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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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祈安担忧地看向傅砚霁,又觉得这话是不是重了点。
傅砚霁挑眉,他可什么重话都没说,不过是讲了实话罢了。
不过余光瞥见裴牧曜走来时,他还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宝镊,整了整衣裳长摆往他的反方向离开。
祈安眸光诧异地随着他的身影移动,又落在宋絮清沉下的嘴角上,眼皮子抽了几次,小声提醒:“宋姑娘,王爷来了。”
宋絮清抬眸,清澈的眼眸中满是茫然无措,环视了下四周才看到迈步不疾不徐走来的裴牧曜。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似乎都能看清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可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宋絮清从未听人提起过裴牧曜是个温沐之人。
都只言三殿下看似容易接近,可稍稍靠近几步就会发现,他就像深夜倒影在池中的月色,皎洁地让人心神愉悦想要靠近,可靠近后就会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之景,指尖触碰到水面的刹那,月色便会消失无影。
宋絮清实在无法想象得到,裴牧曜跪在大殿中的表情,也不知长鞭抽在他身上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裴牧曜迈步走近,对上她沉沉的眼眸,头一次见她眼眸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他挑了挑眉坐下,扫了眼话都没说就离去的傅砚霁,“今日不是国子监开课的时日,你怎么跑来了。”
宋絮清没有回答他的话,少顷之间她倏地站起身,指尖环住裴牧曜的右手,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将袖摆往上一拉,青紫不一的鞭痕刺入她的眼帘,刺得她都忘记了呼吸。
手臂处的鞭痕要比手背上的要重上几分,就连痕迹也比手背上的要宽上些许,足以见得那鞭子得有多么粗.大。
宋絮清抬起的指尖轻颤着,不敢落在伤口上,生怕刺到了他。
裴牧曜没想到她会来上这么一出,直到一滴清泪砸在他手臂上时,他眸子紧了紧,拉下袖子,“鞭痕看着吓人而已,早已经好了。”
宋絮清眼前满是雾气,哑着声:“抱歉,我不知道——”
“是我自己的想法,和你无关。”裴牧曜接过泽川递来的帕子,微微靠近些许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擦去盈睫的泪珠,“我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最有效,与其弯弯绕绕不得解,都不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行之有效。”
他嗓音温和安抚着,落在宋絮清心中犹如千金,“可你还用水染了伤口,你可有想过,若出现一丝丝意外,那便是丧命的事情!”
裴牧曜幽深的瞳孔微微掀起,不轻不重地落在祈安身上,溢出口的语气却要比适才还要柔和上几分,“且不说我是个男子,还有太医守着,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这话不对。”宋絮清深深地吸了口气,擦去萦绕在眸中的水光,垂下眸定定地看着裴牧曜,“不管此事最终如何,王爷的恩情,我此生都无法偿还,来世若是……”
男子的大掌捂上她的唇瓣,吓得宋絮清瞪大了眼眸,呼吸都停了。
裴牧曜没想到她在感情上是如此的迟钝,呼吸盈盈环绕着他的手心,带着点温热,他收回了手:“别来世了,就这世还清就行。”
他松开手的瞬间,宋絮清悄悄地呼了口气,“怎么还?”
“以后你就知道了。”裴牧曜道。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但宋絮清搁下手中的帕子,应下了。
不过她瞥着裴牧曜手背处的鞭痕,耳中浮过傅砚霁口中的十鞭都落在背上的话。
裴牧曜见她视线微微抬起,眼眸中带着些许疑惑,扫向了他的身后,他侧眸望去,并未见后头有什么。
他脖颈处并无鞭痕,宋絮清抿唇,她个姑娘家家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好上前扒了他的衣物,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裴牧曜看出她应该还在想着那件事,喝了口茶水润了喉咙,“你今日为何不去国子监。”
提到这个,宋絮清眸色平静了许多,“皇上让我以后不要再过去了。”
说是不去国子监,实际上也是在告诉她,以后她就不再是裴徽澜的伴读。
闻言,裴牧曜眸光微闪,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
不过宋絮清刚刚就已经想通了,剩下的事情都是她的事,不能再拖累裴牧曜了,这份恩情她记下了,往后不管这道赐婚圣旨是何,她都会拼劲全力助他一臂之力。
想通后浑身轻松,宋絮清起身:“我还得回府给父母报平安,就不在你这儿多待了。”
裴牧曜颔首‘嗯’了声,送她出了王府。
他们往外走时,还有不少人搬着各式的箱子往里走,管家站在一旁指挥着哪个箱子应该放在哪个院中。
管家也是见过世面的,只是现在也不由得咋舌,这随着圣旨赐下的竟然有整整八十抬箱子,就是许多人家姑娘的嫁妆都不比这个多。
“父皇将户部和吏部的事情交到了我的手中,又送了些东西来府上。”
裴牧曜嗓音清冽冷漠,对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意外。
宋絮清的心却沉下了。
吏部不说,户部的事情在此之前应该是归裴翊琛的,现下交到裴牧曜手中,她把不准皇上这是在安抚他的伤,还是安抚他日后婚事‘被夺’的难堪。
但不论是何种意思,宋絮清都不想再麻烦裴牧曜了。
若和裴翊琛的赐婚圣旨真的下了,她若逃不了,那也会将他的后院搅个天翻地覆。
裴翊琛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再像上一世那般,任他欺凌!
