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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 by桀泽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1

她身上的破碎感让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衰微而脆弱。
他甚至...想紧紧抱住她,什么都不做,只是抱住她。
她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强硬来,“这几年,你一直在监视我,是吗?”
他咬牙,“是。”
“你扣住签字书,断我的后路,是为了让我来求你,是吗。”
他的瞳孔颤动了一下,颊边肌肉鼓动,“是。”
她举起那份签字书,笑得跟哭一样,“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赢了,满意了吗?”
然后“啪”地一声松开手,文件掉在了地上,就如同什么也一起彻底破碎了一样。
不...他根本没有感到丝毫满意。
反而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叫嚣着——他不高兴,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想亲她,想抱她,他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她胸膛起伏了好几次,仿佛再做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一样,“从你这里借的所有钱,我会一分不剩地还给你,利息按照双倍银行利率来,放过我吧。”
当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傅斯里心里猛然一坠,伸手就要去抓她,可席影迅速地抱住自己的双臂,惊慌尖叫道,“不要碰我!让我走!”
她的眼神惶然而陌生,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都不愿意再看他了,好像他是什么看一眼就会被污染的脏东西。
看着她眼中打转的泪迹和抗拒,他的心脏犹如被无名之力擢住,产生了一种极度慌乱的感觉,他厉声道,“不可能,我不准,你敢!”
见她抗拒,傅斯里直接把她抱住抵在墙边,本能地威胁她,“别忘了你弟弟和你母亲还在医院,你敢逃,我就...”
但接触到她那双苍白到绝望的眼睛时,他的声音就彻底哑然,习惯性的威胁此刻卡在了喉咙,根本说不出口了。
他只觉得心痛难当。当年那种失去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并且更加可怕、更加强烈,甚至是不安。
“你是想□□吗?”她木然地说着,抬起的眼里已经找不到一缕光。
如同被当胸刺了一刀,他愤怒万分,“不仅仅是□□,你哪儿都不准去,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也许是,他把席影抱在怀间,声音软了下来,似乎是万分艰涩才得以让自己做出退步,“留下来,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她拼命想从他怀里挣脱,发了疯一样打他,“让我走,让我走!”
直到一声脆响,席影的手甩到了傅斯里的脸上,留下红色的巴掌印。
被毫不留情地拒绝让他猩红的眼里终于无法抑制地冒起疯狂的愤怒之火,他将手里的信封丢到她面前,咬牙一字一句道,“好让你走了去投奔你的下家吗?”
信封外,硕大的“股权赠与书”占据了视线,后缀是张珂名下那家公司。
席影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捉住双臂拖到墙边,卡着下颌抵上墙面。
傅斯里粗暴的动作将她弄得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接着听到他恐怖至极的声音,低哑偏激,“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吗,你以为我会把你让给别人吗,想都别想,觉得我是个疯子吗,对,我就是,我早就疯了,被你弄疯的,所以你也永远别想自在。”
听着他的话,席影心底越来越冷,痛苦地挣扎,傅斯里的双臂就像铁钳,越箍越紧。
“你到现在还惦记着张珂,你到底还想睡多少个男人,被我操得不够吗,嗯?何家卫,张珂,还有谁!是不是还有巴泽尔?”
