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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2

他神色微凛,似有似无地扫了眼杨业,又顺着他的斜眼眼神看向了和丫鬟谈天的女儿。
接收到宋祎的眼神宋絮清眸色稍显怔忪, 迟疑了一下后又和采桃讨论近段时间天音阁所盛行的靡靡曲音,余光却始终落在父亲身上。
宋祎沉默须臾后背手走入侯府,经过女儿身侧时, 道:“你随我过来。”
凌厉冷淡的嗓音惊到采桃, 扶着小姐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沉闷的力度惹得宋絮清皱了皱眉, 望着父亲沉重如山的背影,敛下嘴角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采桃的手, “别紧张,没事的。”
徐氏也是初次见丈夫用如此冷冽的语气对待女儿,蹙眉不解地跟了上去。
宋絮清松开采桃的手, 示意茗玥跟上来,神情自然地穿过鹅卵石小道,越过屏风走过长廊进了书房。
守在书房门口的杨业拱了拱手,上前替她推开门, 宋絮清颔首道谢, 对茗玥道:“你在这儿等我片刻。”
杨业是第一次见到茗玥, 肃静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打量。
宋絮清提起裙摆拾阶而上, 走入书房后还不忘带上了门。
“你给我跪下!”
门扉被合上的瞬间,严肃冷冽的嗓音犹如黑云压城那般,肆无忌惮地朝宋絮清扑来,也吓得徐氏浑身颤了颤。
宋絮清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眼眸微闭后转过身去,作势要跪下时忽然有个墨黑色的东西飞到脚边。
定眼一看,竟是个蒲团。
宋祎掩嘴咳了声,“跪下。”
宋絮清听话地跪在蒲团上,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神色,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睫毛却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疼。
书房中流动的空气在这时刻都止住了,沉闷的氛围令人喘不过气来。
徐氏眸光流转,定格在乖巧伶俐的女儿身上,“老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平日中徐氏皆用夫君来称呼宣武侯,只有不悦到极点时才会称呼其为老爷,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宋祎冷哼了声,道:“我还想问问我的好女儿,你是准备翻了天吗?竟然敢去触太子殿下的逆鳞,他若是知晓是你的手段,就是你祖母带着祖父的牌位出面也护不住你!”
早在命两个丫鬟去做这些事情时,宋絮清就曾想过,这绝对瞒不过父亲,但还是这么去做了,他自认并非是神仙,倘若侯府只有自己一人出力,真的能够抵挡裴翊琛的小心思吗?
宋絮清沉思了许久,久到徐氏都要再次出声维护时,她才挺直了背脊掀起眼皮,仰头直勾勾地看过去,一字一顿道:“女儿知道,但我只想让他把我放在他的对立面罢了,何错之有!”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女儿都能看出来,爹你还要瞒着我吗?”
这双乌黑明亮的双眸就像是质问,宋祎端着茶盏的手停顿一瞬,想到适才在这儿太子言语中的意思,嘴角沉了沉。
他定定地打量着女儿,缓缓地意识到那个趴在他膝上撒娇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学会看清别人的心思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身为父亲,宋祎自然是希望她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每日,而不是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过活。
宋祎神色缓和了几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宋絮清心中松了口气,淡淡的笑容中带着丝难以察觉的鄙夷,“若我没有猜错,他会允我正妃之位,但为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份我的家世,女儿不愿。”
听到这儿,徐氏听懂了,“你们说的,可是太子殿下要娶清儿为妻!?”
宋祎蹙着眉颔首,“他有这个想法。”
“不可。”徐氏毫不犹豫地说道,并站起身走到女儿身侧,挥开宋祎伸出的手缓缓跪下,“就别提顾长风之妹才是殿下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单论东宫内的侍妾,若清儿真入了东宫,往后日子可要怎么过?”
