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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宫宴—— by蓝小岚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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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送?
傅云琅想杀荀宗平,其实当初也明明还有别的更迂回的方法的,可是她选择了亲自出面,这里头到底藏了什么玄机他一直都懂的。
现如今,他们二人之间隔着的就是彼此的杀父之仇。
她的父亲是荀氏手里的亡魂,而她又亲自出面算计,要了他父亲的命。
她做的这般决绝,无非就是要彻底断了他的所有念想,与他划开界线的。
荀越迎着凛冽寒风,终是笑出声音:“横竖结局已定,也就不需要什么当面的告别了,无声的转身离开,才是于彼此而言最体面的结局。当初是这样,现在……亦然!”

第106章 自由
至于他的登基大典, 早就皇榜昭告天下,定在了元月二十,傅云琅明知道, 她却并没有半点要留下观礼的意思。
当真是旧事当面揭开之后, 她便决绝至此,不肯给他再留任何的余地。
荀越明白, 她这般干脆利落的斩断过往, 实则是对大家都最好的处理方式,可是他心脏里常年缺失的那部分依旧无法填满,有凛冽的寒风不停的灌进来,真的特别特别的疼。
荀越面无表情的转身, 走下宫墙。
傅云琅一行南下的路上也总免不了要听人议论荀越即将登基称帝的事。
荀越新拟定的国号为“盛”, 寓意一往无前,开创盛世之意。
但他并没有追封荀宗平。
荀宗平的结局连上辈子都不如, 上辈子他虽然没能过上皇帝瘾, 至少还有个被追封上来的开国皇帝称号,也算变相的全了他一辈子蝇营狗苟、不择手段的算计。
而这辈子,荀越没有成全他。
这不是傅云琅对荀越要求的,但她心里却十分明白, 荀越之所以这样做其实就是为了迁就她。
因为她父亲的事,她十分清醒的知道她和荀越之间是不可以生出男女之情的,可是这样一次次承了荀越的人情却又将他一个人留在遗憾痛苦的深渊中, 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他们在南边的青山郡停留了一日,姜沅芷到底是不肯跟随他们同去大魏, 他们便在此地安顿了她。
晚间, 表姐妹二人难得又睡在了一处。
姜沅芷将脑袋挤在傅云琅的枕头上,又在被子底下拉着她的手, 终是忍不住旧事重提替自己的母亲道了歉:“姐姐,我跟母后都很对不起你,虽然也弥补不了你什么,但是你也尽早忘了那些事好么?”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是何其不易,傅云琅本就因为家变而导致了性格格外的敏感多疑,当初被姚皇后背刺又逼迫,这件事对她的伤害不仅仅在于她在南下之后经历的那些危险和艰难,最可怕的是那会进一步摧毁她心中对于旁人的信任。
姜沅芷一直都知道表姐这些年里的心思重,心里的负担也重,所以那时她才反应格外激烈,觉得自己母后的做法不可饶恕。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次姚皇后坚持不肯随她离开,她才没有过分勉强。
事实上,不仅仅是姚皇后,包括她在内都该赎罪的。
“都过去了。”傅云琅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也没有装听不懂。
她从来没有丝毫怨怼过姜沅芷,但是对于姚皇后——
诚如她离京那日对清栀说的那般,那件事后,亲戚的情分就断干净了,她不会回头报复对方,也更不会原谅。
这时候,她只是轻拍了拍表妹的背:“你若实在想她了,等到时过境迁,偶尔回去见一面也行,以后我也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叫自己受委屈。这里离着大魏也近,若是有事一定告诉我,别自己扛着。”
事实上以承德帝和姚皇后的身份,她们既然被圈禁,就绝不可能再叫他们和姜沅芷见面,但是现在因着傅云琅在荀越那里特殊的面子,倒是可以确保只要她想见,就一定会叫她见到。
当然,这些都是额外的人情,既然傅云琅自己本身都没打算和荀越之间藕断丝连的来往,姜沅芷也不会轻易再去动用这层关系。
但是离别在即,为了叫傅云琅安心她还是闷声应了:“嗯!”
