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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2

侯府虽早早的就已经分了家,但宋家二房也不曾短过任何人,在众人的心中也依旧是宣武侯亲属,若不是二房平日中低调了些许,在京中也是极为受人尊重的。
思及此,宋絮清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眨了眨眼眸‘嗯’了声,眸光落在了前方。
灯火洒落在他们身上,前方道路映衬出时而错开时而交叠的身影,只有牵着的两双手从未分离过。
裴牧曜移开视线,捏了捏她的掌心,嗓音淡淡:“我带你去个地方。”
清冷的嗓音拂去宋絮清心尖的燥热,也勾走了她的注意力,“去哪儿?”
“港口码头。”裴牧曜道。
陉州的港口码头是北方州府中最大的码头,南北往来间运送着繁多物资,不论是民间还是官方只要通过批示,便可从此处发船远出外海,或是装载着货物从南边回来。
就算夜已深,依旧有装卸的力士传递着沙包,走近点儿甚至能够听到他们打气时的嘿呼声。
宋絮清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景,眼眸一瞬不眨地凝视着他们,疑惑不解地问:“这几艘船是明日就要出海吗?”
裴牧曜颔首,眸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跟在一旁的祈安,徐徐道:“明日清晨朝阳冒出时,他们便会启程。”
宋絮清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晚上还在搬运着货物。
港口码头处的晚风要比长街拂过的要湿润上几分,在这炎炎夏日间也会显得更加凉爽,此处还是民间船只搬运货物之处,再往里走便是官家的船只,现下也有不少人在摸黑搬运货物。
借着浓浓黑夜,宋絮清伸出手扯了扯身侧人的衣袖,问道:“我们只在此处停留三日,三日足够吗?”
“不够。”裴牧曜并未思索,毫不犹豫地说着。
宋絮清勾勒精致的眉心稍稍拧紧。
若是三日不够,三日之后他们便要启程前往下一个地点,若是一直停留在陉州,怕是会引起裴翊琛的关注。
或者说不仅是裴翊琛,就是深居简出的靖宁王,指不定也会派人前来此地探查。
码头道路侧边的灯笼烛火稍稍掠过,照亮了她的神情,裴牧曜抬手顺着眉尾的方向拂过她的眉梢,散去她眉间的忧思,望着西南角的方位,道:“陉州时节正好,不似京中那般闷热也不似南方湿气重重,若是能在郊外寻上一处住处避暑,想必也是极佳的。”
“嗯?”宋絮清听着他骤然转移的话语,一时半刻并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裴牧曜扬起薄唇,笑了笑:“命泽川去郊外寻个住处,你我掩去身份在那儿居住些时日,你意下如何。”
宋絮清倏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眼尾稍稍扬起,眼眸含笑地点了点头。
她心知若裴牧曜说要寻个住处,便是早就寻好的意思,她只需要随着他前往入住即可。
有些事情就算掩藏得再好也禁不住有心之人查,走私官盐一事重点并未在裴翊琛身上,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能揪出靖宁王刻意掩盖在深处的秘事,也实打实的能够让裴翊琛狠狠地栽道跟头。
宋絮清数了数时日,若是靖宁王失了势,离裴翊琛如同夺舍般失了智拥兵造反也不远了。
她抬起下颌,视线扫过垂眸凝着她的裴牧曜,扬起的嘴角划出道好看的弧度。
码头的湿风吹得人心绪飞扬,直到回到院中,宋絮清还在想着适才裴牧曜所说的话,就连他的讲话声都没有听到,但也正是因为日间思绪沉沉,她才洗净身子躺到床上时便已然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朝露之时,身侧已没了人,伸手探去只能摸到稍稍清凉的丝衾,足见他已经起身多时。
睡眠极佳的宋絮清心情舒畅,慢条斯理地坐起身伸了道懒腰,才寻来鞋袜穿好往卧阁外走去。
茗玥招手命人摆放着吃食,听到声响后回过身迎了上来,“姑娘怎的起身了也不喊奴婢。”
“裴牧曜呢?”宋絮清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眸扫过厅中内都未见他的身影。
茗玥唤了其他丫鬟准备好吃食,跟着宋絮清往耳房的方向走,边掀开帷幔边道:“王爷和祈安出门了,说是要晚间才能回来,王爷还给姑娘留了纸笺。”
宋絮清颔了颔首,稍稍觉得不对劲,略显狐疑地侧眸睨了道茗玥,想了想,总算意识到哪儿不大对劲,问:“你们为何不改口,依旧唤我姑娘?”
