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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宫宴—— by蓝小岚ya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1

重新收回视线时,尉迟澍已经又摘下一粒葡萄,细细剥掉外皮,刚好递到她唇边。
傅云琅皱着眉头,下意识抿紧了唇。
他却仍是一脸愉悦的模样,哄道:“还你的,真挺甜的。”
女人要跟男人比脸皮,比无耻看,天生就没有胜算,傅云琅只得勉为其难闷声含了那粒汁水丰盈的葡萄去,唇似是触到了尉迟澍的指尖,她才刚又要觉得难为情,就看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将那根手指凑近唇边吮去多余的汁水。
傅云琅怕极了他再来逗她,忙不迭就将果盘放回小几上,并且刻意推离了手边远远的。
而事实证明她纯粹是多心,尉迟澍并没有纠缠不放,拿帕子擦了手就老实乖巧的又靠回枕头上。
但他明显心情愉悦,又偏着脑袋冲她笑,顺带着喊了朔风。
片刻之后朔风从院子进来,傅云琅觉得自己脸上还在烧,并且控制不太好表情,唯恐他再误会,就刻意背对着他。
尉迟澍看在眼里,并没有戳穿她,只吩咐朔风:“你去跟欧阳方说一声,叫他跟大夫协调一下,本宫这伤若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收拾回京吧。”
朔风并未多想,应诺出去。
傅云琅诧异抬眸看向他。
尉迟澍眨眨眼,笑容里莫名透着几分乖巧:“听你的,我们回京,陪父皇一起过年。”
彼时,襄州城。
荀氏父子冷战已到第三日,荀越这几天一直待在帐篷里,见不到人。
荀宗平原还想端为人父的架子,也忍着不主动去寻他,可是荀越耐得住性子,他却不能,尤其是在他后知后觉发现荀越的亲卫戚枫居然已经整整三日不见了踪影。
戚枫离营那日,军营的各个出入要道都被荀越的人掌控,他的人在毫无防备之下全被隔离,是以根本不曾注意到戚枫独自出营。
而荀宗平一直熬着在等,是因为他得了消息,那日在尉迟澍出城之前派人回了帝京送他的手书给承德帝,综合目前的种种迹象他几乎可以笃定尉迟澍送回去的应该是和最终敲定婚事有关的文书之类。
不管他后续是还要姜沅芷这个嫡出公主一并过去全了颜面,还是就打算拿傅云琅充数,总归他既然默许带了傅云琅离开楚国去大魏,至少说明他要定傅云琅是他的人了。
而中间拖延的这几日,就算荀越再反应过来想去追回尉迟澍的文书,也来不及,这就可以确保断了自家儿子对傅云琅那个丫头的指望了。
这日估算着荀越已然无法回头,他才又拉下脸面,主动找来荀越帐中。
荀越整整四日不眠不休,也差不多粒米未进,一脸的胡子拉碴,但是很奇怪,荀宗平看到儿子这副德性却未从对方身上感知到颓废的气息。
他反而像是一柄已然出窍的古剑,看似沉敛,实则锋芒毕露。
荀越坐在火盆前,手里拿着一支箭矢,是之前钟参将用剩的。
他反复观摩着那枚闪着幽幽蓝光的箭头,眼底神情冷硬又阴郁。
荀宗平依旧看见他便来气,进门就劈头盖脸的质问:“你打算怎么办?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咱们现在与朝廷,与大魏结下都是血海深仇,带着全家一起无为等死吗?”
