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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宫宴—— by蓝小岚ya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31

傅云琅没说话。
荀越面上表情也冷硬的不带丝毫温度,但是来回上下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跟我走。”最后,还是荀越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符合他一贯脾性的笃定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而实际上……
这话他却是在同傅云琅商量的。
而这也是时隔十多年,当年皇宫的不辞而别后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时过境迁的生疏与苍凉。
傅云琅依旧没说话,但她微微点了头,然后二话不说直接上了马车。
戚枫不用荀越吩咐,立刻带人先行护卫着马车离开。
“世子……”管家紧张又不甘的叫了一声。
荀越目光锐利如刀,并没有也直接随同离去,他反而打马踱到管家面前。
管家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有那么一瞬间是想不管不顾的落荒而逃的,然则带的人手太多,在他周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荀越驻足在他面前,语气冷淡却清晰:“这是第二次了……”
管家恍惚了一下,意识到他所谓的第一次还是指的那次在晴芳殿的事。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心头,下一刻,还不等他摸出腰间的佩剑,一只大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他的脖子。
周围的人也只听得咔嚓一声,就见管家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之后他脑袋就像是失去吊线牵引的木偶直接耷拉下来。
荀越很快收手,他的身体就笨重的破麻袋一样直直从马背上栽落。
明明周围都是他带来的人,却是每个人都对他避如蛇蝎,下意识的躲避,竟是没有一个人伸手接他一把的。
原因无他——
这位管家大人在国公爷跟前再是得脸面,可就因为他是世子亲手杀的,谁还敢替他出头不成?不仅不敢出头,更怕受了他的连累。
就在现场鸦雀无声时,荀越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信口雌黄,构陷忠良,其罪当诛,将他的尸体带回去复命吧。”
好歹他是没当众说出“为虎作伥”这事儿是他亲爹指使这句话,那批御林军反而如蒙大赦,更是一个字不敢多辩,连忙去收拾管家尸身。
而有了荀越这句话,也等于是驳回了方才管家硬栽给楚家人的罪名。
何况傅云琅本人都被他带走了,这时候也没有杀人灭口的必要了。
荀越没再理会他们,重新调转马头也离开了。
那边,傅云琅的马车这会儿已经将要拐出巷子。
聂扶摇一直趴在窗口朝后面张望,看了荀越的行事,心中还算颇为满意,转述给了傅云琅。
傅云琅只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依旧没多言语。
只是清栀,一直绞着手指,局促不安的偷眼去看傅云琅。
聂扶摇不晓得傅云琅和荀越之间的纠葛,她却清楚,现在傅云琅就这么跟着荀越回去了……
她心里说不上的紧张不安,同时也不知道该是如何是好。
戚枫刻意放缓了速度,走得不算快,原是想等荀越追上来的,但是慢悠悠走过两条街也没见荀越来。
他之前出巷子时候明明就看到荀越那边已经完事了。
略略思忖,便明白这是荀越故意的,他便不再拖延,将人带回了国公府。
“大小姐,您先请进,属下这就安排人去给您整理住处。”戚枫对着傅云琅的态度格外恭敬些,不仅仅因为她是荀越的心上人,还因为当初在崇光城算是傅云琅出面力保才叫他全身而退的。
傅云琅微微颔首,由聂扶摇二人扶着下了马车。
进门前,她转向聂扶摇:“这里还是安全的,我身边不用你服侍,难得回来一趟,你寻你弟弟去吧。”
的确是难得回来一趟,聂扶摇更是归心似箭,想见她那弟弟的。
但她只是目光微微闪烁了下便果断摇头:“不了,奴婢侍奉主子就好,扶光也长大了,稍后我抽空去打个招呼就行。”
傅云琅不勉强她,带她一起进了府。
这府里,如今就只荀越一个主子住着,下人不多。
戚枫几乎是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叫来,以最快的速度替傅云琅整理了一个院子出来,并且依着自己的私心,将傅云琅的住处安排在了离着荀越住的最近的一个院子。
傅云琅对此没有异议,直接带人搬了进去。
其间——
荀越一直未曾露面,却不知道是直接没回府,还是回了之后又刻意避着她了。
而事实上,荀越是已经回来了,只是人在前厅。
他也没做什么事,就立在敞开门的正厅门口,面无表情看着天上月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子。属下已经安排傅大小姐在天香苑歇下了。”戚枫下意识放轻了语调禀报,后面的话,却是欲言又止。
