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宫宴—— by蓝小岚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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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之前和古师爷站在一处的小子快跑过来,恭恭敬敬作揖道:“您是要寻之前与您同行的那位姑娘吧?我家公子瞧见她和两个婢子都被随行的侍卫护着趁乱离开了,应该……无甚妨碍,要么您回家瞧瞧?”
见傅云琅看向此人,古师爷连忙解释:“这位是翰林新晋的庶吉士楚大人的家仆,之前闹刺客时他家接亲的队伍也刚好经过此地,说起来也是他的下人赶着去附近府衙报官,步兵衙门的人才能第一时间赶到。”
楚怀安的小厮,傅云琅自是认得,也是跟了他许多年,挺机灵一小子,叫楚乐。
“古师爷言重了,这是应当的。”楚乐腼腆笑笑,又再拱手道,“既然此间事毕,那小的就先告辞了,府里今日大喜,怕是还有许多杂事需要人手帮衬。我们公子交代,有关之前街上的风波,府衙若有任何疑问,以后尽管再去我们府上寻他。”
说着,还周到的给报了个楚宅的地址。
那位楚大人,不仅是得了圣眷的新科进士,更是吏部左侍郎家的乘龙快婿,古师爷这等人圆滑至极,热热闹闹的寒暄着还亲自送了楚乐一送。
傅云琅却没再多言,冥冥之中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猝然抬眸,正对上尉迟澍饶有兴致打量她的目光。
显然,他依旧是对她与楚怀安的旧事兴味很浓。
第016章 有病
知他此时必定又在暗暗揣测,她心中厌烦,直言催促:“叫人寻了朔风他们回来,我们赶紧走吧,也不知沅沅平安回去了不曾?”
再拖下去,等宫里得了动静派出御林军,事情就越发闹大了。
尉迟澍耸耸肩,看向路铭川。
路铭川立刻道:“他们应该就在后面一条街上,我去找。”
傅云琅担惊受怕又跑了半宿,实在累得慌,扭头就先上了马车。
她一只脚上穿的还是湿漉漉的鞋袜,很难受,坐稳下来,刚犹豫着要否将鞋袜先脱了,却看车门再度打开,尉迟澍也弯身走了上来。
傅云琅微微局促,连忙把脚缩回了裙摆底下,遮掩。
马车里面空间还算宽敞,两人规矩的各坐一边。
可是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多少有几分犯忌。
傅云琅扭头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去看窗外。
不多时,朔风果然带着几个手下匆忙返回。
傅云琅自觉从窗边退开,给尉迟澍递了眼色。
尉迟澍约莫也是乏力的紧,懒得大动,他直接倾身过去,趴在了窗口。
“属下等护卫不利,罪该万死!”朔风等人奔到跟前,齐刷刷便跪了一地。
尉迟澍居高临下,神态之间却只见一片慵懒的随意,看不出半点刚经历一场生死劫数的余韵。
他漂亮的手指甚至悠闲的轻叩了两下窗框,方才淡声打了个呵欠:“受伤的人先包扎一下,时候不早,赶紧回去了。”
那几个护卫,除了最后赶到的朔风,其余六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外伤,之前因为尉迟澍负伤失踪,众人吓破了胆,也没怎么顾得上包扎。
但是见方才他们还能生龙活虎的四下搜街寻人,可见全都伤势不重。
“是。”
几人立刻聚到一块儿,训练有素的互相包扎。
朔风则是忧心上前。
做护卫的人金疮药都是常年随身携带,他刚探手入怀想要摸药出来给尉迟澍处理伤势,却从对方衣袖划破的地方看到里面隐约白色布条平整包裹的痕迹。
再看与尉迟澍同坐一辆马车的傅云琅,朔风便识趣没有再多事。
护卫那边很快整理好,路铭川和步兵衙门当值的首领又各自点了一队人马亲自护送。
尉迟澍没有拒绝,但他又好像压根不担心刺客会卷土重来,就一直无精打采趴在窗口。
三更已过,街面上行人绝迹,只有零星几个大店铺门前的灯笼彻夜不熄。
为了尽早把他们安全送回宫去,路铭川一行人赶路很快。
傅云琅身体疲乏困顿到了极致,一时半会儿却还因为精神过度紧张,反而并不想打盹儿,就一直端端正正的坐着。
