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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2

思及此,她瞳孔微微缩紧。
正要开口叮嘱之际,就听到女儿略显冷淡的嗓音响起,柔柔萦绕在舆内。
“她想入王府,想法倒是挺美好,只是也要看我给不给这个机会。”宋絮清心绪平静如湖面,点点涟漪都不曾荡起,她抬眸望进徐氏的眼中,“娘亲别担心,这事我自然会去和王爷谈。”
她和裴牧曜既然是合作关系,自然是要将这些事说清楚的,若他日后真的动了留下谢子衿的心思,她也不会作壁上观,任由事态往她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徐氏听着她这话,愣怔须臾,甚是满意地颔首:“你和王爷虽说是合作关系,但日后也要以夫妻之名相处多时,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沟通。”
宋絮清轻轻点头。
不免得思索起,前世她死后谢子衿是何情况。
意识漂散的最后一刹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她亲眼睨见策马而来的裴牧曜,以他的心性若真要追究她为何而死,裴翊琛为何发了狂,不可能错过伫立在侧的谢子衿。
以将军府的实力,想让女儿成为未来太子妃也并无不可能,谢子衿能够对她下手,想必也是听到了些许异声,这才寻了个借口来了圈禁之地,为的就是防她日后再起。
若是如此,谢子衿最后是否嫁入了东宫,成了裴牧曜的妻子?
思索至此宋絮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澄亮似水的眼眸凝聚在一起,眼眸暗淡深沉地落在帐幔之上。
垂挂于壁横的铃铛被敲响,宋絮清抿唇不语地随徐氏下了马车,眼角余光瞥见踏出侯府正门门槛的宋淮安时,她回府的脚步停滞了片刻。
宋淮安也瞧见了二人的身影,神色自若地朝着她们走来,“伯母。”
徐氏敛去眸中的深思,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他须臾,“许久未见,你似乎消瘦了些许,公事再忙,也要记得按时用膳,别让你母亲操碎了心。”
“伯母说得是。”宋淮安唇角往上扬了一小个弧度,眸子缓缓地落到宋絮清那张脸上,又收了回来,“听伯父说,伯母今日是带清儿去北澈寺还愿,还以为会在寺庙中待上些许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了府。”
宋絮清听他提到自己,指尖攥紧了手帕,仰首抬眉看着他。
这些段时日,宋淮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那般,不再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就是端午那日也不见他的人影。
不过这样也正和宋絮清之意,那段时间她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去面对这位二哥,现下事情尘埃落定后,再见到他心情也不再郁闷无助。
徐氏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挡住了宋淮安落在女儿身上的视线:“今日去得早,趁着没多少人的时候就把姻缘牌挂好了,也费不上什么时间。”
这一幕落在宋淮安眼中,眉眼不轻不重地拧了拧。
沉默些许时刻,才道:“这个月十五我便会去陉州上任,大概是等不到清儿大婚当日。”
“这个月二十五?”徐氏惊讶出声,“那不就是几日后。”
再一次听到陉州二字,宋絮清眼眸微微凝紧,心中荡起缕缕涟漪,这段时日听到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多次,但仔细想了想前世宋淮安前往陉州走马上任的时间,也恰恰是这个时候。
此次出京后,宋淮安是在陉州待了将近两年才回京,回京后摇身一变就成了户部侍郎,也成了裴翊琛的左膀右臂之一。
“夫人,侯爷在院中寻您,说是有事要和您相谈。”
杨业的粗声自侯府大院传来,稳稳地震着众人的耳膜。
闻言,徐氏朝他点了点头,“这就来。”
说着她睨了眼身后的女儿,示意跟上自己。
宋絮清倒没有要和宋淮安多言的想法,也不纠结什么,迈开了步。
只是在经过宋淮安身侧时,忽而听到他幽幽道:“伯母,我有些话想和妹妹聊聊,还请伯母宽裕些许时间。”
走在前头的徐氏不由得拧了拧眉,回眸瞥了眼宋淮安,并没有应声,但宋淮安也并无退缩的意思。
几人在侯府门口僵持不下,眼角余光瞥见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宋淮安,宋絮清心中叹了口气,对徐氏道:“娘亲先进去吧,我和二哥说上小会儿话就进去,有画屏和采桃陪着我呢。”
最后那一句,是讲给宋淮安听的。
宋淮安也听出来了,垂在身侧的拳心紧了紧,见她防备之心如此之重,一时间心绪尤为复杂。