出了王府,在外头等着的茗玥垂头沉默不语,宋絮清心中有着事情也顾不上她,只是看了几眼后就上了马车。
宋祎下了朝后就回了家中等着,等了约莫两个时辰都没有见女儿回来,转身就进了书房取出佩剑,摆在了桌上。
当下就和徐氏说,若一个时辰后还没有等到女儿回来,他就要入宫去了。
徐氏不语,并未驳过他的话。
若真要讲实话,对于皇家,她心中也是有怨言的。
她的孩子生在侯府,长子年纪轻轻就去了边疆,无命令不可返朝,这么多年,若真是有心的都会让他回来看一眼,可他却一步都不能踏入京中。
幼子出生后不久也被送去了隔着长河的母家,一年只能回来一次,唯剩这个女儿在他们身边长大。
侯府如此隐忍退让,可还要将他们逼迫到如此地步,是何等的薄情寡义!
好在不过半个时辰后,守在门口的张嬷嬷一路跑回来报信,“侯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宋祎和徐氏相看了一瞬,夫妻二人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快步往门口赶去。
回程时宋絮清也让马夫快了些,本是要两刻钟的时间,不过一刻钟就回到了府上。
见双亲小跑出来,马车才停稳她就从上面蹦了下来,提着裙摆一路跑过去。
“小心点!”徐氏喊着,牵紧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确定她并无异样后问:“怎会待了那么久,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宋絮清抻开手盈盈转了一圈,给他们确认自个并没有任何不适,才道:“就说了几句话,不过是等的时间比较长。”
徐氏松了口气,“那就好。”
宋祎绷紧的面孔也缓缓地松开,眸中的锐意化成了水散去,边往府中走边问:“说了些什么。”
宋絮清抿了抿唇,心中有了思量,道:“王爷在宫宴结束的那晚去了承天宫,求皇上赐婚。”
“什么?”徐氏失态地惊呼出声。
“皇上龙颜大怒,赏了王爷十鞭子。”宋絮清嗓音有那么点紧,哑了几声,又道:“次日太子也入了宫请旨,皇上这次让我过去,只是问我对两位皇子有何认识。”
听到十鞭子的时候,宋祎黝黑的瞳仁震了下,听完女儿的话,说:“此事要多谢王爷,是王爷的话给我们拖了时间。”
若不然太子殿下入宫请旨那一日,赐婚圣旨就会下来了。
宋絮清颔首:“我回来前去了王爷府上,皇上给王爷赐了些东西,可能是在安抚他。”
“嗯。”宋祎侧过眸,和女儿对视了眼,心知思绪是落在了同一处。
宋絮清对皇上并不了解,回来的路上也只是在猜测,现在看到父亲的眼神,她就心知不好。
身后传来紧促的脚步声,杨业哑着声道:
“侯爷,太后娘娘身边的尹公公带着人往府上的方向来了。”
宋絮清神情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上一世的赐婚圣旨,也是尹公公送来的。
他们适才也没往里走几步,但返回门口时,恰好看到尹公公下马,手中捏着道和适才在王府前看到的圣旨一模一样的颜色。
宋絮清垂着眼眸,跪在了双亲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武侯之女宋絮清,仪静体闲……”
眼前的一幕和前世赐婚是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个时辰,人依旧也是那些人,甚至就连尹公公此刻念着的圣旨,用词同前世也是同样的字眼,并无任何的变化。
在此之前,她总以为只要做出了选择便会有变化,可没曾想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故封宣武侯之女宋絮清为瑞王妃,择日完婚,钦赐。”
话音落下,宋絮清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尹公公。
作者有话说:
(现下她却告诉自己,她是陉州人?)
