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失格—— by絮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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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却也能明显察觉到多了丝温和。
然而桑暮再此刻尤为不想理他,她把头偏过去,“跟你没关系,你能不能别挡着我。”
邢舟没应,沉默片刻后道:“桑暮,昨天是我不好,我语气冲了,对不起,我和你道歉。”
从邢舟口中说出歉意听着难得,提到昨晚,桑暮愣了下,鼻尖又泛上一股酸意。
她抿抿唇,委屈又隐隐生了怒火,哽咽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可以。”邢舟答得快,直盯着桑暮,“你不和我说,那就我来说。”
“昨天是我脑子抽风犯浑在先,我道歉我应该。”邢舟急得咽了咽喉咙,怕桑暮听不下去,干脆一股脑说出来,“我说完就后悔了,但硬是没拉下脸来跟你赔个不是。”
一整天这大几个小时,邢舟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个遍。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的。
“桑暮,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搬走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房子是我妈租出去的,你搬来她也没和我商量。我开车行这事儿她一直不太看好,跟我提了几次搬回去换工作我都没应。”
“她喜欢管着我,所以你搬来,我就以为你会听她的,来盯着我。”
说到后面,邢舟的眼神闪躲了下。
“酒吧那天晚上她来江槐了。”邢舟无声叹了口气,“我心里知道不会是你告诉她的,但是…”
邢舟嗓音艰涩难忍,“桑暮,是我不对。”
小广场上的大妈们已经开始跳舞,音乐声节奏感强,在这样的氛围下莫明显的滑稽。
邢舟看着桑暮,视线扫过她五官的每一处。
“其实我知道…”邢舟的坦白有些坎坷,完整的话被他拆分开来。他顿了顿,沉声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儿。”
沉默半刻,邢舟冷不丁又冒出一句。
“但是桑暮,我当了。”
话说出口,就连邢舟自己也吓一跳。在他胡乱思考如何解释时,面前的姑娘不知为何,突然就放声哭了出来。
搬来这一个月,邢舟同她说过的话好似加起来都没现在来的多。
桑暮无意识忽略掉了他后面那句,只知道自己小心翼翼这么久,原来竟是为了这样的缘由。
桑暮越听越委屈,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抽抽噎噎地出声,“你知道、知道我找房子有多不容易吗,凭什么一句话就要让我搬走。”
“我签了合、合同,也交了房租的…你、你——”
抽泣得太厉害,桑暮一句话要断好几次,眼皮更红,脑袋低下捂着眼睛控诉。
原本是想好好坦白解释清楚,结果桑暮这一哭,邢舟彻底乱了,慌的手足无措。
“桑暮,是我不好我不对。”
“你别哭,桑暮。”
桑暮上气不接下气,根本不听邢舟说了什么,“我、我就是传个话,你凭什么、凭什么凶我。”
见她又被自己弄哭了,邢舟也顾不上那么多,把桑暮的手腕直接拉下来。他手掌大,手指长,掌心覆上去,轻易就笼住她整张脸,拇指擦去她的眼泪。
常年在修车行泡着,邢舟的手掌带着点茧子,粗粝的触感摸着人生疼。
桑暮感觉自己脸都要被蹭坏了,无意识就推了他一把,“你别搓了!”
被她这声喊得吓了跳,邢舟赶忙松了手。
差点忘了,这姑娘嫩的碰不得,就他这力道,怕是一不留神能把人姑娘脸搓扁了。
桑暮又气又急,推开他就想走。奈何邢舟再次扣住她的手腕,“你这样怎么走!”
意识到自己声音又大了,邢舟恼怒于自己的反应,压低音量,态度从未有过的低下,耐心地哄着人,“先别动,你腿上还有伤。”
“和你有什么关系!”桑暮想挣开邢舟的桎梏,“你别拉着我!”
“不拉着你就跑了。”
“你烦不烦!”
“烦也得先跟着你。”
“你跟我干什么!”
