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失格—— by絮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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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舟。”这还是桑暮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有些不适应。
她顿了顿,思量之后还是说了那句话,“你别再烦我了,行吗?”
语气诚恳,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耐和抗拒的意味。
闻声,邢舟看着没什么反应。不过片刻,散漫地低声笑了笑,可那眼底的情绪却若冰冻。
他偏了偏身子,眸光冷淡又怠懒,“行啊。”
“你搬走我就不烦你了。”
第13章 炎夏
话音落下,邢舟面上的冷沉之色只增不减。不过他撂下那两句后也没再说别的,身子一侧让出条路来。
桑暮被邢舟这强盗逻辑气的没话讲,她深吸口气,推着推车越过他。
车筐里面空落落的没放什么东西,桑暮走得快,车子跑得也快。
埋头往前的时候也没注意旁边,直到走过货架,余光里才冒出个推车的影子。
“桑暮!”
身后的吼声骤然响起,突兀又高亮。桑暮惊得一缩,往旁边看去,那辆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就直直朝她撞过来。
瞳孔怔缩,来不及做出反应。
就在这时,桑暮的手臂突然被人攥住,滚烫的温度传来,巨大的力量拉着她往后扯。
桑暮的身体不受控制,猛的又往后摔过去,跌靠在坚硬的胸膛上。
“咣!”
耳边传来刺耳的撞击声,桑暮的推车往前滑了好几米,然后撞在货架铁杆儿上。里面的洗发水歪倒,在车筐内滚来滚去。
还没站稳,耳边又是一声吼。
“看路!”
桑暮被这凶斥声吓得浑身一抖。
偏头看过去,邢舟紧皱着眉,唇线平直,眸光锋利,似是能把人盯穿。
邢舟皮肤小麦色,和桑暮的贴上,色差对比分外明显,整个人更显野蛮。
他的手掌紧紧攥着她那截手臂,轻松扣住,像捏橡皮泥似的。
“有事儿没?”邢舟声音低沉急促,脸色算不上好。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因为方才那擦身而过的撞击,也为邢舟这似带着些火气的一嗓子。
桑暮的肩膀有点僵,说话的声音蚊子一般,“没….”
无意识的,她的指尖蜷缩起来,这一瞬间的反应被邢舟捕捉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差,邢舟心脏怪异地跳了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人突兀打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控制好推车从一旁快走过来,“孩子不懂事儿,推着个车满超市跑,实在不好意思差点撞了你,姑娘你没事儿吧!”
男人身边站着个六七岁的男孩,两只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有点局促。
“别愣着了!还不快给姐姐道歉!”男人轻拍了下男孩的后肩示意到。
闻声,男孩子偷偷抬起了头。他瞄了眼桑暮,眼神掠过邢舟的时候停了下。
他没低头,凶戾的眼神扫过来,没有半分亲切可言。
男孩子立刻低下脑袋往爸爸的腿边缩了缩,“对不起姐姐,我不该踩在推车上乱跑,刚才还没刹住车差点撞了你,是我不对。”
稚嫩的嗓音怯生生的,桑暮往右瞥了眼还没放开他的邢舟,见着那张表情实在够差的脸,也默默知道了男孩子生怯的理由。
“没事。”桑暮笑了笑,“下次要注意哦,这样很危险。”
小男孩忙点头,再次道了个歉,也不看旁人,拽着爸爸就跑。
货架旁又只剩下邢舟和桑暮两人,空气有点凝滞,桑暮没话讲,只是感觉手臂上的力道再不卸掉,恐怕真的要不通血了。
她的手臂往后拧了拧,挣不开。
无声叹了口,桑暮抬头,“邢舟,你能不能松开我了?”
