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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宫宴—— by蓝小岚ya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1

他拉过傅云琅的一只手,攥在掌中把玩她柔软的手指:“既然你对这个‘梦境’深信不疑,甚至也提醒过我,更是宁可信其有的替了沅沅南下……这事儿……你没对我那皇帝舅舅提过?”
他跟承德帝,总归还是血亲。
傅云琅目光忍不住闪烁,躲开了他的注视。
尉迟澍没有质问或者逼迫的意图,只是耐性很好的等着她的回答。
傅云琅心中挣扎再三,方才点头:“是,我没说。”
尉迟澍摸摸她的头,循序善诱:“为什么?你不是不惜一切一直都想保得沅沅平安无恙吗?”
事实上,这样怪力乱神之言,当初也就得亏是傅云琅与他说的,否则他也会毫不迟疑的当做是居心叵测之人对他的诅咒,不仅不会信,还可能要反过来追究对方一个大不敬之罪。
傅云琅这么精明通透的一个人,她会有顾虑,不去对承德帝说这些,就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但同时,尉迟澍也明白,她甚至也未曾试图游说姚皇后,这里头就必定还有荀越的原因在了。
若说他毫不介意,那自也是不能的,他只是尽量在忽视。
傅云琅又怎会不知他会联想到什么,因为这件事她未曾对姚皇后母女预警过,也只是对她们母女抱有几分歉然,再对旁人……
便不会了。
既然余生的路她是要和尉迟澍一起走下去的,自然就要极力的避免误会。
是以,纵然她不想对任何人解释这件事,这会儿也是深吸一口气,再次坦然望定了他:“即使我说出来,能被陛下取信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而且就算我能苦口婆心通过多方例证取得他的信任,楚国的天下早就在他多年的无为之治中满目疮痍,一时之间他能力挽狂澜的可能性也不大。尤其……若我供出了将来会是荀氏取而代之夺了他的帝位江山,以我对陛下的了解,我也能猜到他会做什么。”
有些事,虽然未曾真正发生,但是只要想来就会叫人觉得胆寒又失望。
“太子殿下您若觉得我是存了私心的,我承认我的确就是存了私心才对他隐瞒不报。”傅云琅说着,眼底浮现一抹嘲讽的水光,“因为我不甘心也不愿意被他用做诱杀荀世子的棋子。我不过区区一介女子,本就没什么力挽狂澜兼顾天下的本事,而且平心而论……就荀越他登上帝位之后的行事来看,我就是认为他比现在大楚的那位皇帝陛下做得更好。我虽身处闺阁之中,无力平定战祸泽被苍生,但也希望看到那些百姓能够得遇明君,安居乐业。”
在这件事上,她就是偏向荀越的,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的偏袒。
为天下,为苍生,也是实打实的理由,但是最直接的原因,还得是她自己的私心。
她在宫里这些年,也不得不承认是受了承德帝的恩惠的,毕竟姚皇后的身份地位都是这位陛下给的,她一个依附于姚皇后生存的孤女,就更是承的这位皇帝陛下的人情。
可是,荀越在她心中的分量还是更重过承德帝的。
那位陛下,是他自己放纵,不肯花半分的心思治理国家,眼见着大厦将倾,却要她冒着妖言惑众的风险去一力劝谏,用一个“罪在将来”的理由,怂恿他对荀氏一族先下手为强?
承德帝有什么本事拿下荀氏父子?最便捷的一道杀招便只能是利用她了!
届时他要逼她借着荀越与她之间的少年情谊将他诓骗回京,诱杀,甚至都不可能给她选择的机会。
凭什么啊?
这坐江山摇摇欲坠,姜氏皇族朝不保夕,这又不是她造成的,凭什么要她舍弃一切继续去保这座明明已经从根部烂掉的所谓江山?
