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滚烫—— by桀泽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1

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 如果他们不走这个路段, 如果她没有催傅斯里再开快一点,如果他们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出发....
在经过一座山脚下时, 他们遇到了雪崩。一辆开得好好的车,在几秒之间被飞涌而下的冰雪、巨型石块冲下山路, 完全淹没。
尘土飞扬,浓烈呛鼻的灰尘和雪粒争相钻进他们的鼻腔内, 席影被震晕了几秒,醒来之后身边已经是一片漆黑, 只有缝隙之中的一缕光照下来, 没有生机, 满目疮痍。
更重要的是, 她的左腿被车头卡住, 完全抽不出来。
“席影你怎么样!说话!”傅斯里焦急的脸出现在面前,他也被困住了, 处境比她更艰难——他胸前有一根五指粗的钢筋, 身体以一种扭曲的状态被完全卡住, 彻底断绝了他们抱团取暖的可能, 他们根本就碰不到。
确认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傅斯里脸上的表情才彻底松动下来。
车里原本保存了很多食物和水,但因为车辆中断已经被撞到完全断裂,车头也被雪压到扭曲,他们只在这片废墟之中摸到一瓶水和一个面包。
两天,整整两天,五十多个小时,其实席影每一刻都难熬得犹如有蚂蚁在血管上爬过。饥寒交迫、干渴、疲惫、黑暗、静寂,双腿血液不通,每呼吸一秒都觉得在受酷刑。唯一能支撑席影的就只有傅斯里在她耳边说的话。
起先她还能短短地睡一会儿,但渐渐地傅斯里开始不让她入睡,长期在这种环境下,一旦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概是第二天夜里,车舱以诡异的状态忽然晃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这代表了车辆突然成熟到了压力,很有可能在公里之外已经有雪在松动,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巨大的着力变化,产生崩塌!
一丝恐惧像蛇一样从她的后颈钻下来,两人在一瞬间都达到了最紧绷的状态,连呼吸都同时摒住了。
傅斯里牢牢盯着她,轻微示意她不要说话。
但显然这一次的雪崩没有放过他们。突然,一声巨响携带着席影整个人陷了下去,铁皮车身直接砸出一个大坑,一根来于车身的巨大刚刺瞬间扎进席影的左肩胛骨处,哗啦带出飞溅的血沫,汩汩地流出来。
这种巨变之快,几乎是在呼吸的毫厘之间,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鲜血流速之快,几乎瞬间剥夺了她的力气,也迅速带走她身上的温度,之后才是无穷无尽的痛意,趋近麻木。
很快她就听不见了,整个世界仿佛调成了慢镜头。
“席影!”她想努力睁开眼,那张焦急惊恐的脸在她的视线内,正在呼喊着什么,她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响声。
她身上已经疼到无力,捂住伤口,却还是能感觉到滚烫的血液缓缓从指尖流逝的感觉。
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火辣辣的疼痛之外还是疼痛。
两天的煎熬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很快,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逐渐哆嗦,甚至开始产生幻觉,恍惚中看到母亲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
她不想死。她还有席泽,还有西西,还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做,一种求生的本能不想屈服于眼前的绝望。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此刻却被疼痛折磨得想痛哭,甚至觉得晕死过去也比现在这样好的。幸好在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引导着她,让她再忍忍,挺住别睡觉。
看着席影奄奄一息的样子,傅斯里颤抖着不断地用力掰着横亘在胸口的一根足有五根大拇指粗细的钢筋,用力到太阳穴青筋暴凸,汗如雨下。车头已经被挤压变形,他的身体左右受制,几乎无法调整方向,左腿也被牢牢卡在车下,只要尝试收腿,就会尝到一种直接撕裂肢体的疼痛,毫无疑问,如果直接抽腿,小腿会直接被生生抽断。
这根钢筋直指他左胸以下三寸,头部已经没入两公分,伤口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但就是这根钢筋,他无法往前挪动一分,根本碰不到席影。他高举石块一寸寸去砸,但一样丝毫不动,每一次砸动,都让他的心沉下去。到最后,他如同暴怒的野兽,几乎失去理智一般用手肘去撞。
也许是察觉她的意志开始消沉涣散,傅斯里开始变得异常暴躁疯狂,那声音忽远忽近的,渐渐能听到一些,“...把眼睛睁开...如果你敢死...我不会放过你席西和席泽,我做鬼也要下去找你,你听见没有!”
