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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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庭院时,宋絮清发现上次来时的凉亭处,已然是空荡荡的,那儿的桌椅以及悬挂着的长剑都被人收走了。
想到那晚的情形,她笑了笑,步履也不由得放慢了几分。
跟在她身后的泽川睨了眼已经走进书房的公主,低声道:“宋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絮清看去时,只看到最后一缕飘逸的裙摆,斟酌须臾颔了颔首。
但她没想到的是,泽川竟是带着她原路走出清河院,“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泽川回道:“王爷在南阁。”
宋絮清眼眸微微一睁,“王爷找我?”
泽川点点头。
宋絮清抿唇,思索着近期的事情,可除了昨日撞见裴翊琛之外,并无……
裴翊琛?
宋絮清眉心蹙起,“东宫是否有异动?”
泽川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猜到,顺着她的话道:“昨夜有消息传回,事情与姑娘你有关。”
听到这句话,宋絮清呼吸一沉。
东宫之事,和她相关的就只有婚事。
炎炎夏日时刻,却感受到了满身的严寒。
宋絮清唇瓣微启却发不出声来,听到泽川的请安声,她仰起头,眸光与他在半空中交织相撞在一起。
少女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失措,裴牧曜眼神冷了几分看向泽川。
宋絮清看懂他眼中的责怪,清清嗓子,沙哑的声音透着股朦胧的迷雾:“和泽川无关,不过是听到了个令人厌恶的消息。”
裴牧曜当即懂了,“你是怎么想的。”
适才只是猜测,现在宋絮清还有什么不懂的,果然是婚姻一事,她张了张嘴:“他说了什么?”
闻言,裴牧曜侧眸看向右侧,泽川缓缓地摇头表示未曾说太多,“宋姑娘自己猜出来的。”
宋絮清绞着帕子的指尖发白。
裴牧曜垂头看了眼,伸手拽走她手中的帕子。
宋絮清手心顿时一空,愈发地茫然无措。
裴牧曜道:“去将茗玥唤来。”
泽川领了命离去。
看着泽川匆匆离去的身影,宋絮清皱眉想着适才他提及的那个名字,正要开口之时,就看到泽川身后跟这个女子,女子身姿高挑挺拔。
她走到裴牧曜跟前跪下,“公子。”
裴牧曜垂眸瞥了她一眼,示意宋絮清坐下,道:“你若是不介意,以后就由她跟在你身侧护你。”
女子闻言,侧身面对宋絮清,“小姐,属下名唤茗玥,品茗的茗,珂玥的玥。”
“茗玥?”宋絮清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记忆中有个名字尤为相似,那人唤茗音。
不过,那可是顾沁宁身边的贴身丫鬟,在入东宫前就跟在她的身边。
宋絮清之所以会记住这个丫鬟的名字,是有一日她不慎摔倒扭到了脚踝,是茗音送了瓶膏药给她。
彼时她并未知晓这个丫鬟的名字,后来某日无意间听到有人喊她,宋絮清觉得好听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只是稍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恰恰好好就差了一个字。
脑海中闪过泽川适才提到的消息,宋絮清心中微凛,抬头怔怔地看着裴牧曜。
这人竟然是将眼线安插在了顾沁宁身边!
宋絮清手心冒着点汗,抿了口茶水压压惊,“东宫来的消息是什么?”
她没有拒绝,那就是收下了。
裴牧曜垂眸看着她修长的指尖抠在掌心中划出的红痕,道:“东宫新修缮了一弯池塘,意在注入清水。”
宋絮清愣了愣,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茫然地看着他,“东宫什么时候要修池塘?”
她微眨的眼眸看得裴牧曜心中一动,敛了敛嘴角的笑意,道:“此话的落点在于最后一句,注入清水。”
宋絮清蹙眉,还是不懂,喃喃重复着他的话。
读到‘清’字时,她一怔,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裴牧曜挑眉颔了颔首:“什么修缮什么池塘,不过是隐人耳目的话,真正的意思是,皇兄想要你当他的太子妃。”
‘啪’!