荀越低着头,脸上冷硬的表情并无丝毫波澜。
他没看自己的父亲,只是无所谓的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办?既然不想等死,那便……反了吧。”

荀宗平瞳孔剧烈一缩, 右手背到身后,手指无声的根根攥紧。
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得轻巧,这等时机之下……一切还不成熟, 要不是你败事有余……”
“你不想背这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那就我来背好了。”荀越语气波澜不惊打断他的话。
他抬头神色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同样针锋相对望定了自己的父亲:“你交出军权退下来, 安居后宅, 对外就说我忤逆犯上将你软禁,夺了你的兵权地位。所有的事,我来替你做。”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
荀宗平如何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 话里有话。
他知道, 荀越是在激他,但是对于这个提议, 他心中却没有哪怕只是片刻丝毫的意动。
是以, 他眼底神色近乎是警惕又仇视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刚要说话……
荀越却是冷笑着话锋一转:“可是你舍不得。你处心积虑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登临高位黄袍加身的那一天吗?哪怕你我是亲父子,我是你的亲儿子,你也舍不得将这君临天下的大好机会直接让予我。”
荀宗平瞳孔再度收缩, 眼底恼恨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自从十年前父子俩因为傅家一事闹翻之后,荀越就经常忤逆他,可是争执归争执, 他至少还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保有最后一丝的尊重,哪怕心中不赞同他, 也对他不耻, 却不会当面揭短,揭露他最隐秘的私心, 将他贬斥的一文不值。
他的确是不想担乱臣贼子的骂名,否则——
楚国的这个皇位他早就动手去抢,并且也有绝对的把握收入囊中。
荀越去担这个乱臣贼子的名声?这骂名还不是扣在他们荀氏一族头上的,有什么区别?
而且,如果是由荀越单独出面去做的话,让他龟缩起来装成不得已的忠臣,将来等到天下在手,再装成是他被亲儿子和部众强行架上的皇位?
这对他在后世留名中,是最温和的一种方式了。
他心中正在飞快计较此番行事的利弊,却不想荀越早将他一眼看穿,再度嘲讽出声:“父亲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若你想龟缩起来,我会成全你的,只是么……待我功成之日,你若还想从我手里现成的摘果子去坐那个位子,我可是不会成全你的。”
如若他们真是父慈子孝的一对儿父子,他是可以为了父亲的豪情壮志冲锋陷阵,辅佐父亲后便毫无保留的功成身退的,可如今他们的父子关系如此……
若非因为是亲父子,他下不去手弑父,早就恨不能将面前这个道貌岸然之人碎尸万段了。
荀宗平最是隐秘又龌龊的私心,再次一次无情被自己的亲儿子当面戳破。
他额角青筋乱跳,腮边肌肉抽搐,已然处于濒怒之状:“你放肆!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荀越又是一次没给他摆谱儿找回场子的机会。
他随手将箭头扔进火里,拍拍满是褶皱的衣袍站起来。
二十一岁清俊挺拔的青年,正是风华最茂时。
他的个头已经蹿得高出荀宗平大半个头,此刻浑身戾气站在对方面前时,居然是衬得根本算不得老迈的荀宗平都有了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就是个垂垂老矣,早就挑不起大梁的垂暮之人那般没有底气。
荀越就以这样居高临下俾睨的视角俯视他,唇角扬起的不是笑容,全是森然恶意:“你也曾经亲手毁了我的人生……前后两次,直将我逼到穷途末路,无路可走。你想的没错,也不用不好意思戳破,我就是要报复你,不会叫你轻易的得偿所愿。这条乱臣贼子的路,要么咱们父子一同走,一起留名青史,遗臭万年,要么……你现在翻身下贼船,我一个人替你走下去,我会将你软禁关到后宅去,叫你在那一方小院里颐养天年,直至终老。”
且不说荀宗平有他潜藏多年的野心,就哪怕单是做为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武将,他自诩是翱翔过天际的雄鹰,若要让他龟缩于后宅之中软禁至死,他就只会生不如死。
“就为了那个丫头?就为了那么一个女人?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荀宗平强行压着心中喷薄欲出的怒火,最后也只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叫骂。
荀越脑中不期然浮现那晚傅云琅看他的眼神,心上扭曲狠狠刺痛了一下。
但他又立刻将这种不良的感觉压下去,依旧是恶意满满与自己的父亲对峙:“我知道你最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最怕什么,所以我最知道怎么叫你生不如死,抱憾终生。如你所言,现在如果不想等着朝廷和大魏双方面的秋后算账,那便只剩揭竿而起这一条路,趁着我还没改主意之前,父亲你拿个确切的态度出来吧。”
承德帝奉行得过且过的无为之治,不算是个好帝王,但在此前他和大楚的朝廷却从未苛待荀氏一族,此时没有任何契机的骤然起兵,指定是他们理亏的。
可是荀越刺杀尉迟澍事败,还暴露了身份,如果不想等死,也确实是只剩起兵自保这一条路。
他心中懊恼,终是顾不得继续同荀越置气,狠狠一捶身侧柱子:“现在时机未到,贸然……”
“父亲,这世间万般,岂能尽遂心意?”荀越继续说着无关痛痒却扎心窝子的风凉话,“你不能既要做着龌龊阴暗的反叛之事,想要谋取君临天下的荣耀,却又要毫无瑕疵,万世流芳的美名。德不配位,认了便是,活得这般虚伪,你不累吗?”
