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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 by桀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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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脑海里做了数十种假设关于陈德秀的计划,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其实在抖,甚至陈德秀讲话的前一秒她脑海里还在想象跳车逃跑的场景。
她艰难地摇了下头,陈德秀总算满意了,“那就行。”
“你帮我搞定一个人,我就帮你。”陈经理从包里拿出一个非常袖珍的东西,扔到她手里。
席影接住那个东西,像是拿住了一块烙铁,然后惊觉那是个针孔摄像机。
有什么东西忽然窜上她的脑海,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陈经理狭长狡猾的眼睛,蕴藏在一层肥肉之中,布满贪婪和狡诈。
她瞬间明白了陈经理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摇头。她想下车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陈经理用粗壮的手指指了一下她。
“你眼睛里挺有东西,不想就这么离开翻译这个行业吧?你现在处境很难,没人帮你的话,你无路可走,我说得没错吧?”
席影没有说话,她揪着自己挎包的带子,低着头,一面疯狂地拒绝,一面努力地说服自己。
陈德秀能力很强,绝对可以替她洗冤,如果她答应,西西、妈都可以有救,他们可以安心在上海治疗。上海的医疗很先进,说不定西西和妈能活到正常人的寿命。
车速不慢,但她却觉得这是她坐过最艰难的一趟车。
兜兜转转,他们经过上海很多陌生的建筑,然后停在一座酒店面前,在门童为他们开车之前,陈经理对她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拍下这个人的丑闻,至于你自己的脸怎么避开摄像头,好好琢磨琢磨。”
她被带进一个房间,23楼。
陈德秀目送席影进去,转身拨通了一个电话,精明谄媚地笑着:“喂,傅总...”
房间很大,大得让她惊恐,里面吊顶灯繁复冗杂,金色地毯,米色沙发,每一块地砖都雕刻着精细的花纹,那一整扇落地窗有无比精彩的视角,可以看到湛蓝的天,幽深的老洋房和精致的花园。
传说中的总统套房,一天几万的费用,每一处都燃烧着金钱的味道。
房间里好像开了空调,但她同样觉得恐怖,三月底的时候,为什么要开空调。
门童只送她到门口,然后门轻轻地被阖上。
她顺着地毯走进去,每一步都踏得轻轻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紧攥着手里那个东西,整个手掌已经渗出了汗渍。
空气里有很舒适的清香,她却闻得头皮发麻,她额头的冷汗无一不在告诉她——她后悔了,她想逃走。
每一步都像在凌迟,她坐在那套沙发上,肉眼可以看出来,那套沙发几乎能买上海十个平米的房子。
席影把自己的包收在腿上,双腿紧紧并着,双手握住那个袖珍的东西。
她的额头在出汗,背后潮潮的全是冷汗,空调在吹一些冷风,让她像在冰火两重天。
她的西装和及膝裙也皱得不成样子,头发有些卷和乱,她尝试理过了,这几乎是她最好的状态。
妈妈和西西的笑容浮到心头,席影努力告诉自己,她是逼不得已,她有苦衷,如果她不这么做,西西和妈都得不到治疗,她不能忍受同时失去他们两个。
那个袖珍摄像头被她攥湿了,她慢慢站起来,当她准备把它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时,她猛地打了个嗝,好像一瞬间所有的清醒都回来了一样。
不行,不可以,一定还有别的方法的,不一定非要是这一种。
她可以求助认识的人,去借钱,一定筹得到的,虽然金额不少,但一定筹得到的,不一定非要是这一种办法。
她抱着自己的包跑向门口,却因为裙摆突然摔倒在地上,原来在这种地毯上摔跤都是不疼的,她胡乱地想。
而门口“咔哒”一声,那扇昂贵沉重的门被人打开了。
席影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这双皮鞋的人静了一秒,门碰地一声,关上了。
她僵硬地抬头,看到那张脸时,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了。
她从没在心里想过这种可能,但这种最最最难堪的见面方式就是发生了,在她面前的,是傅斯里。
她无法形容那种眼神,好像带着嫌恶、嘲讽和了然的情绪,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那种眼神,似乎活生生把她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扒掉了。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在无声的空间里,席影听见自己内心里的尖叫,踉踉跄跄地从地毯站上起来。
她的头皮发麻,眼眶处发酸,要忍住,别露怯,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难堪下去。
她站起来,擦过他,扑到那扇门上,可无论她怎么祈祷,那扇门也开不了。
“席影。”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席影的背影一颤,她更努力地去开那扇门,她知道自己的后背被他的目光笼罩着,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她只想快速躲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了钱甘愿来做这种事,这比让她欠他钱更为难堪、更为惊恐。
她可怜地想着自己,祈求着谁能来救自己,她颤抖着摸出包里的手机,却不知道要拨给谁。
在她的余光里,傅斯里已经走了进去,他慢慢地扯掉领带丢在沙发上,然后看着自己。
席影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肯定那些眼神里一定充满瞧不起和轻蔑。
半晌,那眼神移开,他走了进去,似乎是往浴室的方向。
她猛然松懈下来,这至少让她觉得,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安全的。
要走吗,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脑子几乎已经停止转动了。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惊觉自己流了眼泪下来。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一定是他,她已经卑微到觉得任何人都可以,但为什么是他?
