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失格—— by絮枳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1
此情此景下四目相对,桑暮放不太开, 有些拘谨, 特别是在看到邢舟那紧锁的眉头后。
反观邢舟,倒是不拘着, 只是那冷厉也过分外放了些。
“怎么突然到这儿也不和我说一声。”
眼前的姑娘穿着奶蓝色连衣裙,长度在膝盖往上的位置,雪肤红唇,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让邢舟心尖狠狠一动。
桑暮默默捏紧包带,抬眼看他,声音低的几乎要听不到,“我忘了…”
是谎话。
其实桑暮是故意没和邢舟说。
到底是任性了一回,学会了先斩后奏。
不过壮着胆子做完,桑暮心虚太过,开始考虑这样的举动是否太不合适。
“我就是问一下,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回去吧。”
越想越没谱,桑暮被邢舟这股气势逼得微微低头,后悔于自己的莽撞,说完这话就想跑。
然而身体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邢舟拽着手臂拉到身前。
“来都来了回去做什么。”邢舟扫了她身上那个巴掌大的小包,“带身份证了?”
闻言,桑暮点点头。
皮肤接触的地方格外滚烫,顺着手臂,邢舟的的手掌牵住了桑暮,紧紧扣在一起,“走吧。”
两人都有意没提这几天的小别扭,像是无声的默契,把不好的情绪抛开。
本来要坐的那班车次肯定是赶不上了,邢舟重新买票,正好能赶上二十分钟后的那班。
这次的检票口位置在最里面,车站人多,到处都是拉着大件行李箱的旅客。
有人赶着检票,从远处拎着行李包跑向检票口,经过他们的时候险些撞到桑暮。
邢舟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桑暮的肩膀,躲开那人不经意的撞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边跑边扭过头,看样子是真的赶时间,出了满头热汗。
突然撞到硬邦邦的怀里,桑暮抬头看向邢舟。侧脸轮廓清晰流畅,鼻梁挺直,嘴唇紧抿。他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紧皱的眉头下,目光冷厉。
桑暮的大半具身体都贴在邢舟身上,肩背上的力道太大,让她想动一下都没空间。
于是,桑暮干脆没挣扎了,乖乖贴在邢舟怀里等着他松手。
短暂凝视过后,邢舟低头,就对上了双乌亮干净的眼睛。桑暮安安静静看过来,眼睛眨动时,卷翘的睫毛像是扫在他心尖上。
扣在她肩膀的手指无声按紧,片刻后,又微微松了点。邢舟没放手,就那样揽着她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在去检票口前,邢舟带着桑暮到车站的商店绕了圈。
里面地方小,人又多,桑暮就站在门口等。
出来时,邢舟手里提着个黑袋子。
他把袋子挂在行李箱的扶手上,空出左手去牵桑暮的手。
两辆车的检票时间离得很近,他们从商店出来便径直到了检票口排队。
顺着往前挪动的人潮,桑暮偏头看了看行李箱上那个黑袋子,“那是什么呀?”
人快要到闸机口,邢舟才不得以放开桑暮的手去拿身份证。他揽过桑暮,自己拉着行李箱站到她身后依次进站,“给你用的。”
桑暮一愣,她需要用什么?没懂。
检票的速度快到桑暮还没来得及问邢舟这个问题,她就忙拿着身份证过闸机了。
先行通过之后,她在站台口边上等着邢舟。在他拉着行李箱走近时,下意识朝他伸出手让他牵住。
邢舟没有分毫犹豫,换手提箱后直接扣住她掌心。
温度从男人带着茧子的手掌传来,桑暮才恍然愣怔了下。
刚刚找他牵手的动作也太自然了些。
在感情中,桑暮原本就是比较被动的那方。
主动牵手这样小小的动作都能让她耳尖热到冒汗。
一直到上车前,两个人的手都没再分开过。
他们的座位是D和F,单独的两个位置,桑暮坐在了靠窗的里侧。
邢舟带的行李箱比较小,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抬了起来放在头顶的行李架上。
双臂扬起时,肌肉动作鼓胀,看着很有力量。
位置不大,邢舟双腿叉开,仍旧有点无处安放。
不过对桑暮来说倒是极有安全感,右边是车窗,左边像是坐了堵人墙,她被环绕其中,私密感极好。
坐到位置上,桑暮也明白了邢舟手上那个黑袋子的用意。
车厢封闭,里面的冷气开得足。虽然户外的温度极高,但车厢内甚至能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邢舟早就想到了这点,怕桑暮在车厢感冒,于是提前去商店买了毯子。
桑暮今天穿的连衣裙比较短,坐到位置上会往上搓一小节。用毯子盖着会更方便动作,更舒适。
膝盖和大腿上毛茸茸的,桑暮窝进靠背里,心里也软乎乎的。
桑暮不得不承认,别看邢舟总是冷着张脸凶巴巴的,但有的时候还是挺细心的。
停顿半秒,桑暮挪出脚轻轻踢了下邢舟的足跟。
刚把毯子的包装袋团好放在一旁,邢舟就感觉足后被谁顶了下。
偏过头,身边的姑娘正看着他。白皙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润,嫩生生的。
桑暮问他,“你就只是去为了给我买毯子?”
