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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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阁外的交谈声停滞了须臾时分,紧接着一道沉稳熟悉的脚步声自外间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牙白锦纹衣裳,如同山间清风般温润皎洁,惹得人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可才靠近须臾就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淡漠,清冷而又令人心生却意。
宋絮清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将将苏醒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是要准备出去了吗?”
“嗯。”裴牧曜颔了颔首,朝她伸出了手。
宋絮清垂眸睨了眼他的掌心,心口处微微跳动了下,慢条斯理地将手落在他的掌心中。
裴牧曜凝视着她娇嫩细腻的手,嘴角缓缓地扬起,将她的手扣紧稍稍用了点力气,拉了起来。
顺着他的力道宋絮清坐起了身,下榻之时脚背不知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痛得她眉头直皱,不自觉地半跪在床榻中,掌心紧紧地贴着身前人的胸膛,掩藏在胸膛下的心跳透过紧致有力的身体递到她的掌中。
下颌被捏紧抬起时,她眸中水汪汪的溢满了痛楚,渐渐的,痛楚间闪过些许的茫然。
伫立于床榻前的裴牧曜深邃幽暗的眼眸中散着些许光亮,喉咙中溢出一抹轻笑,唤着她的昵称,“清儿。”
眼看着他眼眸中染上了些不知名的色彩,就好似诱人心魄的咒蛊引人坠入他埋下的陷阱之中。
宋絮清咬了咬唇。
顷刻之间,她的唇瓣上滑过道冰凉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拉开她的齿间和唇瓣的距离。
宋絮清嗓音哑了哑,忙不迭道:“我去洗漱,别耽误了事情。”
她下榻的瞬间手腕一紧,又被人扯了回去。
裴牧曜俯下身,额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问:“我可以亲你吗?”
宋絮清跳动的心口倏地漏了一拍,整张脸都涨红了。
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摇头。
裴牧曜低低地笑了声,落在她唇上的指腹缓缓地撩拨着她的长睫,就好似那几根长睫是她的命门般,把玩挑逗着。
宋絮清呼吸微微停滞了下来,一颗心被他的手高高捧起,可捧到嗓子眼处时却没了动静。
辰漏的沙沙声被无限放大,她都要快喘不过气来,恨不得推开他,直白地问一句到底要不要亲,不亲就别靠得如此近。
她嗓子有些痒,嘴角微启之际忽而感受到一道温热的唇覆上,不疾不徐地把她喉间仅存的缕缕呼吸一丝一丝地吸去。
宋絮清眼眸瞪地发亮,怔怔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凌厉的眉眼中漫着点点柔情,他的唇不过是覆在唇瓣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碾过的唇瓣,她的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直到手腕被人牵去,落在了他的背脊之上,紧绷有力的背脊下尽是热气炙烫着掌心。
下唇被咬上的瞬间,湿润的水渍浸透着干涩的唇瓣,宋絮清顿愣在原地,缓缓地阖上了眼眸。
他的唇离开时,拉起了丝丝水渍。
宋絮清轻喘着气,拽着他衣裳的手猛地将他推开,小跑着往耳房的方向去。
被一把推开的裴牧曜眼眸如炬的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指腹漫不经心地掠过湿润的唇,嘴角缓缓地勾起。
宋絮清后背抵着耳房的门扉,掌心紧紧地压着叫嚣着即将跃出来的心房,娇嫩白皙的耳垂红得发热,烫到冰凉的指尖也散不开它的热意,倒是勾得指尖和它共沉沦。
也不知在耳房待了多久,门扉被敲响时她的耳尖倏时提起,直到茗玥的声音响起,她才松了口气。
里间久久没有出声,茗玥又敲了敲门扉,“姑娘没事吧,奴婢可以进去吗?”