荀越唇线紧绷,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然后,他这才抬脚进了后院。
戚枫本以为他至少该去见一见傅云琅,说点什么的,可是没有,他只是目不斜视回了自己院子。
戚枫:……
傅云琅那边,似乎也没有主动找荀越聊聊的打算,为了赶路,她颠簸十余日也是一身狼狈,舒舒服服先泡了个热水澡。
而荀宗平来得则是比她预期更快,她才刚整理好衣物从屏风后面出来,外头就已经有了动静。
荀宗平看到管家的尸体被拖回去,就已经炸了。
等到火急火燎赶来荀越这里,就看到几个丫鬟端着明显是精致准备过的饭菜往天香苑来,怒火就更是险些差点冲破天灵盖喷出来。
他是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有直接杀到这边亲手结果了傅云琅,依旧进了荀越的院子。
父子二人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
两个院子虽说离得近,但中间还隔了一个小花园的距离,傅云琅这边开着窗户坐在窗前却也还是偶尔能到一两声,只是具体听不清究竟说了什么而已。
当然,她也没有去偷听人家父子吵架的欲望,只是心情很好的勾着唇,一直听。
清栀拿着一打干帕子坐在她身后替她绞着刚洗过的头发,则是被那边的动静吵得胆战心惊,频繁皱眉。
荀宗平和荀越父子之间话不投机,最终他只待了一刻钟不到就又怒气更盛的暴走而去。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聂扶摇跑到门口,亲眼确认他走了,这才折回屋里。
傅云琅道:“至少今夜他不会再来闹事了,你去吧。沅沅应该也在粮油铺子,也替我报一声平安。”
聂扶摇并不太清楚帝京这边的具体情况,但是荀宗平这个公认的将来的天下之主居然没能奈何的了他儿子,这重发现还是叫她觉得挺意外的。
“那好吧,奴婢一定快去快回。”聂扶摇应了声,拎着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小包袱出的门。
院子的大门虚掩,是给她留的门。
傅云琅劳累过度,胃口就不是很好,简单吃了点便搁了筷子。
洗漱完毕,打发清栀先睡,她依旧是半开着窗户坐在了窗口。
腊月初的日子,北方的天气是干冷的。
荀越推门进院子时,一眼就对上她从窗口直直望过来的目光。
事实上荀越在外面徘徊许久,没听见院内的任何动静,他还以为她睡了。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他眼底仿佛迅速酝酿出了一场风暴又很快消弭于无形。
定了定神,他还是举步走过来。
没上回廊,就站在廊下,与傅云琅之间隔着半丈开外的距离。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他开口,语气显得随意又平静。
傅云琅倚在窗口笑了笑:“大魏的现状你也清楚,我在那边帮不上什么忙,就说暂时回来小住一阵,避一避。”
他们像是两个半生不熟但关系还算不错的老朋友,平静又寡淡的交流。
荀越闻言,却是眼皮狠狠一跳。
他不傻,联想到自己之前送去的国书,多少也能有几分逼近于真相的猜测,顿时便有几分懊恼。
他从来没想过要趁人之危,而他自己虽然完全不在乎名声,却痛恨旁人用肮脏刁钻的视角去揣摩他和傅云琅之间的关系。
男人微薄的唇,再次紧绷成一条直线,眉宇之间有压不住的怒意在沸腾。
傅云琅却只当看不见,依旧云淡风轻的笑道:“我本来没打算住你这的,但是没想到国公爷对我的敌意这么重……所以,只能给你添麻烦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不是十分明艳活泼,却是恬淡温婉,有种细水长流般静谧的美好。
荀越定定望着她。
她倚靠在窗内,而他在窗外,就这一条回廊之间的距离就是今生他二人之间注定了永远不可跨越的雷池。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次下意识想要伸出去,想要触摸她近在咫尺的面庞,最终却只能一次次加重力道无限攥紧。
良久,他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临走前,又道:“皇都那边的消息我替你盯着。”
然后转身,如来时那般,仿佛没事人似的大步走了出去。
院门再次被掩上时,傅云琅脸上笑容就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
微弱月光之下,她眼底冰封的情绪里隐约泛上一丝懊恼。
随后,她抬手掩上了窗户。
另一边,荀越则是游魂一般回了自己的住处,失魂落魄又坐在床沿上发呆许久。
最后,他抬手,痛苦的用手盖住脸。
他一心惦念记挂着的姑娘回来了,他隐约能够察觉到她的居心不良,却既没有勇气去坦诚戳破她脸上的面具,与此同时更是深深惧怕他们之间很快就会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揭开。
如果,他能够再卑劣一点,当初就昧着良心哄骗将她一直的留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好一些?