“不然呢。”邢舟笑了下,往她身上扫了眼,“穿那么少,别再冻着你。”
桑暮温声反驳,“外面很热的,我都出汗了。”
“出汗了?”邢舟眉骨轻扬,从桑暮的膝盖上拉过她的手,握住,包进手掌里,“那怎么手还这么冷?”
如果说要和邢舟比的话,那确实是这样。
谁让他像个火炉似的,身上永远都是热烘烘的。
桑暮挠了挠邢舟的掌心,拉住他一根小指,“只有你觉得我冷。”
闻言,邢舟笑出声,不再去纠结这个话题。
动车慢慢开启,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邢舟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桑暮的手指,问她,“怎么突然来找我了,今天你不是要上班?”
桑暮轻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自然不会说因为想他了才来找他。
“我...我就是上班上累了,想出来放松一下。这不是你正好要去西岚嘛,我就想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玩儿...”
心虚使然,越说声音越低。
邢舟继续道:“万一我不是出来玩儿的呢?”
一句话倒是给桑暮提了醒,她也没问邢舟去西岚是要做什么就这样草率跟来,连去处都没搞清楚。
见桑暮纠结的模样,邢舟靠过去捏了捏她的耳垂,“怎么这个表情,放心,带你出去玩儿的时间还是有的。”
邢舟重新靠回座椅上,偏头同桑暮道:“之前我外公和外婆都在的时候,他们就一起住在西岚。后来外公过世后,我们就把她接了过来,很久没回去了。”
粗重的声音很是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仅是让人觉得有些厚重。
听到这个答案,桑暮愣怔的同时心头一拧。
“之前还有些旧照片放在老房子里,这次回去是想拿回来,也有个念想。”
“顺便收拾收拾房子,估计之后也很少回来了,”
“不算什么大事儿,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些话听着毫无波澜,但是桑暮却无端难言。
脑海中浮现出邢舟外婆去世时他的样子,虽然当时他什么都没说,桑暮还是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情。
重回故地拿已逝亲人的遗物,想来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桑暮陷入沉默,心尖渗出些自责。
倘若她一直不闻不问,或许邢舟会一个人把这些事情都办好,所有的情绪一个人消化。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享受他对自己的好。
看身边这姑娘逐渐敛下去的眼神,邢舟心里一缩。
猜测是她心思敏感,怕她会感到抱歉。邢舟的手掌抚向桑暮的颈侧,轻轻使力让她仰起脑袋。
有意转开话题,邢舟笑道:“什么表情,和我出来不高兴?”
