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 by桀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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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无异于直接在殷禾面前打了席影的脸。
殷禾笑得开心,因为她已经从余光里看到席影吃瘪的模样——席影虽然面无异色,但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悄悄捏紧。
殷禾得意极了,果然,傅斯里对席影有什么情意呢,还不是她动动手指就能拿来差遣的人,简直可笑。
接着两人离开。
路过的风被带到她的脸上,席影静站着,一时没有挪步。
殷禾跟上傅斯里路过席影时,得意地朝她笑,昭示着这一局——是她殷禾胜。
席影没有上去,她在车里待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她几乎只是坐着,车里没有放音乐,隔绝了外界的声音,静得没有一点嘈杂。
她需要一个极度安静的环境去思考一些东西。
她微微阖上眼,此刻想要一支烟。
席影从来不抽烟,也讨厌的烟的味道,但此刻就是突然想了解一下烟。
铃声响,她接起,电话对面有些嘈杂:“有眉目了,何家卫去年下半年炒股亏了很多钱,在赌场也赔了不少,他最近在争一个德国出口器械的项目,CAG很看重,如果这次项目成功,何家卫很有可能会竞升...”
“好。”
傅斯里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上了车,席影启动车子,平缓行进。
后视镜内,他阖上双眼,好一会儿都没有睁开,以至于席影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静默的空间突然间被他打破,他睁开眼,直接与正从后视镜内看他的席影对视。
席影淡然收了视线,不想让傅斯里觉得自己好像在偷看他。
“你来说说,一个男人不上一个女人,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的大衣整洁,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十指交叉,自后视镜内望着席影,半笑着重复刚才她挑衅殷禾的话。
好像在调侃回味着她刚才的傲然无礼。
他的语调节奏缓慢,每个字都像是故意在她的感官上凌迟一般,一字一句道:“我有洁癖,但是只玩你?”
他都听到了,席影轻吐一口气。
“席影,对自己太过自信不是什么好事。”他似乎觉得有些可笑,用那种嘲弄的眼神看着她。
席影开得更慢了一些,她的皮肤很白,此刻好像更白了,抿了下唇,没有任何起伏,但背后又好像蕴藏着无法形容的情绪,持续低伏着。
她与傅斯里的对视的眼里好像蓄着一层水,但是傅斯里的眼里没有半分偏向她的意思,冷漠、嘲弄,甚至是轻视。
半晌,她率先移开眼,“是我多言了。”
傅斯里看到她捏着方向盘的手指指甲已经微微泛白。
“下周三殷禾学校有一个剪彩仪式,你去准备一下,帮我推掉那天下午的行程。”
原定计划周三下午与德国来的知名医疗器械团队进行谈判会议,很重要。
“那天是和德国团队的谈判会议。”
“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觉得为了私人事务推掉工作,不像傅总您的风格。”
傅斯里似笑非笑,“哦?凡事都有例外。”
意思是,殷禾是那个例外。
听到'例外'两个字时,车速很明显地慢了一些。
晚上傅斯里有应酬,席影临时加班,被带着见了几个大客户。
中国人讲究在酒桌上办事,酒过三巡,几个大老板便开始有些飘忽,看傅斯里似乎并不怎么管她,席影接连被劝酒,也不怎么躲酒,没人留情,席影一杯杯灌下去。
她的酒量并不算好,平时也很少喝,今天喝得多,所以立刻就上脸了。
她的脸色微红,看得出很勉强在应酬,勉强地笑,勉强地倒酒。
那些大老板都是些老狐狸,酒桌上就席影一只兔子,原本他们也忌惮席影是傅斯里的人,但后来发现他并不在乎,便有些无所顾及起来,劝酒的劝酒,开玩笑的开玩笑。
“哎呀,这姑娘是实诚,喝酒一口口灌,待会儿喝醉了怕会难受。”有人劝。
“你呀你,正主还没说话呢,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傅总,来,我敬您一杯,您要是心疼这小助理,就跟我们兄弟几个说,我们肯定不会为难她。”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人开起了玩笑。