尉迟澍挪到窗口之后,她就稍稍侧身坐到了主位上。
此时两人之间只隔着不远的一点距离,尉迟澍暗中偷瞄了她几次,却也始终未曾主动搭讪。
直至马车行至一条繁华大街的街口,他突然一骨碌坐直身子:“停一下。”
然后马车一停,便推开车门,利落跳下了车去。
打马在队伍最前方开路的路铭川警惕折返:“尉迟殿下,您这是……”
“别紧张。”尉迟澍笑着指了指开在街角的一家裁缝铺子:“我去买点东西。”
路铭川觉得他这简直就是瞎胡闹,却又不能出言指责,只得是看向了朔风,希望他身边的人能劝一劝。
却不想,朔风竟是二话没说,已经大步过去,哐哐哐的砸起了店铺大门。
路铭川:……
“殿下要买什么?是要寻些干净衣物替换吗?还是卑职替您去买吧。”
不得已,路铭川只得自己好言相劝。
“你买衣裳送我?那成何体统。”尉迟澍婉言拒绝,说着已经径自走了过去。
路铭川赶紧招呼人手,紧随其后。
没有追随他进铺子,却是一队衙役严阵以待候在门口。
尉迟澍只进去不多一会儿便就折返。
路铭川却见也身上仍是那一身破损染血的脏袍子,狐疑之余再细看,才发现他右手拎着个不起眼的布包。
包袱里的东西不大,他拎在手里也轻飘飘的,甚至都好像还没有一件春日穿的长袍的分量。
本来这位祖宗一时兴起,大半夜敲开铺子强买强卖也不足为奇,可是他又明显觉得从那裁缝铺子出来的朔风……
额,脸色有些讳莫如深的古怪。
就好像……他主子买了什么稀奇古怪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可是一个普通的裁缝铺子,除了能高价购得旁人预定的成衣之外还能买来什么?
路铭川这里一个失神,尉迟澍就已经若无其事的重新登上马车。
他于是赶紧摒弃杂念,带队继续赶路。
尉迟澍回到车上,一抬眸,就看傅云琅也面有疑色盯着他拎在手里的包袱打量。
他眸色微微一闪,刚要顺手把东西递过去……
下一刻,傅云琅却为避嫌,又若无其事的再次将视线移开了。
甚至于,都没给他机会找茬儿搭个腔。
此时,他拎在手里的那个和他身份显得格格不入的草率布包袱就显得十分多余,拿在手里都觉尴尬。
像是傅云琅这样自律又从不多事的小姑娘,尉迟澍长这么大也只遇到她这么一个。
所以,他便也做贼心虚般连忙将东西放在了身侧,用身体挡住。
傅云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举动,心里也不是不好奇,但是对于别人的闲事她向来自觉,不会掺合,随后也便抛之脑后。
两个人,斜对面坐着,尉迟澍却是如鲠在喉,渐渐地就酝酿出了脾气,于是眉毛一挑:“说起来今晚咱们也算欠了那位楚大人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回头是否应该有所表示?”
楚怀安自己的接亲队伍被堵,耽误了成亲拜堂的吉时不说,他却力所能及,尽心尽力想法子帮衬了遇刺的他们一把,尉迟澍再迟钝也知道对方那是冲着傅云琅的。
这事儿,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傅云琅却并不想再被拿来和楚怀安相提并论,她面无表情道:“尉迟殿下若是觉得欠了他的人情,要去道谢便以您自己的名义去,我的事……稍后回宫我会如实禀明姨母,是要谢还是要赏,都自会有她替我打理妥当。”
尉迟澍仿佛料定了她会撇清一般,一脸的不以为然。
傅云琅想到他今日诓她出宫的目的,还怕他以后再拿这事儿做文章,这才又正色望定了他道:“我与那位楚大人之间并无私情,琼华宴那日是我一时冲动做了件蠢事,若真论及有错,算我一个人的过失。不为别的,至少他的新婚夫人不该承受我那一时冲动带来的恶意,没有哪个女子希望听到自己夫婿与旁的女子不清不楚的流言。所以殿下你私下与我调侃两句不妨事,只希望你能点到为止,莫要再惹了旁人误会。”
早知道楚怀安的为人,当时她确实是冲动了,原就不该追出去。
现在想来,那的确是多此一举的蠢事一件。
偏偏还不省心的叫人拿住了把柄,惹出这么多麻烦。
她的态度郑重中又带一丝隐怒,尉迟澍看在眼中才意识到她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他甚至一度觉得傅云琅这是有病!
