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失格—— by絮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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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两个字,但是邢舟听懂了。他笑了声,直接拉着她手腕把伞还回去,“给我了你怎么办,拿着吧,就这儿点雨,淋淋就回去了。”
听他这样说,桑暮也没再多言,她低低应了声嗯,思及方才,想着应该说声谢谢,她没急着进地铁站,“邢舟——”
“桑暮。”邢舟打断她的话,沉默了一早上,冷硬的眉眼染上几分郁气。
不过看着桑暮那双黑亮的眼睛,邢舟还是没了脾气,他无声叹了口,语气放软,似是有几分无奈,“别急着拒绝我,让我追追你。”
第36章 白桃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邢舟特意起了个大早,想着开车送桑暮去地铁站或者直接送去公司。
然而出了门却又犹豫了,手里的车钥匙掂量了半天, 最后悄没声地藏进了兜里。
可以说, 他是在小区门口守株待兔的。等着桑暮过来,看她在水潭前止步不前, 四处环视后盯上了两块快要被泡烂的木板。
邢舟卡着空隙跑过去, 然后直接钻到了桑暮的伞底下。
她显然被吓了跳,邢舟按照预先想好的台词,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可是他没有考虑到之后那段路该怎么办,两个人的气氛有些沉默。
然而要分开时, 桑暮把自己的伞递了过来, 早晨缠绕在心头的思绪瞬间解开了大半。原以为昨晚的事会让桑暮更加躲着,现在看好像也没那么糟。
不过令他危机的还在后面, 这姑娘看着不大乐意, 像是要拒绝,邢舟没同意。
说完那句话,他便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没有邢舟,独留在地铁站的桑暮也没有驻足在地铁站口的必要。她坐着扶梯下楼, 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滚。
地铁内的冷气开得很足,人潮密,也不会感觉到闷热。
桑暮找了个拐角的位置站着, 打开邢舟的对话框,编辑了谢谢两个字, 可是没发出去。
或许是怕提及方才亲密的瞬间, 也或许是怕匆匆打开话匣,却没那个本事收尾。
购物狂欢节近在咫尺, 丛岛忙碌的工作状态让桑暮没有时间再去为别的事情分心。
踏进公司的那刻,压力的氛围让桑暮不得不把早上稍乱的思绪强制抛除。她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瓶牛奶,刚到工位,电脑都还没开,隔壁的叶柠就凑过来个脑袋。
她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喝了口豆浆顺气儿,“昨天晚上陈涛他们几个留在公司加班被朱龟毛狙了。”
“朱长柯?”桑暮偷偷往后两排看了眼,朱长柯的工位还是空的,应该是还没来公司。
最近忙着整个公司全线产品的购物节活动,不同分管部门的人加班是常有的事,只是被骂这事儿,桑暮搞不明白,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啊,加班还被骂?”
“朱长柯脑子抽风呗,有毛病。”叶柠翻了个白眼,“陈涛他们不是负责视频脚本的吗,前前后后改了好几次都被打了回来,朱长柯发癫,自己不说问题,非主张让他们自己反思自己整改,结果人家改了他还不满意。”
“我就奇了怪了,人家能发给你审,自然是做到自己所能及的情况下最好的了。”叶柠三两下把口中的包子吞下去,“结果还让人家反思,反思个头!有事儿不直说非要让猜,嘴巴长着尽给人添堵!”
桑暮拧开瓶盖喝了口扭头,“上次团建的时候听他们说,他也是前两个月才被调到这个小组做组长的,现在还在试岗期,如果这几个月的业绩没达标,是会被降级退回去的。”
“是啊,这可不得让咱们拼死拼活给他干吗。”叶柠点点头,“要不是公司其他同事的氛围太好,因为这么个鬼毛领导坏了一锅汤,我早跑了。”
正说着,桑暮瞥到办公区门口绕出来的身影,赶快朝叶柠使了个眼神。
后者会意,眼神瞬间回到电脑屏幕上,作认真工作状。
朱长柯有个习惯,走路的时候足跟会格外重地磨蹭一下地板,光是听那个频率和声音,他们就能精准从人群中辨别出领导的靠近。
紧接着,不远处好像传出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没一会儿,桌面上的钉钉软件就开始拼命闪烁消息提示的弹窗。在打开钉钉之前,桑暮先看到了叶柠发来的微信消息。
是在他们小组除了朱长柯之外的小群内。
[叶柠:危险靠近,一级戒备!]