傅斯里的眼神随着几个人落到席影身上,冷眼看着她喝:“她想喝就让她喝。”
席影一眼都没看他,微红着脸倒酒,给坐在旁边的老板满上,也给自己满上。
“放心,今晚的酒有多少,我就喝多少。”席影打了个酒嗝,举着杯冲旁边的人笑了一下,然后与他碰了杯。
全场的老板她几乎都敬过,除了傅斯里。
她似乎存了心要把自己灌醉。
酒过三巡,席影很快就感觉到了醉意,恍惚的感觉源源不断地蹿上脑海,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昏沉起来。
她能听见周围人在说话,有人在扶着她,有人还往她手里递酒,有人用手抓着她的手揩油,她有些厌恶地躲开那只手。
还有人说:傅总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早再留一会儿喝点吧。
席影眼前晃了晃,只能看见傅斯里离开的背影,周围还有人围上来抱她,有人叫她再喝点儿。
她不想再喝了,她想躲开,她想叫傅斯里过来把她带走,可是傅斯里已经走了,她也已经醉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席影醒的时候很难受,脑子里昏昏深沉,胃里好像被什么搅过一通,一痉挛,她弯起腰开始吐。
眼泪、鼻涕一道下来了。
她从床上滚下来,抱着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
吐完才感觉意识回来一些,她认出这是傅斯里房间的垃圾桶。
出去洗了脸漱了口,走路仍旧很飘忽,缓了缓,她抱着自己坐在沙发,把脸埋进胳膊肘,看到墙上的钟表指向三。
凌晨三点钟。
半晌,房间响动。
“你不是走了?”席影有点鼻音。
席影记得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傅斯里就走了。
后面的事儿断片了,再醒来就是这里。
“你回去找我了。”是个肯定句。
席影捧着脸,有点支不住自己的身体,干脆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支撑着歪歪扭扭的脑袋看傅斯里。
他刚洗完澡,穿着浴衣,凌乱的黑色头发湿漉漉地落在额前,挡住了不少厉色,这样看起来他年轻了不少,与大学时候样子很接近。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讥诮道:“你要是想回去,我立刻派人送你。”
硝烟四起。
“你干嘛不干脆把我留那儿呢,堂堂傅大总裁,就这么有空走了又回来。”席影说得很慢,喝醉了的她脸颊发红,少了许多生人勿近的气质。
她把脸埋进胳膊肘,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越来越低,“你管我干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
席影再次抬头时,眼前黑色笼罩下来,她一惊,遍被提了腰,捏了下巴,往后抵在沙发处,喉间发紧。
她腰腹的衣角被压得凌乱,挣扎间露出雪白的肌肤,她低哼:“疼...”
下巴被捏得生疼,傅斯里在她面前蹲下来,“就这么想让别人艹你?嗯?”
席影头发凌乱,眼里湿湿的,好像随时都能掉下颗泪珠来,她气得发抖,一直在挣扎,却避不开他的手,混乱间只能扔了两只抱枕出去,“你闭嘴—滚开!”
“好啊,如你所愿。”
傅斯里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松了所有力道,摁了一旁的电话通话键,“陈常,上来把席小姐原路送回去。”
“我自己走。”
她光着脚走出几步,这几步走得很虚浮,她根本还没完全醒酒,但是连门把都没碰到,就被他拦腰扛起扔回了沙发。
席影大口呼吸,用微红的眼睛瞪着他,如果不是被制住,现在傅斯里脸上应该有几道掌印了。
她像是在借着喝醉发泄着什么。
他居高临下,掰正她的脑袋,席影被他抱在怀里,扯着头发:“想去找谁?天悦陈一杭?以折磨女人为乐趣的销金窟常客?还是癖好独特的万衡赵衍?”
席影冷笑,一瞬间所有情绪涌进眼睛,“你不是不管我吗?何必再把我带回来?你这么讨厌我,把我留在那里不适正好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她连珠炮似的高声质问他,后面的话却慢下来,她说得很轻:
“还是说你担心我?你放不下我了?”
席影死死地盯着他,像是从他浓黑的眼睛里找到一丝一毫的证据。
傅斯里掐起她的下巴,“你要是被玩死了,我还怎么找乐趣?”