故意加重“和我”这两个字,意有所指。
邢舟手掌的茧子磨得桑暮有点痒,不过她没躲。
视野里,男人的双眸深邃,唇边的笑意弱化了些五官的冷意。
片刻,桑暮回答他,“高兴。”
似是没有预料到桑暮的回答, 邢舟愣了下,转而笑道:“那就别绷着张脸。”
桑暮推开他的手,扭过去, 留下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我才没有…”
两只手扣得更紧,十根手指严丝合缝。
去西岚要两个小时, 怕桑暮在路上饿, 邢舟本想给她先去餐车买点东西吃,却被桑暮拦了下来。
这段时间休息不好,此刻好不容易放下工作,环境舒适, 邢舟还在身边, 桑暮的困意来的很快。
椅背放下去了不少,桑暮靠在上面, 毯子盖到肚子上, 眼皮子有点打架,“我不饿,想睡觉。”
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邢舟把手臂搭过座椅中间的人扶手, 十指相扣的手放在桑暮腿上,横了条胳膊过去,“那睡吧。”
腿上多了重量, 肌肉结实的手臂放在自己眼前,桑暮反应了几秒, 而后抱上那条健壮的手臂靠了过去。
邢舟的肩臂宽厚, 像个人肉枕头。桑暮的脑袋靠上去,扑面而来的困意很快将她笼罩。
车厢里的分贝不高, 毯子阻隔了些冷气,桑暮的舒适感只增不减。
对于当枕头这事儿,邢舟的状态倒是进入得很快。
他自然靠坐着,一动不动。耳侧很快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清浅绵长,听这动静睡得还挺香。
方才离得近时,邢舟看清桑暮眼底的疲色,比起前两天只增不减。
邢舟敛下眼皮,心疼地用指腹蹭了蹭桑暮的虎口。
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桑暮熟睡的脸。睫毛纤长卷翘,嘴唇红润。肩头的重量,和鼻息间那股熟悉的清香,是桑暮就在自己身边的证明。
心间拧了几天的郁结在知道她来找自己的时候就消了大半。
越发觉得没什么好气的,邢舟握着桑暮的手,只觉得心脏被填的格外满。
桑暮一路睡到了西岚,直到下车的时候被邢舟叫醒,才知道自己就这个姿势睡了两个小时。
刚睡醒有些冷意,旁边的躯体干燥温暖,桑暮不自觉地往旁边挤了挤。扬起下巴,埋着邢舟的颈窝里靠。
柔软的头发蹭过来,让邢舟的下巴有点麻酥酥的痒。他看着桑暮像只刚睡醒的小懒猫伸着懒腰,笑着打趣道:“睡够没,没睡够回家继续。”
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放在他肩膀俩小时,桑暮赶忙用拳头捶锤他的肩膀,“我靠你靠了这么久,是不是很酸。”
就那点儿力道,轻的跟挠痒痒似的,拳头还没他肌肉大。
邢舟拉住她的手,“你看我哪儿有那么弱不经风?”
边说着,他站起身把行李搬下来,伸手出来牵她,“还有力气牵你,应该问题不大。”
桑暮:“……”
外婆家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小村子里,交融不方便,没有公交和地铁。
从西岚车站到那里还有段距离,邢舟在车站叫了车,多给了司机两百,让他不等拼车直接走人。
或许是空腹一整天再加上路途颠簸的原因,桑暮到后半段路的时候有些晕车。
她靠在邢舟肩上,胃里抽得难受,一张笑小脸拧在一起,连话都不想说。
邢舟心疼地抱着她,突然后悔带她来这里。西岚边上的小村子不比市区,有些路正在修缮,坑洼不平,就算司机开得再稳,也无法完全避免颠簸。
看着她好像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般难受,邢舟眉毛皱的好像能夹死蚊子。
都到这儿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邢舟看看外面,然后低头安慰着,“快到了,到了就没事了。”
桑暮不想说话,只是点点头,手默默捏紧他的衣角。
就在桑暮感觉嗓眼的恶心要忍不住的时候,车子终于慢悠悠平缓下来。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到了到了,快下去透透气吧,看把小姑娘难受成什么样儿了。”
双脚落了地果然舒坦不少,桑暮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妄图把自己鼻息间浓重的汽油味和劣质车载香精的味道全部剔除掉。
邢舟的指背蹭了蹭她有些苍白的脸,沉声自责道:“是我不好,应该在市里给你开个房间,你就不用遭这罪了。”
闻言,桑暮脱口而出,“那不行!”
声音大到把自己都吓了跳。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桑暮脸红地撇开眼神,小声解释,“我、我一个人住会害怕的...”
看着桑暮急于找补的模样,邢舟搓着眉毛笑了声,“你在家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怎么就不知道害怕了?”
桑暮一急,没好气地应他,“那怎么能一样!”