脑子好像真不清醒似的,被她这么一提醒,邢舟才发现自己还拉着人姑娘的胳膊不放。
他匆忙松开手,就见他方才攥住的地方出现了几道清晰的指印,在如雪的皮肤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握了下就变成这样,邢舟的眉毛就没放松下来过,此刻更甚。
这姑娘真碰不得,邢舟这样想。
心脏深处怪异的情绪更浓,邢舟不是滋味儿。
怎么就把她弄成那样了。
“谢谢。”桑暮到是没在意胳膊上的痕迹,声音温温的,是真的在感谢他。
邢舟的心绪却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平静下来,反而郁结非常。
越看她越觉得自己混。
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邢舟把桑暮被撞到边上的推车一把拉过来,终究是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桑暮回家下电梯的时候,楼梯间内吵吵嚷嚷。
转进走廊,才看到邢舟家的门大开着,喧闹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就见屋子里热热闹闹一群人。地上放着许多食材,一边说笑一边处理东西。客厅有张桌,上面还放着个鸳鸯锅,隐隐传出火锅的香气。
邢舟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手中拿着罐啤酒,他偏头和旁边的人说话,神色淡淡。
或许是察觉到桑暮,屋子里的几人齐刷刷朝门口看过来,目光落在桑暮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邢舟,隔着些距离,他冷眼看过来,视线和桑暮对上,手指摩挲易拉罐瓶口的动作一顿。
他以为桑暮早就该回家了才对,怎么会现在才到。
下一刻,桑暮收回眼神,把手中的一箱牛奶和购物袋放在地上。
晚上还没吃饭,她在小区门口买了碗过桥米线,这才耽搁了时间。
火锅的香气太浓,整个楼道都是。
桑暮低下头,在随身的包里找钥匙。
邢舟的眼神在桑暮的身上停了几秒,后道:“宁泽,把门关上。”
被叫宁泽的那个男人咬了颗小西红柿,不经意道:“咱这屋这么多人,闷得慌,开个门通通气啊。”
话音落下,邢舟直接把空调遥控器丢进他怀里,“有空调不知道开?”
郑宁泽:“……”
制冷和通风能一样吗。
桑暮把钥匙插进锁眼的时候,隔壁房间那束光线也被门隔绝。
隐隐还能听到隔壁的欢笑声,热闹的很。
屋子内黑暗又安静,桑暮开了灯直接进了厨房,把过桥米线倒进一个大碗里,边看手机上朱长柯传来的策划案边吃饭。
米线汤还是热的,分量很足,蔬菜料也多。
不过桑暮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就有点饱了。手机屏幕上的字有点小,桑暮看着费力,没多久就感觉眼睛酸疼。
无声叹了口,桑暮把牛肉丸咽下去,放下筷子。
突然就很想念戴葵一她们,住在学校的时候,她们也常常背着自律会偷摸摸在宿舍吃火锅。
一群人窝在宿舍铺了地垫的地板上,边吃边聊,一顿至少俩小时。
桑暮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抱起碗把里面的汤喝了几大口,努力把心间那股涩涩的情绪压下。
吃过晚饭,桑暮上了床早早关灯睡觉。
希望明天会是个晴天,她想。
所有人都发现,这顿火锅邢舟吃的心不在焉。
吃的东西很少,也不参与他们的话题。虽然平时他的话也不多,但没今晚这么沉默。
“邢哥,怎么回事儿啊,气压这么低?”郑宁泽打趣道。
彭焰顺势看过去,“不是吧,还能有事儿影响到我们邢哥?上次禾姐的店开业咱没聚齐,今儿好容易我生日都抽出时间来,谁挑这日子惹您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气压低了?”邢舟问。
魏哲抢着回答,“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这群人四男两女,除了纪禾和魏哲的女朋友许梓瑶外,他们四个都是从高中开始在一起瞎混。
许梓瑶和魏哲从大一就开始谈,纪禾是她的表姐,年纪比他们大两岁,几个人就这样认识,到了现在,有事儿没事儿还聚一起。
大学毕业没多久,彭焰跟着邢舟一起搞了个厂子,郑宁泽,魏哲和徐梓瑶分别有工作,纪禾则是在去年裸辞开始做起了生意,开了个颇有格调的餐厅,前段时间刚刚开始营业。
纪禾顺路去接邢舟那天,就是一群人约着捧场聚会,不过郑宁泽有事没来,缺了人。
“吃都堵不上你们的嘴。”纪禾笑了声,“寿星,今儿主角不是你吗,老揪着别人做什么。”
“行行行,我闭嘴,我听禾姐的。”彭焰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邢哥,你这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处对象了啊?”许梓瑶打趣道问道,“和我们说说呗。”
闻声,纪禾往邢舟那边看了眼,没说话。
“算了吧媳妇儿,就他这脾气,难找。”
魏哲的话方落,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啤酒瓶的碰撞声。
邢舟心中闷着口气,究不清来源,难耐得很。
平常他们怎么闹都行,但今夜邢舟格外不正常。
他往墙上的挂钟看了眼,十点多,不算晚不算早。
这也就是在家里,老房子隔音不行,他们都有意识的收着些。以前也在这儿聚过,几个人是有分寸的。
可邢舟却仍旧觉得吵,这个时候还在想别的。
刚才她手上提着什么玩意儿?