开了这扇门,就不用忍受这个人带来的屈辱,再往前走两米,她完全可以找其他任何比这好的办法。
而此刻有一种声音在她脑海里念,像魔咒一样:傅斯里是ATG的董事长,他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可以帮助你的,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手机“咚”地掉在地上,她震了一下,甚至想扇自己两个巴掌。
然后她看见,围着浴巾的傅斯里从浴室里走出来。

席影想起多年前干脆利落的诀别,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发生一样。
她和傅斯里有过一年的恋情,而那个时候,她远没有现在狼狈,她的骨子里是骄傲的,当年她一脚踹开的傅斯里,没有一丝留恋。
席影站直,她用手背擦干净脸,在心里默念母亲和西西,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坚定的信念,如果是为了他们活着,她可以抛弃自己的尊严。
在这个社会里,没有钱就会被人看扁,没有钱就不能治病,没有钱就阖家团聚,没有钱人就活不下去,钱壮人胆。
可是为什么她依旧在流泪,她在恐惧,她的胃在翻江倒海,好像一切都在控诉自己:你太肮脏了。
手里那个东西滚烫得要掉出来,她跨出脚步,那条地毯不长,她却觉得自己足足走了有十来分钟。
傅斯里在倒酒,他好像已经全然忘了房间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晶莹剔透的酒杯,他的手指如同瓷和玉那样漂亮,现在的他身上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气质,有钱人的气质,是浑然天成、不加遮掩的,而她的灵魂却已经被世俗打压得变了形状,有着腌臜的卑微气息。
她一面恨不得夺门而出,一面慢慢向他靠近。
就把所有的尊严都卸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默念。
她坐到那张奢侈的沙发上,逼迫自己看着傅斯里。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应该足够楚楚可怜,至少脸上那几根手指印不会骗人,看起来一定非常惨、非常没有底线,最基本的羞耻心都被她丢到了一边。
而傅斯里倒完了酒,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席影,那双冷厉的眼睛好像要把她身上的衣服烧穿。
“谁让你来的?”
“陈经理。”
席影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只要她表现得不在意,别人就不会觉得她在意。
傅斯里走到她面前,盘问似的,“你想要什么?”
席影感觉自己的唇抖了一下,张了张却没能说出口,她说不出口。
一旦说出口,一切就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傅斯里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我没时间跟你耗,说不出来就出去。”
那目光一寸寸地在她脸上剜着,席影心里痛苦地挣扎着,耻辱和难堪侵蚀着她的心脏,她咬着唇,始终说不出那句话。
似乎是对她没了耐性,他弯腰摁了电话,“上来,我房间有个人,把她带走。”
“不要!”席影心里一沉,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臂,“别....”