她是想姜沅芷好,也想保住姚皇后的命,她可以一命换一命,几次三番替姜沅芷挡灾,却绝不会愚忠疯魔到会叫她心甘情愿背弃道义良心甚至她自己的一切去换她们的荣华显贵。
毕竟——
即使荀越最终夺了姜氏的天下,她们母女也不会死,只是没了皇后与公主的尊荣罢了。
傅云琅看着尉迟澍,一字一顿:“沅沅对我来说是很重要,重要到如果需要一命抵一命去换,我都舍得。可是除了性命之外,生而为人,我这一生也总有些底线与坚持是不想为了任何人或事去妥协低头的。所以,我是故意的,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故意,我不想帮助皇帝陛下挽回任何。”
这么些年,包括前世在内,她真正能自己做主的事情几乎没有。
上辈子她也只是自欺欺人才会自己给自己洗脑,认为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就算圆满,可事实上不是经由自己真心渴望所选定的人生,此时回首,依旧感觉到了满心的怨愤与不平,毕竟严格算下来,她甚至都未曾认认真真为自己活一回。
所以,在帝国大厦将倾,这么重大的一件事上,她是一意孤行,全凭自己的心意选择放任了这一回。
不觉得自己有错,也坚定的不认为是亏欠了任何人的。
可是——
从尉迟澍的立场,他应该是会很不高兴的。
傅家的这位姑娘,向来都是冷静过头的,尉迟澍甚至从未见她有过情绪如此激烈的时候,以往她的任何行事言语仿佛都是经过精确权衡,就连与人争执都像是在执行一向既定任务,不会过分表露情绪。
而她这般纵容偏袒荀越,他心里肯定也是吃味儿的,可是他做为肩负着一国重任的大魏储君,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承德帝那个皇帝做得有多糟糕不合格。
她以为他会为了那个人打抱不平,进而苛责于她?
傅云琅在等着他发怒,却见少年悠闲的扯了扯嘴角。
他往身后车厢上一靠,又冲她挑了挑眉:“你要这么说的话,本宫可当真对你这个梦里的故事越发好奇了。所以,现在你是笃定了那位荀世子最终会赢,届时看你的面子,爱屋及乌,他也不会对沅沅母女两个怎样,这才放心将她们留在了京城?”
而她自己,则是冒着死在半路的风险,陪他来了魏国。
傅云琅的确就是这么个心思。
上辈子,姜沅芷没能活下来,姚皇后也在城破之日心灰意冷自戕而亡,但荀越亲自替她收的尸,并且体体面面的在宫里给她办完了丧仪。
或者是有做给天下人看的成分,但傅云琅一直坚信其中也有他们之间年少时的情分在。
而到了这辈子,有了猎场上荀越对她挺身而出的搭救和数日前伏击倒戈之事,她就更是笃定——
荀越确实会顾念他们少时的情谊,不会做太绝。
而这件事,却是最最不该和尉迟澍讨论的。
傅云琅垂眸不语,算是默认。
尉迟澍眯着眼,却是脸上兴味更浓。
“还有呢?后来呢?他举兵反叛杀回帝京之后你们再续前缘了?”
傅云琅只是想要提点他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叫他心里有数,完全不曾想他会喋喋不休又追问起这等琐事来。
她重新抬起眼眸,不耐烦的又瞥他一眼。
“没有!”她说。
她和荀越之间,一向都是清清白白的,只是就目前来说,该是很难说服尉迟澍相信他们之间是毫无私情的。
可事实上,上辈子真的没什么的,她和荀越之间的缘分从十年前他离京她进宫之后就干净利落的断了。
后来他君临天下,而她,是臣子妻。
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谁都没有提起前尘旧事。
再到后来,她大多数时候都跟随楚怀安在任上。那些年楚怀安一直放外任,虽然极得朝廷信任,官场上一直平稳的步步高升,却极少得机会回京,她也不是完全未曾起疑过,只是懒得自作多情。
而现在,她却几乎可以确定,那些年楚怀安放外任应该就是荀越有意为之。
他刻意躲着她,不想再让她时常在他面前打转儿。
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治理天下上,男人的执念,并非狭隘的一定要牵绊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他也还可以有他的抱负和更大的格局不是吗?
尉迟澍在认真观察她每一丝情绪的变化,基本可以断定她没有说谎,可就是因为这样,他反而更觉困惑。
“是么?”他长长的沉吟一声,忽的坐直了身子,倾近她来,“既然你对我坦诚,那么有件事,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他的表情过分凝重了,傅云琅的一颗心不由的猛然往上提:“什么事?”
“你的那位荀世子啊……”尉迟澍道:“其实每年的万寿节他都有回京,只是刻意没在你跟前露面罢了。”
怎么,荀越难道不是这十年都没再回过帝京吗?
他每年都回京,却又刻意回避,不肯在她跟前露面?