说到最后,他几乎在吼。她忍不住看他的样子,他话里虽然是威胁,却更像是哀求,双颊上的血色几乎全部褪了,苍白得不像样,眼里全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被活生生割下一块肉似的肝胆俱裂。
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心里感觉到格外悲伤,她很清楚这可能是她的极限了,极力想睁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困意,太疼了,眼皮像挂了铅块似的,不断要垂下来。
“你给我撑下去,你听见没有,席影!”
在看到她伤口的那一瞬间,傅斯里几乎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同手脚都软得不像话,他快三十岁了,却跟几岁孩子一样怕得浑身都在抖。
他放弃困住她,就是因为她不惜用健康来威胁自己,他再舍不得多伤一分的人,现在被压在这片废墟之下奄奄一息,他无法描述这是一种何等的撕裂的痛楚。
席影看到傅斯里为了撞开那根分隔在他们之间的钢筋,几乎弄得满手臂都是青黑和血迹,她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她已经支不住要不断合上的眼睛,她太累了,真的很想好好闭上一眼睡一觉。
她真的很想大口喝水,看一眼外面的阳光,但呼吸的每一口气里都带着灰尘和寒气,肺里像积了一层厚厚的石灰,呼上来的气全飘着血味,喉咙像被扔进沙漠里暴晒过三天,每咽一下都是刀割般的痛苦,被石块压住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尤其是扎进胸口的碎石,让她的胸口如同破风箱一般。
这两天两夜里,没有食物,没有希望,就连光明都没有,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更不知道是否还能等到或者出去的那一刻。这里的残酷和绝望像针一样寻着她的骨缝渗进来,疯狂顺着她的骨头啃咬撕扯,随便一点响动都会把她弄疯了。
太累了,她知道自己快要崩溃了,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傅斯里看着眼前这根纹丝不动的钢筋,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恐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战栗。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在自己面前流逝,看着她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和奄奄一息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也快跟着死了,但他现在连碰都碰不到她。
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席影死了,他也活不了了。
他看着眼前的席影,突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握住钢筋让自己一点点往前,让钢筋在自己的血肉里搅动一点点插进去。
剧烈的痛感让他太阳穴的青筋暴凸,双眼发红到充血,汗水像水一样淌进眼睛里,牙齿咬得见血。锐利的钢筋一点点深进他的血肉里,刺破血管,撕开肌肉,数以万计的细胞叫嚣着疼痛。这种疼痛犹如利刃剔骨,强烈到让他一个强壮的男人疼到想疯了一样大吼出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咬下口腔里的一块肉。
他死死咬着牙,将剧烈的抽吸咽进喉咙里,抖着手从身上撕下几块布条给自己死死扎紧,然而不断深入他身体的钢筋触发了胃部的痉挛,最后干脆呕了几口血出来。
人体在极端的疼痛中,只有靠极度的毅力才能不让自己进入昏厥状态。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挪到她身前来的。刚才能把钢筋插入自己身体里的自己,现在连伸手触碰她的伤口都不敢了。那些滚烫的血液、她脆弱的无意识的低吟让他的心在滴血。他越是用力,手上就越抖,抖到几乎全凭机械的动作给她处理伤口,直到给她止完血处理完伤口,他才敢放任自己晕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席影在黑暗中竟然感觉到了水的味道,对水和食物的渴求变成了本能,接下来一切的动作都变成婴儿吃奶一样简单。她急切地汲取着涌入喉咙的甘泉,水流过干燥得几乎冒烟的喉咙,仿佛一切都活了过来,急切地需求着更多,接着一些食物喂进她的嘴里,于是开始下意识地吞咽,还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她是被疼醒的,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努力睁眼时,眼珠在眼眶里转动的时候都能听到咔咔作响的声音。