杯盏坠落在石桌上顿时碎开,碎片划过宋絮清的手腕,留下三四道红痕,红痕中沁出丝丝血迹。
裴牧曜神色微变,拉过她的手打量着,薄唇微启时瞥见她水汪汪差点就要溢出来的眼眸,顿时失了声。
不忍责备,缓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宋絮清顺着他的眼神看向手腕,那一道道血珠在此刻尤为刺眼,让她想起了心口溢出的鲜血,不管怎么捂都无法将鲜血止住。
‘啪嗒’的一下,一滴炽热的泪珠滴在裴牧曜的手背上,烫得他掌心紧了紧。
他嗓音微哑:“哭什么。”
宋絮清不想哭,可是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胸口发闷,头脑乱七八糟的,根本就转不动,想了半天脑袋中依旧是一片浆糊。
宋絮清一想到裴翊琛这么早就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禁不住恶寒。
什么东宫什么太子妃,不过就是座牢笼和一个棋子,她前世就是那枚傻乎乎的棋子,仍人肆意摆弄,时而放在这儿时而放在那儿,最终还害了整个侯府。
这样的事情,她不愿再经历一次了!
泽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止血的药膏,裴牧曜接过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涂着。
他动作很是温柔,温柔得宋絮清眸中蓄起的水光再次落下。
擦完药膏之后,眼前的人抿嘴哭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但猩红的眼眸却看得人心疼。
裴牧曜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别哭了。”
最后还是茗玥给她递来了新的手帕。
宋絮清抬手干脆利落地擦掉眼泪,可不多时泪水又溢出来,她无可奈何地捂住脸,哽咽道:“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妃。”
这与昨夜梦中是相反的。
裴牧曜不动声色地盖好药膏,“好,不当。”
作者有话说:
(宋絮清果然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手心被灼热的泪珠浸湿, 带着热气的风吹拂过,手心尽是黏黏腻腻的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把上一世的委屈一同哭完了,宋絮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会儿才喘过气来, 可是一想到裴牧曜坐在自己对面,顿时无言, 捂着脸颊的手也不知该不该放下来。
犹豫该不该走时, 侧颜传来股如火般炽热的触感,清淡的荀令香随风飘荡至鼻尖,宋絮清心神一震, 僵硬地坐直了身。
裴牧曜的手掌指骨抵着她侧颜下颌线,拇指指腹轻缓有力地擦去她掌心中溢出的泪水,少顷, 他抬起另一只手, 拉开宋絮清捂着脸的掌心。
宋絮清怔愣惊诧的眼神直勾勾地坠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呼吸都滞住了。
裴牧曜取来帕子,垂眸仔细地擦过她的脸颊。
他专注地如同对待丢失已久被寻回的珍宝, 动作温柔细致,生怕力道重了点她就会碎掉那般。
男子精巧如天工的下颌线靠近时,宋絮清快速地眨了眨眼, 下意识地往后仰。
谁知她的动作过于突然,身后又没有东西抵着,径直地往后倒去,慌乱中双手乱抓, 抓到一丝镶着金丝的锦缎后就紧紧地拽住不松。
下一刻宋絮清背部感受到股力量, 那道力量缓缓地将她托起。
宋絮清惊魂未定地抓着他的束腰, 紧紧地将其扣在手中忘记了撒手。
裴牧曜将她托坐稳就松开了手, 垂眸撇了眼束腰,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宋絮清倏地松开手:“……”
这下脸是真的丢大了。
精致小巧的耳垂渐渐的染上了绯色,下一刻就要冒出烟来,架在火上烤似乎都不会这么热。
眼见这抹绯色自耳垂弥漫至脸颊,裴牧曜挑了挑眉,当作没看见般道:“此事你无需忧心过多,他并非是心急之人,这还是他初次表现出要娶你的想法,但最终行事必是会经过深思熟虑,不会急在一时。”