[其他组员:111111111111!]
而后,桑暮打开钉钉,就看到电脑桌面右下角弹出来的预定会议提示,就在十分钟后。
一群人收拾收拾开始往会议室陆陆续续走去,九点四十分,会议室的人刚好到齐。
朱长柯的情绪果然不太好,后面进来的几个人还没坐到位置上,他就皱着眉毛问,“快点啊,你们在等什么啊,开会了这么墨迹吗?我看你们去拿外卖的时候速度可比这快啊。”
算不上训斥,不过阴阳怪气的劲儿倒是拉满了。
和最开始预想的一样,先是教育了一番工作态度,从早上慢悠悠吃早餐,到下班到点儿就走比兔子还快,几句话就扫射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说正事也就二十分钟,朱长柯看不见的地方,叶柠对着桑暮都快把白眼翻烂了。
原以为会议结束就是真正的结束,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桑暮刚坐到工位上,就见钉钉弹出来一条消息。
[朱长柯:现在,茶水间旁边的会客室我们聊一下。]
短短的几个字,像是给人发催命符。
桑暮忐忑地站起身,过去的时候,朱长柯已经在会客室等着她了。
“把门关上吧。”朱长柯看了她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口。
这个会客室很小,桌子旁面对着的两个单人沙发,让桑暮没有回避眼神的机会。
朱长柯把瓶盖拧上,身体向□□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桑暮,看你也入职快两个月了吧,我叫你来呢是想聊聊你最近这个工作问题。”
闻言,桑暮心头一跳,察觉出些不好的苗头。
“最近工作的效率有点低啊。”朱长柯摸了摸下巴,“前几天看到你还在加班,我想着文案那边的工作也不是很重吧,你看有些同事,不加班也能做得很好。”
桑暮有些尴尬,只能干干笑了笑解释道:“有篇软文和排版的同事对接了下,交流意见花费了些时间,之后会注意的。”
“像这种交流,完全也可以安排在别的时候嘛。”朱长柯语重心长,“像我看你们经常一起吃午饭,这种时候都能利用起来,可不就能提高效率。”
“……”
“我前几天给小何安排的那个活儿,没两天就交给我了。推文那事儿你做了得有三天了吧,加把劲儿。”
对于他这种占用午休时间的不合理建议,桑暮没表态,只是面子上的点了点头,然而他还没完。
“最近的这个效率还是得提起来哈,眼看公司又开始忙了,别拖进度。”朱长柯喝了口水,“别总是埋头苦干,多和同事们交流想法,别自己瞎琢磨。”
喋喋不休中,朱长柯还不忘指一指外面,“同一批进来的实习生可不少,别人能做好你也能,多反思。”
“年轻人就是要多吃苦,别总是想着钱钱钱的,多学点东西比什么都重要。在工作中获得提升是件很快乐很有成就感的事,你以后就能体会到了。”
这通教化式的训诫里,桑暮没怎么应声,只是不住地点头,越来越沉默。
她最怕的就是和领导聊天,还是这种气氛状态下的聊天。朱长柯看着越说越来劲,好像能把桑暮入职以来的每个细节拆分开来说个长篇小作文。
说到最后,朱长柯把他手里拿瓶矿泉水也喝了个干净,“桑暮啊,我是看你做得挺好的,人也踏实,我才这样对你苦口婆心,换了别人哪儿能和你说这些。”
桑暮不知道应些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嗯,谢谢柯哥。”
“嗯,行了行了,好好工作去吧。”
从会客室出来,桑暮感觉自己也像脱了层皮,魂儿就跟离了体似的。
回到工位上,桑暮打开了陷入休眠状态的电脑。周一朱长柯安排给她的任务ddl在周五,桑暮原本是想明天完成最后的内容,坐在工位上想了想,桑暮的肩膀沉下。
没休息几分钟,她开始赶进度。
朱长柯的那番话在她脑子里盘旋了很久,桑暮难掩失落,只能把情绪消解在工作里。
为了更早地完成任务,桑暮这一晚留下来加班了。
最近加班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技术部和电商部,更是没日没夜。桑暮这片办公区的灯大部分都关了,只留下桑暮头顶这一盏。
为了早点搞完,桑暮也没下楼吃饭。吃完晚饭的人陆陆续续赶了回来,就在这时,桑暮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订单已放在中岛大厦16楼丛岛前台长桌上,请尽快取走。]
桑暮愣了下,她并没有点外卖。而且楼下有闸机,外卖员是上不来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桑暮还是去前台看了眼,发现早已没了人的前台桌上确实放着一份外卖。上面的收件人是桑暮的名字,一瓶无糖可乐和一个牛肉堡。
想了下,桑暮意识到或许是叶柠偷偷给她点了外卖,她心间一暖,给外卖拍了张照,然后边提着回去边给她发消息。
[桑暮:是你给我点的外卖叭,收到啦!谢谢柠天使!]