停顿须臾,又道:“我不做卖女求荣之事。”
“我自是同你一个想法。”宋祎叹了口气,伸手搀扶起妻子又扶起女儿,“只要殿下还未将此事禀到圣上那边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前世父亲得知太子殿下有此意时,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裴翊琛动作尤为迅速,在京中传出点点流言之时就进了宫,借着太后病重为理由求娶正妃。
与此同时,身在深宫的柔嘉贵妃以寻话本子为由头,将京中街坊流言以说笑的名义讲给了皇上听。
日应外合之下不过短短五日,赐婚圣旨便送来了侯府。
想到这儿宋絮清咬了咬唇,点点痛意将她的思绪拉回,“今日的事,圣上会知道的。”
宋祎‘嗯’了声,面色沉如水:“你做得很好,圣上最是不喜劳师动众,所以太子平日行事尤为低调,若今日他来侯府的事情传到圣上耳中,那就不同了。”
“此事交由我来吧。”宋絮清指尖摩挲着披在茶桌上的锦缎,纤长的指甲勾住了一缕丝线。
宋祎蹙眉,并不认同她这话。
宋絮清不紧不慢地解开绕在指甲上的金丝,道:“爹你别管了,我有办法将此事捅到圣上那儿去。”
说完后她曲了曲膝,准备离去时又想起一件事,停下步伐转身,对徐氏随口杜撰道:“我今日外出遇到了个卖身为奴的丫鬟,见她还算伶俐就带在身边了。”
徐氏心中想着事情,冷不防地听到这,愣了下才点点头,“晚点张嬷嬷会带她去办理入籍事宜。”
宋絮清嫣然一笑,拉开门扉走出。
门合上后,徐氏和宋祎深深地对视了一眼。
今日宋絮清的一言一行,二人都未曾想到,或者说是从未想过。
打落水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活泼倒也还算活泼,只是眸中的笑好像比以前淡了几分,以前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往外跑,现在只要有空闲时间便读书习琴学舞,时时刻刻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徐氏眸中满是心疼,“我以前常说要她快快长大,心智要成熟些免得遭人欺负,可如今见她眉间的忧思我又不忍。”
宋祎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地轻轻拍打着,“别担心过多,还有我在呢。”
对于宋絮清所言的由她用法子捅到皇上那去,宋祎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他虽早已不问朝堂之事,但若是想插手也并非全然无力,不过就是传个消息,并不是什么劳心费神之事。
宋絮清出了书房后,一路上遇到不少清扫庭院的丫鬟小厮,她将想说的话止在嘴边,领着茗玥回了暖玉阁。
暖玉阁中伺候的丫鬟们也在清扫着院子,见她回来纷纷弯了弯身,站在凉亭中视察的画屏听闻声音后迈着碎步而来。
看到站在自家小姐身侧一脸英气的陌生面孔时,画屏眨了眨眼眸,上下打量着她。
宋絮清扫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采桃的身影,问:“采桃呢。”
画屏敛住丈量的眼神:“商铺少爷的船队今日靠港,采桃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
宋絮清了然地点点头,看了眼茗玥,道:“你随我来。”
茗玥颔首,对画屏福了福身跟在宋絮清身后进了卧阁。
看似打扫实则注意力都放在此处的丫鬟瞧不见小姐的身影后,忙上前问:“画屏姐姐,姑娘带回的那人是谁啊?”
画屏瞅了她一眼,“小姐的事情是你能打听的吗?赶紧干你的活去,日落之前做不完可就要挨罚了。”
入了卧阁后,宋絮清僵直的脊背渐渐松下,倚着软垫接过茗玥递来的杯盏,杯盏递到嘴边之际她顿了下,掀起轻薄的眼皮:“你今日怎的那么快就找来那么多人?”
茗玥递了个褪去一半外衣的荔枝过去,“这儿离皖庭轩近,属下随手找了个小孩给了点好处,让他去帮忙递个消息过去,皖庭轩中有我们的人,随口一散就有不少人起身赶来。”
宋絮清咬了口荔枝,丰盈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皖庭轩有我们的人?”