帮着姜沅芷安顿整理了一天,隔日一早,尉迟澍就带着傅云琅继续南下。
姜沅芷出城送的他们,一直在官道上站了许久,直至他们的车马在视线里模糊消失这才恋恋不舍转身往回走。
尉迟澍歪在马车上打盹儿,半天睡不着,索性一把将傅云琅捞到怀里,拿她当个枕头抱着蹭了蹭这才觉得舒坦了。
傅云琅沏茶沏到一半,艰难转动脖子回头看他:“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按理说不应该啊,他这人一向能屈能伸,不该矫情的时候向来可以做到随遇而安的。
“昨晚你不在,有好几回我都差点忍不住偷摸过去把你扛回来。”尉迟澍将脸埋在她鬓边磨蹭,“而且一天还在大盛境内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傅云琅微微诧异的警觉起来:“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大盛这边不会有人会对他们不利,总不能是他急着过来接她,反而是没等自家那边的事情处理干净而带了什么尾巴来吧?
尉迟澍看着她突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只觉一拳头捶在了棉花上,脾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他暗暗磨了两下后槽牙,终是没敢无理取闹,只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反问:“你跟那个姓荀的之间这回是彻底断干净了?”
好歹是没说他怕荀越突然发疯,再追上来跟他抢人。
傅云琅本就不是十分迟钝的人,如何听不出他言语里的阴阳怪气?便知她这小心眼的夫君是又犯病了。
心里想笑,她只得强行忍着:“我跟他之间本来也没什么。”
“没什么?”尉迟澍明显不信。
傅云琅正色:“这次见到他之后我也曾认真仔细的想过,我对他的应该从来就不是什么男女之情,那只是我对突然转了个弯的命运的耿耿于怀和不甘心。”
否则,不至于上辈子都已经放下的人,这辈子突然又变得耿耿于怀起来。
之所以开始频繁想念有荀越存在过的童年时光,是因为在楚怀安身上的失败叫她再次受到了打击与伤害,她这才又一次开始对未来怀疑和迷茫。
那段时间她之所以会那么想念荀越,大约是内心深处一直都为了这命运觉得委屈与不公,求告无门之下才会总想着若是当初没有那场变故……
当然,如果当真未曾发生过那场变故,她也未必就不会真的对荀越有情,但是没有如果,这就注定了他俩之间的缘分早就在她且还懵懂的孩童时期就彻底的断了。
傅云琅这话还是中听的,尉迟澍表情明显缓和了几分,也还依旧不依不饶:“那么他对你呢?”
傅云琅心上忍不住漫上一丝愧疚,但又被她飞快压下去,她摇头:“不重要了。”
尉迟澍当然明白,只要傅云琅坚定的不肯回头,荀越就注定了只会一败涂地。
但也可能就是因为荀越的行为太克制太君子了,反而叫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来自于这个人的威胁,多少也觉得有几分的胜之不武了。
他大掌揉了揉妻子的脑袋,宣誓主权般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因为尉迟澍回去也要准备登基大典的事,路上他们便几乎没有耽搁,马不停蹄的赶路。
回到皇都,已经是月底。
这段时间皇都有欧阳方坐镇,由卢氏一族引发的叛乱已经彻底平复,相关人等要么在冲突中当场被击杀,要么就是锁拿下狱,等着过堂定罪,大局面已经彻底平复下来。
而尉迟澍不在这期间,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他干脆选在二月二龙头节这日举行的大典。
登基和封后大典一起,这一日傅云琅陪着他一同走过祭天祭祖的每一道仪程,直至在百官的朝拜见证之下登顶权利的巅峰。
是夜,三更。
前朝国宴才罢,宫中的喧嚣在慢慢归于平静。
皇宫建筑群的西北角是天牢,夜深人静,层层牢门被打开,拎着一盏灯笼的女子裹着厚重的斗篷,兜帽掩住大半容颜疾步走在昏暗逼仄的甬道中,直至去到最里面用了两层铁栏杆围住的一间单独的牢门前。
引路的狱卒只将她带到便自觉躬身退下,脚步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格外厚重。
倚在墙壁上形容枯槁、败光了所有精气神儿的卢信礼本是百无聊赖掀了掀了眼皮,待到看清兜帽底下藏着的那张脸,他眼中瞬间迸射出强烈的杀意猛地扑过来。
“孽障!你居然还敢出现!”