这些时日不是他不想来侯府,也不是不想给宋絮清传消息,而是宋祎端午前夕,少有的亲自踏入了二房府门,当着双亲的面把话给说绝了,也将他的路给堵死,知晓他意图插手宋絮清婚事,双亲也是任宋祎在府中请了家法。
自那之后,若非是宋祎找他,他都无法踏入侯府大门。
徐氏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离去前倒是给杨业递了个眼神。
杨业不动声色地颔了颔首,进了府后目送着徐氏离去,自个站在门扉后守着,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徐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宋絮清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视线,抬起头望着眸色黝黑的宋淮安,“二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你真的……”宋淮安思绪复杂地凝着眼前的妹妹,话说到一半意识不对噤了声,转声道:“只是提前恭贺妹妹新婚之喜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宋絮清闻言,抿了抿唇,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若非要细数起来,宋淮安除了在与裴翊琛相关的事情利用了她外,对她并无不好的地方。
宋絮清幼时好动爱玩,兄长不在京中,也多是宋淮安照顾她,她在外若是受了欺负,也是他领着自己前去和那些人讨个说法,不论她是对是错,非要给她寻个理由把那些人教训一番。
也正是因此,她实在是无法接受宋淮安把她当物品那般,手捧着她献给了裴翊琛,以此来为自己谋取功名。
宋淮安看出她不想和自己多言,但一想到往后她就是瑞王妃,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也不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顿默些许时刻,他压低嗓音道:“我只是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不愿嫁给太子,若真的进了东宫……”
“想不明白的事情,二哥就别想了。”宋絮清不紧不慢地截断了他的话,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和他多说什么,“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现在回推得到的结论,又能做什么用呢?”
宋淮安一时语塞。
见状,宋絮清眸梢中掠过一抹思虑,佯装狐疑地扬起纤细白皙的脖颈,“不过我也甚是不解,二哥为何非要我嫁给太子呢,瑞王殿下是有何不好吗?”
宋淮安呼吸霎时间沉了几分,眯起眼眸凝望着她不说话。
这话带着不小的歧义,他打量了她些许时刻,都未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丝毫试探之意,就好似只是真的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
宋絮清稍稍张起清澈见底的眼眸,仍由他看着。
他像是被她问到那般,静默了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宋絮清陪他在那儿站了许久,也站累了,道:“我回去休息了,就不打扰二哥思考了。”
言闭,不等宋淮安开口,目不斜视地走进侯府,回了暖玉阁。
两个丫鬟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为何会有今日这番对话,往日中自家小姐是很信任二少爷的,好像就是从二少爷插手小姐婚事那日起,二人之间的关系便不复从前。
宋絮清前脚踏入暖玉阁,茗玥后脚也随着走了进来。
见她神情清爽的模样,就知事情是已经办成了。
清晨早醒,宋絮清还未用过东西,入了院后画屏就去小厨房端来了吃食,她拾起瓷勺动作轻缓地搅拌着白粥,优游不迫地问:“最快要多久,京中才能传开。”
“不出半日。”茗玥立在圆桌旁回道,边说边从袖口中掏出道叠得工工整整的纸笺,递到了宋絮清眼前,“回来路上遇到泽川大哥,这是王爷给您的。”
宋絮清扫了眼桌角的纸笺,浅浅地用了口白粥后才撂下瓷勺,指尖盈动,掀开纸笺。
狂放不羁的字眼落入眸中,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字迹,不过仔细观摩片刻,还是能看出他落笔时的习惯。
【酉时三刻,琅汀轩二楼。】
宋絮清指腹不缓不慢地摩挲着琅汀轩三个字,说书评书之地向来人多眼杂,更别提这儿还是裴翊琛的私产,这事不日前她曾去信告知过裴牧曜,可他今日却要过去这儿?
她将纸笺收好,又拾起勺子舀了勺粥,“泽川可有提到为何要去这儿?”