对面没有及时回复。
回到工位,桑暮拆了包装纸,诱人鲜嫩的牛肉香气窜进鼻子里,里面还夹了煎蛋、火腿、生菜和沙拉酱。
对于肚子已经咕咕叫的桑暮来说,这份天降晚餐堪比加油站,至少能让她在此刻多些慰藉。
有了牛肉堡填肚子,桑暮的精力恢复了不少。那瓶无糖可乐也被她喝了个干净,桑暮的疲惫暂时压下去些,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下的键盘噼啪作响。
彻底结束已经十一点多了,桑暮伸了伸已经困乏到有些发麻的双腿,双肩向后抻,酸痛感瞬间由肩颈向全身蔓延。
下行的电梯内只有两三个人,桑暮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这个点儿的栖坞地铁已经停止运营,想回去只能打车,不能报销,还得白搭几十块钱。
就在这时,桑暮突然想到桩事,她慌忙打开钉钉查看,审批那一栏空空如也。
刚刚忙着早点加完班,连申请都忘提交了。
按照公司的规定,加班必须提前申请,八点开始算加班,一个小时起步,加班审批不能后续补。也就是说,这三个多小时的加班费就这样打了水漂。
桑暮看着空荡荡的审批栏,连哭的心都有了。
加班没加班费,还得搭进去打车钱。
想起今天朱长柯对自己的态度,桑暮委屈的鼻酸。
自从入职丛岛,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工作状态,反正无论怎么做,在领导眼里总是不够的。桑暮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仍旧会有些失落。
她关闭钉钉,正准备打开微信打个车,结果就看见了未读的小红点。
原是刚刚叶柠给她回复了消息,但是她没看到。
电梯到达一楼,桑暮跟着零零散散的人一起往闸机外走。
她打开对话窗,看到三个小时前发来的两条消息。
[叶柠:什么外卖?我没啊,你是不是搞错啦QWQ]
[叶柠:会不会是方思延?]
[叶柠:也不对啊,他上周不刚去邮桉出差了吗。(挠头)]
[叶柠:(小猫探头.gif)]
看到这条回复,桑暮愣了下。
不是叶柠那又是谁。
匆匆通过闸机口,大厅的时钟已经逼近数字十二,零零几人各个黑眼圈大的都能拖到地板上。桑暮就这样不经意抬眼,便撞进了双眼睛里。
眉眼总是凌厉冷淡,笑意散漫。他双手插着裤兜,几步朝她走过来。和三两人逆向而行,眼神只紧紧锁着桑暮。
夜色深,写字楼里的光线明亮到有点刺眼,特别是在这样的黑幕中显得有些迷离。
而后,他在桑暮眼前站定。
桑暮抬头看着邢舟,有些惊异于他的突然出现。
然而他只是低头看着桑暮,目光从她眼睛挪到她肩膀,视线停顿了一两秒,他自然地拉过她的包背在自己身上,小巧的单肩背包挂在他的肩膀的位置实在不搭调,分明容量算不上小的东西在他手里倒像是个玩具似的。
不过他背得还挺顺手,淡淡笑了笑。
“这么辛苦,那个牛肉堡应该不太够吧。”
“是不是饿了,走吧,带你回家吃饭。”
桑暮搬到江槐小区这么久, 邢舟也算是摸清了她下班回家的时间。
眼看着隔壁比起平常晚了一个小时还没有动静,邢舟便猜想到桑暮估计又是留在公司加班,于是便生出了去接她下班的想法。
可是时间拿捏不好, 怕一去一回和桑暮正好错过, 他还用盒冰淇淋买通了楼下等着爷爷下完象棋的小男孩儿。
这爷孙俩是和邢舟住在同栋单元楼的,很是相熟。小男孩儿成天在小区里玩闹, 楼上楼下跑, 他自然也是认得桑暮的。
邢舟告诉他,在爷爷下完象棋之前,如果见到住在五楼的那个漂亮姐姐回来,就拿爷爷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一直没响, 邢舟便也知道, 桑暮一直没回去。
牛肉堡和无糖可乐是他在来的路上就点好了,来丛岛楼下后直接到外卖柜取的。
超过七点后, 楼下闸机处的写字楼工作人员都下了班, 没人守着,邢舟便跟在晚饭回来的员工后面一起通过了闸机。
丛岛占据了写字楼的三层空间,光靠猜还真不一定能猜准桑暮所在的楼层。这下邢舟是真没了法子,只能凭着感觉随便按了按钮。
不过邢舟运气还挺好, 真让他猜中了。藏在电梯门口的绿植后,看到桑暮拿了东西回去。