尹公公小心翼翼地收拢紧圣旨, 双手交至宋祎手中,眸光掠过满眸惊诧的宋絮清,道:“宋姑娘, 明日清晨会有宫车来接姑娘入宫面见各宫娘娘, 太后娘娘也想见见姑娘。”
宋絮清仍是有点愕然,并不确定是否有听错, 颔首应是。
尹公公眼眸上下丈量须臾眼前的姑娘, 恰如柔嘉贵妃在太后娘娘跟前所言那般,朝气稚嫩之余却不失柔情,单论这张脸也说得上是京中翘楚, 也不怪太子殿下会对其一见倾心,翌日就入宫求娶她。
不过昨天夜里,皇上来长信宫坐了许久, 圣旨上封号倒是换了个, 这侯府嫡女所嫁的皇子也成了瑞王殿下。
来时尹公公心中就泛着嘀咕, 也不知这侯府长女是何等姿容,能令两位皇子倾心于其, 此刻一见也觉得是该如此,莫不说这张容颜,单是这惊诧间尤不失端庄的一举一动, 也是当得上瑞王妃的。
送走尹公公后,宋絮清步履凌乱地走上前,颤着指尖往前伸着,想要确定是否没有听错, 可又怕真的听错了, 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饶是经历过沙场大风大浪的宋祎, 也不知要如何形容当下的心情。
宋祎也算得上是近臣, 不说是他就连祀天阁阁主李奉也觉得皇帝对太子殿下更为重视,可现下这个结果,倒是让他心中有了疑问,眼前所见的是否就是真实的。
“你没有听错。”徐氏抓住女儿颤抖的指尖,松懈的轻笑声自唇瓣溢出,“这赐婚对象变成了瑞王!”
宋絮清楞楞地看着徐氏,好一会儿后,一滴清泪倏地滑落至下颌,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哒’的声响,喜极而泣地反握着她的手,怔然出声:“娘亲,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真的不是太子妃,而是瑞王妃!?
“怎么会是做梦。”徐氏牵着她的指尖,径直地往宋祎的方向划去,指着已经摊开的圣旨上最后的字眼,“看到没有,皇上亲手书写的,瑞王妃。”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愣是又看了好几眼,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瑞王妃三个字,提在嗓子眼处的心倏地掉落下来,砸得她胸口闷闷疼。
不过这抹痛和以往的痛不同,痛得让她禁不住笑出声来。
“人多眼杂,进去再说吧。”
许久未语的宋祎说道。
宋絮清挡着眼眸颔首,和徐氏挽着手走进去了。
徐氏今日心情大好,才走进院中就对张嬷嬷说给各院下人赏三个月的月钱,张嬷嬷脸上一喜,领了命随即去找管事的谈论去了。
宋祎屏退了伺候在厅中的众人,单手撑着圆桌,道:“你和瑞王,究竟是怎样个情况。”
“合作关系。”宋絮清知道他担心,抿了口茶水后不疾不徐地说:“爹你大可放心,我和瑞王殿下已经商讨过这件事,我和他的这桩婚事算是协议,日后他若有了心仪的姑娘,我会及时地离开不会叨扰到他,也会和那位姑娘解释清楚,不会让人误会,不过这件事是我欠下他极大的人情,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宋祎听着觉得有那么点怪异,在他的印象之中,瑞王殿下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看似温文尔雅但若真遇到事,也能狠狠地将那人的皮扒下一层来。
现下看女儿松懈下来的神色,与圣旨未来前的神情可谓是全然不同,可以看得出她是信任瑞王的。
宋祎沉吟须臾,道:“日后我来和瑞王殿下谈。”
他并非傻子,自是知道裴翊琛求娶自家姑娘用得是什么心,那么瑞王殿下呢,是否也是抱有此意。
宋絮清见父亲久久不语,看得出他很是担忧,但有些事情就是烂在心中也是不能和他们说的,不过她也不曾想到皇帝会改变想法,莫不是裴牧曜的那身伤起了作用。
想到他的伤,宋絮清抿了抿唇,福身和双亲说了声后就回了院中。
整座府邸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息,蹲身修剪花草的下人们也都在讨论着赐婚的事情,见宋絮清走过都止住了声,福身时瞥见她眉间的忧思,下人们面面相觑,还以为是这桩婚事如何了。
暖玉阁的欢喜要比外边还要浓烈许多,尤是画屏和采桃都知道自家小姐算得上是得偿所愿,指示下人清扫时的嗓音都冒着喜悦。
宋絮清走进院中,环视一圈,叫来在池塘边边上的采桃,唤道:“采桃,你去找找我的创伤膏都在何处,一并取出来给我。”
采桃愣了下,匆匆跑来睨了眼沉默不语的茗玥,问:“姑娘是伤到哪儿了吗?”