茗玥摇摇头,别说是这个,就连纸上写了些什么,她也是不知道的。
宋絮清咽下白粥,了然地点了点头,用完后又去院中四处走走消了消食,回卧阁歇息去了。
等她醒来再去琅汀轩,还未踏入琅汀轩大门,就瞅见了伫立在楼梯侧的祈安。
祈安在此候着,就是为了等宋絮清,瞧见她的身影后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走了过来,“宋姑娘,王爷已经在楼上等着,我带您上去。”
宋絮清随着他走进去,眼眸扫过大堂正中央,评书先生踱步于高台上,折扇敲得他掌心‘啪啪’作响,台下的听众们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时而拧眉指责书中人时而捧腹大笑,并不会注意身后是否来了人。
二楼厢房外两侧都有小厮把守着,若是有人上来,定会打量一番,排除隐患后方才垂下眸。
他们所在的厢房处在正中央,耳听八方眼见四观,是整座琅汀轩最好的位置。
祈安敲了敲门扉,推开了门侧身给宋絮清让了路。
宋絮清踏入厢房内,见裴牧曜静坐于窗柩处,垂眸望着大厅中的评书先生,他淡薄的嘴角微抿着,面色不虞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了。
耳边传入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裴牧曜回眸望去,嗓音倒是比面色缓和,温声道:“坐。”
他对面位置的茶盏还在冒着热气,应该是倒入不久,他也没来多时。
宋絮清坐在他对面,顺着他适才看着的方向看过去,恰好看到评书先生结束了说评,下了高台。
冰鉴中冰块稍稍融化了点儿,也散去了她身上的热气,宋絮清没用茶,“来这儿做什么?”
“听人讲故事。”裴牧曜道。
宋絮清狐疑不解地拧眉看他,倒不知他还有这份闲心。
不过现下讲故事的先生半场休息,故事也听不得了,正好她有事寻他。
“王爷是否认识将军府谢子衿?”
话音落下时,指尖点着茶几的裴牧曜眸中闪过缕抓不住的阴戾,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快得宋絮清都怀疑是不是看岔眼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裴牧曜知道是吓到了她,竖起食指嘘了声,指尖徐徐对向窗外。
宋絮清歪头,不多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我和你们说,我今日倒是听到了个些风声,他们胆子可真是大,竟然在这时候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什么事情?”
“嘘,小声点,被人听去了可不得了。”
“你怎的说得不清不楚的,这不是在吊我们的胃口!”
这人听话的压低了嗓音,不过听他的语气,宛若能看见他脸上的焦急。
吊着他们胃口的人环视了周遭一圈,道:“今日陪我夫人去上香,你们猜我在北澈寺遇见了谁?”
“侯府夫人和小姐,以及将军府夫人和小姐。”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了然于胸地接话道。
“咿,你怎么知道,也看到了?”
“你的消息都滞后了。”男子抚着长须,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催促了半响才道:“别处都传开了,听说谢家小姐不满宋家小姐嫁入王府,问着为何不是自己,闹着家中进宫请旨呢。”
“啊?”
围着圆桌而坐的几人瞪大了眼眸,四目相对间,满是惊诧。
“你们可别说,这谢家小姐不愧是将门女子,看似柔柔弱弱实际虎得很,听闻她的意思是,想要在大婚翌日入王府。”
“这谢家姑娘是什么个心思,人小两口大婚第二日给人不爽,这不是明摆着打人脸嘛!”
“谁说不是呢,京中妇人听闻这消息都气愤得很,我出来时我夫人还在我耳边念叨着,若我当年有这个想法,她必当将我和那女子告上官府,再狠狠地揍我一顿,凶死人了。”
闻言,众人都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刘兄向来是惧内的,不过这谢家小姐,属实是过分了。”
“什么过分,谁过分?”
旁边的桌有人听闻了笑声,忙凑头过来问。
离他最近的男子道:“说是将军府小姐已经入宫请了旨,要在瑞王殿下大婚翌日入王府呢,这可不是在向王妃宣战嘛!”
又有人凑了过来,只听到了宣战二字,忙声问:“什么什么?”
适才问话的男子瞪着眼道:“谢子衿要在瑞王大婚翌日入王府,这是不满上边选的王妃呀!”