他这个人一直注重养生,体型偏清瘦,入狱这半月又消瘦了一大圈,此时怒目圆瞪的模样完全没了以往的高雅清贵,反而面目狰狞如恶鬼。
卢云乔立在两层围栏外面,看着他困兽一般张牙舞爪向自己伸出獠牙却无能为力的样子,不期然轻轻嗤笑出声。
她从没想到自家总是自视甚高又运筹帷幄的祖父居然还会有今日这一遭。
下一刻,她就落落大方的掀开兜帽,露出依旧妆容精致高贵的容颜。
两相对比之下,卢信礼更是眼中遍布血丝,目赤欲裂。
“卖亲求荣,是谁教你这样背叛我的?”虽然知道现在多说无益,他却控制不住的嘶吼咆哮,“尉迟氏父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会叫你临阵倒戈去做他们的爪牙?你就是个蠢货!扳倒了我,扳倒了卢家,你也是乱臣贼子,戴罪之身,你以为你能得什么好?”
“我不能得什么好,但至少比在你的手底下过得都好。”卢云乔很平静,只是神情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祖父你应该不知道,你的秘密其实是我主动找到先皇告知于他,并且以此为筹码,求他纳的我进宫。虽然所谓的帝王宠爱只是做给旁人看的错觉,可是没人会要求我每日必须要做些什么,或者要求我应该为了家族利益如何如何的牺牲,除了懵懂无知的孩童年岁,只有在宫里的这一年我才觉得自己终于像个人了,而不是你用来满足自己野心的垫脚石和棋子。”
事实上卢信礼也一直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会急转直下闹到这个地步,李太医明明诊断卢云乔是真的有了身孕,并且谨慎起见,他还叫来别的大夫也给把了脉。
本来只要有卢云乔肚子里这个“遗腹子”在,就哪怕尉迟澍活着回来,他也不是毫无胜算,以此为筹码总还能搏一搏的,可是半月前当尉迟澍带兵杀回京城,众目睽睽之下要求再验卢云乔的喜脉时,召集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会诊,他们居然一致诊断卢云乔并未有孕。
他之所以能在京城里只手遮天耀武扬威,打着的就是替卢云乔的“皇子”争权的幌子,这孩子突然成了子虚乌有的谎言,他就成了出师无名的乱臣贼子,之前被他笼络和追随于他的势力直接就从气势上先行瓦解了。
他一直只当卢云乔是一枚棋子的,哪里想到从一开始卢云乔进宫时他们一家就成了跳梁小丑。
卢信礼急怒攻心之余却更想死个明白,他浑浊充血的眼球胡乱到处瞄,很艰难才勉强找回一点清晰的思路:“你跟他们合谋坑我?你的肚子……”
提起她的肚子,卢云乔眼底霎时也迸射出愤恨绝望的光。
她残忍的冷笑:“那个啊……音璃每回带了你安排的人来,还要从旁监视我,那自然就是真的,而给我诊脉的李太医他们也都是你的人,他们自然也都不会骗你,可是自从你深以为然不再逼着太医每日给我诊脉安胎开始我就一碗汤药将你的筹码打掉了。”
她强忍着凌迟一般的痛楚悄无声息的拿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又休养月余之后等到东窗事发,届时太医们再来诊脉,甚至都很难发现她曾经怀过孕。
也许窦太医那样经验老道者是能够诊出一丝端倪的,可是横竖她的孩子没了,卢家就是大势已去,谁疯了才会把真相说出来,当然是顺水推舟站到尉迟澍的阵营去了就好。
“你……”卢信礼气短暴怒,再次咆哮,“你这孽障,你害了咱们卢氏阖族的性命!”