宋絮清闻言,深吸了口气又不轻不重地吐出,击撞的内心静了下来,她拉开了耳房门扉,“替我寻道衣裳来。”
言语落下,只见茗玥递了递手,才看到她手中捧着的纱衣,月牙白的纱衣在烛火的映衬下一闪一闪亮着光芒。
宋絮清张了张嘴,思索须臾后没说什么,朝着屏风后边走去,茗玥紧忙跟上。
换好衣裳走出耳房时,她脚步顿了顿后往后退了一步,探头扫视着卧阁内的景观。
茗玥见状,还以为她是在找王爷,解释道:“王爷在外院等姑娘呢。”
宋絮清侧眸睨了她一眼,在确定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茗玥皎白纯净的眼眸稍稍眨动,她呼了口气,提步踏出耳房。
茗玥狐疑不解地跟在她身后出去,替她梳妆着。
宋絮清指腹缓缓滑过唇角,神色怔愣地望着偌大妆镜中的面容,眸底的情绪激荡交锋,爱意恰如此刻布满天际的绯红色那般,铺天盖地朝她压来,压得她慌了神。
外侧传来熟悉的声线,她微微侧身望去,抿唇不语。
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进名为裴牧曜的深渊之中,全然不知前路如何。
男女之间的相悦到底是何种情意,她不明白。
她深处东宫两年,见过争相争宠的侍妾们郁郁寡欢地坐在凉亭内唉声叹息,也见过后宫中的众位娘娘,就算是备受宠爱的顾沁宁,裴翊琛也常常会去别人的房中。
多少人在情浓之时许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终还是化为灰烬消散在天地之间。
她的夫君是未来的太子,更是未来的天子……
若是能够趁着爱意还不够浓烈之时,绞杀在摇篮之中,或许一切都还会如她计划好那般前进。
如果能绞杀……
宋絮清阖紧了眼眸,指尖无措地绞着帕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茗玥给她上口脂时,她睁开了双眸,定定地凝着眼前的人。
茗玥被她炽热的眸光搞得愣了下,“姑娘。”
宋絮清抿了抿口脂,牵着她的手若有所思地往卧阁的圆桌案走,将她紧紧地压坐在木椅之上。
茗玥慌忙要起身,但压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又重了重,怕骤然起身伤到姑娘,她只能道:“姑娘若是有事问奴婢,奴婢必当知无不言,但不必如此郑重相待……”
“茗玥。”宋絮清轻柔出声,截断她的话语,“你可曾有过心悦之人?”
茗玥挣脱的动作顿了顿,傻傻地看着她,摇头:“并无。”
宋絮清闻言,眼眸皱了皱。
现下在此处她唯一能问的,也就只有茗玥,若是茗玥都没有心悦之人,还能找谁问?
茗玥这才看出姑娘是为情所困,心中闪过一道身影,她压低了声:“姑娘是遇到了心悦之人?”
“或许吧,我不知道。”宋絮清茫然地松开手,坐到了茗玥的身侧,心思沉沉道:“我不知这是不是喜欢,但我就像是被狐狸勾了魂魄的女子,当他微微引诱我时,我便变得不像自己,全身心都会跟着他的思绪走。”
“他就算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也会觉得心慌,可那种心慌并不难受,带着点控制不住的麻意,震得我心颤,跟着他一步一步地往他设下的陷阱中走,甚至沉沦其中。”
“我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只是觉得它脱离了我的控制,不紧不慢地带着我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我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何种光景在前边等着我,但我竟然想要跟着他走。”
宋絮清似笑非笑地抬眸,喃喃自语道:“遍布着迷雾的前路,我竟然想跟着他往前走。”
不管是前世,还是上一世,都不曾经历过情爱之事,没有人教过她,心悦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她不懂,心跳颤动的瞬间,指尖发麻的刹那,眼眸相撞之际,是否就是心动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早上去了医院,晚上家庭聚餐,所以只有一更,希望大家理解哈。
明天恢复双更。感谢在2023-07-08 22:48:21~2023-07-09 17:4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你怎的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飘逸晚风吹散了林间竹林, 点点细叶沙沙作响,掩盖住了卧阁外的脚步声。
裴牧曜垂眸凝视不远处的烛火,半倚着红木杉门侧的墙垣处, 轻盈中飘荡着些许狐疑的语句断断续续的透过门扉缝隙传出, 扫动着他的耳膜。
随风摇曳的烛火忽而爆开,映在眼中恰如点点星光璀璨, 深邃难懂的眼眸中略过一些复杂的情绪。
直到卧阁内不再传出声响, 他不徐不疾地站直了身,指节蜷起叩了叩门扉。
清晰而沉闷的敲门声唤醒了宋絮清飘荡无依的思绪,纤细根根分明的长睫颤了颤, 回眸看向紧闭的门扉。
“是我。”
听到裴牧曜的嗓音,宋絮清抿了抿唇,深深地呼了口气, 应了声:“这就出来了。”
起身的时候, 她双指微微捏紧抬起在唇边滑过, 轻轻地嘘了声,眸光瞥向红木杉门处。
茗玥了然地点了点头。
宋絮清对镜理了理稍显散落的发丝, 清清嗓子后推开门,眼皮掀起的刹那间恰好撞入双含着些许笑意的眸子,淡淡的笑意敛去了平日中的清冷, 就像是寒寒冬日间忽而破云而出的暖阳。
在她的怔愣注视下裴牧曜走上前,漫不经心之余显得异常的轻车熟路地牵起她的手,指节一寸一寸地破开她靠在一起的手指,十指紧扣着, 道:“陉州夜市闻名遐迩, 日落之后可以前去看看, 除了糖饼之外, 这儿还有不少当地吃食,是京中厨子做不出的风味。”
闻言,宋絮清睨了眼远处,斜挂的夕阳已经隐入天际云边,用不了几刻钟便会消散于夜幕之下。
她狐疑地回过眸:“我们现在不是要去和贺林知他们用晚膳吗?”
