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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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絮清转动眼睛,知道性子骤然变化府内许多人都难以接受,可此刻的她也身处困境之中,她很怕,怕这不过是个梦,梦醒后她便不在这儿了。
寂空主持诧异的眸色渐渐褪去,他虔诚地拜了拜远处的佛像,继而对宋絮清道:“小施主忧思之事乃异象又非异象,此事已成既定事实,还请小施主既来之则安之。”
主持说完后便令小和尚带着二人进殿内上香,宋絮清满眼怔愣地看着主持,直到倏而响起的撞钟声将她惊醒。
她张了张嘴却问不出话来,心中闪过万般思绪,一时之间晃不过神来。
宋絮清跪于佛前,仰着脸望着座上佛像,主持的话犹在耳边。
沉默须臾,她双手撑地对着佛像磕了个响头,在心中默念道:“承蒙佛祖垂怜,给小女重来一世的机会,小女必当珍惜这个机会,远离小人,不会重蹈覆辙。”
宋絮清自认不过是这繁荣盛世中渺小如沙的一员,所求所愿不过是平安喜乐,上一世的她命丧十九年华,这一世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愿能够在这盛世中安稳度过一生。
在此之前,她需要做到远离朝堂纷争,并且查清谢子衿背后之意,上一世她同太子成婚两年有余,虽无感情纠葛但对他也还算是了解。
太子不喜女子光芒过甚,上一世便是看重她不爱争夺的性子,既然如此,她便争!
这么想着,宋絮清紧绷几日的心松了几分,只是有些事情还未理清,余光睨了眼还在礼佛的徐氏,她提起裙摆悄然起身往外走,“嬷嬷,我四处走走,娘亲寻我便让画屏去院子找我。”
张嬷嬷谨记离府前徐氏的叮嘱,正打算出声规劝时宋絮清已小跑离开,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一世宋絮清来过南涧寺几回,对这儿还算是熟悉,只是寻了一路别说是寂空主持,就连小和尚都没有遇见一个,来时所遇见的侍卫此时也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四处寻了约莫一刻钟,都没有瞧见一个人的身影,在驻足休息时忽而瞧见远处闪过一道身影,心中一喜正打算走过去时瞥到门扉顶端的门匾,清河院。
宋絮清脚步一顿,不再往前走。
裴牧曜弱冠之年立府搬出南涧寺,可她也知道,清河院是他在南涧寺的居住之地。
在还没有搞清楚他话语中的意思前,宋絮清暂时不想招惹到他,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甚至怕被人看到不由得加快脚步,直到走远后才松了口气找了个石凳坐下。
落水后躺太久没有出门,双腿有些受不住,她边观赏寺中美景边捶打着腿部,有些事情想通之后心思都活络了不少,就算是常见的景象在此刻都变成了美景。
“何人在那儿!”
倏得响起的声音惊醒了林间沉睡的鸟儿,鸟儿叽叽喳喳地扑腾着翅膀乱窜,这忽来的声音也吓得宋絮清手下没个轻重,拳头重重地落下,痛得她眉心都拧到一起去了。
宋絮清痛呼出声,急忙循声望去,在瞧见不远处的人影时,溢在嘴边的痛呼声止住。
微风吹拂而过引得竹林沙沙作响,裴牧曜一袭黑色锦衣立于林间,他手中持着把长剑,剑锋处凝着血光,俊美的脸庞上映着淡漠清冷的神色,恰如锋利的剑梢。
暖阳穿过层层竹林落在他的脸上,明明是冬日暖阳却并未能逐去眸中的寒意,如墨般的眼眸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凌厉的眼神似手中的利剑,誓要穿过她的身躯。
前世被利剑刺穿胸口而亡的宋絮清浑身不由得一颤,此刻的裴牧曜与她印象中的模样毫不相干,可转念一想,他筹谋多年一步步扳倒太子,哪能似面上那般随性洒脱。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福了福身,“三殿下。”
裴牧曜没有开口,身边的侍卫在见到她正脸后眼眸逐渐缓和,“殿下,是宣武侯长女。”
“嗯。”裴牧曜将长剑扔给侍卫,眸光落在三丈外的宋絮清身上,淡淡出声:“宣武侯长女,宋絮清。”
最后三个字带着些许探究之意,炽热的眸光如同夏日烈阳,照得宋絮清浑身不舒畅,她垂下眸,“回殿下,是我。”
在她回话之后,林间许久都未有声音,久到宋絮清以为裴牧曜已经离去,在想着是否要抬眸看看时,眼前忽而出现一道身影,距离不过一丈之隔!