“别人都能死,就你们不能?”卢云乔无所谓的反唇相讥,“你推我进宫争宠时,可有想过我的死活?我的命就不是命?”
卢信礼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听她顶嘴,反而更加气急败坏:“这是你身为卢家女儿该做的!”
“我也曾经以为身为卢家女儿,我该谢你们的生育教养之恩,予以回报的。”卢云乔用一种看死人一样冰冷的眼神看着牢狱之中的他,“祖父,你知道我最恨你是在什么时候吗?你知道最终叫我下定决心与你们同归于尽是为什么吗?”
这半月来卢信礼每日都在不甘的反思,反思他究竟是怎么输给尉迟澍父子的,现在卢云乔却告诉他他是败在她手里的,这样的挫败几乎已经将他直接击溃。
他死死咬着牙关,腮边松弛的肌肉因为愤怒而不停的痉挛抖动。
卢云乔隔着牢门与他对视,可是看着看着就笑了:“那天我跪在先帝面前求他纳我,当时想的是他一定不会同意,届时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将我遣回卢家,做了你的弃子,你将我送去家庙也好,赐我一条白绫也行,总归我是不指望了,可那时候陛下见我的第一句话却是说他的年纪也能做我祖父了……”
她原就是不甘心做棋子的,可是也觉得除了自毁退出棋局,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当时,她甚至做好了皇帝震怒甚至赐死她的准备,然而皇帝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却叫她瞬间心酸至极。
卢信礼看她这表情,隐隐便意识到了其中缘由,暴跳如雷的叫骂:“蠢货!君心难测,以他的城府拿捏你这种……”
“是,我也知道那极有可能只是他操纵人心的手段,可哪怕就是他顺水推舟的算计呢?”卢云乔直接打断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最终下手毁我辱我的也是你而不是他!”
她进宫以后也不是完全不曾动摇,也曾犹豫想给自己家人留活路的,可是她的家族是怎么对她的?
为了叫她怀上孩子,母子俩一起给他们做谋朝篡位的筹码,他们居然秽乱宫闱,买通了两个侍卫,轮番让音璃带过去和她苟合。
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啊,出身高门,识礼义知廉耻,她不是没有替家族牺牲的准备,也愿意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联姻任何人,婚后的日子再艰难都认了,可是卢信礼对她做的事却是下作到叫她濒临崩溃。
也许皇帝对她也用了心机,奉行无为之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只等着卢家人将她逼上绝路,她自然就会倒戈相向……
可是卢家却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谁叫他们不把她当人看,不择手段的一再践踏将她往绝路上逼呢?
卢云乔以为她不会哭,却还是有两行清泪无知无觉的滚出眼眶。
“既然横竖我这辈子是注定不得善终了,那么做谁的棋子不是做呢,是吧?”感觉到了脸上湿意,她抬手抹了抹,不再理会卢信礼的咒骂叫嚣,重新扶起兜帽:“祖孙一场,我今日来看过你,便是要你死个明白,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提着灯笼,转身往回走。
拐过一个弯,又往前走了一段,途径另一间牢房外面又再顿住脚步,看向披头散发窝在墙角的一个男人:“四叔。”
那男人本是颓废到近乎麻木,闻言愣了愣,等到后知后觉辨认出她的声音,眼中瞬间闪过狂喜,立刻飞扑过来:“乔姐儿……救……”
话音未落,卢云乔却自袖中摸出一柄短刃,锋利刀尖抵在了他喉头。
卢四爷惊恐万状,脸色瞬间煞白,有一万个疑问却也不敢贸然问出口,他甚至仿佛连退开躲避都不会,就僵硬立在卢云乔的刀锋之下,冷汗直冒。
卢云乔面无表情看着他:“这把刀是当初惠妃夏氏自戕用的,她一生受骗于四叔这样的人,又被咱们卢家做棋子利用致死,想来真真是可怜的很。好歹当初你俩好过一场,哪怕你只是逢场作戏,四叔现在还能记得她的样貌长相吗?自得了她的死讯之后,每每午夜梦回时可会想起她,又可会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卢四爷眼睛瞪得堪比铜铃,一寸寸垂眸看向抵着他脖子的短刃,神情恍若见鬼。
“她在九泉之下等着你,我看四叔这样也不像是有血性敢于以死谢罪的。”卢云乔看他这样,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她将匕首重新揣回袖子里。
卢四爷腿软的一屁股跌坐在地。
卢云乔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反正迟早都是死,那你就再多苟延残喘两日吧,顺便仔细想想将来黄泉相见你该如何向她赎罪!”