吃那东西能饱?
都说帮她找个更好的地儿住了,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
送人走总得怎么来的怎么搬出去,到时候瘦一圈儿算怎么回事儿。
汪曼云知道了更得扒了他的皮。
晚上在超市见到桑暮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想想,她脸色好像差了些。
桑暮白,眼下的青色再淡也能看得到。
难道是没休息好,彭焰这货不早带着东西滚了吗,还有谁能吵着她休息。
越想越心烦。
破房子,破隔音。
突然,邢舟就把啤酒瓶往桌上一放。
声音不大,不过足够发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闷响。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易拉罐瓶身捏出了凹陷来,溅出来的酒液有几滴沾到了邢舟的手背上,沿着青筋脉络快速滚落。
邢舟抬起眼,神色若隐若现的不悦。
破天荒的,他说了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能小点儿声?不知道这大晚上的扰民?”
老实说,他们几人的分贝还真没大到邢舟说的那个程度。
平常也没见他要求这么紧,今儿晚上是怎么了。
“邢哥,这才几点啊。”郑宁泽边说着,下巴边往窗口的方向抬了抬,“而且就我们这点儿动静,楼下八仔叫几声都比我们声儿大。”
邢舟偏过视线瞧他,“你和狗比?”
郑宁泽:“……”
这话让彭焰乐得前仰后合,“可别说,我还真就知道邢哥怕咱们吵哪门子的民。”
卖关子的劲头让魏哲来了兴致,“别光吊着人啊,说来听听。”
“要我说啊…”彭焰故意拉长了声线,斜着眼笑眯眯地瞥邢舟那张冷脸,“肯定就是为了隔壁那个桑暮。”
“桑暮?”魏哲重复了声,“她谁啊?”
“可不就是让咱邢哥头疼的那个新邻居吗,之前和你们提过。”
听了彭焰这话,魏哲反应了几秒,忽而恍然大悟般,“不会是刚才门口那姑娘吧!”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郑宁泽手掌拍了下桌子,“我说呢,这一梯两户的,邢哥一个人住了这么久哪儿来的姑娘,我这脑子,都没反应过来!”
“刚才那个女孩儿我可看仔细了,贼漂亮。”许梓瑶说起这个来瞳孔都发亮。
魏哲曲着手指敲了敲许梓瑶的额头,无语道:“怎么一天到晚的寻摸漂亮姑娘,你还记得你有我这个对象?”
“人家看着赏心悦目,你看着只能让我来气。”许梓瑶朝魏哲做了个鬼脸,把魏哲气得龇牙咧嘴。
相比他们的哄闹,纪禾始终沉默地坐在那里。手中的酒喝了一半儿,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贴着瓶身磨蹭,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在社会上磨砺了几年又进了生意场,纪禾的情绪向来维持得稳定。
没有太大的起伏,性子随和大方,懂交际也不会轻易让人看透。
此刻她只是静静听着彭焰他们的话,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像是在认真倾听,只是偶尔偏向身侧男人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隐下的不安宁。
几个人还没说个两三句,邢舟又开了口,这次语气带了些警告。
“得了,少瞎猜,吃你们的。”
彭焰的兴致一点没消,听他这话后好奇心更强。他灌了口酒,身子更往邢舟那边靠,“邢哥我问一句,您不会真要赶人姑娘走吧?”
“赶人走?”魏哲疑惑道:“这又是我们不知道的什么事儿?”