不说是茗玥,就是画屏和采桃两个丫头,那几日也都是唤她做姑娘,未曾改过口。
茗玥拧着湿帕,双手捧起递给了她,道:“是王爷的意思。”
“嗯?”宋絮清取着湿帕的动作微顿,又抬起对着铜镜擦了擦脸后才问:“他和你们说的?”
茗玥摇了摇头,“奴婢愚钝,没有看懂王爷的意思,是祈安后来说的。”
大婚当晚。
三个丫鬟守在外侧,听到沉稳如钟的脚步声不约而同地抬起眸来,唤了声王爷。
画屏推开门扉的时候,说了句王妃在内。
那道含着笑意的眼眸忽而冷了几分,在场的众人心思顿时凛起,画屏也不知她的话有何不对,为何会引来裴牧曜的扫视。
裴牧曜不含任何深意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掠过在场的三个丫鬟,道:“她还是你们的姑娘。”
说着就走了进去。
望着合拢的门扉,毫不知情的画屏和采桃二人相视一眼,惊恐地都要哭出声来,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满意姑娘还是如何,但祈安和泽川两人在侧,她们俩又不敢问出声。
实在是因为她们面上的恐惧过甚惹起了祈安的注意,祈安才解释道:“王妃先是你们的姑娘再是王妃。”
拗口的话语听得三个丫鬟一愣一愣的,用幼童面对先生时求知若渴的神情望着他。
祈安甚少被女子如此磊落的眼神盯着,他挠了挠头,道:“你们是王妃带入府的,唯一的主子就是王妃,若因她的出嫁而欣然改口,以夫家之称冠以你家姑娘,日后莫不是要以王爷的话为主而怠慢了王妃?”
三个丫鬟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摇头表示并无此意。
但不管怎么说,三人后来私下场合中就未唤过王妃,而是喊着姑娘。
宋絮清擦拭着双颊的手微顿,惊讶地挑了挑眉,落下后从铜镜中望着印在镜中的茗玥,她神情尤为真挚。
茗玥想了想,补充道:“若是在正式场合,奴婢等人还是会唤您王妃,还望姑娘谅解。”
“这没有什么。”宋絮清摆了摆手,把帕子搭在盆上,若不是裴牧曜和她们提,她还真没有在意过三人是否改口,“只不过是想起昨日在绛月阁门口遇到的事情。”
宋絮清端坐在妆镜前,由茗玥替她簪着长发,思绪中满是茗玥适才所说过的话。
不知那句以夫家之称冠以她是祈安的揣测,还是就是裴牧曜所言的意思,可不论是祈安的揣测还是裴牧曜说过此话,她都觉得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涌上心头。
这个东西不坏,甚至会令她有那么点小小的欢愉。
眸光紧紧地凝着妆镜中的人影,瞧见人影微微扬起的唇梢,宋絮清轻笑了声。
不知何意的茗玥疑惑地“嗯”了声,“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是不错的事情。”宋絮清并未否认,说着接过茗玥递来的口脂抿了抿,稍显白皙的唇瓣瞬间染上了淡淡的光泽,“今日天不错,你陪我出去走走。”
茗玥应下,但也是等宋絮清用完早膳之后,才准备出门。
宋絮清指尖捏着裴牧曜留下的纸笺,苍劲有力的字迹力透纸背,隐隐有墨迹印出,她掀开卷起的纸笺,凝着纸笺上留有的字眼,含笑的眉眼微微挑起。
“他倒是知道我想做什么。”
纸笺上写有尹家旧址,更是告知那附近有何可以供她玩乐之处。
宋絮清指腹点着纸笺上的花露铺子,眸光掠过伺候在侧的丫鬟们,对茗玥道:“你随我去城南的凝香院看看,听闻陉州花露同京中也很是不同,倒是可以采买些许回去。”
城南距离这儿算不上多远,听家在当地的小厮说,脚程最慢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是以宋絮清并不打算乘坐马车出行,乘马出行目标过大,也会引起他人的注目。
谁知走到院落门口之时,恰好撞见匆匆走入的侍卫,见到宋絮清后他连忙跪下:“王妃,贺大人家的夫人和小姐递了拜帖来,现下在外等着。”
宋絮清垂眸睨了眼印着一枝梅花纹路的拜帖,眼眸淡淡地越过侍卫落在院外。
茗玥适时地取过拜帖翻开,掌心扇了扇拜帖上的花露,散着点点梅香,若有所思道:“贺家夫人倒是了解您的喜好。”
宋絮清淡笑了声,这多少是要下些功夫的。
可她随裴牧曜出行的事情不过前两日才传出,贺家对她的打探倒不知是何时起的。
她收回目光,道:“那就出去看看吧。”
贺家夫人和姑娘在宋絮清抬眸的瞬间,就意识到她的视线是落在她们身上,但也并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而是一如往常地垂眸望着地面,等着她走近。
垂下的视线中出现道影子时,贺夫人才掀起丝丝眼皮,带着自家女儿福身请安道:“参见王妃。”
宋絮清颔了颔首,“起来吧。”
贺夫人抬起眼眸这才真正地看清她的面容,要比传言之中的还要精致漂亮上许多,她笑着说明了来意:“听老爷说王妃初次来陉州,臣妇便想着这陉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着不知是否有幸,可以领着王妃在城中逛逛。”
“夫人多礼了。”宋絮清轻声细语道,眼眸瞥过一直未言语的姑娘,看上去约莫十四五的年华,“这位是贺小姐?”