挣扎的过程里,桑暮不小心蹭到膝盖上的伤口,喉间发出声压抑的低呼。
邢舟怕是自己又弄痛了她,赶忙松了力道。
瞬间,桑暮的手腕力气失衡,她没控制住,半条手臂直接甩了出去。
“啪——”
清脆的一声,让两个人直接安静下来。
手背上隐隐传来些痛感,桑暮的手指因为方才的动作直接僵住,好半天没回过神。
邢舟就这样被突然扇了一巴掌,几乎是十足十的力气,抽的他差点偏过了脑袋。
邢舟下意识蹭了下脸,而后抬眼看向桑暮。
清晰可见的,桑暮显然是被自己这一巴掌吓得不轻,瞳孔颤了颤,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被个姑娘当街打了一巴掌,还真是头一遭。
邢舟仰起脸靠她更近了些,淡声来了句,“这样如果能消点气,要不你再来一巴掌吧。”
桑暮被他这话吓得不轻,但是看他那表情,倒是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原本到了嘴边的拒绝鬼使神差收了回去,桑暮心里憋着火,可能某一瞬间也冲击了神经。
邢舟那张脸生的确实好,眉骨到鼻梁的轮廓线条冷硬流畅,瞳孔漆黑,看人时添着几分冷意。此刻,他眉宇间的散漫收了些,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反而更加凶戾。
“啪——”
凶戾的侧脸又多了一巴掌。
桑暮的手缩了回来,后知后觉地生了怯。
挥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奈何动作更快,这声脆响比方才还大!
桑暮的眉眼揪在一起,眼睛红肿,怒容被惧意替代。
真的是气昏头了,居然敢打邢舟!还打了两次!
止住的泪水现在又要忍不住了,被吓的。
暗戳戳的好像是打爽了,可重要的是,她真打了人啊!
抽巴掌!当街殴打那种!
桑暮感觉,自己多半也是疯了。
[完了完了,怎么还真打了,我是不是闯祸了TAT!]
邢舟没明白,打人解气的是桑暮,怎么她表情比刚才还差。
难道是没打够?
邢舟把桑暮缩回去的手扯过来,一本正经,“没打爽?那再打一次。”
尾音落下,桑暮的瞳孔怔缩得更厉害了。
见此,邢舟又加了句,“几次都行。”
桑暮这回是真忍不住了,她用力把手腕收回来,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哭腔极浓地开了口。
“邢舟,你...你是不是有病啊!”
邢舟这个人怎么总是能把人噎到这个份儿上, 桑暮想不明白。
那诚心讨打的模样太过认真,真诚到有些瘆人。
求财求色的见的多了,求抽的桑暮还是头一回遇到。
这离奇画面很难不让桑暮觉得是邢舟对自己的嘲弄拐骗, 到时候他若发起疯来反咬一口, 桑暮连还手的机会都不见得有。
想到这里,桑暮又涌了股眼泪上来, 又惊又怕。
或许是有几分发泄的情绪在里头, 桑暮这次哭了许久。
而这时间里,邢舟就蹲在桑暮身前静静陪着,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原以为纵着桑暮抽自己可以让她消消气,然而看着她的反应, 邢舟才才发现和自己想的出现了不小的偏差。
好半天, 桑暮才抽抽嗒嗒地停下,睁开红肿的眼皮快速扫了眼邢舟, 而后用力把手腕一扭。
掌心里纤细的一截被抽了出去, 邢舟手里一空,不自然地轻咳了声。
纵然糙男人再怎么皮厚,两个巴掌打下去还是见了红。仔细瞧,能看到靠近眼下的位置有两道红痕。
那是桑暮留下的巴掌印。
邢舟咬了咬后槽牙, 嘴角往后轻扯了下,稍稍活动了那半张脸的面部肌肉。
指腹用力蹭了下下颚线的位置,邢舟低低嗤了声, “没看出来,打人还挺疼。”
“不过…”邢舟停了下, 眸光在无意识中多了分温度, “也是我该的。”
这话简直是往桑暮的脸皮子上戳,直接让她红了脸。
虽然没正眼瞧他, 但那余光中的视线滚烫的吓人。那两巴掌的力道有多重,桑暮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刚才怒气上头,是真发了狠打的。
第一次做这事儿,无论怎样,桑暮实在难以心安理得。
她心虚的很,打人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搓了搓,微微发烫的掌心有些痒。
这瞬间的小动作被邢舟捕捉到,他扫了眼桑暮不安分的手指,突然问了句,“手打红没?”