傅斯里对电话里说:“等等。”冷冰冰的目光居高临下盯着她,似乎是在给她时间。
傅斯里在等她亲口说出来她的需求。
席影看着通话中的电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那些屈辱的话会像钉子一样钉进她的骨头,深入她的骨髓,她痛苦极了,哀求地看着傅斯里摇头。
她知道傅斯里在借着电话羞辱她,他不仅要席影亲口说出自己的需求,还要她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要把她的尊严、人格碾得粉碎,用来报复她以前所做的一切。
当傅斯里再度说出“上来”那两个字时,她彻底慌不择路,嘴唇颤抖着喊出:“我要钱,我想要钱。”
喊出这一切的时候,席影浑身都失了力,彻骨冰冷,仿佛变成了失去灵魂的躯体。
他挂了电话,双腿就在她的面前,对视两秒之后,她终于又把视线撤开。
“要多少?”
“100w。”她下意识地报了这个数字。
他笑了一声,声音里的讥讽格外刺耳,“你不值。”
她的牙齿快被她咬碎了,屈辱地加上砝码:“我什么都可以做。”
席影虽然低着头,但她能感觉到傅斯里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两遍。
下巴一疼,傅斯里靠近她,用三根手指钳起她的下巴。
那手指像三根烙铁,掐住她的皮肤和下颔,碰到被何家卫打出的伤,疼得她差点叫出来,但是忍住了,但她闭了闭眼,仿佛是无法直视这样的自己,卑微、可怜、下贱。
他无声地笑了,“席影,四年了,你怎么把自己过得这么可怜?”
他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衬衫衣领,因为淋了大雨,席影的衣领皱起,就连衣服好像都在嘲笑她,她往后一缩。
她的情绪无限地下坠,坠入一个深渊,她开始真的意识到害怕,之前所做的一切心里建设都被轻易碾碎了,他真的来了的时候,恐惧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紧紧捏着身旁的绒毯,甚至不敢动一下。
“马上去洗澡。”
席影如获大赦,逃也似地从沙发上滚下来,跌跌撞撞地奔向浴室。
她庆幸浴室墙壁不是透明玻璃的,这让她在傅斯里面前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她看着这里豪华的装潢,暖色的灯光,终于捂着脸无声地大哭起来,她咬住手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手指被咬破。
很快,很快的,很快。
她颤抖着手把那个黑色的小东西放进包里,脱掉衣服,用力地擦洗自己的身体,把热水开到最大,温度烫得几乎要把她的皮肤烧熟,但她没有躲,又往身上抹了许多的沐浴露,香味飘得整个浴室都是,洗发露不小心被带进了眼睛里,很疼很疼,她又用冷水冲了很久。
久得她快以为傅斯里已经出去了。
她关掉花洒的时候,外面静悄悄地,她甚至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升起一些不该有的侥幸。
浴室的镜子照见她现在的样子,湿润的头发,通红得好像熬了一夜的眼睛,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和眼里那种恐惧。
原来她是这个样子的,她努力藏好的情绪,原来一直都暴露在外。
她终于无法再拖延时间,走出去。
傅斯里在看报纸,他没有抬头,却对她招招手,“过来。”
她走过去,把掉下肩潮湿的头发夹到耳后,尽量轻轻地坐到傅斯里身边,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
他弓腰从茶几上拿起一张卡,“卡里有一百万,张嘴。”
她顿了一下,然后迷茫地缓缓地张开嘴。
他把那张卡递到她的嘴边,“咬住它。”
席影的下唇颤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斯里,愤怒、憎恨、恐惧一下子充盈她的胸腔,他的羞辱无疑是成功的。
她可以现在就扇他一巴掌现在走掉,她可以很利落帅气地嘲讽他的做法,但是,家里怎么办?
她可以马上捡回尊严,她可以像四年前那样干脆利落,但是,家里怎么办?