“臣女贺知桥,拜见王妃。”贺知桥慢声细语道,言行举止之间都透着丝丝缕缕的矜气。
宋絮清颔首,想起不久前裴牧曜和她说过的话,眼眸子转了圈,道:“我现下倒是要出府走走,若贺夫人有空,不妨陪我走上一程。”
贺夫人笑了笑,“这自然好,不知王妃是要去哪处?”
“凝香院。”茗玥适时地说道。
宋絮清神色自若地看着贺夫人,在茗玥说话之时,贺夫人的神情并未有上丝毫变化,就好似早已忘记了,在距离凝香院不过十丈外的地方是尹府旧址。
贺夫人侧着身,介绍道:“凝香院还是前年兴起之地,调配的香料花露都颇受姑娘家喜爱,王妃竟然会知晓此地。”
听到最后那句话,宋絮清神情淡薄地扫了她一眼。
贺夫人久久没有听到回话,垂在身侧的指尖绞了绞手帕,就听到丫鬟稍微单薄的语调,言语中满是不解的语气。
“王妃前来陉州自是会有人为王妃筹谋去处,凝香院的美名早已传入京中,夫人这么问,想来应该是不知凝香院在京中的名气。”
贺夫人神色微凛,倏时听出这个丫鬟言语中的敲打之意,这是在责怪她多嘴插手王妃之事,她抿了抿唇,笑道:“原是如此,臣妇多年未进京,倒是忘了现下京中的光景,没想到凝香院的美名竟然传入京中去了。”
宋絮清扫了眼茗玥,冲她挑了挑眉,后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谈笑间,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凝香院。
望着凝香院往来的身影,已然有不少姑娘家在内挑选着心仪的香料花露,各式各样的香味混在一起,还未走近就能闻到清盈的香气,顺着微风吹进鼻中。
凝香院掌柜的自然是认识贺夫人的,一瞧见贺夫人连忙小跑过来,眼眸掠了眼走在前头的宋絮清,道:“夫人,小姐,冯娘子今日外出选香不再阁中,您看是寻谁来替您掌香合适?”
贺夫人沉吟了须臾,问宋絮清道:“王……”
“谁都可。”宋絮清不疾不徐地打断了她的话,并不想在外透露了身份,“我初次来此,夫人寻人掌香就行。”
贺夫人止住嘴,明白了她的意思,换了个称呼道:“如此,便寻顾娘子来未裴夫人掌香。”
掌柜的也是个眼尖的,一言一语间瞬间明白了宋絮清的尊位,忙不迭地走上前迎路道:“裴夫人,您这边请。”
顾娘子的隔间在二楼,二楼和楼下不同,来往之人并不算多,是以也不拥挤。
掌柜的走到尽头后,叩手敲了敲门扉,道:“顾娘子,有客。”
说着推开门,侧身让路给到她们。
宋絮清站在门口,视线扫过隔间中的装饰,偌大的多宝格上摆满了颜色各异的花露,阁中的娘子正踮脚取着上方的花露,多宝格一侧的窗棂处倒是能够瞧见外间的光景。
这儿的花露倒是新奇,是用琉璃瓶装的,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
顾娘子将淡粉色的花露瓶取下,回身望着来人,她指了指长桌前的位置,道:“夫人小姐请坐。”
她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精致的桃花眸,桃花眸中含带笑意之时尤为亮眼好看。
茗玥上前拉开椅子,宋絮清轻拂着纱裙缓缓落座。
顾娘子自然是认识贺家夫人小姐的,但还是第一次见落座的女子,她身上带着点点桂花露的香味,道:“姑娘喜欢桂花香?”