这道声音温缓如春日清风,带着股安抚的意味,听得宋絮清紧绷的心不由得落回原处。
她抬眸与裴牧曜对视着,咬了咬唇瓣,道:“元宵佳节。”
“嗯?”裴牧曜抬眼。
宋絮清深吸了一口气,捏紧拳头道:“他的这个想法,最迟会在元宵那夜动手。”
闻言,裴牧曜眸光沉了沉。
被迷雾掩盖着的思绪寻了空隙钻出,冒进他的脑海之中。
宋絮清果然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她所说的话,所指向的时间都实在精准,就好似真的经历过那般。
静默须臾,裴牧曜道:“不急。”
宋絮清抿唇颔首,余光瞥见他叩着石桌的指节,‘啪哒’、‘啪哒’的响声由远及近在耳侧逐渐放大。
瞥见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心沉了几分。
和聪明人打交道有一点不好,若是提供的消息稍稍有点不对劲之处,都会被那人无限扩大。
早在说出这句话时,宋絮清就想过裴牧曜必当是会疑惑于她为何会知情,就连解释她都已经临时想到,就推到宋淮安身上即可,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并未问她。
只是看这个神情,不像是没有疑心。
好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裴徽澜的娇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宋絮清松了口气,站起来福了福身。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手中抱着厚厚一打书册,稍稍泛黄的纸张看上去有了些年头。
裴徽澜走过来,随手端起杯盏饮了口茶水缓解口中的干涩,义正言辞地说:“三哥,我见你书房中有些书册你都不要了,那就给我吧。”
“哦?”裴牧曜撇了眼她手中紧握的孤本,“我怎么记得还未开始收拾书房。”
“你记错了。”裴徽澜摆手道,拉来宋絮清,悄声道:“听闻你寻了天音阁季大家习琴,有好先生那得配上好的工具,所以我还给你翻出了册琴谱,就转赠给你了。”
说完后,手往浅黄色的袖子中掏了好半会儿,终于掏出本册子郑重其事地放入宋絮清的掌心中,嘟囔道:“这好似还是三哥的字迹呢。”
宋絮清垂眸瞥了道,确实是他的字迹,“这……”
“这没什么不好的。”裴徽澜颇有先见之明地截断她的话,正气凌然道:“你若是不收下,就是嫌三哥字丑。”
宋絮清被她的话逗得一乐,看向裴牧曜,他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收下吧。”裴牧曜道。
这本抄写本原就是准备给她的,此刻被翻出来正好。
听三哥这么说,裴徽澜就知道存在清河院的这些书册她都可以带走了,倒不是三哥不愿意将书册给她,而是这处书房内的书册经常被她已各种由头要走,如今也是寻个由头罢了。
裴徽澜心情舒畅地把孤本递给侍女收好,“我见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去王府逛逛?”
她过来时,清河院中众下人还在收拾着东西,许多日常所用的物品瑞王府都已经备齐,只需要收些贴身物品过去即可。
裴牧曜睇了她一眼,看出她心中的小九九,“又看中王府什么了。”
被看穿的裴徽澜不好意思地掩唇笑了笑,悄声和宋絮清道:“西域进贡了珊瑚手钏,此次封王时,母后其放在了册封礼品之中,其成色不说,甚至散发着点点清香,那抹香我从未在京中闻到过。”
宋絮清知道那串珊瑚手钏,前世就在裴徽澜手中,“王爷会送给你的。”
谁知裴徽澜摇了摇头,撇了眼端起杯盏饮茶的三哥,刻意压低声道:“我只是想借来看看,那么奇特的手钏,还是留给兄嫂吧。”
“兄嫂?”宋絮清挑了挑眉。
那这串手钏还要被束之高阁许久,要知道往后推三年,裴牧曜都是尚未婚配逍遥自在的情况。
裴徽澜点点头,语出惊人道:“要不你拿走吧!”
宋絮清被她的话惊到,嗓子眼不知是被什么给呛住,连连咳了起来。
裴牧曜淡淡地睨了眼自家小妹,递了盏茶水过去。
裴徽澜双手微微抬起看向他,“我可什么都没做。”
宋絮清借过茶水饮了口,咳得脸颊都冒着绯色,摆手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
不过就是被她的话给吓到了而已。
裴徽澜言语间传递的意思,莫不是想让自己当她的兄嫂?