茗玥回道:“是的。”
据宋絮清所知,皖庭轩并非是官户世家的产业,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位北上经商的男子所开,皖庭轩内的一切装饰都是其夫人所喜爱的模样,该男子并未纳妾,和其夫人也是恩爱有佳,也正是如此神仙眷侣的佳话,致使皖庭轩在京中女子中口碑极好。
茗玥不知从哪儿变出的碟子,将荔枝都剥好放在淡粉花瓣状碗碟中,低语:“皖庭轩的老爷擅经商之道,同京中众世家子弟都打好了关系,莫说是我们的人,那儿怕是斡旋着不少不同派系的探子。”
“莫说太子殿下有人在那儿,就是还住在皇子所的六皇子,怕是也有人在那处。”
六皇子是柔嘉贵妃所出,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实打实的太子拥护党。
茗玥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宫中的人若想第一时间得知宫外消息,必是要派探子在外的。”
宋絮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续听她说着,一时间听得精精有味的,待她止住声后赞叹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茗玥笑了笑,取出帕子擦手,“奴婢本就是暗探出身,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宋絮清眉梢挑起,怪不得她自称时多用属下二字,还是来了侯府才改了口,“你来我这儿,屈才了。”
“姑娘说笑了。”茗玥摇头道。
本以为裴牧曜派来的侍女是用来保护安危,可听茗玥这么一说,宋絮清就知晓她不仅是要保护安危,同时也可以传递来许多消息,以供她在做决断时有了前后思绪。
他的心思和谋划远远要比她所想的要深,不说此刻入了他的阵营,若是真能和他协商筹谋婚事,想必是能成的,不过宋絮清也是想想罢了,婚姻之事乃是大事,怎可用以儿戏。
就算裴牧曜真的肯了,若是在裴翊琛失势前他遇到了心悦的女子,定是想娶心悦女子为妻的,自己占着这个位置成什么样子,就算那女子理解,愿意等他们和离后再入王府,在世人眼中也并非原配,过于不妥了。
被荔枝汁水漫过的指尖稍显黏腻,宋絮清心中想着事情,擦拭着指尖的动作也慢悠悠的。
“小姐!小姐!”
采桃人还未进卧阁,满是兴奋之意的话语就飘进来,拉回宋絮清的思绪。
宋絮清侧眸看去,眸中还带着点才缓过神来的迷茫,“何事?”
“我打听到了!”采桃是一路急奔回来的还在喘着粗气,接过宋絮清递来的茶水喝尽后,道:“商铺小少爷说,三个月前他曾被那老道士喊去算了一挂,老道士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但最后却说他印堂发黑,恐在二八那年生祸事,然而这位小少爷早过了二八年龄,那道士都是诓骗人的话!”
宋絮清擦着指缝的手微顿,抬眸悠悠看向采桃,淡漠的眼眸中霎时间染上激动的色彩,“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采桃立起三指,“我也认认真真地问过那位小少爷,他说老道士神神叨叨的,不愿意给多人算卦可能是害怕被人拆穿,他也没想到随商队出行的时间内,这道士还诓骗了他人,真真是可恶至极。”
闻言,宋絮清笑出了声,惊讶的神色也松懈下来,眼角眉梢间都漫上了愉悦的色彩,喃喃道:“如此便好。”
采桃也许久未见她这么放松的模样,嘴角也扬了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宋絮清是由衷的喜悦。
虽说早已准备好将害她的人拉下地狱,但宋絮清还是没有进入看淡生死的超尘境地,此刻听闻这些都是假的,倒真真是松了口气。
不过那些害她的人……
她也不准备放过了。
既然搭上了裴牧曜这艘船,就没有中途跳河的道理。
宋絮清抿抿唇,朝茗玥招招手,在她耳边低语。
茗玥松弛的神色逐渐变得肃穆,等她吩咐结束后,带着采桃的立牌出了府。
作者有话说:

(你好大的气派)
西落的斜阳零零散散照在高耸入云的树木上, 一团云朵悠悠然地吹来挡住夕阳余晖,不多时又随风而去,慵懒如画的霞辉笼罩住整片天空。
承天宫外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一片, 只是个个都垂着头屏着气, 衬得整座宫殿充斥着寂寥之意。
守在宫门前的首领太监陈深眼角余光掠过道熟悉的身影,他斜眼望去, 看到来人时沉闷的面孔霎时间挂上了笑容, 小声道:“皇上此时正忙着。”
宁保公公拱手作揖,“原是如此,我回去和娘娘说一声……”
“你好大的气派!”
