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宫宴—— by蓝小岚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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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琅即使心情沉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并不是有多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尉迟澍希望她暂时避开,她也愿意配合他。
没有过多依依惜别的言语交代,很快她又转身上了马车。
尉迟澍带来的侍卫拨出一半护送她,聂扶摇也顺理成章回到她身边。
尉迟澍立在空旷苍凉的官道上,目送她的车马远去,也很快带人隐入夜色中。
傅云琅没再跟聂扶摇打听尉迟澍最近这段时间的确切动态,她既然不能陪在他身边与他时时处处共同承担,这时候便不想知道更多细节,那样只会乱了自己的心,她他怕她稳不住,反而要拖累他。
聂扶摇将一直贴身收着的凤印交还出来,这是她离宫那日傅云琅就暂交她保管的。
而这段时间内,傅云琅以侍疾为名,刻意压着宫务不去处理,本来需要加盖凤印确认的东西就凤毛麟角,后宫又没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拿孝道当借口挡一挡很是方便。
同样的——
皇帝的传国玉玺也如法炮制,现在在尉迟澍手里,宫里摆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叫大家虎视眈眈盯着又不敢妄动的那方是假的。
清栀出事的那刻还当自己的性命要交代在这夜里,很久才缓过劲儿来,抚着胸口唏嘘不已:“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咱们被困在宫里,还真不好往外逃。”
而若是叫傅云琅一直被捏在卢家人手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傅云琅手里把玩着那方玉色通透做工精巧的凤印,眼底没什么情绪的勾唇:“世上并非没有运气这回事,但所信不可太多,哪有这么大的巧合之说。”
清栀以前能在楚宫近身服侍姚皇后多年,脑子自是灵光的,思忖过后便是愕然瞪大了眼:“是惠妃故意放了咱们走的?那她……”
早在皇帝驾崩那日,卢云乔出现在重霄宫寝殿里傅云琅就有所怀疑,而今夜之后,即使她没向尉迟澍当面求证也能确信——
卢云乔至少不是死心塌地站在卢家人阵营里的。
而至于卢云乔会吃里扒外坏自家事的原因,她也能猜个大概。
再至于皇帝和尉迟澍任由事态发展是为了什么,她也知道,虽然卢云乔愿意倒戈,皇帝原是可以以她为人证直接端了丞相府,可是以前因为有丰王掣肘,皇帝在朝局上支撑的艰难,很难大刀阔斧的把握,这就难免留下一些隐患和藏得比较深的蛀虫。
他和尉迟澍父子摆这一局,就是想看朝臣的反应,好将暗处的爪牙一一拔除,别的不说,这不迄今为止就揪出了一个忠君爱国的理国公府?
而至于皇帝为什么不在自己治下做这些,那便就又是他爱子心切的另一桩用心良苦了。
他在位时,虽然也可以想办法将这些人一一揪出来,可是他行将就木,已经不需要继续立威和造逝,留着这个机会给他儿子,他要让尉迟澍亲手去做,经此一事,他才能真的镇住朝堂,成为真正叫人敬畏的铁血手腕可以力挽狂澜的君主!
皇帝是用自己的死,最后一次替儿子铺了路。
彼时,皇宫。
音璃带人在重华宫搜索凤印无果,消息报到卢信礼那里,卢信礼当即就有点后悔,动了想要追回傅云琅的心思。
因为禁军首领的家眷也被扣押宫中,最终他是没敢和卢信礼的人硬碰硬,所以,卢信礼此时便在这宫里来去自如,只是不好太明目张胆,来时是换了装束趁夜来的。
心腹领命刚要领命出去,卢云乔就推门进来将人给拦了:“区区以色侍人的一介女子罢了,既然荀氏的那位想要,您予他就是,何必为了这红颜祸水再树他为敌?”
卢信礼在大魏朝中虽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但是对大楚朝廷方面的一些隐秘却鞭长莫及,知道不了太多。
尤其尉迟澍对傅云琅宠爱的紧,谁还会再去想歪了,联想到傅云琅这样的女子身上还会牵扯着别的风流韵事。
但是卢云乔这话,明显话中有话。
卢信礼眼皮一跳,不由的狠狠的一愣:“这话怎么讲?”