“这话可不能乱说,是会杀头的。”
“杀头又不是杀我的头,又不是我的意思,她若真敬重上边的旨意,何故要在人大婚翌日入王府,这不是明摆着不满嘛!”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有什么能假的,我今日都亲眼见她去挂姻缘牌了,宋家姑娘去挂姻缘牌是不日后出嫁,她去是什么个意思,还特地选了和宋絮清同一日过去,还没有过门就给人难堪,要是过门了怕不是要欺凌到人家头上去!”
“寻常女子也不是不能去挂姻缘牌……”
“你看这个时刻寻常吗!?”
宋絮清听着他们愈传愈离谱的话,倏时明白了什么叫做三人成虎,不过她怎么没有听说过谢子衿已经入宫请旨这件事,怎么大家还说得绘声绘色,恰有其事似的。
且她和茗玥所说的时间,不是不日之后吗?
宋絮清怔忪,一脸茫然地听着还在传递的话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琅汀轩内尽是讨论此事的声音,越往下传越愤愤不平,嗓门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指节叩响桌案,‘啪嗒’声唤回了宋絮清的注意力,她循声看向声源处。
裴牧曜修长的身影微微往她的方向倾靠,定定地凝着她茫然不解的眼眸,道:“她心性不纯,你何必给她机会徐徐图之。”
宋絮清眨了眨眼眸,温缓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碾过,倏时明白下边那些人传的话,也有他的手笔在,把她的话进行了渲染加重。
她唇角张了张,还没有溢出声,又听到他冷冽毫无感情的嗓音。
“我认识她,更不喜她。”
作者有话说:
谢子衿不可能进王府的,绝无可能。
裴牧曜不是裴翊琛这种混蛋

(这样子的东西,娘亲可要收好)
宋絮清听到他冷冽的话语怔愣住, 琅汀轩内人声嘈杂,每一字每一句却都未落入她耳侧。
她怔然地凝着裴牧曜,他身姿慵懒的倚着紫檀镂雕木椅, 灵巧的指节把玩着手中的玉戒, 他微微抬起下颌,言语间带着几分冷漠的疏离。
“就算只是踏入半只脚, 我都不会让她入王府半步, 哪只手伸得长了,那就把哪只手剁掉。”
吵杂的厢房内回荡着他清冽寒冷的语气,萦绕在宋絮清脑海中的繁杂思绪霎时间褪去, 只留下他的声音,她张了张嘴,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哑然无声地望着他。
若是真如裴牧曜所言这般, 他上一世是否也未曾和谢子衿有过任何的关联。
裴牧曜深邃幽深的眼眸紧紧地凝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眉宇, 眼前闪过漫天的血色。
他跃身下马赶到庭院中时,宋絮清微怔着眼眸已然没了气息, 暴怒的裴翊琛提着沾满了血迹的长剑,就算是右手臂被箭刃刺穿都不肯扔下长剑,他身侧站着的, 是满眼惊慌的谢子衿。
看着他疾步而来的身影,谢子衿纤细的身影微微颤抖着,静默在侧不敢言语,破天荒的头一次, 心中在祈求着他无视她。
冰冷的箭刃抵着她额头的刹那, 终是撑不住跌倒在地。
伫立在她面前的裴牧曜面若冰霜, 拉开的弓箭在只有落雪声的环境中尤为清晰, 绷紧的弓弦就像是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谢子衿唇瓣微启,还未说出话,箭刃倏地刺穿胸口,她瞪大了眼眸,无声地张了张手,溢到嘴边的话变成了急促的喘息声。
裴牧曜冰冷的眼眸扫过她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落在裴翊琛身上,多一眼都不曾给到她。
琅汀轩大堂内争论不休,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尖叫声叫宋絮清的思绪骤然拉回,侧眸循声看去,只见适才还在讨论的那群人,个个表情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地往外走,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宋絮清满腹狐疑:“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将军府。”裴牧曜似笑非笑地说着。
宋絮清惊诧地回眸,又探身往外看去,琅汀轩内的人影已不似来时那般人影憧憧,偌大的大堂内仅剩下几道人影,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挥着手跟了出去。
进了这间厢房起,她的惊诧不解就没有散开过。
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呷了口,温热的茶水漫过喉间,至此还有什么能不明白的。
“我让茗玥传的话,你知道了。”
裴牧曜颔首,并不否认:“应该说,谢家夫人踏进北澈寺的那一刻,我就收到了消息。”
上一世的记忆钻入他脑中的那一日起,他就已经派人盯上了将军府。
是以今日邓氏领着谢子衿走出将军府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经递到了裴牧曜的手中,更别提她们的目的地还是北澈寺。
“茗玥散消息时,泽川也在。”裴牧曜为她解了惑。
宋絮清恍然大悟,怪不得茗玥回来时,给她带来了裴牧曜的消息。
可是她还是不太懂,他为何不喜谢子衿?