宋絮清摇头,“不是,取来给我就是。”
采桃摸不着头脑地颔了颔首,又跑去暖玉阁厢房取创伤膏。
前些日子宋临萧送来的箱子中,也有不少的西凉特制的创伤膏,宋絮清也命画屏一并去取来。
她幼时活泼好动了些,是以暖玉阁内别的不多,就是创伤膏都有数十种,还有西凉的数十种创伤药,摆在茶几上时甚是壮观。
宋絮清盘腿坐在软塌上,细细地盘查不同创伤膏的疗效用途,对鞭伤有那么点疗效的都装进了锦盒中。
直到锦盒都装不下了,她才收了手,“茗玥。”
垂头守在门口的茗玥应声,走进来还采桃出去外头守着,采桃离开时还不忘合上卧阁的门。
宋絮清整理了下锦盒中的药膏,合上盖子后递给茗玥:“现下应该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侯府和王府,我不便过去,你把这些药膏都交给祈安或者泽川,让他们去问问太医,若是能用就是最好的。”
说着她将盒子放在茗玥手中,茗玥没想到锦盒有那么重,接手时差点儿失手将锦盒砸在地上。
茗玥抱紧锦盒推开门,恰好撞见艳着张脸提着裙摆冲来的云光郡主,她侧了侧身:“郡主。”
宋絮清闻言,捏着葡萄的动作微顿侧眸循声望去。
“宋絮清!”云光那双水汪汪的眸子中闪烁着亮光,“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成为瑞王妃了!”
宋絮清拎过茶壶,取来新的茶盏不紧不慢地往茶盏中注入茶水,她扑过来的那刹那将茶盏往前一递:“喝口茶再说。”
云光差点儿就要撞上那杯茶,紧忙停下脚步。
不过她并未饮茶,而是接过茶盏放下,牵住宋絮清的手腕拉着她往外去,“你都不知道我们听闻这个消息时有多震惊,尚书堂下学那一瞬间我们马不停蹄地过来,就是为了这第一手消息,哪能喝口茶再说!”
宋絮清被她拉得跌跌撞撞的,跟在后边的丫鬟眼神紧紧地跟在她身上,生怕摔着了。
好不容易跟上云光的步伐,她才来得及问:“我们?谁?”
下一瞬都不用云光回话,宋絮清就知道这个‘我们’指的是谁。
傅琬和陶怀夕两位小姑娘面色红润的踱步于侯府门口,时不时地往里看来,就好像两只出生不久嗷嗷待哺的稚鸟,等待着雌鸟给她们带来吃食。
陶怀夕瞧见云光恰似兔子那般窜出来,身后还跟着个跌跌撞撞喘着气的宋絮清,扯了扯傅琬的手心小跑上前。
宋絮清已经许久未有如此剧烈之举,倏地被拉扯着跑了百丈,停下时急促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当然是来看看我们的瑞王妃!”云光神色暧昧地撞了撞宋絮清,“你还没说话呢,怎么不声不响的就成为瑞王妃了。”
收到圣旨至今不过个把时辰,远在国子监上学的云光等人都听闻了消息,宋絮清想过这个消息会传得极快,但没想到如此迅速。
傅琬神情尤为激动,一连三问:“被赐婚是什么感觉?预计何时成婚?成婚后你还是徽澜公主的伴读吗?”
“应该不再是伴读了吧?”陶怀夕柔声细语道。
相比其他二人,陶怀夕明显要沉静些许,但也仅仅是些许而已。
宋絮清颔了颔首,抬眸睨见好友们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你们问题这么多,我得先回答谁的呀?”