楚怀安拒绝她而选了家世出身都远不如她的曲家姑娘,这可谓是奇耻大辱,她自己不为自己抱不平,反而还有余力去顾着人家新夫人的心情?
又如是今晚,她自己命悬一线被刺客围困,看到姜沅芷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求援,而是打发她走。
若不是她一开始就打发了姚皇后的那批侍卫,至少他俩也不至于被人追着砍得这么惨。
当然,从尉迟澍的立场,他确实也不想把姜沅芷卷进来一起涉险,可是傅云琅这样一个姑娘家,她有必要求全责备到这种地步吗?
明明和姜沅芷比,甚至和那位曲家姑娘比,她自己的处境都要更加为难一些。
“你倒是好心。”他冷嘲一声,想以此结束这场谈话。
“我没什么好心,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只是……”不想傅云琅却出言反驳,“我也不想因我自己而去伤了无辜旁人。”
她和楚怀安之间的断绝,只是楚怀安自己的心意与决定,和那位曲家姑娘无关,如果一定要怨恨于谁,她就算怨恨楚怀安也怨不到曲家姑娘头上,更何况,她连楚怀安都没怨,更不想再与他纠缠。
而她的那些经历与心情,是不指望尉迟澍会懂的。
他……也的确好像是不懂的。
这一场谈话,依旧是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依旧各自缄默。
又往前走了两条街,就迎着宫里紧急派出的禁军,双方交涉,确定姜沅芷已经安全回宫,傅云琅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
得了承德帝特旨,过宫门时车马没停。
宫门之内,姜沅芷带着帝后二人各自的亲信已经等候多时。
傅云琅埋头整理衣裙,准备下车。
尉迟澍远远瞧见前面灯火辉煌处翘首以盼的那群人,掐了掐手指,终是开口叫了她:“傅云琅。”
傅云琅抬眸。
门洞里漆黑一片,只有车里一颗硕大夜明珠闪烁着微光。
少年的眉目落在眼里有些模糊,他却语气涩然的郑重道:“今夜之事,我抱歉。”
那些刺客是冲着他来的,傅云琅一直没提,就恰是证明她心里是明白的。
一场生死浩劫,他这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实在无以弥补,但终究,是需要给出个态度的。
身下马车微晃,已然停下。
尉迟澍心中忐忑,慌忙伸手去摸身侧那个包袱。
再抬头时,傅云琅已经拎着裙摆弯身走下了马车。
少年鼓足勇气刚刚抬起的手,就又局促的僵在了半空。
傅云琅甚至没应他的致歉,直接下了车。
这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能独善其身的时候就绝不掺合旁人的是非。
尉迟澍手里抓着那个包袱,顷刻间只觉得这一晚上近乎生死相托的经历,也不过不值一提的一场笑话。
他与傅云琅之间的任何,都未曾因此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他自嘲的扯了下唇,就也若无其事跟着下了马车。
“姐姐,你们可回来了。”宫门之内,一直等在此处的姜沅芷已然扑到傅云琅怀中,泣不成声。
傅云琅搂着她安抚,又对陪她候着的清栀道:“劳姑姑替我向姨母告个罪,就说我无恙,今日天太晚了,请她早些安寝,惹她担忧,是我的不是,明日一早我再过去请罪。”
大晚上的确实不易折腾,清栀点头应诺,她便带着还在抹眼泪的姜沅芷径自转身走了。
旁边彭总管也在提醒尉迟澍:“尉迟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会儿都在您的寝宫呢,说要等着看您平安归来了才能安心去睡。”
“好,我这便回去。”
尉迟澍忍不住又瞥了眼傅云琅离去的方向,这才抬脚走了相反的方向。
转身时,他将一直抓在手里的包袱顺手塞给了朔风。
他的住所璟瑄殿离着承德帝的寝宫不远。
本来二更过半承德帝已然安寝,可是姜沅芷带回尉迟澍在庙街遇刺的消息,姚皇后惊吓之余也第一时间过来叫醒了他。
两人一起等在璟瑄殿,心中也是多有惶惶。
承德帝不住的按压太阳穴,姚皇后则是干脆站在了门口,时不时呢喃:“再如何这也是堂堂帝京,大小衙门遍地,那个孩子又机敏聪慧得很,当是不至于有事的。”
尉迟澍是大魏的储君,如若遇刺死在楚国的帝京,这事儿没法对魏国交代。
虽然国事上承德帝不会与她商议,可她多少也看得明白,承德帝这些年待尉迟澍亲厚,就有借这层裙带关系维系两国邦交的意图。
现在就算不图大魏方面对他们感激,也总不能结仇吧?