一连几个问题,邢舟都没答。
就连彭焰这个曾经得到过数次肯定回答的老问题,此刻也犹豫在心底。
真的让她搬走吗,邢舟的拳头攥了攥,坚硬骨骼反复磨蹭。
好像有点不痛快。
可能最近一连加了好几天班的缘故,虽然办公室还没叫苦连天,但是各个的黑眼圈大的能脱到地上擦地板。
挑了个工作日的晚上,下班后周齐组织大家团建,所谓团队力量是需要凝聚的。
好不容易不用加班,还有免费的晚餐吃,除了还要和领导社交这件稍有瑕疵的事外,大多数人乐得自在。
周齐的整个团队都比较年轻,一群人在一起也不算拘谨,即使是部门团建,也不会有什么冷场的时候。
桑暮还没完全适应这种场合,除了组内的同事之外,部门其他组别的同事她大多不认识,更多时候是专心填饱肚子,并不参与他们的聊天打趣。
有会来事儿的男生已经在包厢内到处跑着敬酒,边喝边说些客套话。
原以为团建也就是吃顿饭的功夫,谁成想饭局过后有人提议去酒吧来第二场。时间还早,地方就在公司附近。等到十点半之后出来打个下班卡,能多一顿夜宵餐补和加班费,第二天还可以晚来半小时。
金钱加睡懒觉的诱惑显然很大,没人拒绝这个提议,桑暮就是有心想回家也不好意思当特殊的那一个。
昏暗的光线和辛辣的酒气刺激人的感官,音乐的震动声好似能击穿人的耳膜,让神经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到处都是哄闹声,硬生生击碎桑暮吃饱喝足后那滋生出的一点困意。
她不会喝酒,拿着杯果汁坐在最边上。有人组织玩游戏,她也只是时不时参与下。从岛没有劝酒文化,对于团建的大多数人来说都再好不过。
有些不会喝酒的玩游戏输了也就抿几口度数低的,主要图个乐。
几局游戏下来,桑暮也不可避免地喝了点。
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高,休息不好,时间晚点儿就容易疲倦。桑暮贴着叶柠靠在沙发上,后肩酸累。
见着桑暮有点发蔫儿,叶柠怕她听不到,偏头凑近她耳朵,“是不是累了?要不我陪你先回家吧。”
叶柠是能喝酒的,她性子外向,能看得出正玩儿得高兴。而且没多久就到十点半了,现在一走,快乐没了钱也没了,得不偿失。
“不用不用。”桑暮把手扩在唇边,“我还好,你先玩儿着,我去趟洗手间。”
“行,我陪你。”边说着,叶柠便要把酒杯放下去拉桑暮的手。
“你快坐着吧。”桑暮按住叶柠,笑道:“就那么一段儿路,我自己去就行。”
酒吧人多,光线不清楚,叶柠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行不行,我还是陪你去吧,到时候你迷路了我在这地儿挂寻人启事都没人能看得见。”
桑暮被叶柠这模样逗得够呛,再一次拉住她,“你快坐这儿吧,我马上就回来。”她偷偷凑过去和叶柠说:“顺便去透口气,这里面太闷啦。”
闻声,叶柠看着她总算松了口,“行吧行吧,你早点回来,手机一直开机哦。”
“好嘞。”
这点儿的酒吧人多,桑暮出来后贴着墙边走直接去了电梯间,打算去楼下吹吹风顺便买包水果糖。
走廊里有喝醉的人抱着同伴又哭又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哭声好像比里头的音乐还要大几分。
桑暮绕过人群快步走进电梯口,正好赶上电梯门开。
人群乌泱泱挤进来,桑暮站在角落的位置,占着一小块儿地方。
她左前方站着个男人,站姿歪歪扭扭好像随时都会摔倒。电梯内空间有限,男人身上的酒气一股脑灌进鼻腔,熏得桑暮皱起眉毛。
就在她想要往边上再挪一挪时,电梯内又进来个人。
许是他生的高大,很轻易地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桑暮的视线短暂地顿了下,挪步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邢舟和她的眼神撞上几秒,然后转过身体朝电梯门的方向,背对着桑暮。
电梯密密麻麻的人头中,属他最为突出。
他肩宽,个头大,挤占了相当一部分空间。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烦躁地抹了把脸,不得已往后退了几步,脚下不稳,手往旁边一撑,正好卡在桑暮肩侧。
男人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红的冒汗,眼神涣散。
眼看男人的臂膀就要贴上来,桑暮想要后退无果,身体都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醉酒男人的肩膀突然被人抵住,一股力道拉的他往前面一掼,又是这股力按着他站稳。
桑暮看着邢舟突然把自己和醉酒男人换了个位置,此刻他背对着站在自己身前,身体做阻挡,把她所在的这个角落几乎包裹起来,却又和她隔着些距离,不会贴在她身上。
然后,桑暮听到方才那个男人醉醺醺的声音。
“谢了啊哥们儿,你怎么知道我马上下电梯了。”
“……”
男人的身体几乎是贴着邢舟,要不是他,估计整个人都要倒在桑暮身上。
电梯一路下行,有人进进出出,邢舟始终在原地没有动作。有醉酒的人勾肩搭背走进来,东倒西歪靠在电梯壁上,甚至有不长眼的一脑袋磕在邢舟肩膀。
然而抬头看见邢舟那不悦又带着几分警告的神情,又都悻悻地移了开来。
桑暮看不到邢舟的脸,只也隐约猜得到是如何凶恶。她有点意识到邢舟堵在这里的意图,心中五味杂陈。
略显安静的电梯里,桑暮突然听到震动声,是从身前传来的。
紧接着,她看到邢舟接了电话。
“喂。”
桑暮和邢舟离得极近,可以清晰听到电话漏音出来的人声。
“邢舟你在哪儿呢,快点回来!出事儿了!”