宋絮清微微颔首,“喜欢淡淡的香味,不喜浓烈的刺鼻香。”
顾娘子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随手取过几个瓷瓶,分别滴了一滴在不同的巾帕之中,“姑娘可以闻闻这几种香味,若是觉得不错,我再为姑娘调配香露。”
宋絮清闻了闻,又递给了茗玥。
她今日出行意不在此,只要是不刺鼻的香气,都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茗玥细细地闻了会儿,道:“是姑娘喜欢的香味。”
顾娘子笑了笑,“那姑娘稍作休息,我浅浅调个味道,您若是觉得不错,两日后派人来取即可。”
宋絮清‘嗯’了声,侧眸看了眼贺夫人和贺知桥,“来都来了,夫人和姑娘也来试试。”
贺夫人才要摆手拒绝,就见落座的人已经起身让了位置,便让女儿坐下选配。
贺知桥挑选香料倒是要比宋絮清仔细上许多,宋絮清看了一会儿后也没了心思,故作观看香露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走到窗棂前。
果不其然,恰好能够瞧见一座甚大的院落,只是院落中的枝叶都已凋零,很是落败。
宋絮清抿了抿唇,佯装好奇地问:“这处院落怎的也不修整修整,花枝衰败到此境地,这府中之人倒是能忍受。”
贺夫人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儿,眉心不自觉地拧了拧,回道:“裴夫人有所不知,这座院落已无人居住多年,院中自然也是无人清扫。”
宋絮清了然地颔了颔首,“也是可惜,如此大的院落无人居住,是搬走了吗?”
贺夫人沉默几息,望着宋絮清甚是好奇的眼眸,一时之间抓不住该不该说。
倒是一侧调配着香料的顾娘子不紧不慢道:“这处院落上下七十余人,早在十三年前便已离世了,是以至今都无人居住。”
“这……”宋絮清皱了皱眉,瞥了眼窗棂外的院子,“他们的宗亲也不上门来分配?”
“宗亲也都离世了。”贺夫人叹了口气,也被勾起了回忆,“依本朝律例,这座院落早在三年前便已回收官家,州府也曾将此处作为处理公事的地点,然而……”
忽然停顿下来的声音引起了宋絮清的注意,她挑了挑眉:“然而?”
“这处闹鬼。”顾娘子道。
作者有话说:
章节字数超过5000就是双更合一。
考虑到都是晚上更新,所以我不会说九点更一章,十点多更一章,一般只要不是说不双更,就默认是双更合一,以防有人不清楚所以说一声。

(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
晦暗幽深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着衰落的院落,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干印在发黄的落叶上,衰败的落叶闪烁着最后的光泽。
再往深处望上些许, 甚至可以看到院中央的池塘, 池塘中的水早已变得浑浊不清,飘落的叶子和花瓣随波逐流寻不到归处。
饶是如此, 也都能看出尹府是何等的繁盛, 如今却落得‘闹鬼’的田地。
宋絮清想起顾沁宁提及尹府时眸中的落寞,再亲眼目睹现下的光景,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面上却不显露。
她抿了抿唇,故作惊讶地看向顾娘子,“怎会闹鬼?”