可是如果骗了她,如果将她一辈子都困在一个走不出的谎言里,怀揣着这样卑劣的私心与愧疚,他真的就能比现在过得更好吗?
不知道呢!
他和傅云琅之间的,早就是个死局了。
而另一方面,荀宗平回到宫里就大发雷霆,砸了半个御书房的东西,更是关起门来对荀越破口大骂,暴跳如雷的很是发泄了一番。
傅云琅只当不知道这事,十分心安理得的在安国公府荀越的庇护之下住了下来。
足不出户,安安静静。
就这么安生了一段时间,西北突然传来急报,说是叛军借助雨雪天气做掩护,又趁着年关前后朝廷这边的守卫略有松懈已经连续发动三次强攻,现在双方对垒僵持的防线秦城危在旦夕。
以往若是遇到这等紧急战事,荀越会义不容辞第一个主动请缨率兵出征,可是这一次,荀宗平找到他时他却只是当面反问了对方一个问题:“我若去了西北领兵督战,我前脚走,你后脚就会杀了傅朝朝,永绝后患是吧?”

无关乎城府与心机, 这是在某些场合之下人的身体与思维最本能的反应。
荀越与他是父子,对这一点微弱表情的变化自也是尽收眼底。
荀宗平瞧见他眼底泛起的冷漠与嘲讽,下一刻就又暴跳如雷的低吼:“你到底还要怎样?且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 你还去招惹她将来会惹来怎样的祸事, 单单就是……”
该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想直面的问题,他语气哽了一下, 也是露出嘲讽又恶意的神情来:“到了现在你没死心?即使我不阻挠, 你以为你跟她能有结果?”
傅云琅已经是大魏的太子妃了,虽然大魏朝中现在正乱着,但荀宗平这么多年的上位者做下来眼光还是不差的,隐约之间他几乎也可以猜到卢信礼难成大器。
就不论傅云琅这样是为什么回来的, 也无论将来尉迟澍还肯不肯要她, 但总归她的这层身份早就板上钉钉,以荀越对那丫头近乎走火入魔一般维护的心思, 他还能舍得将她无名无分的金屋藏娇不成?
但是在天下人的眼光里, 他就更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和傅云琅在一起。
是以,在荀宗平看来,傅云琅这趟回来居心叵测,而他这傻儿子就是一腔热血的在做无用功。
这字字句句, 钢针一般直戳荀越的心窝子。
事实上这些事不需要任何人再额外的告诉他,他自己就都很明白。
可是——
他说服不了自己。
哪怕是远在千里之外,知道傅云琅处境艰难, 他都做不到袖手旁观任她自生自灭的事,何况现在她还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
所有的道理他都懂, 他也从不曾失去理智, 但就是在理智清醒的自我告诫中还是要无法自控的一意孤行。
青年将军的面庞冷硬,目光却是坚定阴郁的一语不发。
荀宗平暴躁又在原地转了两圈, 反而无奈软了几分语气:“好,我们先不说她。就说西北叛军大肆反攻,如今秦城已然岌岌可危,一旦这道防线被突破,后续起码百里之内再没有能拦住他们的天险关卡了。你要执着于儿女情长,至少也别在关键时候昏头,轻重缓急这种事还需要我现在再跟你交代?你我父子如今的局面得来不易,绝不可以再轻易动摇军心民心了。”
说着,他语气一顿,终还是不得不再次拎出傅云琅来:“一旦失去了眼下的大好局面,天下再度动荡……我问你,你还哪儿来的余力保她?”