傅斯里眼里的疯意已经不像个正常人,燃起熊熊烈火。但即便他一伸手就能把席影牢牢控制在手心里,他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痛快,仿佛胸腔里的心脏被人活生生地挖了出来,只有血淋淋的、钻心的疼。
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着,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被张珂气疯了,他不想伤害她,他只是气疯了。
听到巴泽尔这个名字时,席影终于到达了极端惊怒的状态,泪珠直直地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整个胸腔都在抽动,满腔痛苦、羞辱、委屈,却因为腹部突然传来犹如电钻的沉痛感,根本就反抗不了。
她甚至有种想吐的感觉,她怎么会喜欢过这样的男人,她怎么会还对他产生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和悸动,简直就是在犯贱。
如果不是傅斯里,她根本不用面对那样的绝境,她依旧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可以很好地照顾西西和妈妈,不用在嘲讽的目光下黯然离场,不用在泥沼里苦苦挣扎,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尖锐的疼痛让她彻底失控了,所有的一切挤压在一起,彻底崩碎了她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耀眼的白光。
好疼啊,好疼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没关系,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都毁了,谁碰了你,我就毁了谁,这是你自找的。”
可傅斯里嘴里话说得越狠,他就越觉得心底发慌。看着席影眼底破碎的泪痕,他身体某处仿佛狠狠被刺痛了,慌得发麻。
有种声音告诉他自己没做错,他就是要把她关在身边,让任何人都不敢觊觎她,用尽手段也没关系,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在说他这样做是没用的,只会更深地伤害她,只能把她越推越远。
他真的做错了吗?
不,他不会错的。没人能动摇他的本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权衡利弊之后最佳策略。
没人能主宰他,即便他有情绪,也没人能越过他的理智控制他的内心,任何人都不行。
他不后悔用龌龊的手段引她入瓮,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得到她就够了。
他瞪紧爬满血丝的双眼,咬紧牙关,用力得嘴里泛起了血腥味,以此来唤起自己的理智。
席影人被他攥在手里,灵魂却飘越远,脆弱得像一张纸——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把她变回原来的样子,也永远没办法再得到她了。
他从心底里厌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当席影的眼泪顺着她的下颌滴到傅斯里手背时,他像被烫到一样甩开她,摔门而去。
傅斯里走后,席影行尸走肉一样走了出去,走了很久之后才发现电话在响,不知道已经响了多久,是西西的。
她似乎有预感,心里猛地下坠,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里就传来西西绝望的哭腔,“....姐,你快来医院,妈妈她不行了!”
妈妈...不行了...
她脑里跟锐器猛击似的突然一片空白,弯下腰扶着旁边地树干呕了几下。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七窍、五脏六腑都在疯狂叫嚣着痛,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谁能来帮帮她,谁能来救救她。
妈妈,你等等我。
爸爸,我好疼啊。
世界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大洞,一切都在渐渐离她远去。
浑浑噩噩地挂断电话之后,她感觉到下腹缓缓淌下一阵暖流,她受不了了,眼前一黑,彻底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哦莫,我一滴也没有了,感谢小天使留言

◎失控◎
陈常刚将傅斯里早上要的资料准备好, 看着手里的复印件,他由衷地为席影感觉到高兴。
终于,这份东西能彻底为席影洗刷清白, 给她一个交代。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但陈常知道这依旧是席影心里的一个芥蒂,如果不解决, 她是放不下的。
他已经联系了CAG的高层。CAG已经公司内部、对外网站, 发布公告书, 陈述和家卫曾经的“罪行”和席影清白, 并将这份签字书在网站上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公示。
他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在意,他实在找不出傅斯里这样做的理由。所以他希望席影和傅斯里能就此和好, 毕竟只要两人相安无事,傅斯里就不会出现喜怒无常的情况, 整个公司都会轻松得多。
所以当傅斯里上车时,陈常很积极地向傅斯里汇报了进度, 讲了几句之后才察觉出傅斯里脸色的异常,马上急刹车闭了嘴, 不断由后视镜看后座的人。
傅斯里一言不发, 深深地看着那张签字书, 似乎要将纸盯出一个洞, 深呼吸着。
陈常跟傅斯里久了, 脾气大概能摸出来一点,他虽然看起来怒气十足, 但更多的像是难受。
人心终究不是铁打的, 傅斯里是强硬, 但不可能一辈子都刀枪不入, 就比如现在,陈常都觉得他是在用外表把自己伪装起来,把疼痛埋起来。
他将领结松开,带着一份戾气将那份复印件揉皱,狠狠地扔到了一旁,然后靠着后座,抬手捏着鼻梁。
她好像做了一个冗长又痛苦的梦,怎么都睡不深也怎么都醒不来。
令人恐惧至深地梦魇抓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无论是大喊、尖叫、逃跑,在梦里都显得奢侈异常,那些可怕的东西一遍遍攻击她,将她刺得遍体鳞伤满身是血也没罢休。
她是哭着醒来的,世界像被粘合一样,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地一片,之前的一切海水倒灌一样袭入她的脑海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猛地坐起来,拖着身体要下床。
妈妈,你等等我...