尉迟澍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傅云琅讶然。
同时,更是胆战心惊。
讶然的是这么多年了,荀越他居然当真从未将他们幼时的那份情谊彻底放下过吗?
而心惊的,则是以他的身份,总是混在安国公府进京送礼的队伍里偷偷摸摸回京,万一被承德帝发现,他就不怕引起对方的猜疑和戒心吗?
她一直以为今年猎场上他的出现,就只个意外的巧合。
一瞬间,心中有些被强压下去的情绪突然又翻出来,在平静的心湖上掀起惊涛骇浪,傅云琅茫然无措,百感交集。
尉迟澍则是望定她,继承了她惯常波澜不惊的冷静,又再质疑:“他是故意躲你的?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们父子早就在筹谋大事, 她于他们而言,早就被划归敌对的立场?
可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前世,最后虽是荀家得了天下, 可是荀越不仅妥善替她安置了姚皇后遗体, 更是善待了承德帝,将他与他的一众后妃圈禁起来颐养天年了。
他这个叛臣做的, 至少从傅云琅的视角看, 并不算恶劣。
甚至于那时候傅云琅也一直都以为他们家真的是因势而起,被波涛暗涌的暗流强推着才不得已踏上了争夺天下的征程。
而现在回头再看,显然,不是的!
就单冲着荀越伏击尉迟澍, 试图阻断两国联姻这件事上看……
荀氏父子, 就绝对是蓄谋已久的。
他们只是在蛰伏,等着伺机而动, 名利双收。
只要一想到上辈子的姜沅芷有可能是死在荀越手上的, 傅云琅心上便揪扯发疼,窒闷得厉害。
尉迟澍这样近距离的逼视她。
她眼底挣扎之色暴露无遗。
“我……不知道。”她强忍着不肯回避他的目光。
仿佛只要她能表现的不心虚,那么荀越被拉下神坛的可能性便可以相对降低一样。
仿佛只要她不肯去相信,就能继续自欺欺人, 假装荀越依旧还是固存于她心间这么多年的模样。
除了天真烂漫的姜沅芷,荀越是她这前后两世里唯一死心塌地眷恋过的美好了。
如果连他都不再是他……
或者说不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他了,傅云琅突然就会无措到恐慌。
她掩饰不住这种情绪, 更是本能的不想在尉迟澍面前暴露太多她对于荀越的私心,便只能拼命睁大眼睛以此压住眼底疯狂上涌的水汽。
以她的头脑和聪慧, 有些背后更深层次的牵连她一定能够想到, 只是她在用刻意逃避的方式替荀越开脱,她就是对那人还有眷顾, 尉迟澍又如何看不出来?
其实他也可以不把荀越这些年暗中的行踪告知于她的,毕竟明知道她对荀越心存眷恋,这样是会将她朝着荀越那里推的。
可是他也有私心,与她一样的私心,他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完全得到她,就不愿冒险留下任何隐患,有些事与其等到将来由旁人拆穿,不如他亲口告诉她。
“现在你知道了,这些年他也是时时惦念着你的,可有一丝丝的后悔,后悔随了我来大魏?”他再次拉过她的手,执于掌中。
她的手掌比他小上很大一圈,秀气漂亮,柔若无骨。
傅云琅不想惹他误会,当面澄清:“路是我自己选的。”
即使不知道荀越这些年时时都有回京探望并且惦记着她,就哪怕冲着猎场上的事她也能知晓,他的心中对她始终是存着一份情意的,但凡她有那个心思,那么在荀越的身上就也有的是手段可以使。
哪怕是当初姚皇后盯上了她,非要推她出来替姜沅芷挡灾,在宫里的时候她无力反抗不得不逆来顺受,后来也能利用荀越留在襄州城。
可是,她没有。
从始至终,没动半分这样的心思。
这……也是尉迟澍最不能理解她的。
他眼底神色再度转为玩味:“既然早知道荀氏父子最终会问鼎天下杀回京城去,你就没想过要留在京城等他吗?”
明明预知了未来,占尽了先机。
她也说过,她虽袒护姜沅芷,但也不至于毫无私心与底线,换而言之,她明知荀越将来会成为她的靠山,只要换个思路,想办法忽悠承德帝将她们表姐妹都留在京城,那么她未来的路可会比现在好走的多。
她对他,分明没有半分情意的,何苦来哉要舍弃荀越那边的捷径反而不情不愿的来屈就自己?
