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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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中待人温婉柔情,只有面对他时,才会露出点点真心。
裴翊琛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别人你都可不放在眼中,就是……”
许久都没有听到后续的话语,顾沁宁这才转过头来,见他眸中夹带着些许忧虑,淡抿唇瓣不语。
良久,裴翊琛才道:“就是侯府嫡女宋絮清,你可同她多走动走动。”
顾沁宁倒映着烛火的眼眸一怔,瞬间明白了。
眼前靓丽的眼神逐渐变得暗淡,裴翊琛心中叹息,道:“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
顾沁宁沉默了好一会儿,稍稍叹息,点了点头。
顾沁宁柔情似水的眼眸对于宋絮清而言很是熟悉,但是离去时瞥见的那道眼神中夹杂的些许探究之意令她有些不解,但并不想生事,只当作没看到,又微垂眸径直离去。
适才踏着烟火而来的心情,在遇见裴翊琛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距离前世赐婚圣旨送往侯府的日子还有大半年,然而她此时此刻却隐隐觉得不安。
仔细回想了一番,就连裴牧曜被封为瑞王这事都提前近一年的时间,这道赐婚圣旨是否也会提前落在她的身上,若真是如此,她如何才能避免。
这么一想着,宋絮清揣揣不安地紧抿着唇瓣。
唇才抿上,前额忽然撞上道身影,她闷哼了声,连连后退了几步。
裴牧曜目光落在她前额的红痕上,清冽的神色散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路不看路,在想些什么呢。”
手捂着额头,宋絮清抬起小指看向眼前人。
也不知他的胸膛是什么做的,撞得她生疼,眼泪差点就要溢出来了。
揉了好半会儿,宋絮清松下手,硕大的门匾映入眼帘,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邀月阁门口,而同行的友人们都已经踏上了前往厢房的长阶,只剩下他们在此处。
宋絮清思忖须臾,摇了摇头:“没什么。”
人来人往之地并不是闲话的好地方,裴牧曜听出她不想多讲,也不强求。
厢房在临江的位置,推开雕窗便可瞧见江边往来的人影,漫天的灯火映照着他们,宛若画中场景。
定下厢房那一日宋絮清就定好了菜肴,一行人才到厢房不久,邀月阁掌柜的就领着小厮们将已经制好的菜肴端上桌。
菜肴上齐全后,掌柜的领着小厮退下,不忘将厢房的门合拢。
门扉合上,裴徽澜顿时松懈了下来,双手撑着下颌道:“没想到皇兄那么冷肃一人,也会陪同心上人出行,真真是奇观。”
傅琬赞同地点头,“不过顾家小姐生的确实漂亮,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喜欢,就是不知性情如何。”
“必是性情温婉之人。”裴徽澜道。
宋絮清闻言颔着首,确实如同裴徽澜所说的那般。
视线凝着她的裴牧曜见状,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盏上的纹路,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水,脑海中闪过梦境中的场景。
那时宋絮清就对身侧的小丫鬟说,听闻顾沁宁生的极其漂亮,这才会在那日去侧门悄咪咪地观望。
身为太子妃的她,似乎对侧妃并无任何敌意,更不提这侧妃是她嫁入东宫不久后入的。
不在乎便不会生妒,然而若是不在乎,她为何会嫁入东宫?
若是宋絮清不喜,以宣武侯的谨慎之心是不会贸然让她入东宫。
少顷,裴牧曜神色一顿。
除非这桩婚事不容侯府拒绝,若是侯府都无法拒绝的,便只有圣旨。
裴牧曜眉梢蹙起。
身侧的宋絮清神情娇俏,嘴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与梦中的她是两个人。
“三哥你在想什么呢,到你了,快快端起酒盏,贺絮清及笄之喜呀!”