装作外卖小哥的样子给桑暮发信息时,邢舟是认准了桑暮肯定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所以才明目张胆地给她设套。
不出邢舟所料,桑暮果然没有识破邢舟的骗局。
既然来了, 太晚了怕她一个女孩儿打车不安全, 邢舟就没有自己先回去的打算。他原先是要在写字楼门口的便利店等人的,但便利店装修, 他没了去处,便换地儿到了咖啡厅。
不过咖啡厅也会打烊,邢舟硬生生等到服务员委婉地请他离开,他看实在没地儿等了,斟酌半晌,才进了写字楼。
写字楼大厅有休息区,摆放着两张沙发。时间渐晚,两张沙发空空荡荡,尽数归成了邢舟的地盘。
他挑了个好角度坐着,靠在沙发扶手边上,一抬眼就能看向闸机口。
怕错过桑暮出来,邢舟最开始几乎是紧盯着那里,只是一两个小时过去,这个点儿难免感觉疲累。他拧了拧眉心,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怎么耗到这么晚,什么破公司。
大堂内明确有禁止吸烟的标识,邢舟打消了靠尼古丁解决困劲儿的念头,百无聊赖地等到现在。
此刻,见桑暮不说话,邢舟有些没底。他看了看四周,方才同桑暮一起下楼的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现在大厅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我是看没什么人了才进来的。”邢舟停顿了下,眉头紧锁,思考怎么才能和桑暮解释清楚他不想给她带来困扰这件事。
“便利店和咖啡厅都关门了,我怕在别的地方看不到你,就进大厅了。”
“现在这个点儿,没人会注意到我。”
“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如果说方才桑暮还不明白邢舟的意思,现在这几句话,她怎么还会不理解。
邢舟是怕桑暮会介意他离自己的生活圈子太近。
万一被什么认识桑暮的人看到他们在一起,可能会给人姑娘造成误会。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不过那份特意柔缓下来的语调,还是能被轻易捕捉到。
“我没这么想。”桑暮否认,“邢舟…我…”
“时间这么晚,地铁都关了。”
“怎么脸色这么差?”邢舟注意到她的疲惫,“很累了吧,我开车来的,现在送你回去。”
分明刚刚情绪还控制得好好的,可现在,好像一股脑儿往头上涌。
卡了壳儿,不知道说什么。
刚刚压好的眼泪又有往上涌的架势,有点凶猛,压不住。
在低落的时候,有人带着最大的细心和耐心出现,想要照顾你所有的情绪。
桑暮嗓眼发咸。
看着桑暮的脑袋越来越低,邢舟心间一拧,刚想低头看她,又止住了动作。
这姑娘好像受委屈了,有够让人堵心的。
那句谁欺负你了的问话已经到了嘴边,硬生生被邢舟给咽了下去。
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邢舟第一次嫌恶于自己言辞的笨拙,甚至连句窝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到了最后,只憋出几个字,“现在就带你回去,这破地儿咱不待了。”
想要拉住她的手腕,却正巧同她伸出的手错了开来。桑暮轻扯住邢舟肩臂旁悬着的包带,声音低低的,“我自己拿。”
闻声,邢舟低头看了看那个小包,而后反手扣住她细瘦的腕骨,“专门跑过来献殷勤,哪儿有你跟我抢活儿的道理。”
紧跟着,还没等桑暮说话,邢舟拉着她就往外走。
他步子又大又稳,应该是刻意放慢了速度,能够让桑暮跟得上。
今晚的风有些大,黏腻的热意被吹散了大半,也把桑暮的眼泪逼了回去。
车子停在写字楼后面的停车场,桑暮被邢舟拉着一路往前,他拉开了车门,把桑暮连人带包塞进去。然后迅速绕过车身,进了主驾驶的位置。
车厢里有些闷,不过很干净,没有奇怪的味道。
在邢舟伸手过来之前,桑暮麻溜地扣上了安全带。
抬眼的瞬间,邢舟的身子靠过来了大半,四目相对。
邢舟垂下眼皮,偏头看了眼,唇角扬起抹笑意,“这么防着我?连系安全带的机会都不给?”