“尹府是一夜之间被山匪灭了满门, 是以城中百姓多言, 怕是蒙冤赴死的尹府众人徘徊于此, 不愿罢休。”顾娘子语调轻柔,娓娓道来地讲述着, 眸光扫过贺夫人稍显不悦的神情,她顿了顿,笑道:“要我说别人都不怕, 就我是怕的,这儿恰好对着尹府院子,时辰稍晚些许我都不敢开窗。”
宋絮清察觉到她飘动的眼眸,随即淡淡地睨了眼贺夫人, 若有所思地摇晃着琉璃瓶中的液体, “莫说是你, 就是我也是害怕的。”
淡黄色液体上下摇晃着, 点缀在琉璃瓶上的水珠缓缓地滑落下来,就像是飘至墙垣处的落叶,有留恋有不情愿,但依旧无法抵挡住本就存在的规矩。
顾娘子不讲话后,阁院中也静了下来,只剩下香料砸落在桌面上发出的点点声响。
宋絮清指腹不紧不慢地摩挲着琉璃瓶,光滑的琉璃瓶折射着她的眼眸,眸中闪过些许复杂的思绪。
她看似把玩着琉璃瓶,实则是在观察着顾娘子,心知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且时不时接话的冲动就像是想要故意将此事透露给她那般。
宋絮清眼角余光瞥了眼茗玥,不动声色地负着右手,指尖在她的掌心中滑过,后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
“姑娘,您闻闻此香是否合您的心意。”
恰如夕阳余晖夺目的烈红色液体出现在宋絮清眼前,但也仅仅有一小点。
她扫了眼那双期冀的眼眸,端着碟盘挥了挥,清淡冷冽的梅花香气循着风荡入她的心中,不似色彩那般夺目也不黯然失色。
宋絮清指尖滑过碟盘中的花露,道:“顾娘子好手艺,这香味我甚是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顾娘子笑意吟吟地说着,收回了精致小巧的碟盘,“这道花露本就有底露在,只需往其中调配上点点香料即可,姑娘明日便可遣丫鬟过来取。”
宋絮清颔了颔首,给了茗玥一个眼神,“顾娘子如此心灵手巧,倒不知是何许人也,这手艺就是进了京中也是极为受欢迎的。”
“姑娘说笑了。”顾娘子用清水净着指尖,用干帕细细地擦拭着指缝中的水珠,道:“我是株洲人,前几年来的陉州,陉州的时节还在我能接受之内,若是再北上,怕是吃不消。”
“倒是巧,不日后我也要往株洲去。”宋絮清嘴角微微扬起,话是对着顾娘子说的,眼尾余光却是落在贺夫人身上。
“那夫人可要去试试株洲城西的好味馆,那儿的吃食可是株洲一绝。”贺夫人笑着接话道。
“贺夫人也知?”宋絮清惊讶地看向她,“难不成贺夫人也是株洲人士?”
“并不是。”贺夫人手中捏着几缕香料,不疾不徐地□□着,“未出阁前曾虽双亲取过一趟株洲,至今都记得那儿的好味馆,听闻夫人喜好美食,这才给您推荐。”
言语间并未掩饰曾打听过宋絮清的事情。
宋絮清落下擦拭着指尖的帕子,嫣然一笑:“你倒是了解我。”
贺夫人笑了笑,也不愕然反道说:“常年听闻夫人活泼动人,就是进入国子监后都不落后于男子,此等美言自然是传入了陉州,老爷还常对知桥言要多学学您,不要整日拘在家中。”
“原是以前就听说过我的名字。”宋絮清落在侧边的指尖有一下每一下地点着长桌腿,视线落在贺知桥的身上,自走进视线起,贺知桥就尤为安静,安静地让人会忽略她的存在,“贺姑娘有自己的脾性,若所有人都是同一性子,得多么无趣。”
闻言,贺知桥微微掀起眼眸,平静地望着她。
宋絮清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些许道谢的意味,不多时,她又垂下了眼眸,静静地挑选着香料。
贺夫人见状失笑道:“这孩子就是太过于安静沉闷了,我们才想着她能活泼些许,多认识些好友能够四处走走。”
宋絮清笑着‘嗯’了声,了解为人父母的担忧,但这也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事情,也不多嘴。
等贺知桥选完香料时时辰已然不早,凝香院楼下的人影愈发地多,热闹不已,现下的烈阳比起来时还要火辣上几分,照在人身上跟架在火把上烤并无两样,是以茗玥还是提前寻来了马夫,命他驾着马车前来。
宋絮清伫立在凝香院门口,等着不远处的马车驶来,她视线扫过尹府院落,那儿门前空荡荡的,与十丈开外的凝香院形成了鲜明对比。
余光睨见贺知桥的视线,她神色自若地收回眼眸,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日后若是到陉州再和贺夫人贺姑娘闲话。”
贺夫人听她这么说,愣了愣,还以为还能再陪她走上一会儿,没想到她现下就要回府,连忙取出袖中的请柬,双手递出:“明日府中会举行荷花宴,若王妃在陉州无趣,可来府中坐上一会儿。”
“嗯。”宋絮清并没有驳了她的好意,给了个眼神给茗玥,命她收下请柬,“我明日若是无事,自然会去府上走走。”
话音落下时,马蹄踩踏地面的声响渐渐消失,车轮滚过砖块停到宋絮清跟前。
宋絮清点头示意了下,踩着马凳上了车舆。
正当她钻入车舆的时候,就听到轻轻柔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她侧过眸。
“母亲不要再劝我交朋友了,我是有朋友的,只不过是她不在了而已。”
贺知桥毫无波澜的眼眸凝着她,话倒是和贺夫人说的。
落寞的语气听得宋絮清不自觉地浑身一颤,当即就明白了她指的是谁,抿了抿唇,当作没有听到般钻入舆中坐下。
指尖稍稍勾起遮挡着窗棂的帐幔,看向了无人经过的那条街道,宋絮清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并未猜到顾沁宁为何会将此事告知她,是想要她的帮助,还是不想她误会……
若要说帮助,她这世不在东宫,能帮的实际上并不多,若是不想她误会,又是怕她误会什么?