“给你三秒钟思考一下。”
“三,二,一。”
在他收回那张卡之前,她张嘴,咬住了那张卡。
傅斯里淡淡的眼神里倒映出她的样子,痛苦,迷茫,恐惧,耻辱,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对住他的眼睛,“出这扇门之前,不要让这张卡从你的嘴里掉出来,那么这二十万就是你的。”
还没等她点头,傅斯里把她挟起来带到了沙发。
她只看见金色的地毯绚丽得有些过分,这里纤尘不染,自己的头发重新掉下来,湿湿凉凉地罩在脸边,她咬得牙酸,整个上半身都在抖。
很快的,很快的,很快的。
她和何家卫结婚之后,很少接触这种事,因为工作忙的原因,每次下班她都很累,所以时常拒绝何家卫。
她知道结婚之后,这种事情是难以避免的,但她始终提不起这个兴趣,那时候何家卫不勉强她,所以让她得了个侥幸。
傅斯里抓住她的湿法往后拉,让她仰起脑袋,手里毫不留情,她疼得太阳穴血管跳动,嘴角一松,那张银行卡滑了一下,她下意识用手去扶,结果双手被他扯到身后禁锢起来。
她非常艰难才咬住那张卡。
“是不是今天无论是谁,你都会tg了让他做这种事,嗯?”
他毫无预兆。
席影呼吸一窒,眼前一黑,下意识往前挣,但是被他扯住脚踝无法前进,她的眼睛很痛,望出去都是模糊的,也许是刚才洗发水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那种痛散发到身上各个部位,她张着手想抓住些什么东西,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抓住了傅斯里的手,意识到这个事实时,她猛然撤开,像碰到了什么不能触碰的东西。
“为了钱,你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继续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
是,她就是为了钱,就是为了钱,为了钱她可以放下尊严,她的人格丑陋且变形,她对一切的羞辱都可以没有知觉。
这样安慰自己之后,她感觉两行眼泪从眼里直直地流下,顺着她的嘴角流到银行卡上,她好好地管住喉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哽咽和闷哼,无声地承受着一切。
“席影,后悔吗?”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被疼痛稀释了,身上的感觉都在慢慢离她远去,但她有好好咬住那张银行卡,有了这笔钱,西西也许可以治愈吧,也许妈妈可以获得更长的生存时间,她可以过得幸福。
以前她不懂得幸福是什么,所以总是去思考,却不得其所,而现在她知道了,幸福就是没有灾难,平安喜乐,不用受人逼迫,不用受人摆布。
后悔?也许有,但她不常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他的力道不减,那种狂风暴雨的痛感一直持续到她意识涣散边缘,后来他把她翻过来,又在她闭眼的时候逼她睁眼,终于她从沙发上滑下去,痛感消失了,傅斯里丢下她走向浴室。
她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浴室的方向,不敢把银行卡拿下来。
等傅斯里再次从浴室出来,她依旧是那副姿势,甚至恐惧地往后挪了两下。
他毫不留情地把她捞起来,把她捉到另一个房间,更加难以承受,傅斯里甚至碰到了她的尾椎骨,她疼得差点弹起来,又被他无情地扼住。
她的脸埋在枕头里,那个枕头上也有淡淡的香气,但她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个房间的光线很黑,黑得她几乎分辨不清楚,她最后的那句“放过我”的呢喃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
房间里,女人已经昏睡了过去,双臂恹恹地垂着。
傅斯里垂眼,然后把她的脸侧翻过来。
她依旧死死地咬住那张银行卡,脸上是已经干涸的泪痕,五根清晰可见的指印狰狞地横亘在她的侧脸,半干的湿法凌乱地散着,即使如此狼狈,也能看出她十分漂亮,眉眼干净,有种格外可怜的意味。
他长久地盯着她的脸,将凌乱的发丝夹到她耳侧,然后掰开她的左手,从里面拿出一个那个黑色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席影醒过来,她惊觉自己还在傅斯里的房间里,傅斯里应该已经离开了。