思及此,宋絮清饮着茶水的动作微滞,若有所思地悄悄看了眼裴牧曜,若是侯府与其他世家联姻,裴翊琛一句话便可以令这桩婚事黄了,可若是嫁入瑞王府成为瑞王妃……
本已经止咳的宋絮清被自己的思绪惊到,顿时又咳了起来。
裴牧曜微微皱眉,起身越过裴徽澜,拍打着她的后背,冷声道:“请太医来。”
因他住在寺中,南涧寺有值守的太医,请太医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情。
但宋絮清知道自己并无大碍,边咳边摆手,又喝了口茶水才将气给顺了下去,“我真的没事。”
一侧的裴徽澜看到这幕,稍稍眯起了眼眸,紧紧地抿住唇不让笑声溢出来打破这个氛围。
然而宋絮清还是看到了她宛若看话本的表情,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妥,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多谢王爷关心,臣女已经无大碍了。”
掌心微空,裴牧曜停留在半空的手滞在原地,耳边是她客客气气的话语,就连身形似乎都僵直了几许。
他‘嗯’了声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领着她们出南涧寺,去瑞王府。
望着负手走在前头的裴牧曜,宋絮清垂在身侧的指腹摩挲着手心,若是可以,她断然不会以婚事作为妙计躲避裴翊琛。
裴翊琛是太子,赐婚圣旨一下,别说宋絮清在盛京,就算她此刻逃离盛京往南走,也必须要回来乖乖嫁入东宫,否则就是拿侯府上下的性命来开玩笑。
然而婚事这种事本就是个迷雾,不知前头是好是坏,为了逃避一个火坑而坠入另一个火坑之中,这不是傻事吗?
倘若那道士说的是假话,宋絮清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在盛京寻一处开个铺子开心快乐地度过此生,甚至她还和下一任太子有交情,想来在京中应该是能够横着走的。
真到了要用婚事来挡裴翊琛时,裴牧曜确实不失为好选择。
到时和他签下道婚书协议,事成之后她便请愿和离,休妻也成,届时再在京中开个私人铺子过活,想来也是美事一桩。
如此想着,宋絮清赞许地颔了颔首。
裴徽澜点了点她的手臂,“想什么呢,笑得如此明媚。”
“啊?”宋絮清回过神来,摸了摸嘴角,果然是扬起来的。
见裴徽澜专注地盯着她,一副就是要知道她为何如此开心的模样,宋絮清思忖少顷,嘴角微启之际瞥见寺庙外焦急到跺脚的采桃,顿了顿。
裴徽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
采桃也看见了走出来的她们,欢喜地跑了过来。
此时天气闷热,她额间满是碎汗,似乎是等在寺外许久。
宋絮清递了手帕给她,“怎么了?”
采桃瞥了眼一侧的瑞王和公主,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收住,道:“小姐,侯爷有要事寻你回府。”
宋絮清疑惑但也不多逗留,和二人说过之后就离开了,顺便带走了茗玥。
直到走远,远到看不太清寺庙门口的那两道身影,采桃才道:“太子殿下在府中,侯爷和夫人命您速速回府。”
作者有话说:
(二哥还和我提过瑞王呢)
宋絮清踏上马凳的身形稍稍怔住, 垂眸和采桃对视了片刻,淡然无恙地‘嗯’了声。
入舆神色自若地坐下,幔帐落下时外人甚至能瞧见她扬唇理了理嫩绿色的纱衣, 就好似适才采桃所言不过是普通平常之事。
然而待帐幔隔断舆内与外界的视线, 宋絮清澄澈的眼眸霎时间冷了几分。
不知是否是她和裴牧曜走得过近,引起了裴翊琛的注意, 前世除了回门那日, 从未在侯府见过他的身影。
思绪沉沉,宋絮清掀开窗台帐幔探头出去,“宋怀……二少爷可在?”