就这么忧心忡忡的盼着,也总算是将尉迟澍全须全尾的盼了回来。
帝后二人拉着他好一番嘘寒问暖,他都笑得没事人一般。
之后,承德帝便板起脸来叱问院中忙碌的彭总管:“那些胆大妄为的刺客贼人都是何许人也?可有尽数伏诛?”
彭总管办事周到,已然是派心腹的搜罗了一遍消息,连忙跪地回禀:“当场斩杀了两个,未留活口,当时尉迟殿下他们正在庙街上逛庙会,也实在是人多,不便动用弓箭这些武器截杀,所以……也逃了几个,并未留下活口。”
顿了一顿,不等承德帝发作又是话锋一转:“不过京兆府接手了案子,步兵衙门协同,已然在全城搜捕了。”
承德帝沉着脸,面有愠色。
尉迟澍便道:“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在那街上露了财,招惹了歹人觊觎,好在有惊无险,舅舅也不要再声张了吧?若是为此惹来人心惶惶,我倒是得要过意不去了。”
明眼人都会明白,今夜的这一场刺杀该是来自于大魏皇族的内斗。
尉迟澍在他的地界受了伤,承德帝依旧大为光火,揪着彭总管一通发脾气:“当街行凶,如此太无法无天,勒令他们给朕查。”
姚皇后和尉迟澍又连连规劝,等着太医过来给尉迟澍处理了手臂上的伤,确定他只是皮外伤,两夫妻才一同离去。
他二人走后,尉迟澍又披着新换的衣袍自内殿里踱步出来。
外面夜凉如水,少年的眸色也是一片清明冷淡,无端的都叫面孔也显出几分鲜有的刚毅与冷漠来。
朔风随后收拾了带血的衣物和绷带出来。
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夜间各大城门关闭,那些人也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如若就此封城几日挨家挨户的搜查,应该是能将人揪出来的,殿下……方才为何反而替他们开脱,劝着楚皇陛下就此收手呢?”
尉迟澍唇角扬了扬,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冷涩:“本宫的这位舅舅啊,他连自己的家事与国事都懒得多费心思去操持,你当他真的耐烦替我来揪什么刺客吗?”
“可是……”
“是,本宫若是执意要他追查,他也必定会尽心尽力,可是此番往来也都是人情,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朔风跟随他在楚国皇宫生活近十年,对那位承德帝也多有些恨铁不成钢,知道那位的确是个惧怕麻烦之人,只是想想今夜之凶险,依旧有口气咽不下去。
尉迟澍见他站着不动,终于偏头看向他:“过往的将近十年间都没出过这档子事儿,这一批刺客来得确实蹊跷,别不是上个月我派回去查探消息的探子露了行踪或者消息出去,这才将他们引来的?”
朔风心中悚然一惊。
尉迟澍却又再度哂笑出声:“我若当真只是一枚弃子,自然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可我终究是要回去的,若当真是因为这一次的通信打草惊蛇,那以后这样的事情怕是会层出不穷,今夜反而不值一提了。就是不知为何,父皇非要我再等几个月回去。”
他在楚国这些年,大魏皇帝对他不闻不问,并且又早有传言说魏皇因为他的母亲是楚国人,事实上对他们母子是诸多忌惮与不喜的,这就导致大魏朝中很多人都呈观望之势,以为他是被放逐了,没有机会再回去继承大统。
“那属下再去重新安排一下人手,近期您也莫要再出宫闲耍了吧?”
思忖过后,朔风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临时又想起件事:“那个……应该用不着了吧?属下也拿走处理掉?”