“过去露露脸便可走了。”裴牧曜牵着她的手,迎着晚风不疾不徐地往外走,道:“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处而已,无需和当地官员有过多的交集。”
宋絮清恍然大悟般地‘嗯’了声,耳边响着他如徐徐微风般温和的嗓音。
“陉州靠海,鲜虾鱼贝等食材尤为新鲜,只需清水将其煮沸便可得到极为鲜美的鱼汤,当地的百花糕甜度适中,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你以前来过陉州?”宋絮清仰头看他,眼眸中闪烁着光芒,“你好似对这儿很是熟悉的样子?”
“四弟喜欢到处游玩,前年曾经和他一同来过。”裴牧曜指尖点了点娇嫩的手背,扬起下颌示意她越过门槛,“不过那时是冬日来的,不似今日这般热闹。”
陉州是靠海但地处北边,冬日要比处在内陆的京城湿冷上不少。
许多酒楼酒肆都是建造于江边,若是到了冬日,酒楼中耗费的炭火要比其他地方多上许多。
宋絮清掀开马车窗棂帐幔,目不转睛地望着外头的光景,陉州甚是繁荣但也和京中有着极多的不似之处,就如这江边的晚风都要比京中的江风多了点湿气。
即将靠近酒肆时,马车不疾不徐地停下。
宋絮清还未探身出马车,就听闻到一道颇为柔媚的嗓音徐来,柔情似水的语气别说是男子,就是她听着都觉得甚是悦耳。
帐幔被人从外边掀开之时,她正打算坐会原处推开临近酒楼的窗棂帷幔瞧一眼,谁知前头的帐幔倒是先掀开了,往来热闹的酒楼顺势映入她的眼帘。
说是酒楼,若是要深究起来,倒像是个喝花酒的地方。
适才说话的女子就站在酒楼门前,眸带震惊地盯着他们两人看,还是头次见男子喝花酒竟然带着夫人来的,是何种惊奇的观景。
她神情微挑,若有所思地丈量着这对眷侣,男子神色看似温和,眉眼间却散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愠色,倒是他搀扶着下马车的女子,清澈的眼眸倒是四下转动打量着,细看下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跃跃欲试。
女子嘴角抽了抽。
宋絮清下了马车,眸光微微往上扬,落在酒楼上方偌大的门匾上。
绛月阁。
候在门前的女子见两人走来,如梦初醒般迎上去,稍显打量地问:“二位可是外来之人?”
在她靠近的瞬间,祈安走上前了一步,抬起手拦住她前进的步伐。
垂眸掠过侍卫紧握在手中的剑把,女子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盈盈道:“不知二位可有约定好……”
“公子!”