乌漆麻黑的一片,浑身的疼,身上光溜溜的,只有腿上盖了一条丝绒被,一摸,她找到了那张卡。
她心酸地把卡紧握在手里。
她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腰,迅速下床,找了一圈自己的手机,在金色的地毯上发现它,她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10点多。
当网络一打开,微信跳进来很多消息。
[西西]:姐,你去哪里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接,看到微信给我回个话哦
[西西]:姐,你和姐夫都不回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西西]:姐,我很怕,我可能得了和妈一样的病了。
[何家卫]:席影,我警告你不要报警,也不要有报警的念头,如果你不想你家里人有事的话。
[何家卫]:明天上午十点去办离婚手续,劝你及时到,否则后果自负。
[何家卫]:你弟弟也得癌了呀,我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赔钱货,幸好我醒悟得早,脱离你这个苦海。
席影差点把手里的卡掰碎,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咬住背角痛苦地低吼,滚烫的泪沾湿了脸庞,昨晚的痛苦屈辱、被何家卫背叛的愤怒一拥而上,几乎将她灭顶。
她只给自己十分钟缓冲,起来之后擦干眼泪把何家卫拉进黑名单里,一边穿衣服,一边给席西打去电话,可是对面一直不接。
她急得直接奔出了门,打了的去医院,在车上她特意给自己化了厚厚的粉底,让那半张脸的指痕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她到席西病房门口的时候,“哐汤”的声音从席西的病房里传出来。
路过的护士随着她一起冲进去,发现席西对着撒一地的白粥发呆。
“怎么了,西西。”
席影一下子抱住他,摸摸他的头,“西西,是不是不想喝粥,姐姐去给你买点水果。”
席西的眼里顺着流进她的脖子里,是滚烫的眼泪。
他明明是无声的哭泣,席影却好像从中听到了尖叫和狂吼。
西西,她可怜的西西啊。
她从小看着长大,总是会先考虑别人感受的西西啊,他那么善良单纯,病魔却没有放过他。
她强忍着泪,语气要刻意放缓才不会发抖:“西西,你放心,姐姐有钱了,这张卡里有二十万,能支撑你做手术,也能让妈好好在这里治病,因为,因为我接了个大项目,所以你不用担心,有钱好好治,保持好心态,中国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能痊愈呢。”
西西的眼睛在流泪,席影的心在流泪。
她一定会治好他们的,一定。
照顾席西睡下,席影去给他打水,过了个转角就被人拖了好几米,席影惊恐地叫了一声,差点摔倒。
“我在民政局等了你一个小时。”何家卫像个疯子一样突然冒出来,他狠狠攥着席影的头发,朝她伸出一根手指头,席影以前从来没有发现他有如此面目狰狞的一面,“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办离婚。”
席影拼命挣扎,头发被他攥得痛极了,她心里突然窜上一股孤勇,恨不得豁出去和他同归于尽,她用自己从来没有用过的语气告诉他:“离婚,可以,你先把我的车和我为你还了一年的房贷都原原本本地还给我,再向所有人承认你诬陷了我!你做到这两点,我就答应离婚,不然就免谈!”
何家卫无耻地笑了,逼近她,“麻烦你搞清楚一点,只要我们结婚了,车子就有我一半,还房贷都是从我卡上划的钱,你凭什么说你给我还了房贷,我发现你真是不要脸啊!你从我的口袋里骗走多少钱补你家的窟窿?现在还来跟我谈钱?”
席影:“好,既然谈到这个,那我们来算一笔账,妈看病所有的收据我都放着,你拿了多少我还给你,我一分钱都不会欠你,请你把剩下的还给我,咱们比比谁欠的谁!”
她努力地用力地抬起脸,她知道何家卫不敢在医院当众打人。
她不要再软弱,她要妈和西西好好活下去,她要何家卫把他亏欠的一切都吐出来!
“那我就告诉你,你半分钱都甭想从我这里拿走,就算你家里人全死光了,那也跟我搭不到半毛钱的关系,”何家卫扯住她的手腕,粗暴地把她往外拖,“现在跟就我去离婚!”