卢云乔道:“说什么儿时有些旧情,又要认义妹?那位荀越荀世子我也略有几分耳闻,祖父觉得他会是个这般心思细腻周到的人吗?早前我曾在陛下那里瞧过一些东西,该是太子殿下回国前陛下叫人去探查的有关未来太子妃的生平吧……楚国皇帝曾经有意将傅云琅指婚安国公府的这位世子爷,只是被安国公给拒了。”
卢信礼还是将信将疑:“这又能说明什么?”
“可是安国公府的荀世子至今未娶啊,据说还洁身自好,从来不近女色……”卢云乔勾着唇角笑得讽刺,“单独一件事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可是将这三件事联系到一起,就实在是耐人寻味了。”
卢信礼是年纪大了,所以思维下意识不会往男男女女情情爱爱上去联想,卢云乔这话便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是不了解傅云琅的生平,可是对荀越却知道的比卢云乔多。
的确,荀越那样杀伐果断能叫亲爹都仰他鼻息的人,他会这么积极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来给大魏一个即将失势的太子妃撑场面,这事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性格。
卢云乔继续道:“而且,现在我们把人送给他,就算他们两个没有私情,可是这事儿落在太子的眼里,那个姓荀的与他之间也是隔着夺妻之仇了。”
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最终卢信礼拿不到这个皇位,他也不会想要尉迟澍好过。
而现在,傅云琅充当了两个男人之间红颜祸水的角色,确实他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凤印……
“她既然回了大楚,去到了姓荀的身边,那她就没资格再做大魏的太子妃了,即使凤印的下落只她一人知道又有什么用?”
卢信礼本身对凤印的兴趣其实也不大,他更在意的是皇权。
如此,他居然真就迟疑意动起来。
卢云乔与他是在无人的偏殿见的面,之后就带音璃回了茗香阁。
音璃仗着是卢信礼的心腹有些自视甚高,深更半夜,自是不会亲力亲为再服侍人,回寝宫便下去休息了。
卢云乔回了自己寝殿,由底下宫女服侍着洗漱更衣完毕就独自坐在了床上。
夜深人静时,执音才蹑手蹑脚拎着个食盒从外面进来。
卢云乔思绪被她打断,骤然抬头看来:“拿来了?”
执音死死抓着手里食盒,面色纠结又忧虑的盯着她:“小姐您当真要这么做吗?其实也不必非得是现在……要么您再想想?”
卢云乔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黯然与挣扎,随后她只是冰冷的勾唇苦笑:“月份再大些,我怕我就会舍不得了。”
她心意已决,执音也没什么主意,只得依了她。
放下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卢云乔看都没有看一眼的接过去,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傅云琅没再去管力所不及的那些事。
亲卫换了那夜护送她离京的那批人的衣裳, 带着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路引和通关文牒,只是在傅云琅的授意下加快了行程北上。
三日后,顺利抵达崇光城, 却在国境前被城门守卫拦下。
聂扶摇看向傅云琅, 傅云琅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行人,连人带车马都被请到旁边的卫所暂扣。
约莫半个时辰, 守将霍骢匆匆赶来, 手里拿着傅云琅等人带来的那份通关文牒。
“太子妃?”见到傅云琅,霍骢明显大为震惊。
但是京城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他即使戍边也该早收到了讣告, 包括近期朝中动荡的消息。
是以, 不等傅云琅说话,他紧跟着又是神情一肃:“朝中现下多事之秋, 不知……太子殿下可好?”
傅云琅微笑, 并不多言:“殿下无恙,霍将军守卫边城辛苦,只管尽了您的本分就是。”
卢信礼以朝廷名义下发的通关文牒,很显然——
在霍骢这里并不好用。
如此, 傅云琅反而更安心了些。
霍骢能为一军主帅,自不可能是有勇无谋之辈,自然听出傅云琅是不欲多说。
他也很识得分寸的转移话题, 再次面露狐疑打量起傅云琅一行:“恕臣斗胆再问一句,太子妃您这是……”
傅云琅半真半假道:“殿下最近比较忙, 本宫又不太帮得上他, 他便说是趁此机会叫我回母国探望一下亲人。”
霍骢捏着手里文牒,相比于朝中那些卢信礼已经控制了朝堂的传言, 他是更相信傅云琅的话的。
见着傅云琅不想多说,他也不多勉强:“关外形势复杂,可要微臣派人护送太子妃?”