裴徽澜催促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宋絮清歪着脑袋,视线投向裴牧曜。
须臾,他清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端起酒盏视线驻足在她的脸上,而后轻轻地碰了碰她手中的杯盏:“祝你往后时日万事顺遂,事事皆顺心顺意。”
宋絮清梨涡微绽,浅浅地抿了口:“借王爷吉言。”
裴牧曜轻据着嘴角,粲然一笑。
作者有话说:
(东宫修建了新的池塘,意在注入清水)
长街上的人影憧憧, 吆喝声此起彼伏,喧嚣声透过敞开的门扉传入。
夜色渐深,其他人都在裴子程的护送下离去了。
宋絮清下颌搭在窗槛上, 精致上挑的眼眸中布满烟火的余晖, 她微微抬手捉住黑夜中微弱的星光,将光芒纳入眼中, 唇角微扬。
裴徽澜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宋絮清头上的海棠珠花步摇发簪, 珠花相撞发出清脆叮零的响声。
“及笄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倚着自己后背的小公主饮了些许葡萄清酿,澄亮的眼神稍显迷离,宋絮清笑道:“跟昨日一样, 并无任何感觉。”
裴徽澜撇嘴,倍感无趣:“我还以为及笄会有很大的不同呢。”
宋絮清哧地一笑,眼眸清澈透亮。
少女娇俏灵动的神色落入裴牧曜眼中, 他半倚着软榻, 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水。
‘叩叩’。
敞开的门扉被人敲了敲。
泽川走进来:“主子, 马车已经备好了。”
夜虽深,邀月阁依旧遍布着呼声, 大堂内还有不少人对饮谈天,这桌聊着古今之事,那桌讨论着街坊小道消息。
穿过拥挤的街道, 身侧往来人流时不时地挤来,铺天盖地的酒味弥漫来时,宋絮清微微拧着眉,不着痕迹地往里靠了靠。
谁知那醉酒的男子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踉跄了几许堪堪往这边而来。
宋絮清瞳孔颤动, 连连后退之时手肘一紧, 有人拉住了她的肘部往旁边一扯。
下一瞬, 漫天烛火被玄黑色缕金云纹长袍挡住,宽厚修长的身形伫立在她身前,男子身上带有的荀令香萦绕在鼻尖,将她与浓烈的酒味隔绝开来。
裴牧曜眸光深沉地扫了眼被祈安领走的男子,在转身看向宋絮清的刹那眼神略有缓和,“可有伤到?”
紧握着她的手已经松开,宋絮清摇了摇头:“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中规中矩的称呼落在裴牧曜耳中却有那么一丝丝刺耳,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正色道:“宋姑娘,客气了。”
这还是宋絮清第一次听到裴牧曜如此称呼她,对上他夹杂着揶揄的眼神,愣怔须臾侧头一笑。
不远处的裴徽澜听闻声响后转身一望,恰好看到二人相视而笑的神情,眉心微动,示意泽川跟上后便大踏步地朝前去。
泽川赶忙跟上,候在她身侧。
裴徽澜问:“以你和祈安对三哥的了解,觉得他待絮清如何?”
泽川微垂头:“禀公主,并无异常。”
烛火倒映在他背后,导致裴徽澜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只是转念一想,泽川和祈安的嘴,别说是她问,就算是父皇来了,严刑拷打都无法问出真正的答案来。
裴徽澜微微叹息:“我只是觉得,要是能有个人陪在三哥身边就挺好的,他独自一人太孤单了。”
“自我懂事开始,三哥便很少回去,我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你们都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只希望三哥开心,别的我不知道,但宋絮清在他身边时,他是放松的。”
“他们常说我还小,等我长大后就能明白,可他们常常会忘记,深宫中长大的女子,就算是一生荣宠,也会被迫知晓很多事情。”
泽川跟在她的身侧,默默听着。
裴牧曜走在了人流较密的那一侧。
宋絮清跟在他的身旁,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此刻不必费心思去思索,心情都畅快了几分。
裴牧曜眼角余光睨见她稍显雀跃的神情,勾唇笑了笑,没有去打扰她。
穿过拥挤人流,宋絮清瞧见候在不远处的丫鬟,脚步顿了顿,敛神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若是作壁上观,指不定哪日就被狂风骤雨吹倒,你那日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说完后她头也不回地小跑离去。
裴牧曜垂眸笑了笑,盯着她的背影‘嗯’了声。
待侯府的马车顺着街道驶向黑夜中后,裴牧曜才启程送裴徽澜回宫。
回宫途中,裴徽澜掀起珠窗帐幔,双手撑着下巴定定地凝着自家兄长。