本来就难为了她一路,眼下还让她窜了火,邢舟根本舍不得,拉过行李箱,手臂往桑暮身上一搂就把她拦抱住,哄着道:“不一样不一样,我陪你一起。”
桑暮的小身板哪里能掰扯得过邢舟,就箍在她腰间的那条手臂,能有她两条胳膊粗。
村口的路也在施工阶段,大大小小的洼地和石子。昨夜刚下了雨,今天还是个阴天,空气又潮又闷,比栖梧还要湿热。
桑暮没过一会儿就出了汗,和邢舟牵着的那只手有点黏腻。
水还没排干净,地势低的地方聚集了不少水洼。
桑暮停下步子,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白鞋。她歇了下,刚要踮着脚过去,整个人突然腾空。
邢舟左手还拉着行李,然后弓身弯腰,手臂环在桑暮臀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这一动作让桑暮直接惊呼出声,条件反射抱紧邢舟的脖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落了地。
下一刻,手再次被人牵上。
桑暮还处在受惊中,泄恨般地用力捏了邢舟的虎口,“你以后要干嘛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行啊。”邢舟脸上带着散漫的笑,“现在要带你进家了。”
闻声,桑暮一愣。顺着邢舟的目光看过去,在他们的不远处有间屋子。
老式旧平房,古朴的屋檐门头,连着几个房间,从外面探头进去能看到小院子。
应该是很长段时间没人回来过了,门锁已经落了灰。
邢舟带着桑暮进门,屋前泥地里之前应该是种了花和蔬菜,现在光秃秃的,只能看到几根枯草。
桑暮听邢舟说,两个老人喜静,不喜欢城市里的生活,就留在村子里种种花种种菜,没事儿和邻居打打麻将钓钓鱼,甚至还能自己做做木工。
院子里的小桌子小椅子就都是出自两个老人的手。
几个房间都是连通的,厨房独立在外面。屋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是潮热。
天光已经暗下来,邢舟把行李箱放进屋,自己绕到后面去打开了电闸。
屋里没通风,温度几乎比外面还要高。早年两个老人都在的时候不想用空调,怕吹出毛病,因此屋里只有个大风扇。
因着邢舟时常会回来呸老人住几天,他不比他们受得住热,早几年便在次卧安了台空调。
虽然现在看是老旧款式,好在还能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邢舟看了眼手机,然后对桑暮道:“你先坐,我去买点菜回来做饭。”
“诶。”桑暮拉住邢舟的手臂,“那我和你一起去。”
邢舟反手把桑暮按坐到床上,“跑了一天了,你好好在家里休息,我去就成。”
“可——”
“暮暮。”邢舟摸摸她的后脑勺,漆黑的瞳孔里都是疼惜,“跟着我这么折腾已经够累了,况且你还一直没吃东西,在家等着我就好。”
看他这样坚持,桑暮也不和他拧了。不过想到什么,桑暮拉着邢舟手臂的手还没松开。
不用问,邢舟就知道桑暮还有话说。
“怎么了?”
身上的热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不过桑暮仍是觉得不舒服。她支支吾吾片刻,脸无声红了。
桑暮低下头,没好意思直视邢舟的眼睛,“我...我想洗个澡,但是我没带自己的衣服...”
“你...你能不能借两件衣服给我穿...”
说到后面,声音低弱的几乎要听不见。
桑暮是刚刚才反应过来,她赶着到动车站,压根儿没考虑过夜换洗衣服这事儿。话说出口的时候,脸红到好像要爆炸了。
穿邢舟的衣服听起来有点惊悚,不过穿男朋友的衣服应该可以理解。
桑暮给自己做着催眠。
她不知道邢舟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他打开了行李箱,蹲在旁边翻了两下。紧接着视野里就有一套衣服搁在了床上,“穿这个吧。”
“洗澡要过个二三十分钟,浴室有太阳能。红色一边是热水,蓝色是冷水。”
“洗好的衣服可以挂在院子里,外面有晾衣杆。”
男人的声音清晰落在桑暮耳朵里,每个字眼好像都烧耳朵。
桑暮不住地点头表示应答,“嗯。”
说完,邢舟停顿了下,“还有什么需要吗?”
桑暮疯狂摇头。
“行。”邢舟从桌上拿起钥匙,“我先去买东西,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好。”
这么几句话,桑暮都没抬头看人。
就在她以为邢舟终于要离开的时候,走了一半的人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邢舟蹲了下来,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个床单。
手上的动作一停。
一坐一蹲,位置一高一矮。
邢舟抬眼看向桑暮。
他眸色深邃平静,面上没什么波澜。
平平几句话就能搅动人心脏。
“我之前不知道你要来,只带了一条新床单。”
“房间里潮,床上也是,柜子里堆的肯定不能用了。”
“我出去顺便看看有没有卖床单的。”
“如果没有,晚上咱俩将就一下?”