病房里一阵躁动,有人过来扶她,有人把她按回床上,“你先别动,你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胎心还没稳定,切忌情绪浮动和下床,你要留院观察两个小时左右,现在千万别动。”
“姐...我在,我在。”
听到这一声,席影鼻子一酸,快哑然的嗓子褪去了所有的防备,只留下委屈和无助,像要把所有的痛苦都抛出来一样,她叫着,“西西,西西。”
西西疯了一样地抱住她,大男孩满脸泪水,“姐..我在的我在的,你别动,妈妈她...还在医院,你先别动。”
席影的腹部疼得要命,彻骨的疼痛似乎要绞尽她身体里的最后一丝能量,她睁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干燥得起了皮的苍白嘴唇嗫嚅,丢了魂一样,“妈妈...”
似乎连天都变成了灰色,身体似乎被掏空了,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像一朵花,离开了水,被炽烈的太阳蒸腾去了最后几滴水分,快枯萎了。
如果没有办法保全亲人的安危,那么她一切的努力都将不再有意义,她挣扎这么久,还是无法让妈妈放慢离开的脚步。
她始终都无法接受,她突然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亲人,走得这么突然、这么着急,连一丝一毫的准备都没给她。
妈妈,你怎么忍心啊,我还没来得及尽孝心,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好像有东西活生生地凿着她的身体,她快承受不了了——她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人会像妈妈那样,毫无保留地爱她,毫无保留地给她世上最好的爱,再也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人,能在她被欺骗、利用伤害之后,给她一个避风的港湾,给她最无私的温柔了。
看着这样的席影,席西心痛难当,滴血一样难受,紧紧地抱住她嚎啕大哭。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西西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就将手掌紧紧贴合腹部,深深地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到这个还只有两个月的小生命上。
护士进来看输液速度,看到席影醒了,护士指了指放在病床边的手机,提醒她,“对了,刚才你送来的时候,有人打你这个手机,是个姓陈的。”
听到这个姓,席影猛地一抖。
陈常有个文件要和席影交接,但打了两遍都没打通她的电话,第三遍是医院护士接的电话,简单一问,竟然得知席影在妇产科。
届时傅斯里正在会上发了一通邪火,自从他早上来公司就没拿正眼瞧过人,下面人提交上来的案子全被否了,整个董事局都战战兢兢看着傅斯里的脸色,下午就是和巴泽尔公司的签约仪式,这么重量级的签约仪式,众人都很担心傅斯里的状态。
陈常出于考虑,是在下了早上的董事会之后告诉的傅斯里。
告诉他这件事时,傅斯里足足盯了他五秒,几不可见地退了一步,扶着办公桌的手一瞬间用力得狰狞发白,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陈常心底也掀起了狂潮。果然,傅斯里直接推了所有的会直奔医院,甚至连巴泽尔的面子都没能留住他,一个预计可达百亿量级的合作,放在别家公司要疯抢的合作项目,他说不签就不签了。
赶到医院时,傅斯里已经在了,他对面的医生说:“病人做了人流手术,已经走了呀。”
傅斯里似乎没听懂似的愣了一下,几秒之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俊朗到过分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到可怕的表情,好像才慢慢接收到这个信息一样。
——仿佛那是万分难以接受的信息。
他的眼神霎时间瞪紧,瞪紧的眼中浮现了严重的血丝,牙齿里溢出了血腥味儿,身体里的血隐隐暴动,似乎随时都想找个宣泄口。
他却把自己紧紧钉在了原地,最后是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感觉到心脏被彻底碾碎了,万丈深渊里的寒意像鬼爪一样攀上来,让他感觉到深深的愤怒...和心慌。
她又骗了他,她又骗了他。
她不仅骗了他,还杀了他们的孩子。
她杀了他们的孩子。
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孩子——身体里流着和他相同的血液,和他拥有着相同的基因。
他其实早就设想过如果这个孩子存在,孩子如果出生长大可能会长得像他,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的孩子应该会很漂亮。
她已经恨他到这种程度,就连一个无辜的孩子她都不愿意放过。
这种想法如同激得他阵阵钝痛,让他快控制不住身体里到处乱窜的狂性。
他上前一步攥紧了医生的衣领,似乎要杀人,一脸阴翳,“是你流了她的孩子?”