骑在骏马上的裴牧曜神色自若的任她看着,只是偶尔侧眸看她一眼,倒是能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
不知从何问起的裴徽澜在心中叹息,直到抵达宫门她都没有问出来。
裴牧曜长腿微扬,越身下马。
他揉了揉探头出来的裴徽澜,“三哥就送你到这儿,回宫后喝点解酒的汤水,不然明日醒来有你好受的。”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去,却听见裴徽澜叫住他。
裴徽澜挥开纱帐,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小跑过去:“已经这么晚了,三哥今晚回去吧?母后每日都有命人收拾你的堂阁。”
“你三哥都封王了,堂阁也早就撤了。”裴牧曜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过就饮了一小杯,怎就醉成这样。”
“你骗我。”裴徽澜顿时泪眼婆娑,控诉道:“你那年出宫时,跟我说你会经常回来的,结果若不是我出宫寻你,非要事你根本就不会回宫。”
裴牧曜捏着她的手顿了下,松开了手,对搀扶着她的宫女道:“公主喝醉了,送她回去。”
“我没有醉。”裴徽澜挥开宫女的手,“你们都当我还小不记事,可我记得的,那时你躺在长宁宫偏院五日,母后整日整日以泪洗面。”
“徽澜。”裴牧曜呵住她,眸色晦暗不明,“不可胡言乱语。”
裴徽澜抬手擦掉布满脸颊的泪水,宫女太监们早在她说出不记事时退到了十米开外。
她道:“罪魁祸首却依旧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我知你心寒父皇的决断,也知你不愿常年多病的母后再次被牵扯入后宫争端之中,可是它就像一根刺,不拔掉它永远都会刺痛我们。”
语闭,长久都没有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牧曜无奈一笑。
他抬手擦去裴徽澜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家小妹果真是长大了,有想法了。”
安抚的话语令裴徽澜撇撇嘴,正要开口就被截断。
“可你看到的还是太浅了,日后再睁大眼睛看看,等你真到了看懂的那日,我们再来谈拔刺的事情。”
这不是细微的荆棘刺,而是穿膛破肚的粗干,医者若稍有不慎,患者便会尽气而亡。
倘若真的只是后宫之事,何必忍耐。
三哥的嗓音暗哑沉沉,听得裴徽澜心中微凛,散落的醺意被劈开。
她顿默不语,怔怔地看着裴牧曜。
裴牧曜示意宫女上前将她扶入马车,待马车驶入宫门,宫门再次合拢之时转身准备离去,然而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隐没在远处树下的身影时,他眸光微凛,如长剑般刺向远处。
裴翊琛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清亮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
裴牧曜敛去眸中的冷色:“月色下漫步,皇兄好雅兴。”
“三弟说笑了,不过是特地在此等你罢了。”裴翊琛道,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宫门的方位,“徽澜这是怎么了,不愿回宫?”
裴牧曜笑了笑:“饮了点葡萄清酒,撒娇呢。”
闻言,裴翊琛颇为不悦地拧了拧眉,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裴牧曜姿态慵懒地靠着骏马,等他开口。
裴翊琛渐渐地收回目光,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眼眸,道:“孤在这儿等你,不过是想叮嘱三弟一句,父皇将端午佳庆一事安排给你,你可要好生对待,莫要辜负了父皇与孤对你的信任。”
册封瑞王圣旨下发之时,端午佳庆一事也随即落在裴牧曜的手中,而往年,这一盛事多由裴翊琛牵头筹谋。
裴牧曜挑了挑眉,神色淡淡的‘嗯’了声,顺着他的话道:“多谢皇兄好意相告,若真遇到事情,必是要找皇兄帮忙的。”
裴翊琛眸光幽深地盯着他良久,颔颔首转身离去。
就好似真的只是为了叮嘱一番而在这儿等候罢了。
望着他疾驰离去的身影,裴牧曜轻笑了声,跃身上马离去,南涧寺与皇宫乃是相反的方向,回到南涧寺时,夜已深。
瑞王府早已修缮完成,然而裴牧曜还未从南涧寺中搬出来,他丢下缰绳往清河院走去。
策马跟上的祈安泽川二人翻身下马,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两人对视了许久,祈安才低声道:“主子,茗音递来了消息。”
裴牧曜步伐未停:“说。”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祈安才道:“茗音说,东宫修建了新的池塘,意在注入清水。”
话音落下,裴牧曜的身影一顿。