她猛地抬头望去,才发现裴牧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来。
这人走路是没有声响的吗!?
她眼眸瞪得溜圆,似野苑中遭遇狩猎惊慌失措的小鹿,胆子似乎并不大,裴牧曜敛去眸中的冷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认识我?”
闻言,宋絮清垂于身侧的手握紧,心提到嗓子眼处,“自是未曾见过,只是听闻三殿下久居于南涧寺中— —”
裴牧曜眉梢微微扬起,“未曾见过?”
宋絮清被他打断话,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时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差一点点就要撞破胸膛跑出来,也顾不上太多,反问:“见过吗?何时见过?殿下还记得?”
这一连三个问话倒也不像适才那般胆小,裴牧曜唇角弯了弯,“这会儿倒是像你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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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至,林叶作响,水滴坠落于池水中荡出阵阵波澜。
着急忙慌的脚步声陡然惊醒宋絮清,随之而来的是徐氏忽远忽近的呼声,她双眸清明要回应之际,裴牧曜的指尖忽而抵住她的唇瓣。
未待宋絮清反应过来时指腹已悄然离去,唇瓣余下的温热余温令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裴牧曜,他面上并无其他神色,仿佛适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眼眸转了几圈,了然地道:“若有人问起,我自会告诉他们不曾见过殿下。”
耳畔侧的步履声愈来愈近,裴牧曜挑了挑眉,不语。
可直至徐氏的身影出现在宋絮清的视线中,挡住大半视野的裴牧曜都没有离去,不由惊讶:“殿下不走吗?”
“我何时说我要走?”裴牧曜不答反问。
“……”宋絮清哑然无言,她并未错过裴牧曜眸中一闪而过的揶揄笑意,再一次打破她印象中的模样。
世人皆道,三殿下长年生活于南涧寺中造就了温和洒脱的性子,恰似夜间那一轮弯勾明月,仰首抬手望去触手可及,可实际上却摸不着也抓不住,若非他乃皇嗣,京中世家贵女遣派的媒婆怕是要踏破门槛。
自古以来,非稳坐东宫的嫡出之子多韬光养晦,或是远离朝堂,可裴牧曜从未掩盖过自身的光芒,不论骑射还是策论之道,他都是众皇子中表现突出的那一人。
同时他对太子很是尊重,二人兄友弟恭,颇有光明磊落之意。
也正是因此,太子并未将其视作眼中钉而是眼中刺,虽疼痛但不至于致命。
上一世直至宋絮清死前他都未曾有过嫁娶之约,听说就连心仪的女子都不曾有,恼得皇后时常在宫中宴请各家贵女相看,作为太子妃的她也曾陪同皇后出席过几次相看场合,可不管是哪一次他都未出现过。
如今这一缕清风明月的种种表现倒是出乎宋絮清的意料,她福了福身,“殿下确实没有说过,是臣女自作主张揣度殿下的想法了。”
徐氏远远地就瞧见女儿同一男子站在一起,她微微皱起眉眼匆匆赶去,可直到走近才发现那男子是裴牧曜,惊得她连忙福了福身,“殿下。”
裴牧曜微微颔首,“侯夫人多礼了。”
徐氏侧眸打量着自家女儿,不知适才发生了什么,但宋絮清的性子她是十分清楚的,直言道:“小女性子活泼外放,若无意叨扰到殿下还望殿下见谅,臣妇之后会多多约束她。”
“夫人言重了。”裴牧曜觉得徐氏似乎对活泼外放有何误解,乖乖站在一侧的宋絮清和这四个字并无任何关系,他稍稍颔首:“寺中景色还算不错,夫人可慢慢观赏。”
徐氏听出他言外之意:“谢殿下,恭送殿下。”
宋絮清随着徐氏一同屈了屈膝,起身的刹那似乎有一道视线掠过,她神色颇为复杂地望着裴牧曜离去的身影。
思来想去,裴牧曜诓骗她并无一丝一毫的好处,更何况两世他都表达出相同的意思,可见他们儿时确实曾见过,然而为何连娘亲都不知道内情?