傅斯里身形本就比一般人高大,加上周身的气场、能捏断人骨的手劲,无一不令医生发指,甚至让向来处变不惊的陈常都大惊失色,急忙将隔在傅斯里与医生之间。
傅斯里在外人面前,向来有理有度、克制守己,向来不会这么没有分寸,除非他真的已经濒临暴走失控的边缘。
那医生慌是慌,但忍不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她自己签了字的,有手术协议。”
“傅总,你别激动。”陈常心有余悸地看着,生怕他做出什么事儿来,赶紧将濒临失控的傅斯里拉住,厉色对医生说,“不好意思,没事了,你先走吧。”
那医生急忙要走。
傅斯里的瞳心疯狂地跳动着,他脑内的思绪疯狂乱窜,他想起上次席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傅斯里厉鬼般地抬起眼,“站住。”
他犹如抓住了一根浮木,兴奋地连瞳仁边都发红,她休想再骗自己一分一毫。
“胎芽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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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血◎
傅斯里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传上来, 医生顿了顿,回头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病人已经把胎芽交给医院门诊处理了, 我们会做统一焚烧处理。”
傅斯里冷冷地丢下惊雷,“陈常,把胎芽找出来, 验DNA。”
医生皱起眉, “你这...不符合规定!”
傅斯里鹰隼般不容置喙的眼神落到医生头上, 试图从医生眼里找到一丝破绽, 好像只要他找到丁点儿不对, 就会扑上来咬死人一般,“有什么问题?”
也是, 这医院有一半都是他入股的,手底下一个小小的医生有什么资格跟他叫板?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医生面色淡然, 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他算是医院里一把老手了, 镇定的胆量都是从一次次急诊中操练出来的,饶是这样, 在面对傅斯里时依旧心脏疯狂打鼓, 手心早已汗湿一片, 心中暗暗叫惨, 要骗过这样的人, 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陈常只有照做,迅速调查了所有的监控、为傅斯里安排DNA亲子鉴定, 并把原本要三周才出DNA报告时间压缩到紧急的24小时。
所有一切的时间、数据、手术协议都对的上, 协议上是席影的笔迹, 进出手术室的时间也完全对得上。
所谓的胎芽, 其实还是一滩血水,甚至都还没成型,只是小小的一个孕囊。它的外部被薄薄的绒毛包裹着,在容器中微微漂浮着。
通常做人流的母亲不会把胎芽带走,而是直接交给医院处理。
那一团已经被取样的血水,被潦草地装在一个透明容器内,完全没有形状,只是一些小小的团块。
当这份血水被拿出来的时候,傅斯里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至极,面容铁青、双目圆睁,像是被那玻璃容器吸住了,一瞬不瞬地死盯着,好像看的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物。
那份容器里的东西,仿佛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有着血脉的牵引,让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陈常担心傅斯里的反应,低声在他耳侧提醒,“傅先生,冷静。”
他虽这么说,但陈常的诧异完全不少,他完全没料到席影在上次的孕检中竟然能骗过傅斯里。
他完全无法理解席影的心路历程,究竟是什么让她不惜花那么大的功夫隐瞒怀孕的事情,却又在今天把孩子流掉,仿佛...是在挥洒着报复的怨气。
傅斯里捏起拳,就这么看着医护人员进行操作,没有一步靠近,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那一片血水,脸色铁青,已经能看出他浑身的力量都已经濒临爆发、到达颤抖的地步----他忍得很幸苦。