这话,他虽是说的荀宗平,冥冥之中想到的却是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比任何人都更想要做一个堂堂正正可以立于阳光下的正人君子的,过往的十年里,他甚至也如他这父亲一般,试图掩人耳目又自欺欺人。
可是假的终究还是假的,该露出来的狐狸尾巴总归还是露出来了。
荀宗平心中再是挣扎,最终也只得是面对事实。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意,这才能保持稍稍冷静的再次转身与荀越正面相对:“大楚疆域辽阔,虽说我已准备多时,但确实现在不是成熟的时机,即使咱们的荀家军再是骁勇善战,出师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
虽然心中抵触,他依旧得要硬着头皮承认:“一旦我们起事,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要以你我父子之力直接对抗朝廷,没有胜算的。”
荀越面上表情依旧透着几分无所谓的轻狂。
他转头去看,火盆中箭杆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一枚被烧红了的箭头隐在火堆里,像是隐藏在一片黑暗灰烬中野兽的眼睛一般狰狞。
“你原来不就一直暗中运作,想要撺掇北方四郡先起事吗?姜氏座下的这座江山,早就如同沙中堡垒,就缺有人推上一把了。我们起个头儿,自然有人不甘落后喝汤,会疯抢着去啃这块肥肉的。”
荀越说着,唇角再次扬起一个十分恶劣的弧度:“不过就是多担一个乱臣贼子的恶名罢了,区别不大。”
可是,这个恶名,也恰恰就是荀宗平这些年机关算尽暗中行事所不想承担的。
荀越一再拿这话来扎他的肺管子,噎得他又是一阵气闷,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若不是他另外的几个儿子不成器,没有一个能与荀越匹敌的,他想他或者早就忍受不了,将这个不服管束的小子废了。
起初荀越尚且年少时,跟他对着干归对着干,可是拥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也向来是他所引以为傲的。
如今,当这个儿子彻底脱离他的掌控,甚至反过来试图威胁掌控于他时……
在感知到了明确威胁的同时,他已经过分仰仗对方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至少,荀越还认他这个父亲,他私底下再放肆,也不会为泄一时之愤就枉顾全家人的性命,彻底与他们背道而驰。
仔细权衡,认定荀越这计划可行,并且是目前而言最有可能达成愿望并且损耗最小的计划了,荀宗平终是点头。
“那就如你所言吧,先下手为强。事不宜迟,我这就召集底下人去帅帐。”他看了眼儿子不修边幅的外貌,“你拾掇一下就过来吧。”
言罢,急匆匆抬脚往外走。
“父亲!”不想,荀越却又再叫住了他。
荀宗平止步回头,就看他已经又坐回火盆前面。
火盆里的木炭已经烧得差不多,他将钟参将那个箭囊里的箭矢一根根投入火苗当中,火光映上他的脸。
他侧目,再冲荀宗平扯开了嘴角:“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前几天的事,我希望那是最后一次,否则……这个父子就真的不必再做下去了。”
他指的,自然还是傅云琅那个丫头。
荀宗平如今是听见和傅云琅有关的事火气就压不住,但荀越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他想要达成所愿,已然是离不开对方。
是以,违心的,他算默认,没做声。
刚要继续抬脚离开,荀越又开口:“还有……你后院那些妾室要有庶出的小子们,当是不需要我去出手料理掉的吧?”
这话他说得轻巧,仿佛真就随意攀谈家常一般。
荀宗平却听到了赤裸裸威胁的意味,心头猛地一阵揪紧。
他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再缩,死死盯着荀越的侧脸。
荀越唇角扬着的那个弧度,在他那张过分硬挺英俊的脸上明明是极好看的,现如今却只叫他的亲生父亲觉得像是看见了吐信的毒蛇一般毛骨悚然。
他在警告荀宗平不要去打过河拆桥的如意算盘,利用完他,最后还想一脚踢开他去扶持他别的儿子上位摘果子。
他将自己的父亲,往最恶劣也最恶意处揣测,不留丝毫的情面和余地。
荀宗平心知肚明,是这次自己设计他去杀傅云琅,再次踏破了他的底线,父子关系就是这样迅速割裂出永远都不可修补的裂痕来。
这一刻,他望着都不肯正眼看他明显对他不屑一顾的曾经他引以为傲的亲儿子,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和……
一丝丝的后悔。
他明明只是想要锄掉一个隐患而已,怎么就会反而弄巧成拙到这个地步?