且两世他对儿时二人曾见过这件事毫无隐瞒之意,这一世更是在他们相遇的第一面便提及这件事,可见他是较为重视这道承诺的。
重视承诺的人忽而转过身来,速度快得宋絮清来不及敛下眼中的探究,反而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眸色,不过对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不过须臾他已走过拐角处。
那道身影消失她才收回目光,余光瞥见徐氏的脸色,心一屏,双手赶忙握住她的手心,摇晃撒娇道:“娘亲。”
徐氏气不打一处来,歪过头去不理她。
宋絮清探头过去,眸色娇俏,故作楚楚可怜状:“我错了,以后会听您的话,不会这样了。”
徐氏冷哼了声,但到底是抵不过她的好言好语,抬手重重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既生气又担心:“来前说的话你都当作耳旁风了。”
宋絮清抿唇一笑:“下次去那儿一定会提前跟您说的。”
乖巧可人的面容落在徐氏眼中,她失笑:“你尽会给我灌迷魂汤。”
顿了顿,又问:“适才撞见殿下,可有不妥之处?三殿下性子温润好说话但毕竟是皇嗣,不容他人放肆。”
“没有,就是无意间撞见而已。”宋絮清见徐氏担忧的神色,道:“还没有说上话娘你就来了。”
“那便好。”徐氏松了口气,可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直落在裴牧曜离去的方向,不由得皱眉,还没开口就听到女儿略带疑惑的嗓音。
“娘,我和三殿下真真没有见过?”
徐氏愣了一下,被问得都有点怀疑记忆是否出了差错,“自是不曾— —”说着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瞥了宋絮清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你今日似乎对三殿下过于关心了。”
宋絮清愣了一下,笑道:“是吗?可能是初次来南涧寺,有点儿好奇。”
徐氏是不信的,回程的路上,她细细打量着女儿的神色,心想着也确确实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只是这情窦初开的人选……
她叹了口气,“清儿,你可知你爹为何会激流勇退。”
宋絮清一晃神,“不知。”
宋家祖父是跟随先皇行军交战的开国将军,先皇登上皇位后封祖父为宣武侯,后与老夫人孕有二子,长子便是宋絮清的父亲宋祎,宋祎还是世子之时便替父出征平定西南一处。
当今圣上登基后,宋祎也曾数次带兵出征边疆,后宣武侯离世他继承侯位,一时间风头无两。
直到晋元七年,胜仗归来的宋祎在封赏宫宴上交出军符,远离战场远离朝堂,甘当两袖清风无所事事的侯爷。
徐氏捋了捋女儿的秀发,道:“不论何时,功高盖主对于臣子来说是致命的,你祖父与父亲战功赫赫,说好听了那是宋家出能人武将,可也架不住他人揣测猜忌,彼时京内流言四起,为了保全侯府你父亲才出此下策,可若你有意嫁入皇室,你父亲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可清儿,娘不愿你守着空荡荡的宫殿度过余生,那儿太冷清了,你这么喜欢四处闲逛的人,怎可被拘在牢笼中。”
宋絮清不知徐氏怎的突然说到这儿,可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酸,澄亮的眼眸渐渐续起雾凝聚成水珠。
想起上一世的结局,她扑进徐氏怀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娘,我错了。”
徐氏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吓到了,还以为是话说重了,忙拍打女儿的后背安抚着,“怎的好端端地哭了?”
宋絮清摇摇头,在徐氏看不见的地方,她咬着唇,饱含泪水的眼眸晦暗不明。
不论是抗旨不遵亦或是嫁入东宫,侯府似乎走入了死胡同,最终的结局都是走向消亡,而侯府走向消亡的重要拐点便是她的婚事。
宋絮清沉吟不语,上一世,赐婚圣旨是晋元十六年年中下的,而今只剩下一年的时间,要想太子淡了迎娶她的心思,怕是要费点功夫。
马车停稳在侯府门口时,她也想清楚了。
宋絮清挽着徐氏的手说说笑笑地往府内走,踏过门槛时瞧见宋祎身边的侍从。
侍从弯了弯身:“夫人,侯爷在正厅等您,也请小姐同夫人过去。”
宋絮清见侍从步履匆匆着急忙慌的样子,眸露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
侍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宫内传来消息,说是要选几位世家小姐入宫做公主伴读,命众臣将府内适龄女子名单呈上。”
徐氏拧眉,“哪位公主?”
