之中,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傅云琅一个女眷,又是太子内眷,霍将军不好盯着她瞧,依旧是心里别扭,忍不住又拿眼角余光偷瞄了眼。
傅云琅心中也并不比他轻松,索性装成乖顺柔弱的样子,尉迟澍让她吃,她就埋头慢慢剥着葡萄吃。
尉迟澍则是光明正大垂眸盯着身侧傅云琅吃葡萄,一边分了心思出来,颔首道:“可以先放出风声出,造势一波,打乱他们君臣一心的局面,毕竟那些山野之地,地势对他们有利,易守难攻。”
若是叫他们的子民知道这即将到来的灭国之祸是当权者为一己之私招惹来的,一旦激起民愤,他们的防御就会先从内部瓦解。
“是!”
霍将军应诺。
尉迟澍摆摆手:“那就去忙吧。”
霍将军原也是待不下去的,领命立刻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尉迟澍才又转眸看向了欧阳方:“本宫遇袭受伤的消息不必继续封锁,散出风声去,将我的伤势夸大的越严重越好。若是霍骢搜不到朝中勾结外族的铁证,那就等拿到他们的印鉴国玺你自行造一份出来。”
傅云琅原是安静本分的不打算掺合他的朝政,闻言,却是诧异的心头一凛,猛然抬头。
欧阳方素来冷静的面庞之上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他倒并非吃惊于尉迟澍如此胆大妄为的行事,毕竟他出身皇家,面对步步危机的残酷争斗,不择手段总好过妇人之仁。
欧阳方真正介意的是他会将这等重大之事闲聊一般当着傅云琅的面说。
欧阳方一时迟疑未答。
尉迟澍冲他挑了挑眉,等他回话。
欧阳方察觉失态,于是才又连忙收摄心神:“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正事谈完,尉迟澍一瞬间就完全松懈下来,打了个呵欠,背后有伤不能大动,就扭动脖子舒活了下筋骨:“既然是重伤,那就暂不回京在此多留几日,也叫皇都之中那些做贼心虚之人多惶恐煎熬几日吧。”
“是。”
欧阳方再度应诺。
他原还想追究大楚方面和尉迟澍重伤之间的牵扯,因着傅云琅在场,便将这话茬又吞了回去,起身告退。
傅云琅是生熬着等他走了,才匆忙回眸对上尉迟澍的视线:“你真要将那晚遇袭的黑锅扣到那两个小国头上?”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扣到他朝中居心叵测之人头上。
尉迟澍用没受伤的那边肩头靠着迎枕,态度却没几分认真,他迎着她的视线,反问:“那要不然呢?我讲出实情,咱们去找那位荀世子算账?”
傅云琅被他一噎,瞬间灭了声息。
尉迟澍倒像是无所谓的模样,依旧我行我素:“因势利导,适当周旋嘛……即使我供出荀氏父子的阴谋,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们,至于咱们朝中……即使我不多加一桩罪名予他们,他们也依旧与我不死不休的,且这也不算完全的栽赃,勾结外族,设伏暗袭,本也就都是他们做的事情不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傅云琅心里有数,他之所以暂不针对荀氏父子,这其中多多少少有她的原因。
可是他都“体贴的”不提了,她自然也不会不识趣。
本来还想问他朝中究竟是何人这般丧心病狂,甘冒奇险截杀储君,但是转念想到另一件事,她表情就越发严肃起来,再次抬眸看向他:“年关将近,照你的计划,是打算在此处拖过这个年去吗?”
“做戏嘛……”尉迟澍耸耸肩。
傅云琅迟疑:“这个新年你不打算回皇都陪伴皇帝陛下一起过吗?毕竟……你离朝十年了,团聚在即,如此行事他老人家不会失望吗?”
她是没有父母亲人的,所以没有什么特殊的归属感,在哪里生活或者在哪里过节都一样。
可是,尉迟澍与她不一样的。
尉迟澍愣了愣,显然未曾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的父皇,真的好多年没见了,他甚至想象不到对方现在的模样,这一路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情绪,方才傅云琅不说,他也没觉得,此刻心中倒是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起伏波动。
欧阳方说,他父皇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原来是离开的太久,他在潜意识里已经不会过多考虑挂念与父皇有关之事了吗?
心中有了一瞬间的懊恼,也迷茫。
傅云琅扯了扯他袖子:“真的不用在年关之前赶回去吗?”
她可当真是个体贴周到的好姑娘!
尉迟澍刚刚出走的思绪再度被拉回,表情依旧闲适没什么正经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想叫我赶回去?”
傅云琅一时也说不好。
她不知道他朝中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当真强敌在前机不可失,那自然还是永绝后患要紧,可如果单从私人感情上来讲……
她觉得他该回去的。
前世里虽然那时尉迟澍自帝京走后就是永别,可她还记得那个传言,大魏皇帝是在尉迟澍遭遇不测之后急怒攻心而暴毙的。
传闻中他的身体又一直不太好,她是不太希望尉迟澍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的。
她纠结着咬了下嘴唇,还在斟酌。
尉迟澍突然问道:“葡萄甜吗?”
“啊?”话题转换的猝不及防,傅云琅怔愣着下意识垂眸去看放在膝上的果盘,然后迅速做出反应,将果盘捧给他:“你要吃吗?”
少年眼底眸光流转,盯着那盘晶晶剔透颗颗圆润的葡萄。
下一刻,他伸出手来,却没去取盘子里的葡萄,而是顺势一把捉住了傅云琅手腕。
傅云琅下意识稳住双手的力道,尽力托住果盘。
只微微一个晃神,面前少年的面孔已经无限放大。
他的唇贴上来。
傅云琅愕然对上他含着璀璨笑意的那双眸子,反应过来想要退开却已经来不及。
他一只大掌扣到她脑后,带着她轻巧的微微一个侧身就将她抵在了旁侧床柱上。
不再是头天夜里戏谑匆忙的碰触,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求知欲,一点一点循序渐进的品尝探索,搜掠那枚小小的水果在她唇齿间留下的滋味儿。
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甜腻果香的滋味儿在他唇舌间散开,这体验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趣味美妙。
傅云琅双手呆滞捧着那个果盘,已然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呼吸。
少年弥漫在她领域里的气息也是和缓而甜蜜的,仿佛尝试探索嬉闹的成分居多,并没有携裹太多□□的占有,直到她将自己憋得脸面通红,他方才心满意足笑着又在她鼻尖上啄了一下。
“喘气!”他轻拍了下她的脑袋,饱含着笑意的嗓音冲撞进耳膜。
傅云琅双瞳重新聚焦,再次撞见他眼底泛滥到灼人的光亮。
他重新退回去,靠在迎枕上。
傅云琅感觉到了被人调戏的冒犯,捧着果盘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发抖,直想将这盘葡萄都怼他脸上去泄愤。
然则她手指微动,尉迟澍却就势扯过一粒葡萄丢进嘴里吃了。
吃过之后,他又望向她,意有所指:“甜的。”
他咂咂嘴:“你要不要再尝尝?”
傅云琅视线落在他因为某些原因而变得格外水润红艳的唇上,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脑中过了一下方才唇舌纠缠的回忆……
她脑中这时才后知后觉嗡的一声,仓促回头去瞄门口。
好在虽然房门依旧没有全关,但是欧阳方走后羽林卫就跟着撤到了院子外面值守,否则她可能真就再也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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