席影发着抖,她想望进他的眼底去,但是傅斯里的眼睛实在深不见底,她没办法。
她把自己支起来,抬手去碰傅斯里的唇角,似真似假地柔声:“不是还有殷禾吗?她比我年轻,身材也不错,二十岁,正是最好的年纪。”
傅斯里笑起来,“席影,要装吃醋,最好再演得像一些。”
席影开始笑起来,她笑得肚子痛,身体蜷缩在一起,不知何时,眼角笑出了眼泪,“好啊,那我下次演好点儿。”
她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近来的情况一直是这样,尽管累了一天还是迟迟无法入睡,要么整夜被噩梦纠缠,觉得半夜胸口被什么压着,喘不上来气。
梦里常常是妈妈和西西的葬礼,满世界只有黑白两色,绝望得让人窒息。
早上,她被一种失重感弄醒,身体如同从十八层高楼坠下,一下子醒过来,汗如雨下。
她发现自己左手紧紧抓着傅斯里的手,枕在脑前,像抓住一棵浮木,掐得发紫,像对待仇人似的。
自己则在他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一个极其亲昵暧昧的姿势。
席影疑心自己借了他的手臂一整夜,一想到能让他也难受一整晚,席影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刚这样自我安慰着,席影就发现傅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
刚醒的傅斯里有点慵懒,呼吸比平时深,眼半睁,微皱眉,睡眼惺忪好像还没睡醒。
她仰着头从他胸膛里钻起来,脑子有些迟钝,眼前就是他的喉结。
喉结微耸,像一个小小的山峰,极其性.感。
傅斯里低头,对上的是她的唇形。
气氛凝滞。
席影一下松了他的手臂,起身穿衣服,在洗手台接水泼了会儿脸。
近日席影在准备离婚诉讼,她去完医院,然后回到了何家卫的新房小区。
小区楼里的邻居多多少少认识她,刚进去就有个李阿姨认出了她,“小席,今天怎么在这儿呀?”
“阿姨,我来找何家卫有点事情。”
一个小区的消息传得快,他们大约都知道席影和何家卫感情不和的事儿,之前出入席影每次回家都记得给邻居带点特产,谈笑也很和气,所以李阿姨还蛮喜欢这个姑娘,她拍拍席影的肩膀,有些义愤填膺:“我晓得的,孩子,苦了你了。”
“前两天我还看到小何带着一个女的进来,肚子大得都像快要生了,估计老早就和那个女的搞在一起了,不过哦,我是听见他们半夜在吵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小何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之前还是和和气气的,现在走在路上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他好像还要卖车子嘞,你当心着点。”
席影沉默一下,“卖车?”
“是啊,他去我儿子车行问过价钱,小何价钱要得高,我儿子就没答应,我儿子说他好像很着急用钱,那车不是你的嫁妆吗,千万别让他私自卖了。”
“行,谢谢您了李阿姨。”
席影去了物业,捏了个丢东西的由头,看了何家卫家楼下的监控。
物业原本在监控方面管得严,但是跟席影关系还算不错,又拎了条烟过来,小区里都传开了这姑娘的遭遇,看也就让看了。
席影一点点看着监控,发现前两天有几个人上了何家卫的楼层,过了有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而这两天何家卫都没见过到何家卫回家的记录。
席影仔细记了那几个人的面目特征,有意无意地跟物业的小哥聊天,“小哥,你有没有看见过何家卫平时有没有和什么人来往过。”
“有啊,最近经常有人找到他家里去,那几个人流里流气的不像是什么好人,其中一个我知道,是一家会所的老板,叫什么,'万戈'什么的,喏,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中长发。”
万戈不远,席影很快就找到了这家的地址。
万戈门面不大,建筑旧,很普通的会所样式,外表看不出什么来异常。
来往好几个人的眼神都频频往她身上瞟,席影目不斜视,往旁边站了站。
她来时特意带了一张何家卫的照片拿在手里。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长相面熟的人走出来,席影认出那个就是监控里万戈的老板。
她捏着照片很快地朝前走了几步,与对面来的人正好碰上。
照片散在地上,那人扶了他一下,“你没事儿吧?”
“没事,谢谢。”
那个人注意力被照片吸引去,接着斜着觑了她一眼,“来找人的?”