在看到一缕晨光从石块的缝隙内跑进来时,她已经有些恍惚了,这是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们真的能获救吗。
她是真的醒过来了吗,还是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剧烈的疼在神智清醒的时候海水一样涌来,她低头看着胸口,发现已经被包扎好,身上也恢复了一点力气。
但傅斯里睡着了,脸上又苍白又冰冷,没有一点生气。
黑暗里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她一点点睁大眼睛,把手收回来,照着光看,满手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有凝固的,也有新鲜的,凝结在他的胸口与那根钢筋接壤的位置,那里只简单地扎了两截衣带去阻止流血,但依旧缓缓渗着血迹。
之前傅斯里离她没有这么近,因为有钢筋的阻隔,他们谁都碰不到谁,但此时她离傅斯里只有一手臂的距离。席影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敢确认。
她想叫醒他,但沙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扯下领口的丝质围巾,用力捂住他在流血的地方,并且拍打着他的脸。
她几乎无法理解这个场景,彼时风光无限的傅斯里,此刻几乎失去了体温,随时有可能会死。
没多久,傅斯里的睫毛颤了一下,慢慢地睁开虚弱的眼看她,连喘气都显得吃力。目光的聚焦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能用左脸尽力蹭了蹭她的手掌,好像只是这样就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你还活着,真好。”说完,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出来的全部都是带血的沫子,咳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干燥的嘴唇龟裂得可怕,脸色白得不像活人。
席影不敢看他吐出来的血迹,疯狂找寻他们前两天留下的水瓶和面包,却只找到了两个空壳子。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滴水的分配都必须谨慎再谨慎,因为这些可能都关系着一条命,这是他们约定要要等撑不下去的时候逼不得已才会动的物资,全部没了。
“水呢?”一些模糊的记忆闪回她的脑海,梦里的甘泉一样的水和食物,一种猜测突然升上脑海——傅斯里可能把最后的食物和水全都给了她。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有三天没有接触过一滴水和一点食物,什么都没有。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席影就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脸色逐渐开始变得严肃,那张苍白灰败的脸上那儿还有一点意气风发,“...你先听我说,”由于虚弱,说一句话要停下来呼吸好几秒才能继续,连腮帮都跟着发抖,但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清晰,“接下来的一切你都要听清楚,并且记住...”
“...我知道你很怕,也很绝望,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但现在陈常一定已经在找我们了,你要相信他...越往后面你就越不能睡觉了,用你意志撑下去,随时注意外面的动静...害怕绝望的时候,想想席西和席泽,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去....”他眼里仿佛布了金黄色、柔软温暖的光,说话时,目光连一刻都不曾离开她身上。
他眼中的坚定和笃定仿佛要刺破空气,直扎她心底,“...还记得三年前你母亲患病的时候吗,你的耐力远比你想象得强得多。席影,你是这个世上我见过最坚强、最有毅力的人,所以你一定能活着出去,我相信你...”