他并不知道荀越当初之所以破釜沉舟的反了,真正的诱因就是傅云琅。
但不是为了抢夺傅云琅,而是为了给她做后盾。
而现在,荀宗平也只以为荀越这趟对傅云琅失而复得,就再不会肯于将她送回大魏去。
可是如果他们父子不能坐稳这江山,他又那什么去和尉迟澍争?
荀越知道他的言不由衷,自然也没兴趣跟他解释自己真正的心思。
在荀宗平几乎堪称苦口婆心的劝诫下,他只是冷道:“若是这所谓的江山天下就只能靠我一人来守……那么不要也罢!”
“你……”
荀宗平险些被他一句话噎死,将要再度暴跳如雷时,他已经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没在宫中逗留,而是直接回了国公府。
这段时间,傅云琅住在他府上之后,以前他即使每日去城外军营练兵,但是只要没有紧急公务晚上都是要回来的,而这几天却是有意避开,几乎没怎么回来过。
偶尔回来,也是深夜,远远看到天香苑的灯火都熄了。
所以算下来,也就除了傅云琅刚回来那日两人匆匆见了一面之外,这段时间里却是连面都不曾见过的。
管太医和楚家那边,荀越也都递了话,叫他们闭嘴,再加上傅云琅自从住到他府上就足不出户,她回京的消息实际上是瞒得很严的。
第一次大白天回府,荀越远远看见天香苑所在,走到自己院子门前时终究还是脚步一缓,过门不入,继续往前走去。
聂扶摇今日又往粮油铺子探亲去了,清栀边做针线边陪着傅云琅小坐。
傅云琅则是百无聊赖,独自摆了棋盘,双手互相对弈。
她就是闲暇打发时间的,不怎么走心,故而便是面色恬静淡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荀越从外面进来时,正巧看见她一局终了,正在一颗颗捡拾棋盘上的棋子,将他们分开黑白装回瓮裏里。
冬日里不好敞着门,房门是虚掩的。
荀越因为心中踟蹰,就本能有几分蹑手蹑脚的放轻了一切动作,然则他开门的动静实则清栀和傅云琅都察觉了。
只是清栀第一时间就看过去,见到是他,紧张的立刻就要起身见礼却被荀越以一个眼神制止。
傅云琅则是犹豫了一下。
随后,刚好有风从推开的门缝里吹进来,她不好再装,这才抬眸看了眼。
荀越立在门边,心里有一瞬间的无措,但面上也丝毫不显,随后就关上门径自走过来,坐在了傅云琅面前小几的另一边。
“今日不忙吗?怎么这时辰就回来了?”傅云琅问,语气十分随意。
同时,她依旧是在聚精会神的整理棋盘上的棋子。
“嗯。”荀越同样也是敷衍着应了声。
然后,就也没了后话。
傅云琅从容做着自己的事,看似是与年幼时活泼开朗的样子大不相同了,可荀越还记得,她小时候其实就是这样的,别看素日里带她出去玩时她会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啊,实则真遇到她感兴趣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对着几块石子或者猪骨头津津有味的摆弄半晌。
就如是现在这般,仿佛这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她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无聊。
这明明就是重新见到她后他觉得最熟悉的一幕场景,可是冥冥之中却又鲜明的感觉到——
一切都不一样了。
即使是与旧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她安静玩着她喜欢的玩具,他也安静从旁陪着她,看着她,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生疏至此,不仅隔着久远的时光与岁月,更有可能还隔着心机暗算和阴谋诡计。
她再不是那个天真烂漫,肆意玩耍的小姑娘,而他——
也不是心无旁骛陪伴她的小小少年了。
心里的酸涩,如泉涌。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也连带着放大了内心翻涌澎湃的情绪,以往的荀越多的是痛苦与不甘,只有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觉着难过了。