威严的怒声自内侧铺天盖地袭来, 截断了宁保公公的话,他垂了垂眸,静默不语, 陈深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生怕开口就会打扰到里间的谈话, 也止住了声,和同僚大眼对小眼干瞪着。
承天宫内。
裴翊琛微垂眼皮静立在御案前, 对皇帝所言并无半分解释,事实已然摆在眼前,过多的解释只不过是费口舌之劳。
见他半响未语, 就像是一杆子垂在了空气中那般使人发闷,皇帝把手中的折子往他跟前一挥:“今日张缪在朝堂中提起时,朕都不知从哪儿替你解释起,是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引来百姓朝拜, 还是不该去宣武侯府。”
张缪乃文官之首, 为人刚正不阿有话直说, 就是皇家之事也是直言不讳, 偏他又无私心杂念,是以皇帝甚是信任他,朝堂内也无人不畏惧于他,然又敬重他。
所以他一言朝堂间满是附和,纷纷开始指责太子殿下私下出行竟如此高调,引来满京城百姓朝拜,他理当应当以身作则才能当得起万民之表率。
然而朝臣不知的是,这一册折子上对裴翊琛的高调行事不过寥寥数语,大部分的篇幅都是在数落他身为太子,心思却不在朝政之上,尽想着些投机取巧之道。
裴翊琛弓下腰,捡起散落地面的折子,端端正正地摆在御案上,“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
皇帝手肘撑着龙椅把手,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裴翊琛紧抿的神情,肃穆而满载怒气的眼眸逐渐平静了下来,“你怕是思虑过周。”
他语气淡然无波,落在裴翊琛耳边却犹如波涛汹涌的江河水,挺拔的脊背僵直了几分,“儿臣惶恐。”
“你是该惶恐。”皇帝掀开茶盏盖子,吹散茶面上的波纹,不紧不慢地品了口,才道:“听闻宋祎之女不日前行了及笄礼,你想做什么朕不是看不明白,莫说是朕,就是张缪,你以为他看不出你在想些什么,你以为他只想参你行事高调吗?”
“若不是朕截住他的话,他早就在朝臣前参你为巩固权势拉帮结派,意图通过与宣武侯之女结亲拉拢宋祎。”
闻言,裴翊琛顿时跪下:“儿臣不敢。”
皇帝锐利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向裴翊琛,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这个儿子哪点都好,走在刀尖之上心依旧够稳,是个能成大事之人,日常中也是沉得住气,偏偏是私下前往侯府这件事,也不知是被谁迷了心窍。
这一幕落在裴翊琛的眼中,沉静如水的眸底闪过点点戾气,稍瞬即逝,快得让人看不清。
偌大的宫殿内久久都没有声音响起。
雕窗外的斜阳被云层遮住了身,灰暗的天喻示着黑夜即将降临。
皇帝起了身,走过裴翊琛身侧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莫要心急,该是你的总归会是你的。”
裴翊琛怔忪须臾,抬眸看向皇帝,“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皇帝眸光深深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平静地收回了目光不疾不徐地‘嗯’了声,背过手往外走。
承天宫的门已然敞开,他抬脚越过门槛时脚步顿了顿,道:“有空就多去你母后宫中走走,莫要失了心。”
裴翊琛转过身,额头点着地:“是。”
待皇帝离去之后,等候在外的太监小跑过来将他扶起来。
裴翊琛转头,默默地看了那道折子良久,眼眸中有激烈的情绪激荡拉扯着。
皇帝踏出承天宫的刹那,消息就传到了长宁宫,早已备好膳食的小厨房又忙了起来,取出灶上的吃食摆在殿中。
贴身宫女花意安排完一切后,匆匆走回殿内,见娘娘一身素雅,此时捧着册书卷翻阅,问道:“娘娘,可要换身衣裳?”