似乎说到残酷处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他紧紧皱着眉,要深吸一口气才能把话吐出来。
“...如果...如果我先撑不下去,你就咬开我的手指喝我的血,我的血液可以保证你再在这里存活1-2天....接下来是你自己的尿液,不要嫌脏,这些都是生存的机会,绝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就是最后一分钟、一秒钟都要熬下去....”说到这里,傅斯里又剧烈咳嗽起来,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她常常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清他话的内容。
这几年里,她常常见到傅斯里各种气盛的样子,他高傲、强悍,即使再重逢,他也以一种十分强势的方式入侵她的生活,即使求和,也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执着。这样温柔憔悴的样子,反而叫她浑身都不适应起来,不适应到胃部像被揪紧了。
他几乎在用最轻柔的语气哄她,“我死了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仿佛是怕她撑不下去,“一定”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席影顿时觉得喉咙被扼住了,充满了酸胀的感觉。
他努力抬起头,用力压下逐渐湿润的眼睛,尽量轻松地笑着说:
“...说放你走之后,我马上就后悔了,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然到地下还是会被我缠一辈子,是不是挺不划算的?记住了,用你逃离我的毅力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她几乎无法直视那双眼睛,那里布满了海一样浓稠的眷恋和爱意,她无法否认,他的话仿佛往她心里注入一股温流一样,一点点暖和着被恐惧冰冻的心,在这个阴暗绝望的地方,她极度需要这样的温暖。同时在听到“如果我先撑不下去”时,她突然感受到胃部一丝扭曲的刺痛,她只是决定不再与傅斯里相爱,却从来没有想过过他可能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此时傅斯里的眼睛已经开始出现涣散。大概是料准自己时间不多了,他强撑着眼皮,焦急得想再多看她一眼,但目光已经混沌得聚焦不准了
“不会,我会马上忘了你。”席影眼睁睁看着傅斯里眼里的光一寸寸黯下去,她要用牙齿咬着嘴唇才能组织肌肉组织的本能颤抖。
“...也好。”傅斯里笑了一下,失落得连眼皮都垂了下去,从这句话他又开始觉得胸口被扯裂一样的疼,疼得他都想哭了。果然,比起皮肉伤,她的话果然是更厉害的武器。这种疼,简直比被压在这片阴暗恐怖的废墟等死里痛苦千千万万倍,比起钢筋插进胸口,伤得血溅骨突更让他痛不欲生,比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更让他想逃离。
甚至在这一刻,他求生的意志也摇摇欲坠地熄灭了。
他满脸都是灰败之色,应该是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脸,但手指只是动弹两下,怎么都举不起来了。
仿佛怕有些话再也说不出口,他仿佛要一股脑全部说出来一样。
“...出去之后,多吃一点,太瘦了会影响健康...”
“...如果...如果你以后要和别人结婚,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找何家卫那样的...也别找我这样的,一定要找个温柔的,对你好的...”
“...还有席泽,从他出生起我就没有尽过当爸爸的责任...以后要辛苦你带他长大了...我对不起他...我知道你可能不想接受我任何东西,但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我走了之后,大部分资产会留给你,剩下的给席泽,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如果你不嫌弃,就去取出来。”
“...我知道我以前,真的对你很不好,甚至到前一段时间,我还是在一直逼你、强迫你...我很后悔,如果有机会.....算了,你不爱听这个...”说到这里,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却是极端的苦涩,胸口所有的无奈和疼痛化作一声叹息,“对不起...”
之后爆发的咳嗽让傅斯里又吐了两次血,席影不知道他被压在废墟下的下半身是什么情况,但按照上半身的情况来看,人不是铁做的,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死灰一般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求生意志。
席影看着自己按压的地方,她已经用力到手臂在发抖,但伤口处还是在不断地渗出血迹,仿佛怎么都止不住。
“你哭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为我哭....”他好像愣住了,然后是不可思议,最后笑了起来。虚弱的笑里有一种虚空的、悲伤的欣喜,却转而带来心脏的刺痛,这种开心很快就被心疼盖过去,他马上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将死之人一样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哭了?她摸了摸脸颊,才发现满脸都是冰冷的液体,她越是擦,液体就淌得越快,好像擦不完一样。
“.....我没事,不许哭了,你要保存体力...我...”也许是想给她擦擦眼泪,慢慢地抬起手,用力到骨节发白发颤。
但还没说完,他的眼睛就慢慢地闭上了,伸出的手也没能触碰到她的脸,就慢慢地垂下了。
她忍不住去试他的鼻息,碰到那几乎趋于冰冷的呼吸时,她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