席影点点头,似乎有点高兴,“你认识他?”
“你是他..?”
席影似有些难言之隐,她思索了一下,把手放进口袋里,面色着急:“是这样,何家卫是我朋友,前阵子跟我借了点钱,我这几天着急用钱,但是我联系不上他,有人说在这儿见过他,所以就找来问问,他今天在这儿吗?”
那人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他欠你多少啊?”
“...十万。”
“才十万,那这钱你今天肯定是要不回去了。”
“怎么?”席影一急。
“你知道这哥们儿欠了我多少吗?”
那人伸了两根手指。
“两百万。”
席影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多,何家卫平时应该...”
“你不知道吧,这狗东西好赌,前段时间呢股票被套牢了,现在我这账可一直催着呢,东拼西凑就弄了五十万糊弄我,他要不是我这里的常客,我非弄他不可.....”
席影从万戈出来,手机在口袋里被她捏得发烫,她把刚才的录音保存好,另外备份了一份。
打了车,席影把之前录过的截屏、照片、录音、视频都一一找出来,备份到文件夹里。
赵婧原生家庭挺一般,她的继父是CAG的股东,握有百分之9的股份,曾在去年七月和赵婧的母亲结婚,之后女凭母贵,母女俩都过上了不错的生活。虽说生活不错,但赵婧母亲在她继父家中没有实位,婚前签署了协议,离了婚一分钱都拿不到,到底不过是在别人的屋檐下过活,终究是仰人鼻息。
今年赵婧继父搞了婚外恋,赵婧母亲闹了几次,两人的感情一落千丈、大不如前,赵婧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才没用了几个月的附属卡就被断了供给,所以赵婧有了何家卫孩子的时候,大多是跟着何家卫住。
席影手机里何家卫曾经的借贷记录、婚后她与何家卫的转账记录、她被何家卫家暴后受伤的照片、何家卫亲口承认家暴的录音、何家卫和赵婧的视频、何家卫欠债录音一一整理好。
整理完,她看往窗外,发现窗户上的人有种超乎寻常的漠然,她勾唇笑了笑。
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留言 最近比较忙 但是会更起来谢谢大家的喜欢爱你们
江南最大的外贸投资商谢家邀请傅斯里参加家宴, 有合作之意。
谢家最著名的生意有远销德国的电子产品、南非医疗器械,越南服装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支线是销往南非的医疗器械。
谢家自前两代就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富商, 地毗山水,山庄盘绕,被蓊蓊郁郁的林木包裹其中, 夏日是绝佳的避暑胜地, 风景如画, 似世外桃源。
说是家宴, 不如说是合作交流会, 给各家一个广交好友的机会。
谢家老大谢安祖是傅老先生的老友,如果说谢家是盘踞在江浙的镇门狮, 那么傅家就是沪上猛虎,各霸一方, 但是据席影所知,傅斯里与谢安祖的关系并不好。
自傅老爷子离世, 傅斯里上位,各种杀伐戮战打破了以往傅家与谢家的平衡, 谢家虽然儿女众多, 但都是些干饭桶, 几乎没有能挑大梁的人, 掌权的一直是谢安祖。
傅斯里的崛起让谢家这头强势的狮子震怒, 两人关系一度很僵。
席影低头熟悉文件夹内的资料,此次宴会的名单很长, 包括不少创始人、投资人、科研人员。
在看到谢家近日登载在财经报上的新闻时, 席影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谢傅两家崩裂到此——谢家还要邀请傅斯里参加宴会。
因为谢家近日吞下了一家名为恒创的浙江外贸公司。
这家名为恒创的公司发展很迅速, 短短三年便在滔天浙商谢家手底下开拓了一片疆土, 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占据市场,它的主要业务也是做销往南非的医疗器械,虽然不至于和谢家平分秋色,但至少也成了谢家的眼中钉肉中刺,给他们带来了巨大危机感。
本来自己称王称霸的土地上突然多了一个强有力竞争对手,而且对方还毫无根基,这无疑是件让人不安的事情。
席影没有查到这家公司背后真正的推手,恒创老总的履历也是干干净净,白手起家的一把好手,资金链干净,恒创老总苦苦反抗近一年,最后抵不过谢家大范围打击,忍辱卖了自家公司,被迫将整个团队和先进技术打包给了谢家。
席影草草地看了几眼创恒的团队,稀松平常没什么奇怪的,其中一个业务总监陈旺倒是有点眼熟,但是忘了具体在哪儿见过。
席影觉得这次谢家名为家宴,实为吞并恒创的庆功宴,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借此来警告傅斯里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不然下场就是和恒创一样被一口吞了连骨头渣都不剩。
按照正常的思路,傅斯里不应该来,来了不过是给谢家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而已。