宋絮清思来想去都理不清顾沁宁心中的想法,直到回到了院落中,也摸不清用意,可不管怎样,这道回忆实在是太沉重了,沉重的她一个局外之人都难以接受。
陉州并无宋絮清认识之人,裴牧曜又要夜间才能归来,现下日头正晒着,她也不出府,就寻了个阴凉处翻阅书册。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昏暗的黄昏照在书册中,看得人眼睛生疼。
宋絮清合上书册,指节轻柔地揉着眼眸,望向端着花蜜茶走来的茗玥,问道:“他们还未回来?”
“是的。”茗玥颔首,小心翼翼地将沏好的茶盏递给宋絮清,“祈安清晨说的是,王爷会在日落后回来。”
“那你去让厨房提前备好晚膳,他回来后你们端上即可。”宋絮清小口小口地呷着茶水,浸湿干燥的喉咙,“已是日落时分,怕是没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茗玥点头,挥手传来个小丫鬟,命她去传话厨房。
宋絮清落下茶盏,伸了道懒腰,笑道:“叫人去把水放好,我沐浴后再用膳。”
可直到她沐浴出来,裴牧曜都未曾回府。
望着圆桌上一道又一道精美的膳食,厨房的婢子来来往往端去加热着,宋絮清眉头微微皱起,“祈安可说今日出府为了何事?”
“王爷的事情,奴婢无从得知。”茗玥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姑娘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焦躁,安抚道:“王爷身边有不少暗卫跟随着,许是事情还未办完才回来了晚了些,姑娘莫要担心。”
宋絮清闻言神色松了松,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些许的不安。
转念一想又觉得茗玥的话有道理,就算裴牧曜自顾不暇,那也还有祈安泽川等人在身侧守着,自然不会有事情发生,心中敲击的擂鼓渐渐地落回了实处。
可是等啊等啊,等到了亥时三刻都未瞧见裴牧曜的身影,就连口信都没有来过一个。
望着桌上早已冰凉的膳食,宋絮清倏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谁知走出厅堂时,恰好撞上迎面而来的祈安,祈安眼疾手快地侧了侧身,“王妃。”
宋絮清神情凌厉地扫过他,确定未在他身上瞧见任何不对劲之处,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并未见到其他身影,才问:“你家王爷呢?”
“王爷和泽川还在察看,怕王妃担心,遣属下回来跟您报个平安。”
祈安微微喘息,可见他回来的多么匆忙。
宋絮清心稍稍安了些许,但也觉得奇怪,“你们是去做了什么,为何要耗费如此长的时间。”
闻言,祈安眼眸扫过伺候在侧的众人,压低声音道:“王爷在尹府中发现了暗道,此暗道通往港口,是以被缠住了身废了些许功夫。”
宋絮清眉眼皱了皱,斟酌了须臾,挥了挥手让祈安下去,“你回他身边护着,有何需要我的地方,切记遣人来报。”
祈安领了命,又匆匆忙忙离去。
凝视着他的背影,宋絮清微微抿唇,对茗玥道:“你随我跟上去看看,看他是去了哪儿。”
“姑娘。”茗玥惊讶地抬眸,瞧见她眸中的忧思,心中微凛。
宋絮清垂头凝着祈安适才半跪着的地面,神色一摒,命人取来烛火,昏暗的烛火照亮了地面,凝固在板砖上的两滴血珠狠狠地刺着她的眼眸。
她深吸了口气,随即起身往外走,茗玥连忙跟上。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中就算是脚步落地无声之人跟在祈安的身后,他也能够惊锐地察觉到,此刻宋絮清跟在他的身后,倒是不见他回头过一次,步履匆匆地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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