一瞬间席影只觉心肺突然像炸开一样,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感觉到,他可能会死。
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冷冰冰的尸体,然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里时,她忍不住呕吐,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一个干呕的动作,就能感觉到胃里想翻涌上来的血腥味。
一定是因为她讨厌欠别人人情,她讨厌有一个人有一个她一辈子都还不尽的人情,傅斯里就是这样的人,他最喜欢让别人欠他的,他就是想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4 02:56:29~2023-05-25 20:4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双倍呆呆、5928987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双倍呆呆、nancie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9466817 2瓶;5928987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席影做了无数的梦, 在醒来的时候,她差点分不清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世界。
许久的聚焦不了的视线里,她看到有人在奔走, 有人在高呼,马上有穿白大褂的人过来为她做各种检查,用手电照她的眼睛。
在一阵聒噪里, 她看到西西和席泽抱着她在哭, 张珂则是捂着眼睛走到一边, 像是强忍着什么, lojeze也喜极而泣。
很快她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 因为车身刚刺的伤害以及长时间的掩埋,她的伤口大面积细菌感染, 在监护室里足足昏迷了六天,持续高烧不退, 医生下达的期限是十天,如果十天还没醒来, 感染很有可能会引起各器官衰变。但好在她第五天夜里就退了烧,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席西忍不住又哭, 席影笑着摸他的头, “我又没事, 还和小时候一样长不大。”
不知道为什么,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倒是病房里的人都心惊胆战似的, 每天盯着她喝药,怕她冷了热了, 恨不得一天24小时守在她病床前。
每个人都把她照顾得细致入微, 席西和张珂轮流守夜, 特别是席西, 让席影抓到两次偷偷抹眼泪。
席影虽然不说,但是心里特别感动。因为他们的照顾,她的伤好得特别快。
直到她出院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像约好似的绝口没提一个人,傅斯里。
在另外一个重症病房内,傅斯里突然醒了。
他虚弱至极,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带着氧气面罩,因为肺部感染,呼吸道像堵了一块沉重的铅,大喘着气,旁边的仪器直跳,各个医生护士奔忙于监护室内。
到处是奔走的人和仪器的尖叫,灯光惨败,天旋地转。他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没有人理他。
突然间,他突然死死地抓住一个人的手,嘴角着急地嗫嚅着什么。
护士看见他还没聚焦的双眼大张,布满红血丝的眼中含泪,凑近他的耳边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能依稀分辨出xi、yin的发音,之后也不理会他了,因为很快傅斯里瞳孔涣散,心跳骤停,紧急上了心脏起搏器。
一下一下的砰砰声后,恢复心跳的傅斯里又陷入了长久且疲惫的黑暗中,他拼命地拨开眼前的迷雾,使劲睁开眼,僵白的手顽强地拉住医生说着什么,潜意识里,他怕自己这次醒来不问出口就没机会了。
帮他查看体征的医生实在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又见他如此执着,连药都没法好好给他上,只好让陈常穿好隔离服进来看他。
陈常进来的时候,傅斯里已经睡着了。
陈常几乎不忍心看病床上的傅斯里,他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半,苍白的脸上肉全都流失了,紧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生机,生命要靠这些密密麻麻的各种管子和精密的仪器才能继续下去。说句难听的,那模样简直跟苟延残喘差不多,哪儿还有以前那个人的半点影子,说是形销骨立都不为过。
也许是感觉到人进来了,傅斯里的眼皮颤了颤,努力睁开一条缝来。他见到陈常像见到了了救命稻草,浑身激动得在颤抖。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嘴唇嗫嚅,陈常马上蹲在床边握着傅斯里的手,凑近他听着。
傅斯里几乎说不出什么话,胸腔里全是哼哧哼哧的气音,陈常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认出他嘴边的两个字,“...她呢...”
这么多年的陪伴,陈常早就觉得他和傅斯里早就是自己半个弟弟。这两天陈常一直都有条不紊,但只是听到这一句,他就觉得眼睛一酸,“席小姐没事,她已经醒了。”
听到这句话,傅斯里沉默着,不一会儿一丝银线从他的眼角流进鬓发里,接着他咧了咧嘴,终于安静了。
不一会儿傅斯里又拉他的衣角,他凑过去,勉强分辨出傅斯里说的是“我想看看她”。
陈常点点头,“好,我去跟席小姐说。”
傅斯里一抖,手着急地倏然收紧,向他摇了摇头,陈常认出他说的是“...别找她...”