宋絮清垂于身侧的手握了握,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为裴牧曜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裴徽澜择选伴读。
果不其然,侍从道:“五公主。”
徐氏神色一紧,与此同时瞥了眼女儿,见她满眼茫然捏着她的手心安抚道:“别担心,若是不想去,爹和娘给你想办法。”
不等宋絮清开口,就听到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的声响,侯府老夫人的声音自前厅传来:“你娘说的是,此事可大可小,你若不愿去,自有你爹替你谋划。”
宋絮清走到正厅才发现,在正厅候着她们的不止是父亲和祖母,还有叔叔宋兆年及婶婶李氏,众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
宣武侯侯府同其他府邸可不同,若是侯府将适龄女子名单呈上,入选的概率比众臣子府中适龄女子入选概率要大上许多,几乎是只要呈入宫中便会入选。
而宋絮清作为侯府大姑娘,明年及笄,自是宫中所言的适龄女子。
宋絮清自知娘亲和祖母说得不假,上一世她不愿当公主陪读,父亲便通过国公府同皇后说了声,将她从备选名单中划去。
宋祎坐在一侧,朝女儿招了招手,问:“清儿,你是什么个想法?”
宋兆年挥了挥手,侍奉在侧的下人快步离去。
待下人都走远后他才说:“公主早已过选伴读的年龄,此时选伴读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众皇子府上要进人了。”
徐氏想起寺中偶遇裴牧曜的事,“娘娘是想为三殿下选妃?”
宋祎:“不见得。”
宋絮清看了眼父亲,知道他在忧心什么,皇后娘娘自然不是为三殿下选妃,而是在选适龄的太子妃。
徐氏很快就反应过来,拉过宋絮清娇嫩白皙的手握在手中,惊呼:“不可!太子年长清儿十四岁,都可当清儿的父亲了。”
“是啊,这可怎么行。”李氏附和道。
宋祎捏了捏眉心,“清儿,你是怎么想的。”
正厅内一行人视线都凝聚在宋絮清身上,都在等待她的答复。
宋絮清目光扫过忧心忡忡的众人,摩挲着茶杯的动作停滞不动,缓缓道:“我去。”
话音落下,正厅内静了一瞬。
徐氏皱眉:“清儿,你可知— —”
宋祎抬手打断徐氏的话,他眸光凝着宋絮清好一会儿,见她并无开玩笑之意,“说说你的想法。”
宋絮清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润润喉,思索着该如何说,只是思忖良久都想不出个绝佳理由,要是欺骗他们说有嫁太子之意,怕是及笄当日祖母就会去宫内求赐婚圣旨。
女儿迟迟没有回话,宋祎寻思着她应该是不懂事随口应下而已,“此事我来想办法,你安心玩你的就行。”
“爹,您觉得太子会在皇后娘娘择选的世家贵女中挑选太子妃吗?”
淡淡的嗓音响起,厅内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抬眸看向宋絮清,脸上神色各异。
徐氏捏着宋絮清的手心的力度不由得重了几分,她白皙的手背染上一道红晕。
宋祎及宋兆年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诧异的神色,皆是惊讶于宋絮清所说的话,但他们都清楚,她说得是对的。
宋絮清眼眸眨都不眨地盯着父亲的神色,知道他们都已明了,她才道:“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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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裴翊琛是皇后入东宫前侧妃所出,皇后入东宫那一年侧妃因病离世,先皇及太后怕长孙遭受非议,故将年仅3岁的长孙记入皇后名下,交由皇后抚养。
这些年来皇后与太子母慈子孝,外人对此津津乐道,坊间更是出了评书歌颂母子情深。
唯有接近权利中心的臣子才知晓,皇后与太子母子二人近年来并无龌蹉,然随着三皇子长大,太子对待皇后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好在皇后并不在意,而是一如既往地待太子。