跟在身后的两人慌忙止住脚步,差一点儿就撞上他的背部,察觉到铺天盖地的清冽,纷纷垂下了头。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也看不到主子的神情,祈安硬着头皮:“主子,可要出手相助。”
裴牧曜侧身瞥了他一眼。
祈安瞬间明了,“属下这就去办。”
他匆匆离去之后,泽川觉得好似可以呼吸了,悄悄抬眸睨了眼主子,谁知却恰好撞上他暗然无波的眼神,只是细看下却能看清眸底蕴含着的惊涛骇浪。
泽川屏神:“主子。”
裴牧曜神色冷淡地收回目光,转身进院。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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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姑娘……”祈安顿了顿, 犹豫瞬时后道:“宋姑娘约莫是想嫁的。”
裴牧曜神色淡淡地‘嗯’了声。
祈安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垂头等候在侧没有离去,等待吩咐。
直到眼角余光瞥见杯盏中溢出的茶水漫在长桌上, 将厚厚的一叠宣纸浸湿, 他出声道:“主子,现下不过是传言, 宫中还未有变动, 太子殿下似乎还未入宫请旨。”
裴牧曜放下茶壶,瞥了眼皱巴巴的纸张,“宋絮清此时在哪。”
祈安收起湿纸, 扔进纸篓中,“宋姑娘此刻在候府,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入睡了。”
裴牧曜慢条斯理地擦着水珠,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他随手把帕子一扔, 起身道:“许久没见候爷了。”
祈安愣了下,往后退了几步让路。
守在外头的泽川见主子沉着脸走出来, 他看了眼祈安。
祈安摇了摇头,二人跟着离开南涧寺。
夜深人静的时刻,繁荣如长安街此时也仅有几道醉酒穿行人影而已, 不得志的几人时不时地高呼着前路茫茫等话语。
已经卧在榻上的宋祎被侍卫叫醒,听闻是裴牧曜在门口等候时,他披着外衫的手微顿,将外衫挂起寻了其他衣物穿戴整齐。
已落灯的候府又燃起了烛火。
宋祎看着沉默不语的裴牧曜, 想起近日坊间传闻, 思忖片刻, 佯装不懂地询问:“殿下深夜前来, 不知是为了何事?”
裴牧曜把玩着花纹错落有致的杯盏,闻了闻盏中飘香茶色,不想和他弯弯绕绕过多,“听闻皇兄有意于侯爷之女,晚辈特来祝贺侯爷。”
“殿下言重了。”宋祎心中一凛,弯身拱手道:“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不得当真。”
“侯爷这就是在说笑了。”裴牧曜示意祈安扶起他,“本王都来了,自然是可以当真的,不过就是等赐婚圣旨下来那日罢了。”
宋祎脊背僵硬,“小女年岁善小,还望殿下高抬贵手。”
裴牧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听出他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言下之意便是这门亲事不日将成,还望他放过宋絮清。
裴牧曜嗓音淡漠地笑了声,“侯爷莫担心,本王不过是问问罢了,郎有情妾有意一事,本王不屑于做棒打鸳鸯之事,不过是来恭贺侯爷而已。”
清冽的话语回荡于正厅之中,裴牧曜话语中的意思令宋祎心中沉了几分。
良久,他拱了拱手:“小女心思单纯,心悦之事不过是四处闲逛,臣不愿她往后大富大贵,只愿她不要被卷入争端之中,安然喜悦度过余生即可。”
裴牧曜注视着他许久,了无可无地‘嗯’了声,转身离去。
送走这尊大佛之后,宋祎抬手擦去额间冒起的碎汗,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来警告自己,还是真的是不喜宋絮清嫁入东宫一事。
裴牧曜步伐沉沉地走出侯府正厅,耳边响起一阵微小细碎的声音,脚步一沉。
祈安和泽川二人也屏起呼吸,高度警惕地看着送几人出府的侍卫。
初次见到三殿下的侯府侍卫本就紧张,被他们这么看着,膝盖一弯差点就要跪下了。
“小姐,都已经是深夜了,您真的要偷溜出府吗?”
“小声点,别引来侍卫,我去问问云光,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不然日后可怎么相处啊。”
“小姐真的要去东宫吗?听闻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几个侍妾……”
“嘘,这话只可同我说,在外切莫提起。”
话音落下后,再也没了声音,引起裴牧曜注意的微小声音也渐渐离去。
漫漫黑夜铺天盖地袭来,皎洁的月挂倾洒而下,却无法看清躲在树林中的人影。
侯府侍卫也听闻了这段对话,瘪嘴吹哨唤来同僚前去拦住小姐。
裴牧曜听完他的吩咐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径直离开侯府。
离开侯府后,祈安问:“主子,可还要掩住消息?”