空调的冷气吹得很足, 桑暮在屋内坐久了还有点冷。
她看着床上叠好的那套衣服和那条干净床单,还有点没缓过来神。
邢舟口中的将就一下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身上凉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脸上的温度却不减反增。桑暮摇摇脑袋把乱糟糟的想法抛出去, 然后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为了让桑暮洗个舒服的热水澡,邢舟先去村子里离这儿最近的生活超市买了沐浴露之类的洗漱用品, 折返回家给桑暮送来之后才离开。
他没那么讲究, 出门的时候除了牙膏外就带了一块儿香皂,可以洗全身。但是桑暮不行,她皮肤嫩,还是长发, 不能像他这么糙。
洗漱用品被个黑色塑料袋装着, 邢舟也不懂什么洗发水护发素和发膜的区别,见着不一样的就买, 光是护发素就挑了两瓶。
也就住两个晚上, 邢舟却不知道旅行装这种东西,各个买的都是最大瓶。
桑暮有随身携带头绳的习惯,她随意扎了个丸子头,衣服脱下放在一边。
浴室的喷头很小, 边角的位置还有点生锈。但倒也没什么影响,水温适宜,桑暮很舒服地冲了个澡。
毛巾也是邢舟新买的, 柔软的鹅黄色,看样子是特意挑选过。
邢舟的衣服很大, 桑暮穿上时简直就像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T恤可以当作裙子, 髋骨几乎挂不住裤子,抽绳式的运动短裤绑到最紧, 还绕着腰身缠了个结。
湿漉漉的头发被毛巾裹着,桑暮在浴室四处看了看,总算在壁柜上找到了一个老式吹风机。设计陈旧,风力不足,好在还能用。
只是老式吹风机的散热性能不太好,温度到达一定高度时,吹风机会自动罢工停止运作。所以光是吹头发,就耗费了她不少时间。
桑暮手洗了内衣内裤,内裤用吹风机吹干再穿上,内衣比较难处理,只能搭在院子里等自然晾干。奔波了一天,连衣裙也沾了车厢的味道和汗,桑暮也一并洗了。
等杂七杂八的事处理完,天已经完全黑透。桑暮刚去院子里搭好衣服,邢舟就拎着大包的食材回来了。
门口传来咯吱的推门声,桑暮心里一慌,赶忙把连衣裙往边上扯了扯,顺着晾衣杆摆放的角度,刚好遮住放在最后面的内衣。
四目相对时,邢舟的步子明显一停。
在这个院子里看着桑暮,实在是件奇妙的事情,以至于他会有瞬间的不真实感。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领口太大,不规则地歪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肩颈和平直的锁骨。
洗过澡后的桑暮比白日更慵懒温软了些,海藻般的头发蓬松,让人想到乖巧的小白兔。
只是她看着有些不自然,后背几乎要贴到晾衣杆上。比她还高的晾衣架上,有她白天穿的那条裙子,还有毛巾和袜子,再往后…
被裙子遮住了大半,不过以邢舟的身高,就算看过去称不上一览无余,至少也是视野清晰。
桑暮好像有点局促,唇角拉出个笑意,“你回来啦。”
边说着,她边笑着走过来,看样子是想分散邢舟的注意力。
小姑娘的模样真诚又可爱,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馅儿。
邢舟的视线很快那个淡粉色的衣物上掠过,转而看向桑暮。
“嗯。”邢舟拐向厨房那间屋子,“想吃什么?”
桑暮跟着邢舟进门,走到灶台的位置,看邢舟把袋子放到灶台上。东西满满当当,蔬菜鸡蛋和肉应有尽有。
迟疑了下,桑暮意识到件事。
邢舟没买到床单。
略微的晃神后,桑暮狠狠闭了下眼把不自然强压下去,装作没有任何事的样子回答他。
“吃什么都行。”
并不是桑暮不挑,是邢舟买的都是她爱吃的。
“行,你回房间等我。”邢舟边把蔬菜拿到水池洗边道:“这里热,一会儿做起饭来烟气大。”
桑暮没应,“我帮你。”
边说着,桑暮便要上手帮忙洗菜,却被邢舟阻了动作。
他扣上桑暮的手腕“刚洗了澡,别再沾了味儿。”
“可是——”
邢舟关了水,双手撑在水池边,“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抱你回去?”