依陈常在傅斯里身边这么多年的经验,不用多说就能傅斯里的意思。他既然说了要放手,就真是收了心划清楚河汉界,无论自己内心是何种狂风暴雨、汹涌的爱恋情潮,也决计会控制住不再打扰。
依傅斯里的本性来说,换做以前他就是拔了管子也要去守着席影,之后席影休想再离开他的视线一秒,必然是每分每秒都把她放在心尖。他是个从来不会用克制委屈自己的人,既然爱,就让所有的感情倾巢而出,不管对方是否需要这份不讲道理的渴望,不管她愿不愿意、高不高兴。二来,席影承了他这么大的情,他必然以此为筹码,逼她和自己再续前缘,用强制的手段软磨硬泡也要逼她再对自己生出一些情来。这并不是因为傅斯里是多么守信的人,而是一种自守,也是对席影的保护。
对于现在的傅斯里来说,远远看一眼确认她的平安就是最大的满足,不再奢求她的关注,不想以此来证明什么,更不想利用她的感激和愧疚来获取什么。陈常知道,他并非无欲无求,恰恰相反,他的爱比谁的都浓烈,只是开始懂得克制了。
况且再让她来对她是一种困扰,他肯定不愿意再让席影不高兴。
这当中克制了多少汹涌的情,要忍到心口如何生血,陈常不得而知。
陈常看着傅斯里的样子,胸口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躺在床上几乎一动都不能动,这份情真意切,让他都不忍心了,低声说,“可是你还没脱离危险期,现在是不允许出监护室的,席小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何况你都为了她都.....她肯定会愿意来看你的。”
没有脱离危险期说得还是轻的,陈常知道他现在是硬撑着,感染已经导致了严重的胰腺炎,稍有不慎就会转为多系统器官衰竭,之后不知道还要在鬼门关前走几次,一条命悬在那里,能不能活着全看阎王情面,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帮帮我。”
陈常从那双憔悴的眼中,看出了请求,这样脆弱的表情,陈常何时见过?陈常了解傅斯里的性格,他怕这是自己安慰的话,没亲眼见到席影是绝对放不下心的,必须要亲眼确认了她没事才能彻底安心。其次,傅斯里虽然只要能达到目的根本就不讲什么道理,随时随地可以颠覆一个信字,但这是对席影的承诺,那就是比山还重的诺言,他就一定会遵守,所以坚持自己去看,不愿再多打扰她一分一毫。
陈常跟医生沟通了很久,直接把人气得不打一处来,医生是个臭脾气的华裔,一听这话:“疯了?不要命了是吧?那我还费这劲儿救他干吗”,陈常是好说歹说,人到最后才答应给傅斯里五分钟。
他帮傅斯里坐上轮椅,就把他推到席影病房门口,让傅斯里远远地能看得到席影的脸。
陈常能感觉到,直到亲眼看到席影,傅斯里那颗高悬于空的心才重重放下,也能感觉到那留恋的眼神似乎是在做最后的道别,这是一种对至爱的至痛的割舍,那么专注,仿佛要把毕生的骨血融入。
此时病房里传出声音:“...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属于非法□□,他把你害的得这么惨,还害你差点丢了性命,小影,你还惦记着他吗?”
张珂的语气无比恳切,“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该置你于险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自私自利、变态的占有欲,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他所做的一切都证明了我说的话,他只要得不到他想要的就会故态复萌,掩饰不了他骨子里就是个暴戾的人,这样个人就像个定时炸弹,他对你好的时候好得不得了,一旦你们的关系产生裂痕,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
“说句难听的话,甚至他...都是为了让你对他心怀愧疚,事到如今,无论他是什么下场都是他自找的。不要相信男人,尤其是他这样的男人。如果是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那么对你。小影,你一直知道我心意,如果有你一天你要和别人结婚,我照样能笑着送上祝福,因为在我心里,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晚来听雨——  华宫宴—— b  我在玄学直播  七零年代技术  我家猫猫有特  无间风月——  地府特派快递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