“我手底下这些人尽够了。”傅云琅摇头。
又嘱咐:“不过霍将军还是假装不曾发现我吧,但若是卢相方面的人将来问起我们一行人的动态,您就叫底下人告诉他我们顺利出关去了,至于后续的事……无论他们再多问什么,您只管推说不清楚。”
从押解她的人身上搜出的东西,除了路引和通关文牒之外还有卢信礼写给荀越的亲笔信,这信件措辞虽然隐晦,终究还是拿着傅云琅做人情,用来示好拉拢的。
只不过么,信件傅云琅刚拿到手就烧掉了。
而在大魏朝中,卢信礼肯定不敢公然宣称他将自家太子妃做人情送出去了,所以目前为止,她的行踪还是秘密。
而傅云琅私心上的确是想要回帝京一趟,也的确是想会会荀氏父子,但是不能以一份“礼物”的身份。
霍骢有些顾虑到她安危,难免迟疑。
傅云琅于是笑道:“无妨,殿下都替我安排好了,随行的尽是精锐,他们十几个人护我一人,确保无虞。”
“那……好吧。”霍骢身为一方主帅,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当即摒弃杂念,点头应允。
傅云琅重新上了马车,过关出城。
城门三里外的岔路口,有她提前派出来的两个人已经重新替她准备了马车和所有人的替换衣裳。
大家在此改装,换成平民装扮,也换了辆普通的马车。
按照两年前傅云琅来大魏的经验,他们十几个精壮护卫护着仅有的一辆坐人的马车,一眼看去就没什么行李,这样的车队对草寇来说就是鸡肋,劫了他们纯属吃力不讨好。
相安无事两日后,他们再度过关,进了襄州城。
在进城之前,傅云琅再次分散了随行人手,将绝大多数侍卫遣散,分批进城,这样相对削弱了目标的明显性。
然后,她和清栀聂扶摇,再多带了一个侍卫扮做车夫,十分低调的进了城。
她有心着急赶路,在襄州城内也并未停留。
出城,与其他人手会和,继续赶路回京。
北上的路走了六日,比她预想中的更顺利,可见在荀氏父子治下地方上已经很快重新稳定,步入了正轨。
但是经过一波动荡和战乱洗礼后,沿路百姓确实比之前都要更加的惶惶,对过路的外乡人也格外谨慎。
而这种安定的状态,是从襄阳城到帝京递减的,越是接近京城,仿佛局势就越紧张。
“京城方面是又出什么事了吗?”聂扶摇也察觉了异样,忍不住问。
傅云琅道:“应该没事,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荀氏父子占据京城却始终没个名分定下来,朝臣害怕再有动荡,自身利益会化为泡影,他们惶惶不安,上行下效,百姓自然也是如此。”
因为荀越作梗,荀宗平不敢公然给自己正名称帝,但是对外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总不能说他是受制于自己的亲儿子,而不敢称帝吧?
当时被逼无奈,他对外的解释是要等一举拿下西北的叛军,真正的国泰民安了再考虑天下的归属。
端的是好一番不顾私利,宽宏大义的模样!
而可气的是,荀宗平豪气干云的夸下海口,荀越却在收拾了各方分散的敌对势力后就直接班师回朝,并没有一鼓作气去西北收服叛军的意思。
几个月了,他没事人似的在京城赋闲,唯一与以往相同的是依旧每日不间断的练兵,抓住手里兵权不放手。
傅云琅能够想象到荀宗平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的皇位就在眼前却没法公然拿下的憋屈,没忍住,勾着唇角有些恶劣的笑出来。
第七日,离着京城已经没多远。
傅云琅于是再次下令,将人手分散开来,她依旧是只带了聂扶摇他们三个,叫其他人在暗中盯着,不得她召唤便不需露面。
因着是最后一日,时间比较充裕,她这才有心情稍稍放缓了行程,顺路看看马车外面的风景。
寒冬腊月,事实上也没什么可看,而这时节,正与两年前她离京那会儿差不多。
整整两年,时间好像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再回头看,当年种种仿佛还在昨日。
夕阳西下,傅云琅正撑着下巴在窗口发呆。
坐在车辕上的聂扶摇回头:“主子,咱们是要直接进城吗?”