听了这话,桑暮终于看过来,眉宇间带着些不解。
“我这皮糙肉厚的被你打两下都能觉着疼,何况是你。”邢舟说着便要去扣桑暮的手腕,“给我看看。”
桑暮的反应极快,在邢舟的大手覆上来前就把手往回缩了下。
悬在空中的手一停,邢舟意识到自己有点唐突,眼看人姑娘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邢舟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
连着打了人两个巴掌的桑暮扭头不去看邢舟,免得一看到他那张脸就想起自己的恶行,甚至忍不住想再给他两个巴掌。
邢舟的手臂挡在那里,直接堵了桑暮的去路。左右是走不了,桑暮干脆就坐在那里长蘑菇,怎么说都不理人。
天色暗下来,小广场的路灯亮起。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一曲接着一曲,像是不知道累似的。
有卖小吃的商贩在广场周围摆起了摊,淀粉肠和煎饼果子的香气飘的远,让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桑暮越发饥肠辘辘。
余光中的邢舟像个石头似的堵在那里,让人想跑都跑不掉。
就在两个人僵持着不知如何化解的时候,桑暮突然看到邢舟转过了身子。
原以为他终于要走,桑暮心中一喜,然而邢舟却只是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她。
男人宽阔的肩膀看着安全感十足,但此刻的桑暮却觉得那压迫的意味也不少。没看懂这是什么姿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直到邢舟头都没偏,淡淡来了句,“上来。”
上哪儿来?桑暮几乎脱口而出。
意识到邢舟的意思,桑暮的第一反应是惊吓。
或许比起惊来说,吓的成分要更多些。
见后面的人迟迟没有动作,邢舟偏头瞥了桑暮一眼,“你那条腿能走路?快点,我背你回去。”
“不用不用不用!”桑暮一连说了三遍,“我自己可以,不碍事的,真的可以!”
让邢舟背她?简直比让她爬回去还可怕!
更何况这人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也不知道和人保持距离!
邢舟自然不知道桑暮心里在想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桑暮那看着实在让人不顺心的伤口,一刻不处理,他就一刻也放心不下来。
“让你上来你就上来,就你那点重量,难道还怕我背不动?”
虽然说话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冷淡直白,但那股刻意加进去的柔和之色还是能让人轻易察觉得到。不过眼下桑暮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个,只是费尽心思想把邢舟助人为乐这茬儿糊弄过去。
桑暮看了眼身侧,邢舟转过身去给自己留下了好大一部分空间,总归不会是堵着去路,她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
大马路上人这么多,他总不能硬抗。
想到这里,桑暮偷偷活动了双腿。刺痛感依旧强烈,不过好在可以忍受。
而后,桑暮突然站起身就走,想要搞个措手不及。
然而邢舟简直像后背长了双眼睛似的,桑暮的步子还没迈开,他就伸出手拉了桑暮的手臂一把。用的力道大了些,桑暮的腿本就不好受力,直接往邢舟那边摔过去。
下一秒,桑暮感觉自己的下巴磕到了硬物,紧接着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
邢舟双手握拳,绕过桑暮的腿弯,注意着不去碰到桑暮的腿侧皮肤。纵然肩上多了个人,也能轻松站起来,不费一丝力气。
桑暮感觉自己像撞在了一堵墙上,坚硬又宽阔,她趴在上面稳稳当当。手心按着邢舟肩膀,视线越过肩头,看到自己和地面的距离瞬间拉远。
“邢舟!”桑暮惊呼一声,把腰身挺直,挣扎着想要从上面下来。
可那邢舟却像块儿铁板似的,丝毫未动。他手臂勾着桑暮腿弯的力道更紧,径直往前走去,“不用喊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你放我下去!”桑暮用手抵着邢舟的肩背,身体和他能隔八丈远。
可即使是这样奇怪的姿势,邢舟仍旧背得极稳。若换做旁人,估计早得脱了手。
“你好好待着不行吗,我是能把你拐了还是怎么?”邢舟停下步子,偏头看她,“放心,摔不了你。”
桑暮保持着那样的怪异状态看着邢舟穿过广场舞的人群,周围的大爷大妈们侧目看一眼,很快又回到舞蹈的乐潮里。
显然,邢舟没理解桑暮这么抗拒的原因。
对于桑暮来说,更是有苦难言。直接说,你有女朋友要懂得和其他女生保持距离,想想就尴尬到头皮发麻。
桑暮没说话,左歪又歪想要从邢舟身上下来,模样有点滑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旁边竟站了个小男孩。
男孩边吃棉花糖边看他们,眼神从邢舟身上又挪到桑暮身上,没一会儿又笑起来,似是觉得他们这边背边挣扎的样子很是有趣。
和男孩的眼神对上,桑暮愣了下,忽而觉得有些丢脸。
感受到身上的姑娘终于没了动静,邢舟看了小男孩一眼,隐约察觉到什么,唇边扬起个不明显的弧度。
“就这么一段儿路,别再让人孩子看笑话。”
“......”