桑暮不知道邢舟是什么反应,只听到他在几秒的沉默后应了声嗯。
原以为他会直接下电梯折返,然而邢舟却没有动作。
这栋楼的娱乐场所很多,好半天才下到一层,邢舟也就保持那个姿态站到一层。
直到人群又一窝蜂涌出去,邢舟这才挪开身体让出条路来,没有下电梯的打算。
桑暮停了下,终是一个人往外面走去。
刚踏出电梯门,却突然又被叫住。
“桑暮。”
她闻声扭头,对上邢舟带着几分凉意的眼神。
这段时间他们基本没有交集,偶尔在楼道碰到,也当不认识一般。
许是上回不欢而散的样子不太好看,多多少少都有些疏离冷淡。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方才那通电话听着急,但邢舟却仍是送她到了楼下。
很多时候,桑暮是真的看不透邢舟。
就好比现在,他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到最后也只说了几个字。
“早点回去。”
第15章 炎夏
桑暮买完东西返回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和他们隔着些距离的一张桌子围着不少人,看上去像是工作人员。
桌子旁碎掉的酒瓶和倾倒的酒水一片狼藉。
见着她回来,叶柠急匆匆地去拉她的手。
桑暮靠着她坐下,问,“出了什么事吗?”
“可别提了。”叶柠喘了口气,手心在胸口拍了拍,“刚才你走了没多久,有桌人起冲突打起来了,把我吓死了!”
听着叶柠的描述,桑暮的心间突然猛地揪了下,不由自主想到方才邢舟那个电话。
“打、打起来?”
“是啊!”稍顿,叶柠摸了摸头,“不过我也没亲眼看到,刚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人乌泱泱的!老板报了警,都被带走了!”
“这么严重…”桑暮的尾音越来越弱,指甲一下下抠动着指腹,心虚稍乱。
“可不是吗。”叶柠半个人瘫倒在桑暮身上,“看来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桑暮还有点愣神,叶柠的话做耳朵进右耳朵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这时,叶柠直起身来,面上换了个表情。她左右看了看,突然凑到桑暮耳边。
叶柠戳了戳桑暮的手臂,朝她挑了下眉,“你是没看到,他们中有个大帅哥!”
桑暮:“……”
桑暮:“这种时候你还能注意到这个啊?”
“诶~”叶柠朝她眨眨眼,“一码归一码嘛。”
“那帅哥长得有这么高!”叶柠挺直腰板,把手臂举过脑袋比划着,“在他面前别人简直和小矮人似的!”
“不过吧…”叶柠摸着下巴摇摇头,脸上露出些惋惜的表情。
“帅哥帅是帅,就是看着不太好惹,那块儿头…”叶柠停顿了下,思考怎么形容才比较合适,半晌,突然灵光一现凑到桑暮耳边,“就那块儿头,感觉一拳能敲死朱长柯!”