裴牧曜脚步微顿,抬眸睨了眼高挂的长月,耳边是少女娇嗔的语气。
良久,他摇了摇头,走入黑夜中。
漫长的黑夜并无尽头,越往里走越是使人心口发闷,闷得人窒息,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牧曜倏地从榻上坐起,眸中带着点往日未曾见过的慌乱,他扫了眼四周,“祈安!”
祈安推门而入,“主子,何事?”
裴牧曜沉了沉呼吸:“宋絮清是什么想法。”
祈安面露疑惑,有些许不解,思忖几许想起晚间茗音递来的消息,道:“主子,一个时辰前来的消息,我还未将事情告知宋姑娘。”
闻言,裴牧曜闭眸半响,几不可闻地笑了声,挥手示意他下去。
余光瞥见落在床榻上的指节,它微微颤动着,似乎经历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裴牧曜双手捂住脸,他又入了梦。
或者说,他又梦见了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宋絮清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的皇兄。
昨夜归府之时已然是深夜。
今日清晨时分,宋絮清如同往常那般早醒,却抵不住床榻的诱惑,堪堪睁开眼眸一瞬又扑入了蚕被的怀抱中,等到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快到正午了,我去吩咐小厨房备上吃食,你在这儿候着。”
“这碗醒酒汤,你顺路送去温起来,小姐醒来后给她喝上一点儿。”
宋絮清还未睁开双眸,就听闻画屏和采桃的对话。
她昨夜是饮了那么一小口葡萄清酿,但并未到醉酒的地步,此刻醒来也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再者那醒酒汤味道尤为奇异,若是真的经历宿醉,也是不愿意喝的。
“画屏。”宋絮清叫住即将出门的丫鬟,久睡刚醒的嗓子并不似日常那般清亮,“把醒酒汤倒了,我没事。”
外头顿了下,不多时就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帐幔被掀开时,耀眼的炽阳落在宋絮清微掀的眼眸上,刺眼得很。
她抬手挡住光亮,这才有了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的实感。
采桃半拢帐幔,“画屏去小厨房吩咐他们上午膳去了,小姐可是醒了,今日怎的睡了如此久。”
习惯了光亮之后,宋絮清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闻言抻开的手停顿片刻。
还未刻苦投身于学业之中时,她常常是这个点才醒来,就只是持续了几个月,身边的丫鬟都觉得奇怪了。
宋絮清收回手下榻,“昨夜在想些事情,睡得有点晚了。”
昨夜起,她就真真是踏上了裴牧曜的那艘船,踏上这艘船所求不多,不过是想要看着那几座高阁倒塌而已。
采桃将手中的湿帕递到自家小姐眼中,眼见笑意清清的眼眸霎时间蒙上抹幽暗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感,但她也不多问,只道:“听闻那商铺少爷五日后就会随船归京,到时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宋絮清将帕子扔回水中,‘嗯’了声。
这对她来说已经不甚重要了,若真是命中注定如此无法逃脱,那便将伤她害她的人一同扯去陪她。
小厨房的动作非常迅速,宋絮清才洗漱完成,画屏就领着丫鬟们摆布好了午膳。
用了不过几口,就听到暖阁外急促的脚步声。
宋絮清慢条斯理地吃了口樱桃肉,这才放下竹箸看向来人。
看到张嬷嬷时,她浅浅一笑:“嬷嬷怎么来了。”
张嬷嬷擦了擦额间的碎汗,喘.息道:“小姐,徽澜公主来了,此刻在正厅等着呢。”
宋絮清一怔,起身跟着张嬷嬷往外走。
昨日裴徽澜才出的宫,今日怎的又出来了?
她出宫时一般都是有裴牧曜的陪同,莫不是他也来了?
匆匆赶到正厅外,远远地就瞧见裴徽澜的背影,还有端着笑容坐在一侧的娘亲,除此之外并无第三人。
应是听到了脚步声,裴徽澜转身望来,看到她时眸色一喜,提起裙摆小跑过来。
宋絮清福身,“公主。”
裴徽澜抬起她的双手,悄声道:“三哥今日搬府,你同我一道去看看!”