不想和他继续在大街上掰扯引人注意,桑暮只能作罢。只是那个姿势依旧没变,能和他隔多远就多远。
双手攀着肩膀还是觉得太过亲密,桑暮便用两根手指戳着他肩侧肌肉,作为唯一的支撑。
背上的重量轻,邢舟能感觉到桑暮戳在自己肩头的几根手指。
细小的指腹勉强碰着他的T恤,和自己隔开相当的距离。
怎么看都像是嫌弃极了他这具身体。
邢舟拧了眉,低头看向自己的短袖。
上午洗澡刚换的衣服,是干净的。下午去车行也没做什么,顶多是方才跑来的路上出了点汗。
就这么招她嫌弃吗。
这滋味儿,有够不爽的。
广场和江槐小区之间隔着条马路,邢舟背着桑暮迅速穿过,离小区门口越来越近,一个念头在脑子里滋生,然后迅速疯涨。
在踏上小区门口的台阶时,邢舟微微偏头,似是不经意看了眼,而后整个身子突然一顿往前面倾倒,手臂的力道松了瞬。
倚靠的躯体骤然下落歪曲,像是要摔倒,整个人都要顺着掉下去。突兀的失重感让桑暮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就抱紧了邢舟的脖子,那是她唯一可以抓的到的东西。
两具身体瞬间贴合到一起,纤白的手臂环住男人肩颈,下意识地使了力气。
靠近的刹那,邢舟的鼻尖窜入股馨香。味道淡,但却能绵绵密密地缠进人鼻息里。
邢舟身体僵硬了片刻,好像顷刻间就理解了桑暮的嫌弃。
因着距离近,桑暮的长发掉进邢舟的颈窝里,扫过他耳后和喉骨两侧的皮肤,留下酥麻的痒意。
邢舟怔了怔,重新直起身子,面不改色心不跳,“以为东西掉了,看了眼。”
“......”
“邢舟!”
桑暮惊魂未定,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邢舟捉弄了,气的搂着他脖子的力道都大了些。
她看不见的地方,邢舟的眉眼舒展,故意仰了仰脖子逗她,“想勒死我?”
被他这么一提醒,桑暮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攀上了邢舟的肩颈,吓得立刻就要退开。
“再动真的要摔了。”
邢舟突然撂了句话,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头一回背人,没经验。”
“......”
桑暮没敢乱歪了,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真带着邢舟一起摔了那才是没眼看。
不知道是不是桑暮的错觉,总觉得进小区后这段路邢舟走得格外慢。
频率变低了,步子也变小了。
桑暮趴在邢舟背上,占的位置不大,却能感觉得到他身后流畅结实的背肌。
硬邦邦的,这么野蛮,实在不是她这分量的胳膊腿儿能比得上的。
夏日炽热,邢舟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好像能把人烧着了。
路灯的光线落在地上,映出两人的身影。
高大的躯体之上,小心地托着个纤瘦的姑娘。晚风吹过来,发尾轻扫过男人手臂。
心脏有些不正常地加速跳动,或许是因为紧张。
桑暮觉着热,腿弯下是男人的小臂,皮肤接触的地方,冒出了些汗。
被他背着,桑暮比邢舟还要高出一个头。
桑暮无意识向旁边看了看。
原来平常他是这样的视野,好像和自己是不一样。
察觉到肩上人的动作,邢舟唇边微弯,手臂使力把桑暮整个人往上又掂了掂。
身形一晃,桑暮吓了跳,不过很快又恢复稳当。
男人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只是为了加点力让自己更轻松些。
桑暮抿抿唇,藏好自己的心思,偷摸摸好奇地往旁边看。
更高了,而且好稳。
这段路不算远,很快就进了单元楼门口。邢舟把桑暮放下,两个人一起乘坐电梯上楼。
桑暮早早准备好了钥匙,在邢舟下电梯要伸手扶她时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步子小,但动作麻利。
邢舟无奈笑了声,认命地跟在后面。
“桑暮,你——”
刚想说些处理伤口之类的话,迎面给邢舟的是一道关门声。
“砰——”人被阻隔在门外。
声控灯倏地亮起,光线打在邢舟身上,像是对他的嘲笑。
“......”