“当然。”但也没有时间留给他悲春伤秋的感慨,他很快便稳定了心神,信誓旦旦,“我有远大抱负,不肯居于那个窝囊废之下是真,可亦是想要这一国百姓有个更好的前程。”
毕竟他在自己这儿子心目中的形象很早之前就已崩塌,不再高大,也怕这高调唱得太高反而不容易取信于人,他紧跟着又道:“而且,我要的也是咱们荀氏一族的千秋万世,自不会眼光短浅到会想要去扶持一个废物上来顶替你。你我父子之间虽有龃龉,你终究也是我的骨血,我荀氏一族最优秀的儿郎。”
对他这般褒奖,荀越仿佛无动于衷。
他眉眼低垂,只是注视着烈烈燃烧的火光。
荀宗平又站了片刻,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荀越没有急着过去帅帐,其间荀宗平派人来催了两次,他都不为所动,一直等到初更戚枫风尘仆仆回来,大概禀报了尉迟澍的伤情以及……
自己在崇光城帅府里的经历。
他没有隐瞒有关傅云琅的任何线索,荀越只是沉默听着。
眼前的火盆里火炭早已燃尽,只剩半盆冰冷的灰烬和那些烧不掉的毒箭头。
即使亲眼目睹他做了那样的事,他的小姑娘啊,她依旧会挺身而出,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他。
所以……若是没有十年前的那场变故,该有多好啊!
她不会知道他用一张伪善的面目骗了她,她也不必承受被他背叛的打击,更不用背井离乡,去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努力的找认同,适应进别人的生活里。
而事到如今,他却只能选择继续与她背道而驰了。
“传信我们在京城里的探子,以后多注意一下姚氏母女的情况,尽量不要叫她们有事。”他如是吩咐。
起身,捞起架子上的披风,义无反顾的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能让傅云琅对他失望甚至恨他更多了,曾经是他一念之差,想杀了姜沅芷垫脚,以便为她谋个更好的未来,如今却不能继续了。
他们父子在南境起事,朝中必然动荡,若是姚氏母女为此有个好歹,他依旧是始作俑者。
而此时的帝京之内,承德帝依旧安享富贵,全然不知他座下的龙椅即将开始摇晃。
自傅云琅离京已经半月余,路上送亲陪嫁的那些人被尉迟澍打发回来,尉迟澍却甚至没亲自写下只言片语做交代,叫他很是不安了一阵子。
后来,一直也没等傅云琅被送回来,更没发现尉迟澍有别的叛逆之举,他心思才又稍稍安定几分。
就这么一直熬过半月,估摸着他们一行应该已经过境离开楚国了……
虽然尉迟澍带着傅云琅过境,这已经是接纳傅云琅的一个实际态度,可是没个书面的往来承认这门婚事,也依旧使得承德帝坐立不安。
所以,这大半个月,他依旧是夜夜辗转,睡不踏实。
“虽然其他人被遣回来,可是送嫁的礼官却未被送回,这就是好征兆。”彭总管一边递茶水一边安慰,“尉迟太子就那么个脾气,眼里不容沙,这次没有直接恼羞成怒将傅大小姐一并遣回,就已经是破例。年轻人嘛,气性大,陛下放宽心,总得给他时间叫他消气和慢慢想明白不是?”