说着,她神情雀跃地拉着宋絮清的手,就像是荡秋千那般荡着紧扣的双手,兴高采烈地往大门去。
宋絮清侧眸望了眼身后的娘亲,也不知公主同娘亲说了些什么,娘亲满目笑容地挥了挥手,目送着她们的身影。
宫中的马车已经在外候着,裴徽澜也不管那么多,径直拉着宋絮清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落座后,宋絮清睨了眼裴徽澜冒着红丝的眼底,眼窝似乎也比往日中要肿上些许,“公主昨夜没有休息好?”
裴徽澜一听就知道她是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撇撇嘴道:“昨晚在想些事情,始终睡不着。”
宋絮清闻言挑了挑眉,能够令裴徽澜想上一夜的事情,必是重要之事。
只是她要是不想说,宋絮清自然也不会出口询问。
谁知正当她嘴角微启,准备转移话语之时,就听到裴徽澜问:“若是有人给你下毒,你会如何?”
“嗯?”宋絮清眼眸顿时瞪大,想起她前世躺在榻上呻.吟的模样,漆黑澄澈的瞳仁颤动着,上下打量着她,“谁给你下毒了!?”
骤然拔高的嗓音吓到了裴徽澜,眼睫颤了颤,不解地摆摆手,“并无,我只是问问而已。”
宋絮清确认她确实无大碍,舒了口气,“那便好。”
虽是如此,裴徽澜依旧瞧见她微微颤抖的指尖,端起杯盏递给她,“若真有人给我下毒,我必是会令她不得翻身的,也不会再同她讲上任何一句话。”
宋絮清捏着杯盏的指尖僵了下,不言语。
裴徽澜并未察觉,继续道:“我只是想起了二哥,他一定很痛吧。”
二皇子七窍流血暴毙身亡的事情,别说是满朝文武,就是普通的百姓也都有所耳闻。
宋絮清垂眸睨了眼胸口处,足够致死的毒药和刺入心口的利剑,想必都一般痛苦,“应该是很痛的。”
倚着软塌的裴徽澜抿了抿唇,眸中尽是悲伤,她神情专注地凝视宋絮清,思索着该不该说。
饶是只见过几次,裴徽澜都能够看出三哥对宋絮清的纵容,此前不是没有直白讲述情意的贵女,然而都被三哥无情拒绝,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三哥纵容除了她以外的女子。
不过好似宋絮清对三哥却并未有太多情愫,昨夜裴徽澜思索许久,想着帮衬一把,都说若是想要令一位女子心悦男子,只需勾起她的心疼即可,只是此情此景之下,她又不知该不该说。
宋絮清看不懂她眼底的纠结,望着杯盏中倒映出来的容颜,只怕这双手又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去足以要人性命的食物。
水波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晃着,水中的容颜尽然消散。
良久,宋絮清端起杯盏呷了口,沉着眼眸道:“深宫犹如深渊,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若是有人想要害公主,还望公主不要对其心软。”
裴徽澜愣怔地看着她,话语中的低沉听得人心中不是滋味。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壁横。
“公主,南涧寺到了。”
宋絮清随手放下杯盏,敛去心中杂陈的思绪,再抬起首时,已挂上淡淡的笑意。
今日的南涧寺同往日不同,来往于正门的人影要多上许多,各个手中都搬着些东西往外走。
侍卫见到裴徽澜的马车,匆匆忙忙走了上来请安。
裴徽澜挥了挥手,领着宋絮清往里走。
踏过寺院正门,再往侧边走就是清河院。
指挥下人搬运贵重物品的泽川余光瞥见两人,走了上来。
裴徽澜四处看了看,问:“三哥呢?”
泽川引着她们往前走,“今日是在南涧寺最后一日,王爷前往南阁寻住持道别去了。”
裴徽澜一拍手:“那我来的可真是时候。”
宋絮清疑惑地侧过头。
裴徽澜拉着她径直往里走,步伐未曾停顿过一分,“父皇赐给三哥许多孤本,我都还未见过,趁着他不在,我去偷偷瞅上几眼。”
说是偷偷瞅上几眼,但此刻却是人尽皆知。
这儿离清河院就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宋絮清上次来时是夜里,与白天的光景很是不同。
竹林茂密得能够挡住照射下来的炽阳,池塘边潺潺流水缓解了些许闷热,倒真是比其他处要清凉上许多。
书房就在庭院的右侧,裴徽澜熟门熟路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