她这么说着,云光就知道她心情极好,想必对这道赐婚圣旨是满意的,上前挽过她的手道:“不急,今日我们都有空,咱们去皖庭轩慢慢聊。”
闻言,宋絮清看向嘴角盈盈扬起的陶怀夕。
陶怀夕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般,颔首道:“前些日子课业成绩父亲觉得还算入眼,是以今日和父亲告了假他也同意了,是有空的。”
把玩着她掌心的傅琬张了张嘴,即将说出口的话在撇见宋絮清倏时沉下的眼神时,咽回了心中。
昭庭司内若说谢子衿是首名,陶怀夕便是仅次于她的第二名,更不提入尚书堂后参加国子监的首次测验也是甲等中等的成绩,这样的成绩在陶太傅眼中都不过是能够入眼,其余人的成绩岂不是可以当场扔出国子监了?
不过这些话傅琬也只敢在心里腹诽,断断是不敢说出口的。
陶怀夕既然也有空闲,几人就挤在两驾马车上去皖庭轩。
近傍晚时分,皖庭轩门庭若市,门口的马厩中停放着约莫七八匹马,另一处还停着几驾马车。
皖庭轩是以前宋絮清和云光常来的地方,时隔多日再来这儿,倒是令宋絮清想起茗玥不久前和她说过的话,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皖庭轩,竟然斡旋着不同派系的探子,也是新奇。
宋絮清微微仰起首,有意无意地撇眸打量着停靠在侧的马车,其中有两驾马车并未刻有府上印记,本该刻印的地方现下空空如也,若不是新入手的马车,那便是贵人所用的。
早在去侯府前,云光就命侍卫来此预定了隔间,是以几人到了门口时,就有小厮领着她们上去。
预定的隔间在最里边的位置,姑且还算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小厮们将茶水糕点水果等样式上齐之后,挥开珠帘退了出去,也不忘在珠帘后落下层帐幔,隔去了外界的视线。
等小厮做完这一切离去后宋絮清堪堪收回视线,视线一收回就撞见好友们聚精会神的神色,傅琬手中捧着把香瓜子,云光捏着最为喜爱的糕点,就连陶怀夕也端着盏梅花清茶,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
宋絮清失笑,“你们想问什么,问吧。”
傅琬:“我听闻是那位去御前求娶的你,为何会变成瑞王妃?”
云光:“圣旨下后,瑞王殿下可来过侯府?”
陶怀夕:“有说你们是何时成亲吗?”
她说完后傅琬还准备问,宋絮清将手中的白玉糕塞入她的口中,道:“御上的心思我并不懂,他还没有来过侯府,并未说何时成亲。”
“啊?”傅琬咬了口白玉糕,捏在手中不解地歪着头,道:“不应该尽早定下婚期嘛,我看别人家姑娘成亲,定亲到成婚,满打满算可要用上五个月的时间,王爷身份尊贵,你们莫不是要花上小半年的时间?”
“明日我要入宫一趟,那时便知道了。”宋絮清指尖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闻着杯盏中淡淡的梅花香,抿了口茶水润喉,问:“你们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你要说这个,说起来也是奇怪。”云光放下糕点,取过帕子擦净指尖上的碎屑,道:“我们那时正在上琴韵课,不知是哪儿来的小厮,竟然在堂外大肆讨论起了此事,乐府先生走出去时,那两个小厮已然不见了踪迹。”
“就好像是刻意告诉我们的。”陶怀夕补充道。
闻言,宋絮清眉眼蹙了蹙,“可是宫中太监?”
“不像。”傅琬道:“若是宫中太监,皇子公主们的宫人应当听过那声音,听她们说,徽澜公主问起时,都说很是耳生。”
宋絮清看向傅琬:“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昭庭司和国子监就算是相邻,尚书堂和崇苑殿隔得可有千丈,小厮的声音断然无法传到崇苑殿。
傅琬怔了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我和她们不一样,是听崇苑殿清扫的丫鬟们讨论才知道的。”
宋絮清眉头深深地拧在一起,又抿了口茶,思忖着。
要是裴牧曜放出的消息,他事前必然会和自己提起,或是通过茗玥将消息传给她,可此时他尚在府中养伤,那又是谁……
将此事透露给尚书堂和崇苑殿的众人,又有何意?