傅云琅不想跟他谈论荀越,但是她和荀越之间的过去,却是现在两人之间越不过去的那道坎儿。
“殿下想听实话?”傅云琅道。
尉迟澍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说出来的话不会太中听,可他依旧点头:“嗯。”
“有些女子,食爱而生,譬如我母亲。她陷得太深,将我父亲视为她生命的全部,所以我父亲战死之后,她第一时间选择了追随他而去,连着……肚子里的孩子。”傅云琅扯了下嘴角,表情上却是悲伤与嘲讽掺半的。
她说:“在这一点上,我不像她,也不想学她。”
尉迟澍微怔,一时没太想明白她这究竟是在澄清她和荀越之间没有私情还是在变相警告他些什么。
下一刻,傅云琅的表情已经趋于平静。
她再次弯起唇角,语气淡然:“而且,于当年年仅六岁的傅云琅而言,十二岁的荀越是她眼前唯一可见的那束光,曾是她唯一有望抓住的温暖与依靠。可是对如今十六岁的傅云琅而言,他早已经不再是救命稻草了。”
世态炎凉她经历得太多,不仅仅有她六岁到十六岁的这十年,还有后来婚后的二十年,这些时间都足够她成长,她早就学会了独立生存,而不需要攀附任何人乞求救赎。
重生以后,她开始有些疯狂的惦念旧事甚至怀念荀越是真,但也并不是离了荀越就活不成的。
她看着面前已然脸色铁青的少年:“而且怎么活着不是一辈子?我也不愿意去强求和为难别人。”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不管荀越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或者有何为难之处,总归他是从未向她表露过那层意思的。
既然他的意愿如此,那么他二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最好的结局。
这一次,她话里的隐喻之意也越发明朗起来。
“不喜欢强人所难?”尉迟澍推己及人,突然之间就咬牙切齿。
这女人,清醒理智到仿佛没有心一般。
而且——
她居然敢?她还真敢当着他的面就把这些扎心窝子的心里话给说出来?
是料定了他非她不可,不舍得与她翻脸为难是吧?
而,他也的确是拿着她无可奈何的。
打也打不得,骂都舍不得,更不可能将她半道扔下,眼不见为净。
傅云琅甚至做好了他会闹脾气再次甩脸子晾着她的准备,不想下一刻,他又忽的换了张面孔,阴阳怪气冷笑道:“对。本宫与你那那位心思深又矜持的荀世子不一样,本宫是心甘情愿主动送上门的,被你算计也活该!”
所以,她不舍得去纠缠算计荀越,反而有恃无恐算计他……
这一切多顺理成章啊!
傅云琅:……
但尉迟澍终究还是动了肝火,甩开她的手,抱胸靠回了车厢上,斜睨盯着她。
傅云琅被他瞧得发毛,面上也尴尬,不得已,只好转身沏了杯茶递给他,试图缓和气氛:“起初是我有所计较,对不住太子殿下,我只是……觉得不该再欺瞒于您才说的实话。”
是实话,也是提早对他亮明底牌,告诫他不要对她图得太多,她不可能对他生出男女之情来。
只傅云琅这一杯温茶递过来,终究是太子殿下不争气,心头萦绕的怒火瞬间便先熄了一半下去。
他仍是摆谱,睨着傅云琅端茶的手。
傅云琅跪坐在他面前,面容柔婉又端庄,更有那种他只从她身上才看得见的平和与冷静。
尉迟澍于是便想,横竖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先想要强人所难接近她的……
这才勉为其难接了茶盏在手。
特制的大马车走在官道上,十分平稳,因为走得不算太急,就几乎感觉不到路途中的颠簸。
尉迟澍半碗热茶汤下肚,心中横亘的那份义愤难平也就平得差不多。
傅云琅则是细细净手,取水,将他中午要用的汤药坐在小炉子上煎熬,慢慢煽着火。
她做事的时候,极是认真,那种游刃有余又处变不惊的气韵只会在静默中越发的明显。
尉迟澍以往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喜好热闹的人,如今却发现他在她身边竟也是十分享受这份安逸的静谧。
什么朝堂风波,战场凶险,也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骨子里就不是那么要强和喜好杀戮之人,还是因为心悦一人,才下意识的趋近附和了她的喜好,后半辈子的日子若是都能这般安逸自在的过,仿佛也不错的。
他如是想,脑中忽又蹦出个疑惑来。
“傅云琅!”