急促的话语截断了女子的话。
女子回头望去瞧见太守的侍卫匆匆走来,恭敬的模样令她心中微凛。
裴牧曜不冷不热地扫了眼快步走来的侍卫,神色淡淡地‘嗯’了声,示意他带路。
侍卫忙不迭地侧身,垂下眼眸时扫了眼一旁的王妃,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下,心知不妙。
京中喝花酒的酒肆不少,但饶是活跃如宋絮清都未曾踏入过这些‘花柳之地’,是以头次来到这儿,心中倒是觉得新奇,时不时地侧眸睨过手臂交叠对饮的男男女女们。
预定的厢房位于最高层之处,那儿也就只有一间雅间。
守在楼梯口的侍卫们在对上宋絮清充斥着好奇之意的双眸时,都愣住了,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有人清了清嗓子,领头的人才忙道:“王爷,王妃,里边请。”
跟在后头的宋絮清笑了笑,抬起指尖戳了戳裴牧曜紧绷有力的手臂,悄声道:“人家看到我都被吓到了,谁家公子出门偷吃还会带上姑娘的。”
她这么说着,眼眸中满是狡黠之意。
裴牧曜垂眸凝了她一会儿,扬唇笑了笑,扫了眼不远处的厢房门扉,“比起他们,我倒是好奇贺林知是何想法。”
明知他是带着宋絮清来的,可张口就邀他前来绛月阁,也不知是哪个蠢笨如猪的幕僚给贺林知出的主意,贺林知的反应也甚是奇怪,竟然会纳入考虑之中并真的邀他前来喝花酒,言语间甚至带着点暧昧的色彩。
宋絮清闻言,思忖须臾后勾唇一笑:“应该会被你吓死。”
言语间,伺候在门外的守卫们眼神怔愣地敲了敲门扉,里间传来贺林知的声音。
门扉被推开之时,满面春风的贺林知在瞧见宋絮清的刹那,顿时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傻傻地看着她。
“贺大人,久等了。”裴牧曜眼神似笑非笑地掠过厢房中的众人,睨见宋淮安时,他眉眼微微挑起,“这倒是巧,二哥也在这儿。”
闻言,宋絮清收回眼眸,心思沉沉地看着伫立在内的宋淮安。
若是宋淮安在此处,那便只能说今日这场花酒宴是他的提议,若不然贺林知大概率不会选择此处,宋絮清并未错过贺林知垂下眼帘时如刀锋般凌厉的眼眸扫向他,更是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心中冷笑了声面上却不显,眸中一亮笑意吟吟道:“二哥你怎么不提前和贺大人说一声,王爷久居南涧寺多年,心中善佛,并未踏入过烟柳之地。”
宋淮安眼神复杂难懂,他扫了眼面色清冷的裴牧曜,道:“是我的问题,忘记了提醒贺大人。”
“这样啊。”宋絮清故作了然地颔了颔首,对贺林知道:“实在抱歉,不请自来打扰贺大人的雅兴。”
“王妃折煞下官了。”贺林知连忙道,挥手命伺候在内的姑娘们散去,道:“是下官的失职,想着不打扰您休息,还特命了夫人和小女明日再上门请安。”
宋絮清静静地听着,本意也不是和贺林知纠缠过多,颔了颔首表示知道了。
倒是站在她身旁的裴牧曜,进了门后只说了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过,就是落座之后也不曾多言,吓得贺林知连连擦着额间的汗珠。
这时候,绛月阁厅堂中传来阵阵靡靡之音,紧接着铃铛声相撞发出的清脆响音飘荡入内。
宋絮清隐隐来些许兴趣,指腹在桌下捏了下裴牧曜的指节,做了个出门的手势,便带着茗玥一同往外走。
他们所在的厢房位于最高之处,倚着栏杆往下望去,恰恰是最佳观赏之地。
妖娆多姿的身姿扭动着,白皙透亮的足腕系着金黄色的铃铛,泠泠作响的铃铛声撞击着宋絮清的耳朵,妖娆的舞姿和她所见过的都要不同。
陌生而又熟悉的脚步声入耳时,宋絮清观赏美景的心思慢慢淡去。
宋淮安走到她的身旁,双手撑着栏杆,道:“我没有想到王爷会带你过来。”
“是啊,二哥想得是他怎会带我过来呢。”宋絮清轻声细语地应道,眸中染上些许清冷,神色懒散地扫了他一眼,道:“就像二哥明知我是他的妻子,依旧妄图给王爷沾上烟柳之味,也不曾想过,若他真是那样的人,我该如何自处。”
“宋絮清!”宋淮安拧着眉,略显焦躁地直呼她的大名,“你怎可这么想我!”