离得太近,桑暮被男人的气息包裹,目光平视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他体热,不用触碰就能感觉得到。
不知道是不是温度递到了桑暮这里,她后背紧贴着座椅,颈侧升温冒汗。
空间逼仄,桑暮有种邢舟的鼻尖和自己贴在一起的错觉。下一刻,她做出了反应,突然就伸手推了邢舟一把。
分明没有使多大力气,邢舟却顺着力道跌回了座椅里,明摆着碰瓷儿。
以为自己没控制好力气,桑暮吓了跳坐起来,转而就对上了邢舟戏谑的眼神。
“邢舟!”桑暮嗓音闷闷的,揪着眉毛,总算有了点精气神。
车子被发动,邢舟笑了声,“嗯,就这样,见人不顺眼就刚回去,别硬忍着再整出毛病来。”
闻言,桑暮愣了下,没说话。
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根骨分明,青筋脉络清晰。他双目直视着路面,手掌转动方向盘的动作流畅熟练。
他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而是从扶手箱里拿出个小面包,“回去大概二十分钟,先垫垫。”
犹豫了片刻,桑暮接了过来,但没急着撕开包装。
半夜的栖梧安静下来,桑暮偏头转到车窗那边,昏黄的路灯灯光被树影分割,路面忽明忽暗。街上的店铺大多漆黑打烊,只剩零星几家酒吧还尚在营业。
桑暮整个人陷进座椅里,疲惫的双肩终于得到放松。
路上好像很长,两个人都没说话,但这一次,桑暮却罕见地没有觉得尴尬。
沉默的气氛,莫名显出分静谧平和,还有那股无法忽视的安全感。
或许是在封闭的空间内吧,桑暮想。
深夜的时间,舒适的环境还有困乏的神经,轻而易举地让人滋生困意。
桑暮很努力地保持清醒,终究是没有撑住。
车子开到楼下的时候,邢舟找了个地势平稳的地方停靠。他扭头,看到旁边的姑娘睡得正熟,呼吸声平稳,头往车窗那边偏靠着,长发遮了脸颊。
她本就纤瘦,身子蜷缩在座椅里,莫名就让邢舟心脏揪起。
车内的温度渐渐升起来,邢舟下车,要关门的时候停了下。
他抬头看了眼楼道窗的方向,目光落回桑暮身上。
门就那样大开着,他绕到另一边极其小心地开了副驾驶车门,然后解安全带,弯腰抱人。
纵然动作再轻,桑暮的眉毛还是皱了皱。
她靠在邢舟怀里,把他的胸肌当做枕头。还未充血的肌肉很有弹性,桑暮自觉地寻找更加舒适的姿势贴上去。
怀里像捧了水,邢舟步子极慢,手上力道轻的像在抓羽毛,生怕惊扰了桑暮。
然而在他抱着桑暮进楼梯间上二楼的时候,桑暮还是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时间有点分不清何时何地。视野里最先清晰的是邢舟的侧颜,轮廓冷硬,五官分明。
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温度,让桑暮觉得自己在被个火炉抱着。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桑暮只知道他们现在是在江淮小区的楼梯间里。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土气,还有废品和纸箱的味道。
桑暮动了动身子,开口时声音低软又黏糊,“电梯坏了吗?”