席影也听到过陈常劝傅斯里别来谢家,十几年前谢家是流氓企业,大业的发家史从来经不起严格的推敲,谢安祖为了利益干过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摆在台面上的就已经很骇人,据传他在年轻时曾经命人撞断竞争对手的脊椎,更勿论那些被掩埋在地底的。
当年谢家独霸一方,连傅老爷子也不是他的对手,傅老爷子忌惮谢家的实力,才与谢家立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谁都不去妨碍谁,傅老爷子甚至让了不少资源线路给谢家,之前傅家主做南非医疗企业业务,后来傅家主动撤出南非市场,让给了谢家。
不怕硬碰硬,就怕谢家出什么阴招损招。
陈常劝着,傅斯里倒是不见什么情绪,席影抬了下眼,看到傅斯里在后座闭着眼小憩。
越是看傅斯里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席影就越是好奇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究竟有什么计划?
依照她对傅斯里的了解,傅斯里绝对不可能白白送上门给人羞辱,偏偏她又完全看不出傅斯里的破绽。
即便傅斯里发展势头正盛,但是此刻的傅家也是万万不能与谢家抗衡的,他才掌权ATG多少年,而谢安祖苦心经营了谢家几十年,老狐狸早就修炼成了精,况且现在谢家吞了创恒又壮大了一笔,傅斯里怕是再追个几年也没办法超越谢安祖。
现在傅斯里最好的棋路便是假意向谢家投诚,短期不再犯才对,现在挑衅谢家,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辱罢了。
按照她对傅斯里的了解,他根本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他进行的每一场并购,都展现了近乎完美缜密的谋略、深远的眼光和事无巨细的洞察力。
席影期望从中看出点什么来,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他对要做的事情掌控到了一种近乎可怕的地步,不可能随随便便应个战,至少在席影到他身边之后,就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因为准备不足而落败过。
所以席影几乎断定傅斯里这次是有备而来,但是思来想去,她始终没有头绪。
傅斯里究竟会以什么做突破口,打赢这场胜率不高的仗?
谢家的恢弘名不虚传,庄园渐近,门口有两座巨大的石狮镇守,车子被拦下不能进庄园,很多人都只能下车步行。
谢家人大多数穿中山装,打扮儒雅有礼,引他们进去一路经过了湖泊、矮山、酒窖、凉亭。
谢家别墅需步行十来分钟,能容纳千人的大厅内金碧辉煌。
谢安祖长身而立,年近半百,身边围着几个人,都是些地位不低的商人,席影大概能认出一些面孔,这些人通常战绩斐然,要么是短时间内壮大的优秀企业老总,要么是匍匐多年的老品牌创始人,用长袖善舞、老奸巨猾形容这群人一点不为过,但是谢安祖依旧是这群人中顶头的一位,无人能望其项背,要不是情形限制,估计这群人都要跪下来舔谢安祖。
谢安祖年纪虽高、头发花白,但是目光曜烁,头脑清醒,那双眼睛里藏满了冷漠狡黠的光,他身上有很多人都没有的一股子狠劲儿,高傲、不可一世,连眼角的纹路和沟壑都藏着尖锐轻蔑的态度。
“小傅总,好久不见啊。”
谢安祖是典型的鹰钩鼻、高颧骨、面相偏瘦,极像杜月笙,叫傅斯里时喜欢在前面加个小。
小这个字的含义就很深了,可以是侮辱,也可以是瞧不起。
席影视线所至,傅斯里脸上没半点异样,半真半假地笑着,与谢安祖握上手,“好久不见,谢老。”
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在谢安祖面前没有半点惧意。
修炼了大几十年的狐狸成了精,却也没在傅斯里面前占到半点好处。
这手一握,席影就感觉到了来自谢安祖极强的戾气。
两人在无形之中交战。
如果说谢安祖是刀剑,那么傅斯里就是深井,深不可测。
席影只是安静地站着,也能感觉到谢安祖的目光,像刀一般,片片到肉。
觥筹交错。
傅斯里与谢安祖聊了几句之后很快去了二楼,在与一个风姿绰约的女性谈论着什么事情。
席影知道这个人,谢娆,三十来岁,长相偏妖娆,身材极好,旗袍包裹着丰臀,腰肢曼妙,是谢安祖第五任小老婆,捧在手心上宠着的女人,她很有手段,其中谢家拿下恒创也有她的功劳,是谢安祖的军师,很不容小觑。
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的酒杯碰了碰,一个人的目光温柔娴静,一个人的目光沉静有礼。
两只老狐狸。
席影突然想起一个词汇,用来形容傅斯里极其合适——道貌岸然。
他现在的模样和昨天晚上说的那些龌龊话时相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席影没有上前去,这种场合她是没有资格在场的。
她掀起眼皮静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干脆转过身去找酒。
“席影?”