尉迟澍循着他的视线转头,就看到之前被随手放在角落一张小几上的那个与环境显得极是简陋的包袱。
傅云琅回了这宫里来,就什么也不缺了,那东西确实没什么用了。
另一边,帝后二人自璟瑄殿出来,姚皇后就道:“既然是虚惊一场,这孩子无恙,陛下也可安心,早些回去歇着。臣妾还要去晴芳殿瞧上云丫头一眼,不便伴驾,也先告退。”
“嗯。”承德帝面露疲态,摆摆手坐上辇车,忽又看向身后的璟瑄殿,沉吟,“哦,还有……”
姚皇后立刻会意:“明日臣妾会安排下去,多送些伤药、补品过来,关照那孩子的伤势,请陛下放心。”
承德帝这便满意的点头离去。
姚皇后也坐上肩舆,去了晴芳殿。
傅云琅了解自己这姨母的性情,知她今夜也是必定要亲眼看到自己无恙了才能安心,所以回去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洗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才总算彻底松弛下来。
姚皇后过来,她也未曾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只隐去了她与尉迟澍之间偶有的几次逾矩。
自然,也将楚怀安的部分言明。
姚皇后拉着她的手安抚,一直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此时,已经马上五更天了。
表姐妹二人躺在一个被窝,姜沅芷想想还是心有余悸的哽咽:“姐姐以后可别这样了,我知道即使当时我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你叫他们把我一个人拖走了,万一你们要是有个闪失,我心里只会更难受。”
傅云琅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没说话。
这一夜的奔波折腾,次日姐妹俩和尉迟澍就都蒙头大睡,全部没去宫学。
傅云琅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体可谓毫发无损,但是这件事影响到了她的心情,第三天她便仍是告假。
姜沅芷独自过去时,却是破天荒看到尉迟澍居然已经早早坐在了座位上。
他依旧姿态散漫,倚靠在窗边,看院子里春光正好的风景。
姜沅芷放下书箱便找了过去,面上窘迫有歉色:“表哥,昨儿个我有点慌,又加上天晚了着急回去……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尉迟澍目光瞥向前排属于傅云琅的那张桌子:“我受了伤的事傅云琅跟你说的?”
“我母后后半夜去了我们寝宫,表姐与她说的,我才知道……”姜沅芷如实道。
尉迟澍对自己这个表妹一向比较宠爱,便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点小伤,死不了人。”
姜沅芷见他面有倦色,又说了两句话便坐回了座位。
傅云琅没来宫学,本来她也不想来的,是傅云琅没让,不过即使傅云琅不在,她身边也不乏别家的姑娘围绕,这宫学上得也并非就是无趣。
反而尉迟澍,太傅才来没一会儿他就声称头晕乏力,又早早的走了。
等在院子里的朔风大为惊诧,赶忙上来帮忙拎书箱。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悬心他是否抻着伤口的朔风正紧张呢,就听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傅云琅被吓病了?”
“啊?”朔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没有吧?昨儿个也没听说晴芳殿有请太医的。”
然后又后知后觉——
我的祖宗,您这身残志坚带着伤还非得来宫学,难不成还是为了见那位傅大小姐的?
“那……”朔风犹豫着,要么建议一起过去晴芳殿看看?
就听他那主子阴阳怪气的一声冷笑:“我也有病!”
然后,便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回了自己寝宫。
傅云琅只躲懒了三日便如常去宫学,尉迟澍这伤却是一养大半个月,她再没见过他。
在此期间,承德帝在朝堂上夸赞了楚怀安一句“机敏果断,应变得宜”,楚怀安如今一个末流的官职暂未有资格上朝,他那老丈人却是脸上有光,对他越发的满意起来。
之后尉迟澍伤愈后,大家依旧按部就班的上学下学,他与傅云琅之间依旧不过点头之交的交情,话也不多说一句。
五月底,姜沅芷的十五岁生辰。
如前世那般,帝后二人倾尽所能为她办了一场最是盛大的及笄礼。
不仅请了所有在京正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眷进宫观礼,随后举办的宴席更是几乎赶上年关国宴的规格,宴席铺开,如流水般一眼望不到头。
礼毕之后傅云琅陪姜沅芷回寝宫更衣,来得有些晚了。
她二人自人前走过,楚怀安带着自己的妻子坐在席间。
而这一次,傅云琅则是自始至终压根不曾注意到他,和姜沅芷说着话儿径直走了过去。
曾经朝夕相对的二十载,原来真的可以只用两个多月的光阴完全洗涤干净……
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坐在席间的楚怀安,一阵的恍惚与茫然。
傅云琅确实未曾注意他,却是主位下首百无聊赖坐着的尉迟澍,他原是瞟了眼傅云琅和姜沅芷,也不知怎的就刚好捕捉到楚怀安所在,甚至将那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落魄尽收眼底。
第018章 择婿
楚怀安并未意识到自己失态,还是坐在他身侧的夫人轻轻扯他袖子询问:“怎么了?”