言罢,不再理会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的卢四爷,大步走了。
上一个惠妃夏氏当年凑巧被她这四叔所救,因她有几分姿色,卢信礼又看好她坚韧的性子就起了利用的心思,指使卢四爷私下花言巧语博取她的芳心,同时又算计将她送入了宫中。
夏氏乍一看不是卢家的人,也几乎没人知道卢四爷是她情郎,所以她在宫里埋藏的才会那么深。
这些年,为了以情字为引拿捏住她,卢四爷一直兢兢业业扮演着痴情人,为她抵抗家族压力坚持不肯娶妻纳妾也不入仕,就一个人闲云野鹤的过。
而实际上,他私底下养着几房外室,生儿育女什么也没耽误,至于仕途则是他本身就不是那块料,与其进了官场却没能力升上去丢人现眼,还不如也当筹码,佯装成是为情所困无心仕途。
卢家人织了好大一张网,撒了好大一个谎,足足将夏氏骗了这些年,直至卢云乔心中不愤对她道出实情,那女人崩溃之余选择了一死了之。
要不是有夏氏的前车之鉴,卢云乔也不会被彻底激起了逆反心理,有勇气最后奋力一搏。
而他们这个卢家,则是从根上就早已经烂透了,一家子都是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死不足惜!
卢云乔怀着一腔愤懑从天牢出来,走出院子便看见停在那外面的辇车。
她定了定神,直接跪地磕头:“罪妾卢云乔心愿已了,愿意遵循承诺为先帝殉葬,请陛下赐死!”
她该自称卢氏的,可是走到尽头也实在不想和那一家子为伍,不愿意继续冠以那家的姓氏,继续做他们的棋子和附庸。
辇车上的尉迟澍和傅云琅是下了宴会直接过来的,尉迟澍歪着身子闭目养神,是傅云琅将车幔掀开一角,递了一卷圣旨出来。
青穗将圣旨捧过去。
卢云乔诧异的缓慢直起身子,一时却迟疑着没有接。
她朝傅云琅递来询问的眼神。
傅云琅微微一叹:“先皇留了遗诏,你举发逆党有功,他不需要你殉葬。对外,陛下和本宫会称你是被圈在皇陵终生替陛下守灵,以后……你自由了。”
卢云乔双手捧着那卷沉甸甸的圣旨,愕然瞪大了眼,不期然间泪水就在眼眶里凝聚。
但她死死咬着唇,不叫眼泪坠落。
傅云琅心中又再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曾经摆在你面前的坎儿已经迈过去了,死也死过一次了,以后便好好活吧。天地浩大,还会遇到很多人,还能看到很多风景,你保重。”
帷幔重新垂落,辇车缓缓驶离。
卢云乔捧着手里圣旨,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她和皇帝那样的年龄身份差距,自是不可能生出男女之情来,并且因为她家族的关系,她入宫后皇帝也的确不是很待见她,一直以来她在皇帝面前更像是一个被边缘化了的晚辈,皇帝虽不为难她,她却一直以为等她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后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殉葬,是她为了表决心当时当面对皇帝承诺的。
本就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却不想皇帝会宽宏到留下她一条生路。
没有了家族的束缚,挣脱了身份的枷锁桎梏,她真的自由了!
辇车上,尉迟澍微醺着眯起眼,看向身侧缄默的傅云琅:“你很羡慕她?也想和她一样到处看风景去?”
傅云琅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片刻之后就洋洋洒洒的笑了:“我看你也是一样的。”
尉迟澍:……
自由和广阔的天地固然令人向往,她也不介意为了身边人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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