因为——
他再一次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是真的失去他的小姑娘了,连个做梦的念想都留不下。
“这趟回来,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想做吗?”即使心底里暗流涌动,荀越面上依旧保持得不动如山。
他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捏紧,以克制冲动,甚至不叫自己伸手去帮她挑拣棋盘上所剩不多的棋子。
不该他妄想和染指的东西,他可以一直忍着不动。
傅云琅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依旧垂眸拣拾棋子,语声淡淡:“也没什么别的能得做的了,就是还得再见沅沅一面,不过也不着急,等我走之前去找她一次就好。”
她说的,不是她没有什么想做的,而是没什么她能做的。
荀越假装忽视掉两者之间的不同,生硬岔开话题:“大魏的皇都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你不用多想。”
“嗯。”傅云琅乖巧的应了声。
说着话,她也将最后的两枚黑子和一枚白子分别放回它们该在的地方。
事情做完,她这才抬眸正视荀越:“你今天特意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女子的眸光沉静又清明,没有沾染明显的市侩算计,但也同样褪去了天真无邪。
这是第一次,在这样好的天光下荀越这般近距离的看清楚长大后的傅云琅的样貌。
无可否认,她是美的。
不同于她生母那种娇弱毫无攻击力的美,她美得更加落落大方,有个性,有独立的人格和当有的棱角,不是那种张扬的妩媚,而是一种闪闪发光的明朗。
荀越心底贪婪注视着这张脸,面上缓慢展开一个十分克制浅淡的笑:“西北秦城有变,我可能需要领兵一趟,如果你在这也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与我同去?”
一直默不作声抱着笸箩坐在稍远地方的清栀蹭的一下站起来,神色惊惶。
她是一直没弄明白自家太子妃怎么就会不避嫌的住到荀越府上来,当然,这不是单纯为了偏袒尉迟澍,毕竟她原本也不是效忠于尉迟澍的奴婢,而是纯粹为着傅云琅的名声和将来考虑,怕这事将来要在尉迟澍心里留下疙瘩,对傅云琅不好。
而现在,这位荀世子居然连领兵出征都要带上傅云琅?
若是傅云琅当真跟他去了,那就更不得了,事情一旦传开,将来怎么对尉迟澍交代?
清栀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可终究碍于身份和本分,忍着没能开口。
傅云琅面上依旧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却在听到“秦城”二字时悄然用力攥住了裙摆。
“哦。”随后,她只云淡风轻摇了摇头,“不了。他说待到朝中定了大局便来接我,我还是留在帝京比较好。既然你有公干,那就忙去吧,青穗最近已经将我家旧宅整理的差不多,我搬过去就好。”
亲人早都不在了,傅家的旧宅其实便是她的伤心地,她若真要住回去,荀越不会拦,也没立场拦着她,可是……
他会舍不得!
更会——
荀越胸中骤然一阵窒闷。
不仅仅是因为她言语之间亲昵的那个“他”,更是因为她这模棱两可的话语间藏着的那些他暂时琢磨不透的玄机。
她明知道荀宗平要杀她,可是自从来了这里,却从始至终不肯正面提及此事,这本身就已经很有问题了。
别说什么因为碍于他们是亲父子,不想当面挑拨他们的关系,若她的顾虑真是这个——
她说她是回来避祸的,她可没必要非得进京,横竖她将一路上的行踪都藏得隐秘,半路上随遇而安,藏哪里都比冒险来京城更安全。
傅云琅这趟回来,一定是另有什么目的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而现在,她似是而非拒绝随他出征,却又刻意表明待他走后要搬离这里就更证实了这里头一定有事。
她在想什么?
她在算计他!