闻声,邢舟答得很快,“没有。”
他低头看向桑暮,脚下步子未停,唇边带着散漫的笑意,“这不是走楼梯可以多抱你一会儿吗。”
这句话在桑暮的脑子里足足过了三遍,同意识一起清醒的是惊慌错乱的情绪。
她想要从邢舟的怀里跳下去,却被他死箍着动弹不得。
下意识的挣扎和逃离和从前大差不差,桑暮不自然地动着身体,眉毛都拧起来。
倒不是觉得邢舟会对她做些什么,也没有厌恶反感,只是不适应。
只不过这反应落在粗神经的邢舟眼里变了味儿。
“邢舟——”
“桑暮。”
话声被打断,楼道里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沉默片刻。
“我知道你总想和我保持距离,也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儿让你反感我,很正常。”
“不过你多看看我呢?”
他们就在楼梯转弯处的位置,窗外的光透过楼道窗打进来,算得上明亮。
邢舟看着桑暮,总是漫不经心的眸光多了点认真的意味,“可能你多看看我,或许就会觉得,我人还行。”
楼道里有回音, 静谧的夜里尤为清晰,缠着人耳廓一下下撞在耳膜上。
桑暮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紧贴着的那个火炉好像更烫了, 桑暮感觉自己几乎要被烧化。
每次和邢舟贴近都是这样, 心脏根本轻松不下来。
沉默不过几秒钟,邢舟走了两步路, 终于弯腰把桑暮在平地放下。
刚从邢舟怀里出来还没站稳, 头顶就撂下来句话,“别跑。”
“……”
看来邢舟是料定了桑暮脱身就会跑路,可桑暮很想给自己辩解一句,她这次是真没想跑。
声控灯明明灭灭, 邢舟的身影就能挡了大半光线。
隐藏在他的影子之下, 桑暮小步子地踩着台阶走在前面。
也就才上了一楼,两个人默契地进了电梯间, 对刚刚邢舟刻意走楼梯的事避而不谈。
没了什么话, 桑暮以为今晚也就到此为止,谁知却在要拿钥匙进屋的时候被人叫住。
“上哪儿去。”邢舟把自家那扇门拉开,甩手直接把钥匙扔到屋内玄关处,“进来。”
似是预想到了桑暮惊慌失措的表情, 邢舟靠在门边又加了句,“不是还没吃饭?”
在原地反应了半刻,桑暮理解了邢舟话中的意思。
然而拒绝还没说出口, 邢舟便先拦了她的话,“我做好给你送过去, 或者进来和我一起吃, 你选。”
如果可以,桑暮哪个都不想选。
可是看邢舟这样子, 他好像没开玩笑。
有时候,还真就怕这种爱说实话的。
细细想来,桑暮根本没得选。比起和邢舟一起吃,她更害怕另一种选择,那和明目张胆让邢舟伺候自己有什么区别。
这算是桑暮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到邢舟家里做客。
之前被邢舟强掳归来的几次都太仓促,场景混乱,更不敢东看西看,桑暮连邢舟家的布局是什么都不清楚。
这一次,倒是看了个明白。
和想象中不一样,邢舟的家很干净,大小件东西摆放整洁,窗户开着,没什么味道。
玄关处摆放了两双拖鞋,看起来都像是邢舟的。
拖鞋很大,和桑暮脚上的比起来有种小孩子和大人站在一起的既视感。
进人门总不能带一脚灰进去。
正在纠结要不要回家拿拖鞋过来时,桑暮就见邢舟蹲下打开了鞋柜,然后从柜子的最里侧拿了双淡粉色的拖鞋出来。
很简单的款式,顶多是上面有各有只兔子图案。
这双拖鞋模样崭新,没有任何的折痕破损,就连鞋底都是干净的,一看就是全新。
“穿这个吧。”邢舟直接把拖鞋放在桑暮的脚边,然后撑了下膝盖站起身。
话音落下两三秒,邢舟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眼那双新的像是能反光的拖鞋,余光扫向桑暮,然后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新的,没人穿过。”
“门口超市搞活动送的。”
明明没人有疑问,却又偏偏要解释。
欲盖弥彰。
他也没看桑暮,只撂下句随便坐,就立刻换了拖鞋大步走向厨房。
压根儿没敢看后面的动静,邢舟几步就拐到了看不见人的地方。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
谎话张口就来,说完才觉得没脸。
也不知道桑暮相信没有。
那双拖鞋是他从超市买的不错,不过不是送的,而是他路过看到特意选的。
原本是打算去买点生活用品,偏偏被货架上的拖鞋绊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