承德帝单手揉着太阳穴。
那些人被送回来之后,他勒令姚皇后带领三司彻查,除了将一问三不知的御厨家人全部处置了,再就没有查到丝毫线索追踪真正的幕后黑手,这也就叫他不得不疑心那场祸事究竟是尉迟澍招来的,还是根本就是自家朝中出了内鬼,冲着他的。
可是半个月过去,没有后续的风波,他渐渐地才又踏实些。
“说起来傅长青家的那个丫头当真是有些手段和本事的,但愿她最终不要叫朕失望吧。”承德帝叹息。
这已经是傅云琅一行离京的第二十一日,承德帝终于等回尉迟澍亲卫送来的婚书。
他细细将两封婚书都认真读过一遍,检查好印鉴,连连抚掌称好,然后将尉迟澍亲书的那封加盖了自己的国玺,交予礼部,昭告天下,另一封则是交由亲卫退还给了尉迟澍。
尉迟澍的亲卫没在帝京逗留,接回要带回去的婚书便又匆忙折返。
礼部的风声放出去,宫里也配合着放了消息,本来刚刚平复的关于两国联姻的议论声再次沸腾于大街小巷。
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嫁去大魏的是长安公主姜沅芷。
现在细想,好像是除了当初承德帝的万寿节上当众提起亲事时说的是长安公主,后来等到真正筹备婚事并且送嫁时,礼官言辞以及帝后二人的言语之间就诸多模糊,没有明确提过长安公主的名讳了。
可承德帝此番安排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就是舍不得亲生女儿远嫁?还是真如礼部所言,是长安公主与尉迟太子八字不合,反而是傅大小姐与之是天赐良缘,由大魏方面要求换的人选?
宫中承德帝悬着多日的心落地,却是前所未有的安逸,难得出来逛花园晒太阳。
彭总管与他谈起:“陛下觉得长宁公主在魏国能够胜任吗?总得要她先立稳脚跟,才能关照到咱们国中不是?”
他们不担心傅云琅得势以后翻脸不认人,是因为傅云琅信誓旦旦要保姜沅芷,现在姚氏母女就是承德帝拿捏她的把柄。
承德帝手指拂过一簇梅花花枝:“且不说他,大魏国中一向内斗不断,朕那个妹夫的身子就是在夺嫡之争中被害,垮下来的,且看澍儿那孩子能否躲过凶险坐的稳他的储君之位吧。”
“他是大魏名正言顺的太子。”彭总管道,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试探道:“陛下还不准备于宗室中择一嗣子,立为储君吗?”
承德帝没有儿子,这些年,满朝文武时不时就催促他立储,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含糊了过去。
此时,他仍是无所谓的轻笑;“立了储君,就要有人盼着朕死了。大魏那边的现状和朕的那些兄弟门都是前车之鉴,与其选个人出来算计朕,还不如现在这样,多好?”
说着,他意味深长看了彭总管一眼。
彭总管不好再劝,连忙闭了嘴。
这位皇帝陛下看有些事情还是很清醒的,他不选嗣子,宗室里的其他人名不正言不顺,就不会针对他,反而觉得自家孩子有希望继承大统,便玩命的在他面前表现,争相讨好。
这便也是他为人处世的智慧。
就在后宫之中帝后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城里也在为了联姻一事再度热火朝天议论时,另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进京——
安国公反了,拥兵自立,并且得了南境五郡之地追随,已经拥他为王。
崇光城方面,尉迟澍说要回去,但同时又要装伤重,就又多拖延了两日。
等欧阳方准备好行头仪仗,这日一早,傅云琅早早收拾好来他院里。
他面色刻意敷得苍白,见着她来,便是一撇嘴病恹恹的抬起手臂。
傅云琅看他这矫揉造作的样子觉得别扭,但是无奈,只得配合演戏,上前亲自搀扶。
尉迟澍熟练的半边身子压她肩上,却是两人刚出府门,要上马车时,欧阳方得了个探子密报,神色凝重喊住了尉迟澍:“殿下,有要事禀报。”
虽然尉迟澍刻意凡事不避讳她,但傅云琅知道欧阳方等人只是敢怒不敢言,并非对此毫无意见。
是以,赶在尉迟澍发话之前,她便一矮身,泥鳅一般自他手臂之下脱身出来,又“体贴”将他交予另一边同样“搀扶”于他的朔风手里。
尉迟澍愣了愣,尚未来得及反应,她就已经先躲进了马车里。
转念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不禁勾唇笑了下,无奈只得收摄心神重新转向欧阳方:“何事?”
傅云琅端正坐在车里,知道欧阳方对她已经有所积怨,就只规规矩矩的并不试图偷看偷听。
车下君臣二人只是说了两句话,尉迟澍就上了车。
傅云琅连忙挪了位置给他。
尉迟澍坐下,便是毫无征兆道:“刚得到的消息,荀氏父子反了。”
傅云琅一时微怔,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尉迟澍盯着她过于冷静的侧脸片刻,不禁好奇起来:“荀氏父子拥兵自立,反出了楚国朝廷,你好像一点也不觉意外?”