“二哥怕是忘了,在你面前站着的人是瑞王妃。”宋絮清把玩着指甲,不冷不热地应着,“何能直呼名讳。”
在此之前,宋絮清从未想过搬出瑞王妃的身份去打压任何人,但宋淮安着实令她失望,亲近之人往心口戳上一刀,可要比其他人来得痛,来得令人难过。
就像明知宋淮安利用她去接近裴翊琛,但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希望他会改过自新,可这抹希望最终也化为了灰烬。
宋淮安骤然侧眸,眼前的宋絮清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清冷无情的眼眸像极了厢房内的人。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宋淮安痛心疾首道:“你怎的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宋絮清闻言,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那般,神色冷冷地笑了下,“二哥怎的做起了自我介绍呢。”
她眼眸扫过垂头伺候在侧的众人,压低嗓音冷声道:“二哥将我推到太子殿下面前时,可曾想过我有一丝一
宋淮安没想到她会知道此时,神色微微发怵,很快地压下心中的惊诧,道:“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会如此做,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会不顾你的意愿。”
若是放在今日之前,宋絮清定当会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可现下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面上平淡,道:“元宵佳节,微服私访,私定终身,下聘迎娶,”
宋絮清每说出一个词,宋淮安眸中的震惊就多了一分。
“这是二哥呈给殿下的话本子,二哥可还记得?”
宋淮安嗓子紧了紧。
他垂落的指节微微颤抖着,宋絮清眼眸微阖,缓缓地呼了口气。
四下沉默了许久,久到厅堂中表演的人都换了一波,她才听到宋淮安镇静自若的话语。
“你是何时知道的这件事。”
他并没有否认这册话本子是他费尽心思撰写的。
得到这个回复时不知为何,宋絮清倒是松了口气,“什么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
宋淮安拧了拧眉,不解:“我想你嫁入东宫有错吗?殿下根基已稳又得圣上的心,这天下日后就是他的,你若嫁给他那就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侯府也会因你而受益,和错之有?”
他嗓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质问着宋絮清,可还是落入了不远处的茗玥耳中。
见她要走上来,宋絮清微微抬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难为二哥替我操劳费心,不过有一点二哥倒是说漏了。”
宋淮安蹙着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宋絮清微微靠近些许,似笑非笑道:“若我真嫁入了东宫,二哥便是未来的‘国舅’,坐享齐人之福。”她顿了顿,“可你似乎忘了,我的哥哥是宋临萧,你说兄长要是知道你踩着我往上爬,他会不会杀了你。”
她眼底含着笑,扫了眼怔愣在原地的宋淮安。
他们都知道,宋临萧会的。
“不过二哥也别担心,毕竟哥哥无召不得回京,鞭长莫及,你还有活路。”
宋絮清说完后,嘴角缓缓地勾起,转身离去了。
茗玥听到她说的话,焦急不安地跟在她身后,“姑娘何必刺激他,若是他出手……”
“我就是要他出手。”宋絮清视线微微回落,落在宋淮安颤着的指尖上,目光流露着些许趣味,“想要引出藏匿于林间深处的蛇蝎,自是要往深山中抛掷巨石。”
手足相残,自古以来就是大逆不道之事,如果想要宋淮安经历她曾经历过的痛苦,必当是诱他出手残害于她,她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反击。
宋淮安眸光定定地看着向下去的宋絮清,落在栏杆之上的手不紧不慢地捏紧,手背上冒起的青丝无比狰狞。
吱哑的门扉声响起,惊得他额间的碎汗倏地落下,贺林知恭维的嗓音递到他的耳中。
宋淮安回过眸撞见裴牧曜深邃清冽的神情,看到他时,凛若冰霜的眸子闪过一丝戾气,他心思沉了沉。
听完贺林知的话,裴牧曜颔了颔首漫不经心道:“贺大人,本王还有事要和宋大人相谈。”
贺林知愣了下,视线掠过栏杆处的宋淮安,他的表情看似镇定,可略微颤抖的睫毛却不会骗人。
本以为宋淮安是瑞王妃的兄长,还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是以好生相待并采纳了不少他的建议,可现下看来,倒是要好好斟酌。
目送着贺林知离开后,宋淮安抿了抿唇,垂下眼帘恭敬道:“不知王爷找下官有何要事。”
裴牧曜负手不紧不慢地走来,清冽的眸中凝上了冰霜,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刃那般肆无忌惮地滑过宋淮安,“宋大人不妨猜猜,你送去的话本子,是何时到了本王手中。”
宋淮安猛地掀起眼皮,惊愕失色地望着他。
裴牧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神色,掌心扫过雕花栏杆的同时垂下眼帘往下望,“本王听闻绛月阁有十五丈之高,宋大人可要抓稳了,若是不慎跌落下去就是神医也救不回来。”
宋淮安手心紧了紧,咬着牙道:“多谢王爷关心,下官必当注意。”
“嗯。”裴牧曜笑意不及眼底,扫了他一眼后下楼去了。
留在原地的宋淮安双手缓缓地捏紧,修整干净的指甲掐入掌心之中,漫起的痛意却不抵不过他心中的麻意。
望着裴牧曜和宋絮清相会时的缓缓扬起的嘴角,他眸色沉了几分,思索良久都想不到是哪一环出了纰漏。
这道话本子,分明是送到了太子的手中,为何裴牧曜会得知此事,且听他的意思,想来并不是近期才知情的,而是一直以来都知晓!