“不用了。”徐槿澄头也不抬地道,“无不妥之处就不必劳师动众了。”
花意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退到一侧守着。
徐槿澄眸光凝着书卷中的字眼,却并未将这些字纳入心中。
不多时,宫殿外就传来了声响。
徐槿澄将书卷整理好,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卧阁,花意掀开珠帘时正好撞上皇帝裴昱略带笑意的眼眸,她福身恭敬道:“皇上。”
裴昱快步走上前扶住她的手,借势将她扶起,“朕跟你说过多次,你我夫妻间不必多礼。”
徐槿澄淡薄的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时辰不早了,臣妾陪皇上用膳吧。”
说着她顺势抽回手,侧眸示意花意上前伺候。
柔若无骨的手骤然抽出,裴昱的掌心空了空,他垂眸看了眼走上去。
长宁宫内响起竹箸与碗碟相撞引起的响声,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声音。
膳后,徐槿澄取过帕子擦拭过嘴角,静静地伺候着裴昱净手,碗碟被撤下后便有宫人端着茶水进屋伺候。
裴昱饮了口茶,道:“今日的事,不知皇后听说没有。”
徐槿澄眼眸微动,不置可否。
张缪参太子的事情闹得不小,满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若是说不知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轻声开口:“皇上圣明,您是了解太子的,他万万没有兴师动众之心,听闻只是出行时被人听闻了消息,这才呼朋唤友赶去了侯府生了此事。”
“嗯。”裴昱样似漫不经心地放下茶盏,“此事并非大事,只是他出现在侯府的时间点实在是过于巧合,不免引人猜忌。”
徐槿澄面色微变,下一瞬又恢复如常,恭敬道:“臣妾明白,日后若是遇到太子,自会和他交谈。”
闻言,裴昱眸光淡淡地看过来。
对上他一瞬不瞬的眼神,徐槿澄垂眸稍作思忖。
裴昱不动声色地侧开了眼神,转动着手中的扳指,转了话锋:“有段时日未见曜儿回宫中了。”
听到自他嘴边溢出的小名,徐槿澄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差点儿失态了。
“他这几日忙着端午的事情,就是澜儿寻他也是未见他入宫的。”
裴昱颔了颔首,“如此便好。”
话音落下后,长宁宫内又静了下来。
裴昱眸光长长地看着徐槿澄,沉默良久,起了身离开。
望着皇帝离去的身影,站在徐槿澄身侧的花意稍稍叹息,也是不察,竟叹出了声。
徐槿澄听到后,侧眸看了她一瞬,笑道:“整日愁眉苦脸的,再这样下去脸都要拉长了。”
她尚未入东宫时花意就伺候在她身边,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主仆二人间也并未有过多的隔阂,花意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您为什么不留皇上。”
“留?”徐槿澄搭上她的腕部,漫步于长宁宫内,平静地道:“想留下来的人,不留也会留下来的,我和他也只是这样了。”
花意掀起眼眸瞥了眼面无表情的主子,心知她是心死了,也就不再劝导下去。
年轻时,谁不曾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最终还是抵不过漫漫长日蹉跎,蹉跎着蹉跎着,谁还能想得起曾经的诺言呢。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裴昱,嫁入东宫后他也确实不再纳妾纳妃,二人也曾度过段相守的年日,不久后宫中慢慢添了人,徐槿澄渐渐明白,他是未来的天子,所求所想和她是不同的。
宫中纳入的人越来越多,今日是这家大臣的女儿,明日是那家功臣之女,后日是送来和亲的姑娘,东宫内的人越来越多,多到她都懒得再去数,纳就纳了。
若是他哪日去了哪屋她都要牢记在心,往后入了宫,怎还数得过来,她不愿争夺也不愿生事,本以为就这样下去了,然而一双儿女却惨死宫中。
徐槿澄伸手拨动着缸中的水面花纹,扬去了映照在内的月光,黯然轻嘲地笑了笑。
经历了这么些事,她怎还会将心放在他那处,就这么过下去就成了。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适才听皇帝意思,不过是觉得裴翊琛去侯府不是时候,而不是对他选择侯府之女为正妃这事有疑议。
徐槿澄想起那日前来宫中拜见的宋絮清,少女朝气蓬勃的模样与这沉闷的宫殿格格不入,若是被拘在这深宫中久了,如初生朝阳的她也只怕会在某时某刻忽而散去了活力。
且对于女子而言,她名义上的长子并非是个良人,何必进来遭受与她相同的苦楚。
她敛去了心中的思绪:“寻个时间,把消息递出去。”
花意:“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男女主没有出场的一日,明天就出来啦!

(小心太子)
临近夏日时节, 天也是忽冷忽热的,白日中恨不得融在冰桶中,夜里却觉得有些许凉。
皎洁纯净的月光落在池水表面, 徐徐而过的凉风吹荡起了池水。
三个丫鬟守在凉亭外院, 静置于石桌上的辰漏缓缓流逝着,已近巳时, 凉亭深处仍有影子随风摇曳着。
明日就是国子监开课的日子, 且在回国子监的次日就会迎来小考,此次小考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还是宋絮清进国子监的第一次测验, 是以这几日她日日夜夜都在攻读课业知识。
小厨房的丫头端来了祛火的绿豆粥,还有些平日里姑娘喜欢的糕点。
接过丫头手中的端盘,画屏小心翼翼地摆在圆桌上, 出声提醒道:“小姐, 厨房准备了点新鲜吃食。”
甜腻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开, 宋絮清摊下书卷微微侧过眸来,“都是些什么。”
“冰镇过的绿豆粥, 还有芋饼和枣泥糕。”画屏一样一样地说着,也不担心她不用。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宋絮清轻轻地笑了声,随手给书卷做了记号起身过去, 用汤勺舀起飘散着绿豆清香的粥放入口中,清甜可口的浓粥在喉间绽开。
“小姐。”
听到声音的宋絮清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嬷嬷面带笑容地领着众丫鬟匆匆走来。
众丫鬟常见张嬷嬷,却从未见过如此喜悦的她, 她福身行礼道;“小姐, 少爷给您送的及笄礼到了!”