傅云琅迟疑了一下。
她不是很想这会儿就进城去,因为荀宗平一旦得到她回京的消息,一定不会容她,她并不想在京城里闹到人尽皆知。
可是如果不进城,又怎么能将消息分别透露给荀宗平和荀越呢?
正想着,就看前面路边停了辆马车。
马车的车轴断裂,歪倒在一处地上的坑洼处,两个小厮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围着个穿着厚实的妇人焦急不已。
“你先扶着夫人。”见着这边有马车行来,婆子匆匆将人交代在丫鬟手里然后跑过来拦停了傅云琅的马车。
原是想找车夫和聂扶摇求情的,结果一眼看到靠在窗边的傅云琅。
找下人帮忙和直接找马车主人哪个更有用一目了然,是以她刚奔到聂扶摇面前又转而找到傅云琅这:“这位夫人……”
傅云琅如今梳的也是妇人发髻,很好辨认。
大冷的天,婆子已经出了满头大汗,慌张解释:“您是要进城是吗?能否行行好,搭我们一程?我家夫人月份大了,不小心动了胎气,这眼见着怕是就要生了……您救我们一命,我们感恩戴德。”
这妇人是要生了,并且方才因为受颠簸又惊吓,已然见了红,十有八九是要难产。
这时候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都嫌产房污秽,他们这样的,别说天寒地冻的路上行人少马车更少不好找人帮忙,就是这样拦下了傅云琅,她心里也慌张,觉得很难说服对方帮忙。
傅云琅朝那路边看了眼,觉得那捧着肚子疼得脸色煞白的妇人眼熟。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认出来了。
“扶摇,去帮她们一把,扶那位夫人上车。”没多犹豫,傅云琅当机立断吩咐。
聂扶摇跳下车,快跑去路边。
马车上,清栀也立刻翻箱倒柜,找了些被褥衣物迎枕什么的铺垫好。
那产妇的身体十分娇弱,又因为在路边耗了小半个时辰,已经疼得走不了路。
聂扶摇向来干练,直接将人打横一抱,在对方丫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大步流星将人抱到了车上。
众人合力帮忙,七手八脚将车上最舒服宽敞的位置让给了产妇。
傅云琅则是坐在了最外面靠近车门的地方。
聂扶摇下车前整理衣裳,那婆子看见她衣袖上沾上的黄红混杂的水渍满脸歉意又带着讨好:“弄脏了姑娘的衣裳和马车,实在抱歉得很,我们会赔的。”
依旧是怕对方嫌晦气,再将她们赶下车。
偷眼去看,聂扶摇是一脸的无所谓,傅云琅则是神色淡然,仿佛并不介意的模样。
这马车也不是特别大,聂扶摇将车夫赶了,她驾车,将对方那家的小丫鬟也捡到车辕上坐着,继续赶路。
加快了点速度,由那家的丫鬟指路,先朝他家去。
马车上,那婆子一边照顾产妇一边絮絮叨叨再三向傅云琅解释并道谢:“我们夫人就快生产了,原就是想去庙里上香顺便给孩子求个平安符,谁曾想就这么不凑巧竟然遇到这事儿,若不是遇到您这样心善的人肯拉我们一把,属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怀里的曲怀意疼得头目森然,冷汗岑岑。
她双手捧着肚子,大口喘息。
生孩子的事傅云琅没有经验,也帮不了什么,就没说话,倒是曲怀意缓了缓,气若游丝的道谢:“傅大小姐,多谢你援手。”
傅云琅对她没什么特殊情绪,闻言倒是微微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认得我?”