上一世裴翊琛就未曾在公主伴读中择选太子妃。
正厅内寂静了些许时候,直至宋祎的轻咳声打破这份宁静。
他目光深沉,“这些话,不可同外人提及。”
宋絮清应了声,“女儿明白。”
“嗯。”宋祎用茶盖抚去飘摇的茶叶,喝了口茶才道:“你的性子和公主倒是能处得来。”
闻言,宋絮清静置膝上的手一顿,嘴角微启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她深知父亲所言并没有错,她和徽澜自是处得来的。
若不是那碗掺了毒药的汤水……
“好了,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不要再讨论了。”老夫人拉过宋絮清的手,将她拉至身侧,道:“不日学堂便要开学了,你若是想出府逛逛也可,别拘在府中,人都要闷坏了。”
这话正中宋絮清的下怀,她抿唇一笑,“我正想出门买点学堂需要的用具,我先出门了。”
说着宋絮清提起裙摆小跑出正厅,好似有人在身后追赶她那般。
候在外头的两位丫鬟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前,画屏将挂在手中的披风给她披上,“小姐的心情似乎比适才好上些许。”
宋絮清嗯了声,想到早些时候在半山腰瞧见的街景,眼角眉梢处都挂上浅浅的笑,“走,我带你们二人出府。”
适才出门所经过的路段同她常去的街道不同,愈靠近熟悉的街道她的心就跳得愈发厉害。
‘噗通’,‘噗通’。
还未走近就瞧见熟悉的繁华街道,随处可见的摆摊商贩,往前是裁缝铺、妆娘阁,再往前走便是膳食酒楼,耳边时而响起商贩的揽客声,时而响起客人讨论声,好生热闹。
“小姐。”采桃踮起脚尖,指着某个地方,“是小郡主。”
这句话将宋絮清从回忆中拉扯出来,转动眼眸望去,寻了一瞬,熟悉的身影撞入视线中,她只是愣了一下,下一刻便不顾形象地朝着那道身影跑去。
另一侧,听到声响的云光郡主在丫鬟的惊吓声中转过身,只见一道身影横冲直撞地朝她奔来,吓得她连连往后退。
只是来人显然不容她拒绝,那人将云光重重地拉入怀中,但在闻到女子身上的清甜香气时,她松了口气,佯装生气道:“宋絮清,你可是要当街吓死我?”
好友笑意盈盈的神色就似绵密的针线,不轻不重地扎着宋絮清的眼眸,刺得眼眸闪烁起雾气。
上一世她嫁入东宫不久之后,云光便被送去和亲,一同长大的二人已有多年未见。
云光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不知所措地牵着她的手,问两个丫鬟,“谁欺负你家小姐了?”
画屏和采桃对视了一眼,皆是茫然。
宋絮清摇摇头,“没事,就是太久没见你,很想你。”
云光闻言,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你昏睡那几日我还有空去见你,这几日被拘在家中,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出府。”
宋絮清笑容明媚:“那正好,可以一同去天音阁听曲儿。”
“在此之前你得先陪我去用饭。”云光挽着好友的手往街道深处的酒家走,“你都不知,我这几日在家陪我娘吃素礼佛,都要快淡出病来了,每日都会梦到排队走过的烧鸡烧鸭烤乳猪。”
宋絮清扑哧一笑,“行,那就陪你吃个痛快。”
云光神秘兮兮地凑近:“我遣人在邀月阁定了包间,这会儿过去正正好。”
邀月阁的膳食以精致甜口享誉盛京,众世家贵女若是外出用食多会选择此处,所以邀月阁每日都是满客的情况,需要提前两天预定才能有位,要是预定包间则需要提前七日才行。
还未走到邀月阁,远远地就瞧见酒楼前排起的长龙,二人站在长龙的最后头,随着人流往前走。
云光左看右看,压低嗓音在宋絮清耳边道:“你可知徽澜公主在选伴读?”
宋絮清点了点头,“嗯,我也在候选之列。”
“你没有拒绝!?”云光诧异,高声迎来不少人的注视,她小心翼翼地敛住神色,“你知不知道宫内的意思,怎还深入虎穴。”
“我知道。”宋絮清沉吟须臾,含糊带过:“听说公主性子和我相仿。”
云光颔首表示确实如此,“徽澜公主天生烂漫不谙世事,自幼便是被捧在手心中长大的,不论是皇上皇后还是三殿下,亦或是太子都对其宠爱有佳,她尤为爱玩,宫内宫外的时兴玩意儿没一样她是不知道的,只不过……”
宋絮清抬眸,“嗯?”