“无事。”他连忙收摄心神,冲她温和一笑:“今日宫宴上的贵人众多,没人会注意咱们,你不必过分拘谨。”
话落,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这一刻分明是心虚了,甚至是在妻子面前下意识的试图掩饰些什么。
“好。”楚夫人曲氏亦是柔柔的笑着,并未察觉他的异样。
这一来一去间,傅云琅二人也去到了最里面的暖阁里落了座。
今日是姜沅芷的大日子,她理所应当才是这宴上独一无二的主角,故而今日表姐妹二人的坐席是分开的。
姜沅芷依旧坐帝后右下首的第一位,傅云琅与她之间隔了一个长乐公主姜汐茗。
姜汐茗很有些争强好胜的孩子气,这些年一直和姜沅芷争风,姐妹间私底下关系不睦,傅云琅自然要被她连坐,两人也无私交。
此时,她被夹在傅云琅二人中间,傅云琅推己及人都替她难受。
侧目去看,却发现这姑娘今日竟然一反常态,正襟危坐,表情仪态都是郑重而端庄的,颇具皇家风范。
傅云琅已经不记得上辈子的这场宴会上姜汐茗做何神态举止了,只觉她如今举止与往昔大不相同,便不禁联想到近期故去的许贵妃,不由的就跟着晃了下神。
之后,帝后驾到,宴席正式开始。
大殿当中歌舞升平,一派的繁华热闹。
席间,尉迟澍有意无意的瞧了傅云琅几次,却隐隐觉得在姜沅芷的这个大日子里,她竟像是心情不大爽快那意思,闷声不响多饮了好几杯酒。
借酒消愁么?总不能是因为楚怀安吧?
可他又分明十分确定,今日傅云琅压根就没注意到那两口子!
他以前不喜欢傅云琅的性子,故而大多时候都忽视她,如今细细观察却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只是因为心机深沉,隐藏的比旁人更深罢了。
“澍儿?”
正失神间,忽听得承德帝唤他,尉迟澍于是连忙敛神:“陛下。”
承德帝膝下无子,一共两个女儿,今日他最是宠爱的嫡长女及笄成年,他明显龙心大悦,喝了不少酒,红光满面,一脸的喜气。
他问尉迟澍:“前些天得了你父皇传信,难得他日理万机还记得朕这女儿的生辰,说是准备了一份厚礼,但是路途遥远,须得再过些时日方可送到。朕倒是好奇的紧,你可知他备下的是何等礼物?”
尉迟澍笑道:“这个父皇有意卖了关子,我确实不知。他说要赠予表妹及笄礼?舅舅说得我都好奇了。”
承德帝喝了酒,正在兴头上,嗓门不免有些高。
尉迟澍与他虽是寻常交谈,但是暖阁里的一众皇亲国戚自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沅芷的及笄礼,是个极特殊的日子。
说大魏皇帝亲自为她备下了礼物?
傅云琅一颗心猛地往上提起,猝然朝上首看去。
却发现姚皇后竟也是头次听说这事,怔愣之余才笑:“陛下倒是嘴严,怎的也不提前与臣妾知会?”
承德帝十分高兴的模样,却又哈哈大笑着含糊了过去。
其他人也不好对他刨根问底,话题便很快岔开。
宴席上诸事顺利,宾主尽欢。
午后散席,傅云琅习惯性的还是等姜沅芷一起走,转头却见被兰草强行搀扶起身的她摇摇晃晃。
这会儿百官命妇都还候在底下,唯恐她出丑,傅云琅快走两步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和兰草一起搀着她,忍不住小声责难:“怎么就管不住嘴,酒量浅还敢贪杯?”
姜沅芷冲着她嘿嘿一笑。
但这丫头好歹还有分寸,清楚自己的酒量,贪杯也不敢太过,这会儿就竭力稳住身形,维持好表情,跟着众人往殿外走。
一行人出了大殿,先恭送了承德帝摆驾,姚皇后才腾出空来瞪了自己醉醺醺的女儿一眼。
姜沅芷此时已经目色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