曲怀意扯动嘴角笑了笑,但是发动起来实在是太疼了,随后她就又煞白了一张小脸儿,再顾不上其他。
楚府在城西,离着南城门有些远。
等到将曲怀意送回家,天已经全黑了。
他家的人都搬不动曲怀意,又不好叫家丁护卫沾手,聂扶摇好人做到底,帮着将人抱进去。
小丫鬟在前面领路,那婆子依旧对着立在门口的傅云琅千恩万谢:“这位夫人您是与我家夫人认识是吗?家里这会儿正乱,就怠慢您不请您进去坐了,您这车……改日待我们夫人渡过难关,我们……”
傅云琅则是借着楚家门檐底下的灯笼,看到马车里曲怀意方才坐过的褥子上一片血迹。
她上辈子小产那次都已经是久远到几乎可以模糊了记忆的往事了,回想也不会有丝毫心绪波动,只是同为女子,她知晓妇人生产的危险。
“你家夫人情况怕是不大好,你家家主不是官身?太医院那位管太医可还住在京城?递帖子怕是请不来,叫你家大人亲自去请,他是京中最有名的妇科圣手。”傅云琅没等她唠叨完直接打断。
那婆子闻言愣了愣。
他家门房的人也被曲怀意方才的样子吓得够呛,连忙道:“大人尚未回府。”
楚怀安如今官位不算高,本来依着他新科探花郎的优势,升迁应该可以很稳,但是赶上朝廷动荡改朝换代的乱世,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六品,亲自去请太医都未必请的来。
说话间,那婆子也瞧见了马车上的血迹,吓得面如金纸,六神无主:“这……这……”
傅云琅又提了句:“你家夫人的娘家我记得是侍郎府,要么去岳家打声招呼。”
曲家总不会不管自家女儿外孙的死活。
此言一出,这婆子直接面如死灰。
傅云琅心下微动。
上辈子的曲家见风使舵,事发后很顺理成章的跟着投诚了荀氏父子,但是这回好像是出了什么变故……也或者是曲、楚两家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
总归看这个情况,他们是请不来那位太医的。
傅云琅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吩咐清栀:“你带她去吧,太医院的人认识你,这个面子还是好争的。”
清栀当初也是姚皇后身边红人,她出面,即使那位太医暂时想不通眼前什么情况,但是靠着一张熟脸和曾经的身份请他走一趟还是方便的。
“奴婢出面……真的好吗?”清栀颇是忧虑。
“去吧。”傅云琅道,“我不怕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本来还愁用什么法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消息放到宫里去,这倒是现成的机会,给楚家这边只是送个顺水人情而已。
“是!”那婆子也还懵懵懂懂,就被清栀拉上马车带走了。
傅云琅转身进了楚家院内,下人引路将她带去了曲怀意的院子。
曲怀意本来也就在年底这块生产,家里是提前有跟住在附近的稳婆打过招呼的,家里人很快将人请来,还顺手薅了个大夫。
两人一合计一诊断,果然是难产,且还因为产妇受惊,导致了胎位不正。
傅云琅没往屋子里进,但曲怀意时而爆发出来的叫喊声凄厉,傅云琅听得也是心里一揪一揪,频频蹙眉。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清栀才将太医带来。
产房里人仰马翻折腾到下半夜,说是太医施针正了胎位,经过九死一生,曲怀意生了个男孩。
略孱弱,但是健康的。
而她本人,则是一口气松懈下来,直接晕死过去。
她生产的情况并不好,还要担心产后大出血,傅云琅请了太医留到天亮再走,多看护一下。
太医虽然也是纳闷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但终究今时今日这位的身份今非昔比,横竖宫里现在没了女眷需要问诊,太医近来也是闲得很,无所谓多卖一个现成的人情。
楚怀安一直也没回,他家小厮去宫里翰林找人,说他昨日下午有什么公干出城了。
傅云琅在楚家徘徊,直至天明时分,得太医保证曲怀意肯定没了血崩风险这才慢悠悠往外走。
聂扶摇很是纳闷,边走边回头:“您和这位楚夫人以前是好友吗?”
她家这位主子可不是多热情的人,见死不救的事她做不出来,但是按她一贯的作风,把人送回来也就仁至义尽了,若不是顶好的关系,犯得着又请太医又要特意等着产妇脱险整整熬一夜?
傅云琅模棱两可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而她虽然对曲怀意没什么成见,可是依着她和楚怀安以往的关系,两人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聂扶摇持续狐疑着。
主仆一行出了楚家门,在门口刚要准备上马车……
傅云琅动作慢吞吞,瞧得聂扶摇心急。
这时,忽而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一侧的巷子外面涌进来大批御林军。
为首的人傅云琅认得,荀宗平的心腹,以前安国公府的大管家。
“果然是你!”那人冷着脸脸,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眼神阴恻恻的盯着她,“那就有劳您移步,随我走吧!”