邢舟愣在原地,盯着那冷冰冰的门,简直要被气笑了。
就在这时,邢舟的裤兜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响。其实响了一路,但他没理。
邢舟拿出手机直接按了接听键,彭焰的声音从里面跑了出来。
“邢哥,你可算接电话了!”
“上次出了那破事儿没喝好,不是说好了今儿晚上一起补顿局吗?我们都到了你人呢?”
邢舟仍是盯着那扇门,语气平淡,“嗯,忘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继而爆发出彭焰抓狂的咆哮。
其他都没入耳,邢舟只听到一句。
“邢哥,你是畜生?”
方才的场景在邢舟脑海中游走。
桑暮孤零零坐在花坛边,热闹的广场上好像只她一个那般可怜。膝盖上的伤口结了血痂,还有抬头看向他时,那双掉眼泪的眼睛。
邢舟的表情松动了下,语调低沉,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他应了声,“嗯,我是。”
如果不是知道这酒还没开始喝, 彭焰真的会以为自己已经酩酊大醉出现幻觉了。
邢舟这画风清奇的自我介绍,确实把彭焰吓得不轻。
“邢哥,你受啥刺激了?”彭焰的语气格外夸张, 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对自己居然也能有这觉悟?!”
邢舟没功夫和他在这扯皮,心里记挂着别的, 转身往自己屋走, “挂了。”
家里常备着药箱,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邢舟再次走到楼道里,刚要敲桑暮家的门,手悬在半空没了动作。
原地思考了片刻, 邢舟把药箱搁在了门口, 然后轻叩了两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楼道响起,隐隐能穿来阵不明显的回音。
“桑暮,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我把药箱放在你门口,上面有用法和注意事项,记得给自己擦药。”
尾音已经落下,然而里面却好半天没有动静。
一开始便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可当现实真的如此,邢舟还是心脏空了下。
自己那样过分,桑暮发脾气不理人自然是该的, 邢舟想。
赔罪哄人怎么都好,反正这个脸又不是放不下。
屋里的桑暮一直在沙发上坐着, 直到听见对面的关门声才回头看向门口。
她小跳着蹦过去, 抓着门把手轻轻开了条小缝。
邢舟进门后就靠在门边上,他低着头, 黑暗遮掩情绪。
耳边刻意放轻的推门声还有细小的轻微响动落进他耳朵里。
一直到再没有任何动静,邢舟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提着领口把短袖套头脱下扔到沙发上,而后埋头进了浴室。
冷水浇在身上,才让人有了半分清醒。
邢舟深深呼了口气,然后动作利落地清洗身上。
良久,他猛地关掉了淋浴头。
胸口起伏不定。
邢舟垂着眼,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满脑子都是桑暮。
冲过澡后,邢舟身上的热气退了层。他摸过手机,看到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汪曼云打的。
邢舟拿了条毛巾把身上的水珠擦掉,顺便给她回拨了过去。
“喂。”
“怎么打了这么多电话都不接,又上哪儿疯去了?”汪曼云那边可能是在切菜,声音有点远,但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利索的切东西声。
邢舟拿起沙发上的短袖,然后再次进入浴室把它扔到了洗衣机里,“刚才洗澡去了,手机在外面没听到。”
“行行行,说正事儿。”耳边的声音更清晰些,汪曼云应该是关闭了免提,“我约了人明天在江槐小区附近打麻将,那个门卡你给我收好了吧,我明天顺便过去拿一下。”
“嗯,就放在玄关上,你一进门就能看得到。”
就在没什么事打算放电话时,汪曼云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了句,“你跟暮暮相处得还好吧?”