他提及谢子衿时,眉宇间甚至带着几分戾气,宋絮清认识他也有几个月,都未曾见过他这幅表情。
她如此想着,也就问了出声。
裴牧曜掀起茶盏盖头的动作停滞一瞬,黝黑的瞳仁沉了几分,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许久都没有开口。
实际上宋絮清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追问,裴牧曜的举动早就表明了他的立场,不管他是否喜欢谢子衿,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也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拥紧的门扉被人敲了敲,祈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王爷,人都已经涌到了将军府门口,门口的守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围拦时和冲在前头的百姓发生了争执,拉扯时无意间刺伤了百姓,现下将军府外头乱成了一团。”
“嗯。”裴牧曜应了声,收回了眼眸:“可要去看看?”
宋絮清摇摇头,她并不是很想靠近将军府,这地和她八字也不合,就算是去凑热闹也不想。
裴牧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她眸光依旧凝着自己,怕不是还在想着问的话。
沉吟须臾,他道:“现下不是好说话的地,日后我再告诉你。”
听他这么说,宋絮清颔了颔首,掩盖在长袖下绞着手帕的指尖也缓缓松开。
绚丽夺目的夕阳余晖洋洋洒洒地倾倒在琅汀轩门口,管事的招呼着小厮将灯笼点上,莫要让来往的客人看迷糊了眼摔倒在地。
宋絮清眼眸似落在下方,佯装兴致盎然地望着楼下行色匆匆的小厮,实则余光却盯着身侧的裴牧曜,睨见他不知为何扬起的嘴角,心情要比适才要好上不少。
琅汀轩内亮起的点点烛火落在他的脸上,恰如精雕细磨打造的五官在灯火的映衬下,更加的耀眼。
宋絮清看入了神,被敲门声唤回思绪时,发现他那双含着若有似无笑意的眸子,正饶有兴致地凝视着自己。
她倏地站起身,掩嘴轻咳片刻,掩饰般道:“外边好热闹,我去看看。”
裴牧曜似笑非笑的神情中闪过一丝忍俊不禁,故作了然地往外看了眼,噙着笑道:“是挺热闹的。”
宋絮清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楼下空无一人。
琅汀轩傍晚时分都会歇客两刻钟,很是不巧地被她撞上了。
宋絮清:“……”
她的耳垂唰得一下就红了,不管不顾地拉开门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祈安只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就连是何神情都看不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絮清,微微拧拧眉,还以为是自家主子把人给惹恼。
转眼就见自家王爷嘴角噙着缕缕笑意,不知是瞧见了什么,他踏出厢房时眉梢微微一跳,眼眸中的笑意更甚了。
祈安远远看去,只见宋絮清站在楼梯侧,似乎是在等人。
走出琅汀轩,扑天盖地的叫卖声入耳,一缕清风徐徐吹过,带来了江面的凉意,也带来了阵阵清香。
现下是用晚膳的时间,不远处街边的摊贩多是和吃食相关的。
裴牧曜走出琅汀轩,视线落在探着头四处巡视的宋絮清身上,距离最近的摊贩在十丈外,是家馄饨铺子。
修长的指节在她耳侧打了个响指,“过去看看。”
宋絮清回眸,摇了摇头。
晌午时分她才用过膳,就是来前她还用了几块糕点,并不是很饿。
不过当有小孩举着糖葫芦一蹦一跳地跑过时,她好似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时,心中的小馋虫也被勾起了。
摇着的头缓缓停下,宋絮清眼眸随着小丫头的身影而去,微抬起手,扯了扯身侧人的衣袖。
袖口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裴牧曜垂下眼眸,白皙小巧的指尖攥着他的褐色袖口,跟撒娇求他带出宫时的裴徽澜一模一样。
他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灼灼的眼眸在夜色中甚是夺目。
伫立在另一边的祈安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扬起,颔首领了命离去。