傅云琅以为他需要添茶,下意识回眸去看。
“你刚讲的故事……”尉迟澍抬了抬下巴:“你说你跟那个姓荀的之间后来也未曾再续前缘,可是照你的说法,等他荀氏一族问鼎天下时起码也是三五年之后了,那时候你都老大不小了,我那舅母当是不至于粗心到将你留成个老姑娘的,你嫁人了吧?嫁的哪家?”
傅云琅面上表情一僵。
尉迟澍原还是一时兴起,见她这般反应,立刻警觉的坐直了身子。
傅云琅之前编瞎话敷衍过他,现在便不太想认这个谎,她佯装若无其事的又扯了下嘴角:“一个梦而已,旁枝末节的小事,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刚还说不想欺瞒本宫,合着你不会真和那个姓荀的……”她伪装得其实几乎可以乱真,奈何尉迟澍对此事格外较真。
眼见他猜疑之余都变了脸色,傅云琅连忙打断,制止他胡思乱想:“没有!”
这话茬儿抢得急,就越是透露出她的心虚。
尉迟澍的眼神已经变得犀利,甚至于搜肠刮肚将帝京之内适婚的青年才俊都飞快过了一遍:“那你嫁给谁了?唐钰鹤?”
事实上,是他以往认识的那些个公子哥儿,看谁都可疑!
傅云琅避无可避,也不能连累无辜,最终避开他的注视,唇齿间艰难挤出几个字:“是……那位楚大人!”
尉迟澍短暂的并未有任何反应,就在傅云琅因为他不过随口一问,才要松口气时,就听啪的一声,向来大而化之的矜贵少年竟是失态猛地将手里茶盏砸了出去。
马车的车厢由硬木所制,茶盏爆裂的声响惊得傅云琅打了个哆嗦。
她还不及去看尉迟澍的脸色并且试图安抚,有两滴茶汤溅落在炉火上,迸射出火星,正好碰在她堆叠了一地的裙摆上。
上好的丝绸料子,极是易燃,裙摆上顿时被烫出两个火洞,有火苗将要窜起。
傅云琅惊慌之下,脑子也是木了,拿着手中蚕丝绣面的团扇就朝火上捂去。
就在眼前火光乍起一下子窜起来时,尉迟澍就扑了过来,劈手夺过她还抓在手里的团扇,用厚重皮毛大氅捂灭她裙摆上火苗的同时,正好坐在外面的聂扶摇听见砸东西的响动打开车门,他顺手将烧着了的团扇扔出车外。
朔风和欧阳方等人也都被马车里的动静惊动,先后凑过来。
前不久才被困火海险些殒命,傅云琅心里多少还有阴影,此时受到了惊吓,已经六神无主的白了脸,呆呆坐着。
尉迟澍则是满面怒容又不能迁怒旁人,就一手扶着她,一边只对外面沉声道:“无事,煎药时不小心溅了火星。”
他的大氅刚好捂住了傅云琅破损的裙裾,欧阳方等人也只当她是做不惯煎药这等杂事儿出的意外,不好冲她发作,就横了聂扶摇一眼:“做好你的本分。”
聂扶摇不敢回嘴,连忙恭顺认罪:“是。”
见着尉迟澍无恙,欧阳方等人也便散了。
聂扶摇想留在马车里服侍,却又被尉迟澍赶了:“你也出去。”
聂扶摇迟疑着去看傅云琅,傅云琅惊魂未定,也完全没顾上她,她见着对方没做声,只能又闷声退出车外。
刚要关门……
尉迟澍正要扶傅云琅挪到里侧的榻上去坐,看到旁边碎裂的茶盏,就又沉声道:“先将这车里收拾干净。”
他心里懊恼自己方才不该沉不住气的发脾气,可是当着婢女的面又拉不下脸面道歉,脸色就越发难看的将傅云琅半扶半拖起来,挪到了里面。
取走大氅,去看她下裳,确定只是裙摆上烧了两个洞人没伤着才放心。
待聂扶摇收拾干净碎瓷片,擦掉四溅的茶汤,傅云琅又叫她帮忙找了条裙子,也不能将尉迟澍赶下车去回避,她索性当他不存在,躲在角落里默默将外裙换了。
聂扶摇很是识趣,随后便自觉出去关上了车门。
尉迟澍心间依旧有火,根源不在于傅云琅在她所谓的一场梦里嫁过人,而是在于琼华宴那日她追楚怀安出宫,两人之间的对话都被他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那时候,他也不是不觉得他们对待彼此的态度有些过分熟稔的讳莫如深,但是偶遇而已,他不曾将事情朝着匪夷所思处联想,现在回头去看——
傅云琅当时说的是:“这辈子你还能再娶我吗?”