“在的。”采桃应道。
沉默片刻, 宋絮清颔首松下帐幔。
南涧寺回侯府的路途漫漫,约莫三刻钟左右才抵达侯府。
侯府门前巡视的侍卫都比往常要多上几分,就差在此长街尽头拉上围栏, 可饶是没有拉上围栏, 也有不少群众在另一街头探头观望着。
宋絮清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上, 望向围观百姓的眼角余光多了几分打量。
跟在身侧的采桃见状不由得疑惑,眼看着自家小姐唇边的笑容渐盛, 就连那双下了马车后就淡然无波的眼眸,此刻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正当想入神时,瞧见小姐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 采桃附耳靠过去。
宋絮清道:“你去跟杨业说,太子殿下就在府中怎能只有这么几个侍卫巡视,务必要多多增派人手,保障太子殿下安危, 若是殿下在侯府生了事, 陛下怪罪下来, 谁来担责。”
杨业是宋祎的贴身侍卫, 也是宣武侯府侍卫队之首,把关着侯府上下的安危。
采桃一想的确如此,点头道:“我即刻就去。”
她说完就匆匆离去了,宋絮清眸光浅笑地望着她的背影,侧眸看向左手边,对上茗玥若有所思的眼神。
被指派来宋絮清身边伺候,茗玥就已经将她视作新主子,据了解提醒道:“姑娘,据我所知殿下并不喜高调,平日出行也是能简则简,若是增派人手……”
“此言差矣,若殿下在侯府生了事那怎的行。”宋絮清打断她的话,不疾不徐地说着。
她笑得很是灿烂,就跟此时的阳光般耀眼夺目,细看才看清这抹笑意下掩藏的娇俏揶揄之意,颇有看戏的意味在。
茗玥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宋絮清挑了挑眉,神情温柔地撇了眼远处探首围观的百姓,笑意吟吟道:“我啊?我嫌人少。”
“属下立即去安排。”
“我需要他们在杨业增派侍卫巡逻前来到。”
茗玥领了命,转身快步离去。
安排妥当之后,宋絮清垂眸浅浅一笑,心情舒畅地越过门槛。
裴翊琛不喜高调,日日刻意维护着他勤俭优良的一面,那她就浅浅地撕开这层迷雾送他一份大礼。
本该守在正厅院门的杨业不知去了哪儿,只留下张嬷嬷焦急地踱步,眼神瞥见宋絮清后忙迎了上来,“我的好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夫人都要急坏了。”
“嬷嬷别着急,我这不是回来了。”宋絮清拍了拍她的手,眼神遥望远处,却只看到娘亲和宋淮安坐在那儿,“太子殿下呢?”
“侯爷和殿下在书房中谈事。”张嬷嬷道。
宋絮清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松开张嬷嬷的手走进去。
“妹妹这是去了哪儿,怎的还未回来?”
“害,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定是四处玩去了,找都要找上好一会儿,若是去的远一点,回来也要些时间。”
“话虽如此,妹妹已然及笄……”
“淮安此话说的不妥,以后莫再提及,就算是及笄,不过是小姑娘变成大姑娘罢了,并无任何区别。”
宋絮清脚步轻柔地踩着鹅卵石小道,听到娘亲反驳宋淮安的话语,晦暗不明的眼眸底下多了些许淡笑。
徐氏是知晓宋絮清和徽澜公主一道出的门,去哪儿她不知,只是今日来的人是太子,有些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心中还是有杆秤的。
被驳了话语的宋淮安脸上笑容微僵,瞳孔猛地一沉,但很快就收敛住即将弥漫开的尴尬,道:“伯母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徐氏用帕子扫了扫桌上的尘灰,眼神稍显缓和,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女儿的身影,招了招手,“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亲自去寻你了。”
离厅屋只有几步之遥的宋絮清加快脚步,目光掠过宋淮安,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只有太子殿下在,没想到二哥也来了,可是同殿下一道来的?”
她话音落下,徐氏顿时将视线挪到他的身上,扫视他的眼神中带着点打量的意味。
宋淮安神色如常地呷了口茶水,不慌不忙地说:“清儿说笑了,我哪里能有资格和殿下一同来,我早前来寻伯父商谈点事情,殿下后脚到的。”
“这样啊。”宋絮清净了手,接过画屏递来的帕子擦干,脸上的笑容夹杂着些许烂漫天真,“上次听二哥你提到殿下,我以为你和殿下相熟,没想到倒是误会了。”
徐氏看向宋淮安的眼神愈发的锐利,瞥了眼毫无防备之心,纠结该选哪块糕点的女儿,问:“淮安是何时和清儿提过殿下的?”
“不过是随口说起罢了。”
“二哥还和我提过瑞王呢。”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宋淮安微微眯起眼眸,视线落在宋絮清单纯无邪的面孔上。
丝丝缕缕的烈阳照在身上,徐氏却觉得后脊发凉,抬手拾起女儿鬓间的碎发勾至耳后,“瑞王怎么了?”