云光拇指及食指指腹微微靠近,小声道:“就是有那么点小娇气。”
宋絮清回想了下和裴徽澜相处的日子,确实是娇气了点儿,但毕竟是被捧在心尖长大的公主,若是不娇气定是不可能的。
“郡主。”
黑色身影忽而从人流中窜出来,毕恭毕敬地弯了弯身。
宋絮清认得他,是伴在云光身侧的暗卫。
暗卫又道:“郡主,夫人让您即刻回府。”
“……”云光与他相视无言,僵持良久,她瞥了眼就在不远处的邀月阁,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宋絮清的手心,“我今日是吃不成了,但这个位置也不能浪费,你可要帮我吃回来!”
看着好友眼巴巴的眸色,宋絮清颔首应下,“要是出了新菜色,我自会帮你尝的。”
云光双手扶着胸口,作吐血状:“……你好狠的心,尝完可千万别和我说。”
宋絮清失笑,直至云光的背影顺入人流中她才收回视线。
夜幕悄然降临,街道两侧的灯笼被点亮,繁华街道四溢着烟火之味。
宋絮清排在了长龙前端,候在酒楼一侧的小厮瞧见她就知是云光预定的包间,忙带着她往包间走。
走进邀月阁时,宋絮清眼眸扫过距这儿不过百米的天音阁,对采桃道:“去天音阁寻管事,问他晚娘可在,他若问起就说是我找的晚娘。”
云光预定的包间位置在阁楼的最上层,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可瞧见盛景最为繁华的景色。
宋絮清随着酒楼小厮往上走,即将走到包间时余光瞥见道熟悉的人影。
邀月阁内灯火明亮,映衬于裴牧曜的身上,他拾阶而上,一身玉白色打扮却无法掩盖他的气场,透着股矜贵及疏离。
宋絮清收回目光,转身走入包间。
画屏知悉她的口味,对照着单子点了几样,见她并无疑义便交给了小厮。
宋絮清抿了口茶水,眸光落在窗外,直到小厮陆陆续续将菜品端上来,她才收回目光,睨了眼身后的画屏,“采桃去了多久了,为何还没有回来。”
画屏看了下包间橱柜上的辰漏,道:“约莫二刻。”
宋絮清喝了口汤,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画屏皱眉:“小姐你一个人……”
宋絮清慢条斯理地拾起筷子,“无碍,在包间内自不会出什么问题。”
画屏犹豫须臾,咬咬牙还是快步下楼去寻采桃。
包间内只剩宋絮清一人,一人用餐也觉得没多大意思,吃了点儿便没了心思,无所事事地盯着辰漏看。
盯着盯着思绪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依稀闻到缕缕香味,直至刺鼻的浓烟掩盖下这缕香气她才骤然回过神来,如烈焰般红热的火焰映入她的眼帘。
尖叫声自包间外传来,“着火啦着火啦!”
宋絮清怔愣须臾,正要推开门忽而瞧见底端漫入的浓烟,意识到外头的火应当烧得不浅,推门的手顿住不再往外推。
不多时,包间内浓烟滚滚,刺得她连连咳嗽,身上似乎也燥了几分。
宋絮清重重地敲击着门板,高声询问:“有人吗?”
并未有人回应她,阵阵惊呼声掩盖住她的声音。
浓烟四起,宋絮清寻思着要是在包间内迟迟未出去,说不定就憋死在这儿了,不如跑出去看看。这么想着她推开了门,可在门被推开的刹那,铺天盖地的火光与浓烟弥漫而来。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然而火势太大她根本就走不出去,越往前走愈发昏沉,就在她想着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时,倒下的身躯撞入一人怀中。
“果然是你。”
是裴牧曜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嗓音,支撑着宋絮清往前走的支柱忽而断烈。
倒入怀中的身体忽而一重,她嗓音沙哑:“裴牧曜。”
裴牧曜垂眸望去,怀中的人在他看去的那一瞬缓缓合上眼眸,已然失去了意识。
侍卫匆匆赶来:“公子。”
裴牧曜弯身捞起宋絮清,头也不回地说:“你们留下来善后。”
邀月阁外人多眼杂,裴牧曜熟门熟路地往大堂侧边走,随意移了下橱柜上的辰漏,墙体缓缓地往一侧移动,闪烁着微光的烛影将密道照亮。
悠长密道的尽头是位于城西的一处院落府邸,守着府邸的暗卫们在瞧见裴牧曜时都不由得一惊,见他面色不愉,常年近身伺候的几人匆匆跟上他的步履。
裴牧曜步伐沉稳,“把胡大夫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