他伸了伸手,但还没有碰到容器,就重重地抓住了急诊室的桌沿,沉重地呼吸着,胸膛抽搐般大喘气。他低头压抑着,颊边肌肉微微抽动,额头泛起的青筋却丝毫未消,连带着沁出不少汗珠,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陈常脸色凝重地上前摁住傅斯里的手臂,“傅先生,你先坐会儿,我去帮你开点药。”
陈常面色微变,判断出傅斯里大概是焦虑症犯了。所谓焦虑障碍会在特定的情况下产生出现强烈的忧惧,如果情况特殊,那么患者的焦虑障碍几分钟之内就能出现峰值甚至爆发,这种症状极难治愈,只能靠药物和自我调解舒缓。
这么多年了,陈常也只是听说霍云凌曾经给他治疗过焦虑症,这是第一次直接见到他发作时的样子。
谁都没有料到,傅斯里竟然突然低吼一声,甩开陈常,竟赤手空拳如同濒死的野兽往医护室的墙壁上狠狠地抡了几圈。
焦虑症带来的心悸和窒息感让他燥怒异常,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难受,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内心那种几乎被掏空一块的失控感,让他恐慌、震怒。
傅斯里的手上很快出现了狰狞的血迹,血迹顺着坚实的骨节流了满手,医护室里有人七手八脚地上来拦,他却像听不见一样,一拳一拳地捶到坚硬的墙壁上,好像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愤怒。
“傅先生,你冷静下。”
“傅先生...”
他浑身颓然,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席影。”
这两个字,跟沁了血一样,浸着千般的恨,万般的痛。
陈常用尽全力拉住傅斯里,觉得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极度不正常,甚至怀疑再继续下去会崩溃。
“给我找到她。”傅斯里突然深吸一口气,抬起通红的眼睛,“把她给我找出来!”
陈常吩咐了下去,席影的电话早就已经打不通了,他找了人去查席影的动向。
没一会儿就有电话进来,陈常脸色微变,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把沉重的消息告诉了傅斯里,“席助理的母亲,在两个小时前去世了。”
在这几十分钟内,傅斯里连动都没动,只是一味地看着容器里的孕囊,就这么看着,不碰也不许别人碰,仿佛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消息让傅斯里猛然抬起眼,他有片刻的失神,嘴角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仿佛听到了什么平地惊雷。
傅斯里烧得通红双眼紧紧瞪着陈常,双颊的牙齿咬到连额角的青筋都凸起,充满怨愤的眼里突然浮上一丝微弱的痛苦。
陈常心惊胆战地看着傅斯里,甚至忍不住上去扶了他一下。
这个男人虽然站如山松,但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陈常突然觉得,这个被包裹在“商业巨贾”身份之下的男人,不过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
所有的恨,好像一夕之间如山崩塌。
这两个小时以来,汹涌的情绪带来极度了极度的窒息,把他整个身体的感官都压紧了。狂如怒涛的血在他的身体内奔走、嘶吼,迫不及待想把他的神经撕出一个口子,割断他所有的思绪。他在心底发誓,如果让他抓到席影,他一定会会让她付出流掉孩子的代价,他会让让她后悔杀死这个他们共同的孩子,这些想法凝成可怕的恨,变成偏执的刀,亟待着突破口。
但即便是如此浓烈的愤怒也无法掩盖之下的恐慌。
内心的绞痛让他开始意识到--- 她的母亲死了,至亲死亡是种怎么样的痛苦,他再清楚不过。
他甚至无法去想,席影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打掉这个孩子的。
他忍不住想到席影早上的表情,好像整个人都破碎了,再也沾合不起了,他已经成功亲手把她推得远远的。
由心底窜上来的痛意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后悔了,他竟然后悔了。
悔意如同钝钟,将他的世界震得天摇地动、痛苦万分。
她打掉那个孩子的时候,她在想什么?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痛。
他想象不到,被失去至亲之痛和阴谋环绕究竟是怎样的痛楚,她的身体会不会垮了?