闻声,邢舟的话尾一僵。
好像不太好。
“就那样。”邢舟含糊其辞,“一天又见不了几面。”
汪曼云不太满意他的回答,开口就怼,“就那样是就哪样,一天到晚就能糊弄你妈,我可和你说啊,你这邻居给我当得友善点。”
“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租出去,租给桑暮我还更放心。”
说到这里,汪曼云感叹了声,“多招人喜欢一姑娘,也不知道谈恋爱没,这要是我闺女,可舍不得让别人拱了。”
汪曼云的话像一记爆栗在邢舟耳边炸开。
眉头越拧越紧,心情复杂。
别的都不说,就这最后一句。
怎么听的这么不得劲儿。
伤了腿没办法再去看房,桑暮就在家里躺了一天。
膝盖的伤口虽然看着吓人,好在不太深。休息一天之后,痛感明显缓解了不少。
周一早上,桑暮特意早出门了五分钟。
然而刚关上门,对面就走出来一人。
平常极少在早上碰到的邢舟,今天居然巧合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桑暮愣了下,而后立刻收回眼神走进电梯间。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不同的是,这回桑暮站在靠前面的位置,而邢舟则是站在角落。
沉静狭小的空间里,桑暮偷偷抬眼盯着那个缓慢加变化的数字,只想让它快一点,再快一点。
尴尬和沉默的氛围实在难捱,更何况还经历了周六的“歇斯底里”,桑暮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和邢舟相处,本能地能躲就躲。
电梯按键板的镜面可以清晰地照出人脸,桑暮收回眼神时目光在上面掠过,就和道凌厉的视线对上。
邢舟从后面看过来,锋利的目光落在镜面内桑暮的脸上。
尽管是被桑暮发现了盯视,邢舟的表情也没有分毫变化。反而更加直接地盯上去,好像能隔着镜面看进人瞳孔里。
桑暮颈后一缩,慌忙把眼皮敛下。
心绪还没收稳,身后的人就开了口。
“伤怎么样了。”
桑暮一愣,回答道:“没事了。”
正巧这时电梯门开启,她便匆匆走了出去。
小区林荫路边停着不少小电驴和自行车,桑暮靠着里面走,一排整齐的电动车后视镜里,能看到邢舟就走在离桑暮不远的地方。
桑暮走得本就不快,偏偏后面还有个比她更慢的。
如果可以,桑暮是真想跑。
所以邢舟到底还要跟着她多久!
方才察觉到邢舟就走在自己后面时,桑暮原本也没怎么多想。只是这人腿长步子大,却一直没有超过她,桑暮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故意走了几个弯绕试探,邢舟依旧寸步不离。
想转过身去质问,又怕万一是自己的误会,说出来反而尴尬,只能作罢。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地铁站。
周一早高峰格外拥挤,排队进站后,密密麻麻等地铁的长龙让人发愁地铁内的状况。
邢舟和桑暮称不上是紧贴着,但距离不远,伸手就能碰到。
本是考虑着桑暮带着腿伤挤地铁不方便,想这几天直接开车送她去公司。
但邢舟设想了下,自己这样的提议被桑暮拒绝的可能性估计高达百分之九十。
故此,他便决定直接接送人。
上下楼进出地铁,他都在旁边跟着,一直到她伤好为止。
知道自己早就被桑暮发现,邢舟也没刻意躲着,维持着适当的距离站在她边上。
机械的女声响起提示列车进站,桑暮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邢舟也这么跟着挪。
她站在桑暮身后,把想要通过暴力推人挤人上车的人挡在背面。
桑暮虽然没往后看,但通过地铁未开的玻璃门,就能看到后面那个比自己强壮太多的人影。
她默默叹了口气,想要忽视掉邢舟的存在。
尽管工作人员在旁边拿着扩音喇叭一直在说,不要拥挤先下后上,然而总有喜欢推搡的人充耳不闻,站不稳险些跌倒。
桑暮小心地避开人潮,在下车的乘客走光时迅速走到里面寻找空地。
位置抢不到,有块稍微宽松的地方也是好的。
桑暮顺着窄小的空隙蹭到了对面门的车门边。
她扶着把手,身体也往旁边的长杆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