三人见宋絮清眸光沉沉,也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思索着是否曾在何处听闻过那两个声音,然而想了半天都没有个头绪。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指不定就是知道了消息,惊讶之余讨论的?”
宋絮清听着云光的话,摇了摇头:“尚书堂有规定,先生在内授课时,不论是谁都不能在外出声打扰,违者杖五十。”
若真是被这道赐婚圣旨所惊诧到,又非当事人不至于忘乎所以。
闻言,三人都噤了声。
然而左想右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去想了。
宋絮清也不想打扰她们的兴致,转移话题道:“可还有想知道的,一并问完罢了。”
“有。”傅琬倏地举起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几圈,挪臀往宋絮清那边挤了挤,小声问道:“太子殿下去御前求娶你的事情,你可知道?”
宋絮清颔首。
这事怕是整座京城都知道了。
傅琬皱眉,“他不是心悦顾沁宁,为何会求娶你?”顿了顿,眉头皱得更深了,“莫不是在宫宴上移情别恋,往后心中不再有顾沁宁这一号人了?”
“不见得。”陶怀夕淡淡道,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我那日并未赴宴,但双亲归来后我听他们的意思,清儿身后的侯府,怕才是他看中的。”
她是用气音说的,恰恰好好能令四人听到。
傅琬听完后浑身一颤,顿时道:“那还好你没有嫁给他,若不然往后可怎么过。”
“别的不说,单单是有心仪女子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大忌,这年头宠妾灭妻之事可还少,更何况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心狠一点……”云光噤声顿了顿,抬手在颈间划过,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宋絮清眸色幽深地睨了眼云光,抿了抿唇,这事云光想得比她要清楚多了,她还是经历了前世才悟出这件事来。
傅琬和陶怀夕也都听懂了云光话中的意思,凛神不语,生怕这桩婚事会落到自个头上来。
见她们神色愣怔的表情,云光也知道是说出口的话吓到了她们,恰好闻到空气中的飘香,探头往下望了几息,道:“外头有人支摊卖馄饨,有不少人在排队,味道应该不错,可要去用上一碗?”
“好呀。”傅琬一听说是热气腾腾的馄饨,顿时来了兴趣,“去吧去吧。”
宋絮清笑了笑,和陶怀夕对视了一眼,随着她们两人下去了。
等她们到的时候,排在前头的百姓也都领了馄饨离去了,还有少部分人在路边的竹桌上用着,就算如此依旧有不少人在排队。
宋絮清瞥见馄饨摊隔两个摊子,还有人在摊糖饼卖,甜蜜的香味萦绕而来,“你们要吃糖饼吗?我去那儿买几个。”
“好呀好呀。”傅琬点头。
宋絮清哧地笑出声,“小馋猫。”
“不是小馋猫小时候也不会和你打架了。”傅琬道。
说着两人都是一笑。
糖饼摊子离这儿不远,也没有几人在排队,宋絮清便一人过去了。
“老板,要四个糖饼。”
“老板,我这儿要两个。”
两道柔和的嗓音同时响起。
落在耳边的嗓音有些耳熟,宋絮清侧眸循声看去,看到顾沁宁眸中的惊讶,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
顾沁宁盈盈行了相见礼,“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宋姑娘,你也喜欢糖饼吗?”
宋絮清颔首,视线掠过她身后的茗音,又落在她的脸上:“喜欢吃些甜的。”
“我也喜欢,不过我也就爱这道糖饼。”顾沁宁眸光一瞬不眨地凝着光滑的白色面饼,道:“对我来说,是家乡的味道。”
“家乡的味道?”宋絮清挑眉,澄澈眼眸扫过已经摊好的六张糖饼,“糖饼是陉州特产。”
“嗯。”顾沁宁接过摊主递来的糖饼,咬了一口,绵密的红糖浆溢在口中,“不打扰姑娘,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不等宋絮清点头,带着丫鬟转身离开了。
宋絮清眸光沉沉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盈盈不可一握的身段柔情似水,不知她适才落下了何等惊人话语。
前世她后来自然是知道了顾沁宁的身世,并非是顾长风之妹而是孤女,也正是因此觉得她尤为可怜,处处都会多多关照她。
后来宋絮清也曾多嘴问过她,为何会选择顾长风作为她在京中的亲戚。
彼时顾沁宁告诉宋絮清,她是株洲人士,是以裴翊琛选择了顾长风的身份,以此来掩盖她孤女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