她回头,是程越,“还真这么巧?”
席影回头,倒是没多少惊讶,“程先生?”
程越一身黑色燕尾服,很风骚的打扮,在当场也算是风流倜傥的的年轻一辈。
程越看到她手中的酒,“谁忍心让这么漂亮的女士一个人喝闷酒?”
“一个人喝的就一定是闷酒?”
“不一定,但你脸上都写着,哪个男人这么不识趣,舍得让你不开心。”程越调侃。
席影淡笑,“请别调侃我。”
“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那这一趟就不算白来,本来被我家老爷子丢到这里,我还嫌太无趣,看到你我就舒心了。”
席影打量着他,她得到的宾客名单中并没有程越这个人。
自从程越出现之后,她就没有刻意去查过这个人,但是既然能够受邀谢家,那地位必然不是等闲。
“这种宴会,你是不是也觉得无趣?”
程越的话把她的思绪拉回来,“这是我的工作。”
“那你的工作一定很枯燥,而且还是和傅斯里这种工作狂一起。”
从傅斯里的视野看去,程越凑近席影的耳侧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
两人极为亲昵地说着话。
席影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抗拒,甚至比平时还要愉快一些,她侧着头,下巴与肩颈形成一个良好的弧度。
傅斯里透过玻璃看往下方,他鲜少见到席影笑,或者可以说——自从她委身于他之后,他没见她笑过,他更多看见她的哭,隐忍地哭、放肆地哭,眼神大多是漠然、恐惧、厌恶、疏离,或者带着面具,像这样不加掩饰的笑是从来没有过的。
“果然是俊男美女。”陈雪娆突然说道,“这样看上去,小程和你助理还挺般配。”
“般配?”傅斯里咀嚼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是挺般配。”
陈雪娆看了眼傅斯里的神色,又望了眼一楼两个人。
傅斯里微举酒杯,稍稍眯眼,朗姆酒酒液灌入喉中,引起一层浓重的辛辣和热意。
室内你一言我一语,局势热火朝天。
“小傅总?”前有狼后有虎,一房间的人都是些老油条,谢安祖更是虎视眈眈,“考虑得怎么样?”
这场家宴本就是一场鸿门宴,谢安祖想借此打压傅家,让他让出一部分市场,本分地退守自己的地界,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其中厉害。
谢安祖提出极具羞辱性的条件,如果傅斯里答应,接下来几年谢家都不会进犯傅氏,但同时傅家也丧失了尊严,大概只配在谢家面前做一只低声下气听使唤的狗了。
谢安祖是极其高傲的,在他眼里年轻人是最胆怯也是最沉不住气的,如果傅斯里胆怯,谢安祖就会乘胜追击,如果傅斯里沉不住气,那么谢安祖就会以暴制暴,他不信这一招激不了傅斯里。
而谢安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此刻傅斯里脑海里想着的是昨晚席影哭出声的样子。
谢安祖明明白白地看到傅斯里周遭出现了一种情绪,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如同影流一般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