察觉到他深沉的眼神,宋絮清只当作没看到,咬了一小口百花糕,“说王爷喜静,我寻思着也是,南涧寺多么森严寂静的地方呀,王爷常年住在那儿自然是喜静的,就如二哥所说的,我个喜热闹的,当然不会往他跟前凑。”
闻言,宋淮安挺直僵硬的背脊松了松。
宋絮清借着饮茶的功夫,朝他挑了挑眼眸,言下之意是不会告知娘亲他不喜王爷。
听到女儿的话语,徐氏心绪有些复杂,头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侄儿。
“三弟确实是喜静之人。”
裴翊琛的声音从屏风后方传来。
徐氏收敛住万千思绪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拉着宋絮清的手将糕点放好,又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手。
宋絮清让了个位置,站在娘亲的身后,在瞧见裴翊琛后福了福身。
裴翊琛抬了抬手免了他们的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侯夫人和姑娘无需多礼,孤只是恰好经过侯府,想着许久未见侯爷就上门坐坐。”
他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在场的众人都不甚当真,若真当了真,哪日要是被寻个由头参上一本也是有可能的。
裴翊琛掀起眼皮,视线越过徐氏看向宋絮清,道:“宋姑娘若是喜热闹,琅汀轩倒是个好去处。”
琅汀轩坐落于长安街尽头,是个评书讲述话本子之处,所杜撰勾勒的话本子时常在京中贵女中引起热潮,宋絮清在落水之前也常去那儿听评书。
只是少有人知晓,琅汀轩是裴翊琛的私产,用来传播他所想告知世人的消息之处。
宋祎撇了眼神色怔忪的女儿,接过他的话回道:“殿下有所不知,小女就爱看话本子,这还真是她常去之处。”
“爹!”宋絮清佯装娇羞般娇嗔道:“你这话说的,我日后不去就是了!”
裴翊琛低头端起茶盏,嘴角勾起,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
这个时候,院中响起一道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
是裴翊琛的近身侍卫平阳。
宋絮清前世见过他,是个不错的打手,死于裴翊琛谋反那日。
平阳附耳悄声轻言须臾后,裴翊琛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对宋祎道:“孤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逗留了。”
宋祎拱手让路,“恭送殿下。”
随后一众人就随着他往门口走去,宋絮清走在最后头,还没有走出院门采桃就回到了身边,对她点了点头。
宋絮清神情愉悦地挑了挑眉,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裴翊琛瞧见门口的人群时,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如此想着,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走到了娘亲的身侧。
还未走到正门口,众人就听到飘荡在空中的吵杂声,裴翊琛拧了拧眉心,不动声色地横了平阳一眼,迈出的步伐却是没有停下来。
拐了个弯后,侯府门前乌泱泱地满是人,多是探头探脑地讨论着,在他们的前边还有不少由侍卫牵手形成的人影栅栏,挡着神色兴奋的百姓不让他们上前。
有眼尖的百姓瞧见走出来的几人,指着最前边的裴翊琛,高声道:“太子殿下出来了,太子殿下出来了!”
还在肆意讨论的百姓听闻此声后都止住了嘴,不多时站在最前头观望的人跪了下去,身后的人也忙跟着跪下以头抢地,高呼着太子殿下千岁。
宋祎和徐氏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茫然不解,他喊来杨业,“这是怎么回事?”
杨业垂着头撇了眼外头的百姓,道:“也不知是谁传出太子殿下在府上的消息,围观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属下增派了人手拦着,若不然怕是会冲撞到殿下。”
落后一步的宋絮清稍稍偏头,看到数不清的人影时也不由得怔忪,没想到茗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召来如此庞大的人群。
她装作惊讶地微张唇角,余光却瞧瞧地掠向裴翊琛,他紧拧的眉心透着丝丝不耐,嘴角却始终翘起。
宋絮清尤为熟悉他这个神色,吃了瘪又只能隐忍的模样。
裴翊琛握了握拳,心中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对宋祎笑道:“侯爷留步,孤先走了。”
面对外头的情况宋祎还是有些不解,但听到裴翊琛这么说,他也不过多纠结,垂头拱手作揖。
面对着黑乎乎的脑袋,裴翊琛眼眸微沉,上马离去前他侧眸睨了眼宋淮安,而后夹紧马腹快速离去。
作者有话说: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双更!
(我不做卖女求荣之事)
宋絮清将二人的对视收入眸中, 眼看着宋淮安紧绷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她的心情倒是愉悦了几分。
送走裴翊琛后,围在侯府外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宋淮安也不久留, 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吵杂的侯府正门慢慢地恢复本该有的宁静,然而宣武侯宋祎却依旧站在原处, 若有所思地望着长街尽头的人流, 带有一抹威严与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