但是只要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身体里浮起某样东西被撕裂的疼痛,疼得快喘不上气,就连对她私自打掉属于他们的孩子的愤怒都失色了。
他明明已经花了这么多年去消除骨子里对她的那份感情,难道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吗。
他处理了这么多危机,见过这么多尔虞我诈、经历过那么多龙潭虎穴,从来没有一件事像她一样让他觉得束手无策,毫无下手的办法。
他浑身紧绷,犹如一头困兽。他到底该怎么做?就这么让她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按道理他是该放她走了,他已经做完了所有自己该做的事,她也尝到了和他一样的疼一样的痛,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圆满,可他完全没有感到丝毫解脱,只有痛。
既然他还是痛,那么说明这一切都还不够。他会把她抓回来,把她留在身边哪都不准去,孩子也属于他,她根本就没有权力自己对孩子的去留做出判决,她敢流掉他们的孩子,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像再次找到理由把她留在身边一样,傅斯里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起来,他打开手机打给席影。
他迫切想找到她,无论她在哪里,他现在就要看见她。
他想看她的笑脸,想看她高兴的样子,想看她在职场上的意气风发,甚至想看她挑衅自己不服输的模样,什么都好,但他完全无法忍受她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只要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输了◎
整整三天, 陈常用了所有办法,派了大量人力去所有席影有可能去的地方,监控她的定位, 查她的信息 ,但是始终无果,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傅斯里连续应酬了三天, 饭局密集、紧绷, 中午、下午、晚上, 每个时间段他都会出现在不同的饭桌上, 和不同的人交流谈判。
高强度的工作健身几乎占尽了他所有的时间, 但只要在凌晨回到京衡,那种无孔不入的窒息感就回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这幢过去几年住惯了的独栋别墅, 第一次觉得它这么空荡,大得几乎可怕。
平时的时候感觉不到, 现在只要一进来,就能感觉到这里到处都是席影生活过的痕迹。
他看着这个空荡荡的空间, 她的味道、她的气息,无死角地侵入他的感官内, 无不昭示着她曾经在这里存在过, 现在却消失得干干净净没半条消息, 让他有一种岌岌可危的高空失坠感。
他摸出烟盒, 低头点了打火机几次都没点着, 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越是想对准, 手就越是不听话, 简单的一个点火动作竟然花了几分钟才做到。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深吸一口气, 将烟吸入肺里,再长长地吐出来,靠着那点可怜的尼古丁平息自己的头脑。
他以前最讨厌烟的味道,觉得废物才需要借助它来平息焦虑,可笑的是,现在他竟然也变成了可怜的废物。
更可笑的是,席影消失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有睡觉。
他嘲弄地笑起来,赤手将正在燃烧的烟头碾灭在手心,只有这样真实的痛感才能让他稍微好受些,能让他的神经得到扭曲的快感。
真他妈的废物。
他沉默地仰靠着沙发,第一次觉得孤独有这么可怕的实感,它能推开时间和空间洪水般地涌来,侵入他的每寸感官,将他包裹、淹没,连半分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他所引以为傲的心墙被冲破,那些孤独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心弦碾压成碎汁。
明明之前的五年也是这样过的,怎么到这个时候就不行了?
像他这样的人,天生就缺乏与人共情的能力,在面对这个疏远的世界时,孤独对他来说是必修的课题,他早就该适应了这世上空无一人能靠近的孤寂,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行了?
说到底,人生在世,谁离开谁不能过?人的本性是懦弱犹豫的,但只要通过足够强势的戒断,没有谁是忘不掉的。
可他竟然离开了她就睡不着了,连每分每秒都在炽火的煎熬之中。而他坚持多年的原则、底线、观点,竟然就这么简单地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全都溃不成军,真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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