宋絮清听到耳边响起道闷笑声,这才意识自己在做些什么,霎时抽回了手。
“我去买串糖——”
莹润如清泉的嗓音在看到抬着糖葫芦草靶子走来的祈安时,停下了声,唇瓣微微张开,震惊不已。
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摆的,宋絮清眼眸紧了紧,生怕有串糖葫芦砸落在了地上,她盯着草靶子,眼眸一眨不眨的。
修长身影笼罩住她时,宋絮清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下视线,望向身后的人。
裴牧曜右手抬起,越过眼前女子纤薄的肩颈,取过草靶子上最大的那串糖葫芦,递到她眼前。
宋絮清怔怔地接过,倒不是没见过糖葫芦也不是没吃过,但她从未想过把商贩手中的草靶子一整个买下带走。
她眨了眨眼眸,心尖微动,“我吃不完。”
眼前女子清澈澄亮的眼眸灿烂过耀眼的繁星,婉转动人,让人想要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摆在她的面前,任她挑选把玩。
裴牧曜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买回去慢慢吃。”
闻言,宋絮清抿了抿唇,在他的注视下垂头咬了口糖葫芦。
绵密的糯米纸浸在糖衣外围,糖衣裹着酸涩的酸楂于嘴中迸开,宋絮清平日中最不喜涩意,但现在却只尝到了绵密的甜。
裴牧曜伸手拂过她脸上的发丝,又收回了手垂在身侧,“酸吗?”
宋絮清摇摇头,又低头咬了口:“今天的酸楂很甜。”顿了顿,又道:“这家铺子选的酸楂品种不错,日后我要常来他这儿买。”
裴牧曜失笑,又随手取过一个贯以葡萄的糖葫芦递给她。
宋絮清一手拿着一串,时不时地咬上一小口。
莫说是经过的小孩,就是不少大人和他们迎面而走时,都被她身后那个草靶子吸引了视线。
侯府的马车就在这条街尽头等着,随她出府的丫鬟小厮们也坐在旁边吃茶的地方等她,宋絮清正要开口道别时,裙摆忽而被人扯了扯,她垂下头,只见一个将将过她膝盖的小姑娘仰头望着她,那双眸子水汪汪的。
对上她的视线时,小姑娘悄悄地探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又看回她,脆生生地问:“姐姐,糖葫芦卖吗?”
宋絮清半蹲下身和她对视,环视了一圈,“你爹娘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小姑娘溜圆的眼眸眨了眨,迟缓地回头指着远处,“爹娘在给莺莺买糖饼。”
说着她抿着唇,视线越过宋絮清的头顶,落在草靶子上。
裴牧曜右手穿过小姑娘的腰间,稍稍用了点劲儿将她抱起和糖葫芦平行,视线垂下落在宋絮清身上,低低笑了声:“姐姐,卖吗?”
他嗓音很是温柔,柔到宋絮清都愣了下。
小姑娘不过成□□心大小的手撑着裴牧曜的肩颈,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可以吗?”
裴牧曜宛若看到了那个跌跌撞撞朝他跑来的小宋絮清,心中一软,“这个你得问姐姐,这是她的。”
“不卖,但是可以给你。”宋絮清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示意祈安靠近些许,“你看看喜欢哪个。”
“谢谢哥哥姐姐!”
小姑娘笑得很是灿烂,不过片刻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纠结了些,一时间倒不知道要选哪个,半响才取了个串着海棠果的糖葫芦。
“莺莺!”
“是娘亲!”裴牧曜怀中的姑娘一扭身,笑眯眯地举起糖葫芦,“哥哥姐姐给我的!”
裴牧曜弯下身,将她放下。
莺莺往外跑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盈盈福了福身。
她爹娘匆匆忙忙跑来,男子在瞧见裴牧曜时脚步怔了下,视线微微倾斜,看到了站在他身侧的宋家姑娘,以及他们身后被糖葫芦串得满满的草靶子,道:“下官……”
裴牧曜认出眼前的男子,在祀天阁任副职,他不想被人围观,淡淡地截断了他的话,“无需多礼。”
男子忙颔了颔首,目送着他们离去。
等在茶栈的丫鬟们也早就看到了两人的身影,再看到跟在他们身侧移动的草把子时,都不由得瞪着眼眸咂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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