汤勺‘啪嗒’地砸进绿豆粥中, 溢出点点黏腻的汁水落在宋絮清的手背上, 她心中燃起点点期望:“哥哥可有回来!?”
说到这个张嬷嬷也摇了摇头,“少爷无召不得归京,送来贺礼的车队路上遇到了暴雨,迟了几日才到的。”
无召不得归京。
是宋临萧离京时,侯府为了堵住攸攸之口给到皇帝的承诺。
许是和宋家世代武将有关,宋临萧自幼钟爱于武术,天赋异禀,他在十四岁那年参了军,十五岁那年边疆爆发战争,就随着军队前往边疆,在这次的战役中一战成名,是众人口中年少有为的男子。
宋临萧驻扎与边疆已有七年,这七年间从未归京,他们之间也多是书信往来。
前世宋絮清离开东宫前,圣上有将其召回京中,然还未等到他入京,她就已经回到了今朝,最终哥哥是何结局她也无法知晓。
不多时,阵阵脚步声传来。
摇曳的灯笼挡住了宋絮清的视线,她踮起脚尖探头望去。
三五人为一道抬着漆着红木的箱子走进来,饶是有心数也数不出有多少道。
画屏心思伶俐巧妙,也知晓宋临萧送礼的习惯,留下了走在最前头的两个红木箱子,剩余的都由采桃领着人往库房去。
抬着贺礼而来的小厮掀起红木箱子的盖头,宋絮清看去,其中一个箱子间堆满了女儿家喜欢的衣裳,但风格并不是京中流行的样式,而是颇有边疆风情。
小厮抬起另以红木箱子盖头时,翘首以盼的众人都不由得发愣,箱子中竟是满满当当的书卷。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随手拾起一册书卷。
送礼而来的小厮道:“少爷听闻姑娘近段时间爱好读书,对音律也颇感兴趣,便四处搜罗了当地时兴的书册和琴本送来给姑娘,说这琴音和京中所盛行的高山流水淡雅如菊的调调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宋絮清哧地一笑,都能想象得出宋临萧在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合上书卷道:“替我谢过哥哥。”
小厮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他们也就不在暖玉阁逗留,等待送去库房的小厮们回来后就出了府。
宋絮清招来茗玥命她去取来琴,跃跃欲试地照着琴本舞着琴弦,激荡而又断断续续的琴音回荡在暖玉阁,久久未消。
导致翌日清晨,要去国子监的她倒是难爬起来,上马车入了舆后倚着踏垫睡了个回笼觉,去尚书堂的路上,也是时不时就打着哈欠,就是清茶也无法将她混沌的思绪拉扯回来。
宋絮清是首个抵达尚书堂的,趁着众人还没有来,半趴在桌子上入了梦。
直到耳侧响起犹如指端搓磨过琴弦发出的杂音时,她倏地睁开了眼眸,径直撞上裴徽澜饱含笑意的眼眸,以及即将点在她脸侧的指尖。
裴徽澜见她醒来,收回了手:“你昨夜做什么去了,眼下青丝隐隐发黑。”
“练琴。”宋絮清边说边坐直了身,手心捂在嘴边慢条斯理地打了个欠,欠打到一半时,眼眸中映出道墨灰色的身影。
她还以为是睡迷糊了,然眨眨眼眸之后这道身影依旧未消散,下一瞬他转过身来。
男子狭长的眼眸中溢出点点笑意,神情间散发着缕缕摄人心魄的温柔缱绻,他望着她:“醒了?”
宋絮清心中狠狠地一跳,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点头:“嗯。”停顿须臾,问:“你今日怎会来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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