“……”
如果说方才桑暮还在犹豫那群被带走的是不是邢舟他们,那么现在听了叶柠的描述,基本是可以肯定了。
而她口中的帅哥,八成就是邢舟。
今儿晚上是郑宁泽组的局,找了邢舟他们庆祝自己升职成功。
原本邢舟是不打算来的,最近BASE活儿多,加上他近来总是无端心烦意乱,究原因无果,只想找个清净。
然而好巧不巧,汪曼云要他回家吃饭,说什么哪里的亲戚出差路过栖坞,两家人要一起吃个饭。
邢舟最不擅长应付这场面,明明不熟还要装作亲切的样子,觉着心烦,干脆扯个谎没去,怕汪曼云突袭,就顺势答应了去喝酒。
半中间出去透风的功夫,好像看到了桑暮,便一路跟着进了电梯。
然而一时冲动是真,邢舟连话都没想好和人说什么就跟着人后头走,进了门和她视线对上之后,邢舟才惊觉自己抽了风。
跟都跟来了,只能硬着头皮杵着。
没成想,意外发生得突然,接到纪禾电话的时候他也是乱的。谁能想到出来这么一根烟的功夫,郑宁泽他们就能和人干起来。
听说是有喝醉的酒鬼故意挑事儿,郑宁泽刚开始还冷静调节,结果对方开始无端发酒疯到处摔东西,这才闹了冲突。
邢舟陪着他们几个一道去了趟警局,等着人查了监控,做了笔录和调节,还给人酒吧老板商定了赔偿金,前前后后折腾下来也花了个把小时,出来都凌晨了。
其他人都没事儿,就魏哲挨了对方一拳,嘴角青了块儿。
喝了酒,几个人都没开车,先找了个药店买了点消毒的东西带去了便利店。
邢舟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丢在魏哲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收。
被砸了个结实的魏哲闷哼一声,低骂了句,随后控诉道:“邢哥,我这挨了一拳到没事儿,被你砸死我可找谁说理去?”
“出来喝个酒都能挂彩,我看你挺皮实的。”邢舟面无表情道。
“就是,你可算了吧!”许梓瑶边给魏哲上药边又锤了他肩膀一下,“醉鬼发疯,你难道还跟着醉鬼一起疯啊!”
魏哲嘶了声,“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男人?”
许梓瑶手上用了把力,面不改色,“心疼男人倒霉三辈子。”
“…….”
这一晚上过得跌宕起伏,来来回回跑了好几个地儿。邢舟叫了车挨着送人回去,等他自己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
江槐小区目前的住户基本是老人和孩子,作息规律得很,晚上睡得早,小区里也消停得早。排排楼栋看过去,窗户都是黑漆漆的。
楼道的回声大,邢舟放轻步子摸黑走进去,连声控灯都没亮。
从白天到现在这个点儿,基本是连轴转了二十个小时没合眼。邢舟用力捏捏眉心,仰头靠在电梯壁上,眼皮半敛。
眼下他又困又累,眼白处已经爬满了血丝,下巴上隐隐冒出的淡青色可以显出倦态。
除了早点休息,他什么也不想做。
下了电梯路过桑暮房门的时候,邢舟下意识地看了眼,步子有片刻的停顿。
也不知道晚上那事儿桑暮看到了没,要是真见着,就她那胆子,估计得吓得够呛。
想到这里,邢舟没什么波澜的倦容上有了分温度,插钥匙孔的动作有意识地放缓了些,邢舟推门进去,再小声关上。
他没着急开灯,在玄关处换了鞋,便径直往浴室的方向走。屋子内光线暗,只有隐隐透进来的月光能帮人识得清一二。
就在他半个身子要进到浴室的时候,屋子内的灯突然啪一声被打开。
刺眼的光线骤然亮起,直照进邢舟酸痛的眼球里,晃得他用手挡了挡。
“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低沉熟悉的呵斥声冲进耳朵里,邢舟瞬间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大半夜的,这道不算低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像是能穿破耳膜攻进脑子。
邢舟死顶着光线的冲击,费力掀起眼皮,就看见汪曼云坐在沙发上瞪着他,一脸怒容没个好气,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你妈我都快在这儿睡一觉了,不在家住就是好是吧,想怎么野怎么野!”
精神疲惫的状态下,邢舟本就不想再听什么闹腾,现在还是大半夜,汪曼云的话跟机关枪扫射似的,一句接一句说个没完,让邢舟更加烦躁。
“妈,都几点了。”邢舟的声音粗哑,带着浓厚的倦意,他干脆转身跨步坐到沙发上,懒懒地倚着靠背,勉强能清晰地同她说话,“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