她紧紧地抱住走廊边缘的栏杆,抵死般抗拒着,来来往往有许多人看到,但都是好奇地看一眼然后走了。
何家卫过去掰她的手,掰不下来他就攥拳头去敲,席影吃痛松手,瞬间被他拖走,被他像拖一件物品、一头牲口那样拖走。
她尖叫起来喊着救命,何家卫慌了,动作越发粗鲁凶狠,眼看手就要打下来,然后突然被跑过来的两个护士拉住,医院的保安也很快赶来,连吼带骂地把他赶走了。
护士认识席影,也知道她家里的一些事,她们准备安慰席影时,却发现她只是从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她向帮她的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了谢谢,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却没有哭。
席影把自己的简历重新打印出来,她向各大招聘App和网站投送电子简历,贸易公司、涉外机构、外资企业、教育机构,上上下下投了有上百家,但是全军覆没,一切与翻译有关的行业没有一个HR回复她的消息,果然,CAG说到做到,没有一家公司接收她的履历。
她抱着一大叠简历站在炎炎的烈日下,四月初的太阳无限炙烤着她的脸,她努力让自己僵硬的脸笑起来,却发现笑比哭还难看,才半天她就被阳光弄得有些脱妆了,五个指痕若隐若现。
她告诉自己,现在经济萧条,工作不好找,但只要她努力,总可以找到的。
她没有人可以依靠,但是她一定可以好好保护家人,再努力一点,曙光就会出现。
根本没有面试邀约,她只能碰一碰运气走进了一家贸易公司,面试的是外贸业务员,她被安排到会议室,十分钟后,HR进来了。
HR习惯打量人,他的目光在席影的左脸扫了不下三次,问的第一个问题是:“脸怎么弄的?”
席影准备了很多话稿,却没有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她顿了一下,说:“..是私人问题。”
HR明显对这个很感兴趣,把自己身体放松在办公椅上,斜着目光看她的简历,“你是被上家公司辞退的,是什么原因呢?”
还没等席影回答,HR就摊了摊双手,“你以前在翻译公司做译员的,不该沦落到要来做一个小小的业务员,说说看吧。”
席影沉默了一会儿,选择全盘托出,没有隐瞒,包括被诬陷的事实。
听完席影的回答,HR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应该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业内的消息都蛮灵通的,之前我就听过你的大名,你给CAG造成了不少的损失,说实话,我不建议你再接触任何有关这类的行业了,就算你是清白的,你的坏影响还是造成了,就算我今天破格把你招进来,那你能忍受同事异样的眼光吗?而且我也不希望公司因为你的关系和CA□□生什么利益上的冲突你明白吗?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不太适合这份工作,请吧。”
席影尝试了数十家家这样的公司,无一幸免,没有一个hr要她。
她心灰意冷地从贸易公司出来,看到了一家门口贴着招工启示的餐厅,她低头看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简历半晌,然后走了进去。
餐厅经理瞅了瞅她的细胳膊,目光里透着'你行吗'的怀疑:“两班倒,排班制,一天十二个小时,月休息1天,食宿不包,一个月5000,接受得了吗?”
席影说:“可以。”
“我们没买保险的,平时干活呢要卖力一点,别看只是洗盘子,你要做得不好我照样辞退你,打碎的盘子从你工资里扣。”
席影点头。
“那行,我去给你拿套工作服,现在就开始上班。”
席影戴上手套站在巨大的洗水池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弯腰低头卖力地洗。
餐厅外面光鲜亮丽,后厨却满是油腻、消毒水和洗洁精的味道,餐盘很大,每次都是一大摞一大摞被抱进来。
“你戴手套洗不干净的,最好还是脱了洗。”同样洗碗碟的一个阿姨提醒她,虽然她们水池里的碗碟一样多,但阿姨比她洗得又快又好。
“谢谢。”
“姑娘,你几岁啦?”
“27岁。”
“和我女儿一样大,她呀现在在我们餐厅对面的那个机.关单位里上班,待遇很好的,非不让我出来上班,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来洗洗碗,姑娘,你以前做什么的?怎么想到到这里来上班啦?现在年轻人哪里喜欢干这种体力活?前面好几个小女孩都做了半个月逃掉咯。”
席影突然觉得消毒水有些迷眼,她低下头,没有回答。
席影脱了手套,效率果然高了一些,但即使如此,等她终于洗完不停送进来的碗碟时,她的头发上也已经满是厨房混合的味道,双臂已经抬不起来了,脖子酸得像卡了壳,两只手被水泡得皱白,没了过去的美感,这才做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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