荀越只觉眼窝酸涩的厉害,可是心里涌动的情绪却没有一丝丝的戾气。
他不舍得怪她,也不可能怪她。
无论……
她做什么。
“知道了。”压下舌尖上泛起的点点苦涩,他最后也只是心平气和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清栀在旁捏了一把冷汗,直到亲自送他出了院子,折回屋里才对着傅云琅欲言又止:“主子……荀世子若当真领兵出征了,宫里那位怕是不会放过您,万一……”
这京城,可是他们荀氏的天下的,唯一能镇住荀宗平的就是荀越,而一旦荀越离京,哪怕他留下再多的人手保护,以荀宗平现时的身份也总有办法在这铜墙铁壁上撕开一道口子。
傅云琅手指依旧死死攥着裙摆,将布料都捏皱了。
她垂眸,盯着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手指,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却构不成笑容,喃喃的附和:“是啊……他可一定不能走。”
清栀看她模样,也只当她也是在为着前程性命担忧,不由的唉声叹气起来。
傅云琅则是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眼时,眼底都是疲惫。
她用力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回了卧房。
西北的战事刻不容缓,今日之内就又有连续两封战报进京。
荀宗平再次传召荀越进宫时,荀越拒绝了。
后续他又派了两次人来,荀越更是直接避而不见。
因为荀宗平没有正式称帝,就也不好摆早朝的谱儿,但是朝政还是要议的,所以每日清早宫里也有个议事的朝会。
荀越懒得见他,一般没有紧急的事通常是不去的,可是次日的朝会明明有十万火急的军政大事要商议,他却直接没露面。
不得已,朝会议事之后荀宗平又亲自杀了过来。
父子之间再度爆发冲突,动静大到险些将屋顶掀了,结果毫不意外又是荀宗平负气而走。
聂扶摇昨日去粮油铺子,可是聂扶光赶着去押解一批要赶在年关送回来售卖的货物,并不在京,她就又回来了。
左右是无所事事,听着那边院里的争吵,她便竖着耳朵听消息。
荀宗平走后,她又进一步打听后续。
而当天下午,荀宗平就紧急点齐兵马粮草,亲自率兵北上驰援秦城去了。
“早上那位过来,原本还是想要游说叫荀世子领兵的,可是搬出了天下大义都没说动。”自古以来孝道为先,聂扶摇对这位荀世子忤逆生父的壮举很是唏嘘,“那位该是受了刺激,回去就点兵亲自出征了,半个时辰前人已经出城了。”
傅云琅一直沉默听着,听完她的话,捏着裙摆的手指反而越攥越紧。
清栀也颇是感慨,附和着同聂扶摇说了两句,回头才发现傅云琅在走神,连忙唤她:“太子妃?您……怎么了?”
傅云琅飞快的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唇角扬起一个笑,轻道:“的确理应是这样的。”
这话听着有点没头没脑,清栀两个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然而,傅云琅不解释,她们也没再深究。
荀宗平离京后,荀越越发的早出晚归,开始接替他坐镇京中,理政稳住大局。
随后又是几日,没再和傅云琅碰面。
傅云琅横竖是窝在自己的一方小院里,他不来,她心上反而能略感轻松些,否则——
她多少也会心绪复杂,觉得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
她知道荀越不可能放心将她与他那父亲同留在一处,所以故意利用了他。
西北的战事紧急,他们父子僵持下去,最终只得是如前世那般,由荀宗平带兵去和西北叛军做最后的决战。
虽然这辈子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但所有大事发生的轨迹却是大差不差,荀氏和西北叛军的决胜之战依旧在秦城。
上辈子,荀宗平的野心和帝王梦都是碎在此一战当中的。
不是直接殒身战死沙场,而是战事虽然最后险胜,他本人却重伤垂危,拖着一副残躯回到帝京与荀越会和。
荀越在史书上给了他开国皇帝的尊荣,可他却没能撑到龙袍加身一尝所愿那一日,真正登上帝位的是荀越。
只是那时候他应该不是被迫上的战场,而是他和荀越父子默契的一直分头四处征战,这辈子因为他们率先提早拿下了帝京,他养尊处优上瘾,才直接将希望寄托于荀越。
而她,之所以会赶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不想留在皇都拖尉迟澍后腿是一方面原因,另有也是她从尉迟澍那里早两个月就知道西北叛军和荀氏父子对峙的战线抵到了秦城,上辈子荀宗平的殒命之处!
她回来,就是想尽力试一试,想要试图将这人推上上辈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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