傅云琅的确是没有丝毫意外, 因为——
前世的最后,便是荀氏父子取姜氏朝廷而代之,成为了新的天下之主。
唯一不同的是, 那时候率先起事谋逆的并不是盘踞南方的荀氏, 南境驻军是做为勤王的正义之师加入的天下混战的乱局,并且最终或收剿或压服了各方势力, 顺应天意被推上的帝王宝座。
而现在, 事情提前了,并且还是由荀氏一族直接起兵反叛,这个变动的原因也一目了然,就是因为荀越伏击尉迟澍和姜沅芷事败, 他们不想坐以待毙等朝廷追究。
傅云琅搁在膝头的手指, 无声的用力掐了掐自己。
这个反应,对于向来冷静自持的她而言, 已经有明显欲盖弥彰之嫌。
尉迟澍饶有兴致盯着她, 态度却也不疾不缓,“你是早知道还是早猜到了?”
傅云琅没再过分挣扎的抬起头,也同样偏过头来正视他的目光。
尉迟澍望着她的眼神里,带着鲜明探究的意味, 但并无恶意深重的那种猜疑。
眼前的这个人,他仿佛是一再的在帮她刷新他宽纵她的底线。
而这种一退再退的容忍,事实上傅云琅一直是不太能够理解的。
照他自己的解释是, 他自己的人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过得太顺遂无趣了, 他拥有的太多, 所以才不吝于多分出一些耐性和宠爱于她。
可是这个理由,傅云琅也一直不甚理解。
既然想不通, 她也不额外费心思,只是如实点头:“是,我知道。”
她猜到的,和她本身就知道……
这二者之间的意义也是千差万别的。
尉迟澍微微屏住了呼吸,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又被他立刻自行否决掉了。
如若傅云琅早就和荀越之间互通有无,荀越告知了她一些这方面的事,那么那晚他们遭遇荀越的伏击时她就不会是那么一副深受打击又失魂落魄的模样。
又若是荀越骗了她,甚至利用她,那晚荀越就不会临时收手放了他们走。
傅云琅的表情太慎重,慎重到叫尉迟澍都跟着莫名紧张了一下。
傅云琅不避不让迎着他的视线,问:“殿下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她的身上,还能藏着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吗?
在尉迟澍的认知里,是没有了,可傅云琅这般郑重其事的神态蛊惑了他。
他鬼使神差点头:“你说。”
“我曾经与殿下说过,年初那阵子我时常做噩梦,您应该还记得吧?”那些旧事都是她在前世里切切实实经历过的,不需要额外的整合言语逻辑。
尉迟澍点头,心里终于隐隐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她那时候说她梦见他和姜沅芷死于返回大魏的途中,叫他回程路上务必小心,后来路上真出了事他便深以为然,但是却一直忽略……
她为什么会那么精准梦到将来之事?并且还不惜顶着怪力乱神的压力说出来,当面提醒他?
傅云琅继续往下说:“殿下与我表妹死在了两国边境,并且因为迎亲护驾的五千卫队全灭,真凶无从追究,两国互相推诿,最终成了无头公案。后来……”
她说着,语气微微迟疑了一下:“魏皇陛下深受打击,很快驾崩,你们魏国国中内斗不休,持续了好些年。楚国方面,也只太平了后续的一年多,很快北方四郡因为一场旱灾发动政变,连带着西南节度使拥兵自立,举国之内的各处势力纷纷揭竿而起。前后乱了两年多吧,最终便是由荀氏父子以救驾勤王为名,直捣黄龙,拿下京师,登上了九五之位,重新平定了楚国的天下。”
身逢乱世的经历,满目疮痍,总会格外的触目惊心,令人难以忘怀。
那段往事,虽然在傅云琅的记忆里已经过去很多年,但也依旧历历在目,叫人心惊。
她微微用力攥住了裙摆,面上还是一派冷静的同尉迟澍对视。
如果只是一个昭示着上天预警的梦,那她的这个梦,也未免逻辑太过完整且严谨了。
可如果她所谓的这个故事不是梦,那又会是什么呢?
尉迟澍心思飞快转了几转,暂时想不通便强令自己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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