难不成是出了内鬼?
可他将话本子送去东宫之后,话本子又经了好几手,甚至在送去润色之时,也有几位评书先生相看过,也不知阁中是否还有人见过。
若真要找起来,困难重重,更别提他此刻还不在京中,无法探查。
宋淮安沉沉地呼了口气,一时半刻之间也拿捏不准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太子,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若是太子知晓此事,别说是经手过话本子的其他人,就是他也难辞其咎。
作者有话说:
(以夫家之称冠以你家姑娘)
陉州夜幕长街并不逊色于京城, 甚至同长安街还有得一比,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随处可见的酒楼酒肆坐落在江河边, 还未走出酒楼就能瞧见不远处的江景, 还有不少的摊贩错落有致地摆着摊,吆喝着来往的行人。
被人挡住去路时, 宋絮清正准备外出走走, 陌生男子的气息顺着江风掠过她的鼻尖,散着缕缕清香,她稍作抬眸, 撞入一双精致含笑的桃花眸中。
宋絮清往旁边让了一步,谁知那男子竟然也随之挪了一步,再次挡在了她的身前, 茗玥屏着眉眼走到她斜前方, 抬手拦住男子。
男子明显愣了下, 拱手道:“姑娘,在下姓蒋名谦, 不知姑娘芳名,又是何处人也,是否婚配他人?”说着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般顿了顿, 仰首望了眼门匾,又忙道:“若姑娘愿意,在下可为姑娘……”
“大胆狂徒,莫要口出恶言!”茗玥厉声打断他的话, 横眉冷对着他。
适才迎接他们入内的女子已然清楚宋絮清是何人邀来的, 连忙摆手道:“这位公子, 姑娘并非我们阁中之人, 公子切莫要凭空捏造是非。”
蒋谦也没想到女子会将话说得那么重,他眸光落回站在那儿不语的姑娘,她清冷的眸光越过她的丫鬟落向他,细看之下似乎带着些许不耐,忙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姑娘海涵。”
宋絮清无意和他纠缠,收回目光对茗玥道:“你去楼上问问。”
“你又是谁。”
熟悉嗓音响起的同时,修长有力的臂膀揽上她的肩膀,掌心紧紧地扣着她的肩。
淡漠薄情的语调就像是十二月的天,冻得人仿佛深处在寒天雪地中,蒋谦眨了眨眼皮,眸光愣愣地转向紧密接触的身影,恍然大悟般地颔了颔首。
正要开口之际忽而想到这位男子是从阁中走出来的,不自觉地拧了拧眉,含蓄提醒道:“公子莫要辜负了这位姑娘。”
宋絮清眼眸扫过渐渐围上来的人群,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的不适,拧眉道:“多谢这位公子关心,但你挡住我的路了,可否移步?”
蒋谦没想到开口反驳自己的竟然是这位姑娘,刚要开口就听到人说:“这位蒋公子,姑娘是随着她夫君一同来会客的,并不似你所想象的那般,还请您让让步,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蒋谦闻言沉默几息,致歉后不慌不忙地让了条路出来。
裴牧曜落在宋絮清肩膀上的手缓缓地松展开,手臂落下时顺势扣住她的手,牵着她不疾不徐地往外走去。
蒋谦伫立在侧,不多时便瞧见道冷冽无霜的眼眸扫过他,他张了张嘴,欲要开口之时他们却离去了。
离开绛月阁之后,宋絮清垂下眼眸凝着路面,跟着裴牧曜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思忖之间就听到裴牧曜随性散漫的话语。
“还在想宋淮安的事情?”
宋絮清闻言眼皮子微微掀起,眸中的繁琐复杂随之散去,摇了摇头道:“我和他已经没什么想说的,只是觉得名利确实是个好东西,能够诱得人磨灭了亲情。”
裴牧曜停下前进的脚步,静静地望着她眸底深处的难过,指腹轻轻地拂过她的眼角处,道:“是他蛇心不足妄想着吞象,才会落得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