傅云琅看见他来,心中终于满意。
她眼底蕴了丝丝笑意,站着没动:“我要是不肯跟你走呢?”
第099章 死局
国公府的管家与荀越之间因为上回的事已经算是结仇, 只是连荀宗平都拿着荀越无可奈何,他自也是只得忍气吞声。
此时他高居马上,眼神阴鸷盯着傅云琅, 仿佛是在俯瞰蝼蚁。
几乎不带丝毫犹豫, 他直接抬了抬手:“那正好,倒是可以省了我的麻烦。”
荀宗平知晓傅云琅回来, 只会迫不及待想要赶在荀越发现之前先杀了她, 以绝后患。
本来说要带她回去,也只因为当街杀人会落人话柄。
好在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这楚府门前也没几个人。
傅云琅面上笑容微敛,沉声道:“你敢?你以为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一旦叫荀越知道……
管家身上之前被荀越扔出去撞出来的内伤尚未痊愈, 霎时间仿佛五脏六腑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眼底冷傲瞬间蓄成杀意, 咬牙切齿:“那就全杀了!”
他带来的人立刻拔刀出鞘,张牙舞爪砍杀上来。
跟在傅云琅身后出来的管太医和楚府的下人俱都惊骇不已, 仓皇往门里退, 只有傅云琅一动不动稳稳站在门檐底下的台阶上。
御林军剑拔弩张的冲上来,聂扶摇和车夫两人立刻挡上前去,三两下就撂倒数人。
管家一开始压根没在意傅云琅身边跟着的这三两个人,却不想这一男一女居然皆是身手不俗。
这样一旦打斗起来, 动静自然惊动了左邻右舍,很快便有人探头出来瞧热闹。
管家见状,心里立刻就慌了。
荀宗平对傅云琅的确是恨不能除之后快的, 可——
前提是这件事必须是要彻头彻尾瞒着荀越的,否则就只会叫他们父子之间本来已经名存实亡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而管家自己本身, 就更是怕极了荀越的报复。
“翰林侍读楚怀安有里通外敌之嫌, 理应下狱受审,尔等负隅顽抗便是死不足惜, 给我就地……”他当即毫不迟疑的再次高声下令,竟真是要将这一府邸的人都做知情人士灭口。
傅云琅依旧不慌不忙,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清栀之前去太医院,是没找到管太医的,提说他已经轮值回家,最后是在他家里把人请来的,但她既然出现在了太医院,这消息自然也是不胫而走。
荀宗平就住在宫里,在这方面消息理应上来得更快些,可是在进京前傅云琅也叫探子打听了,最近这段时间荀越也是留守京城,住在安国公府的。
既然他和荀宗平不对付,依着傅云琅对他的了解,他就绝不会叫任何事逃出他的掌控,必然也会盯着宫里各方面的消息,只有可能是因为送信来回耽误了工夫,比荀宗平来得更晚一些。
而果然,这边杀戮刚起,另一侧的巷子外面戚枫已经率先策马狂奔而来,口中大喊着:“住手!”
管家认出了他来,心脏顿时就像是被谁给一把攥住,脸色刷的就变了。
而这个时候,一切却是为时已晚。
不说戚枫的出现就表示荀越已经发下傅云琅的行踪以及他们的意图,因为紧随其后,荀越带着一队人马也已经杀到近前。
管家手底下那些人,说是御林军,可是能被荀宗平派出来执行秘密任务的就必是他从襄州城军中带回来的心腹,这些人最是清楚荀越是什么人。
是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都迟疑停了手。
戚枫最先到来,看见立在台阶上的傅云琅,眼底神色有些难掩的复杂,但是没说话,只是默默打马往旁边让了让。
“世子爷!”管家眼见着荀越上前,虽是自知大势已去,今天这事不可能成了,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他交涉,“您别误会,是国公爷听说……”
这时候,他自然不会承认荀宗平派他前来是要杀傅云琅的。
荀越直接就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他是得了消息,从城外军营紧急赶回来的,风尘仆仆。
看着立在昏暗灯影下的傅云琅,女子的眉目如画,神色平静又淡然,很难和他记忆里活泼软糯的小姑娘重合,可他也是暗中关注着她长大的,他知道,如今十八岁的傅云琅就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