“……”
桑暮最终还是没能帮的上忙。
屋外很快传出了饭香味儿,邢舟的动作很快,饭菜没多久就上了桌。
肚子空了一整天,桑暮早在洗过澡后就饥肠辘辘,现在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尽管他们默契地闭口不谈,但是突如其来的旅行再加上两人之间没明说的隔阂,还是让这顿饭吃得稍显沉默了些。
邢舟不住地给桑暮夹菜,只偶尔会聊及接下来两天的去处。
碗里一直没空过,以至于桑暮成功吃撑了。
还剩着半碗饭,桑暮这筷子却是怎么也拿不起来。她看向邢舟,不好意思辜负邢舟的辛苦,却又无法和自己的胃叫板,只能诚实道:“邢舟,我吃不下了。”
“没事,吃不下就放着。”邢舟三俩下扒完自己碗里的饭,然后直接接过桑暮的碗把她剩下的一并解决掉。
和桑暮的慢条斯理不同,他吃饭向来狼吞虎咽,桌上没剩菜,大半到了邢舟腹中。
酒足饭饱,邢舟没让桑暮动碗筷。只淡声说了句让她先去休息,便转身去了厨房。
对于晚上睡觉这件事,两个人心照不宣。
桑暮尽力保持着足够平静的状态,刷牙,洗脸,铺干净床单,上床,挪到最靠墙壁的位置,面对内侧躺下。
被子泛潮盖不了,桑暮身上是白天那条毯子。
白天奔波一路,换了好几个交通工具,桑暮本该因疲累满身困倦。可此刻,她却清醒得过分,毫无困意。
村里的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家里也没网,桑暮放下手机,毯子盖到肩头,双眼紧紧闭着,妄图酝酿出一些困意。
可是她没成功,反倒越来越清醒。
她清楚地听到厨房内清洗锅碗瓢盆的声音,也在十几分钟后,听到平稳厚重的脚步声朝房间而来。
胸口处心脏在狂跳,但仍不及背后男人刻意放轻的动作声让人在意。
房间陷入了沉默,好像是停下了步子。紧接着,行李箱的拉链被拉开,几秒后,男人再次走出去,等再有动静的时候,是浴室传来的流水声。
桑暮的手紧紧捏着毛毯,任何想要催眠自己入睡的举动在此刻都徒劳无功。
精神颤栗到邢舟洗过澡回来。
桑暮动都不敢动,想要制造自己已经入睡的假象。面对着墙壁给了她一点安全感,桑暮紧抿唇缝,大气不出。就算看不见,但屋子里一丁点儿小动静都逃离不了她的耳朵。
“啪嗒——”
房间的灯被关上,陷入黑暗。窗帘不遮光,屋内尚且可以识物。
身后的床铺凹陷下去,有具重且热的身躯躺了上来。
背对着,桑暮不知道自己和邢舟之间的距离。只记得这张床好像不大,原本就是邢舟的房间,睡他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略显拥挤。
枕头原本也只有一个,是邢舟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一些旧衣服和褥子,临时折了个有点高度的衣服堆儿将就着用。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老式空调的运作声还能彰显些存在感。
这些天若有若无的生分让今夜的同床共枕多了点难言的情绪。
酸涩,迟疑,胆怯,五味杂陈。
桑暮不困,闭着眼睛实在想,自己一路从丛岛跟到西岚来,难道只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想要放松时,正巧邢舟的离开给了她冲动吗,显然不是。
和邢舟之间可能有什么需要说明,但是桑暮没想好,或许邢舟也没想好。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有彼此在身边很开心。
这样想着想着,桑暮渐渐放缓了心神,困意也逐渐漫上来。
直到有一只手环上桑暮的腰间,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健壮的手臂搂住细腰,用力往回一带。
桑暮睁眼的瞬间,后背就撞到了一个足够坚硬的胸膛上。滚烫气息落在颈窝,深重的喘息让桑暮的脊背瞬间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