明明白白,他们之间原来还有个上辈子对吗?
不只是傅云琅无根无由所做的一场梦,是包括楚怀安在内,他们两人之间有个共同的秘密。
怪不得……怪不得他后来多方核实,都可确认傅云琅与楚怀安之间没有旧交情,可是后来每次见她,那位楚大人的神色态度都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
虽然事情说出来会叫人觉得荒唐,可是所有的线索指向一处,再是不可思议之事也可能就是事实。
傅云琅主动对他说明前世天下局势的发展,是因为觉得两人既然是要做夫妻的,那以后就当是须得荣辱与共,这么大的事,她应当提醒他知道,却当真不曾想到他会抽丝剥茧,敏锐的直接将她老底给掀了。
虽然所谓的前世,就只存在于她和楚怀安两个人的记忆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他的痕迹留下,此时她也依旧只得是对尉迟澍道歉:“对不起……我……”
怎么说呢,相较于荀越,尉迟澍应该会更加介意她和楚怀安之间的前尘过往吧?
骄傲高贵如斯,他当是容忍不了自己未来的妻子曾经与旁人之间有过一段哪怕可以称之为虚无缥缈的过去。
“你闭嘴!”尉迟澍的确是介意,不仅介意还恼恨非常,厉声喝止她。
他狂躁到像是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大狗,若不是因为在马车上,傅云琅觉得他一定是暴跳如雷的当场暴走了。
他满面怒容恶狠狠瞪着她:“你现在会说了?早干什么去了?早知道……离开楚国之前本宫就该先剁了他!”
傅云琅:……
那个楚怀安,什么玩意儿?!
一个破落户的子弟而已,区区一个新科进士,还真当自己了不起,尾巴翘天上天去了?傅云琅主动追着他跑,他居然有脸拒绝?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咦,也不对,傅云琅说他们曾经做过夫妻,可是这辈子那个姓楚的却不愿意再娶她了,那是不是就说明了他们做夫妻时关系也不咋地?
这么一想,太子殿下就更想发疯了,以前他就殚精竭虑防着荀越那小子撬墙根,还得受唐钰鹤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的窝囊气,现在居然沦落到还要为了楚怀安那种货色争风吃醋在这生闷气?
简直岂有此理!
不行!还是好想叫人回去弄死那个狗东西!
而彼时的大楚境内,荀氏父子拥兵自立的消息传开,普天之下都炸开了锅,尤其京城之内的诸多权贵,最是人心惶惶。
楚怀安如今势单力薄,还没有眼观六路及时掌握各方消息的能力,有关傅云琅已经顺利过境离开楚国,以及荀氏骤然起兵反叛之事,他也都是听着朝廷传出的消息才能确认。
而这两件事,便如同相继炸开在他头顶的两道惊雷,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

“怎么会?”
在楚怀安的固有印象里, 想法与傅云琅相同,都坚定的认为荀氏父子是迫于天下局势而起兵勤王的义军,至于最后被推上王座, 则大部分都是天意。
“怎么就反了呢?”
他喃喃自语, 不敢置信。
楚乐刚要说话,书房外就听曲怀意敲门:“夫君。”
楚怀安连忙收摄心神, 楚乐走过去开门, 态度恭恭敬敬的见礼:“夫人。”
然后,便识趣退了出去。
曲怀意抬脚进来,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子,眉宇之间的神情清澈此时却流露出明显忧虑:“楚哥哥, 外头是出什么事了吗?好像乱起来了。父亲刚下朝就派人来找, 说是寻你过府一趟有急事商量,又嘱咐咱们近期务必看管好门户, 叫我若无要事不可随意出门走动。”
楚怀安这日休沐在家, 并且以他现在的官位等级,也没有上朝听政的资格,但他最近在专注于打听傅云琅的消息,这才叫楚乐盯着每日朝堂上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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