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 by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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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裴翊琛一字一字地喊着她,神情淡漠:“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宋絮清笑道,撑着茶几站起身,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可我要是真的疯了,殿下还会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裴翊琛冷脸看着她,不语。
宋絮清撑在桌上的手缓缓拽紧,修长干净的指甲扣入掌心之中,密密麻麻的痛意涌入心间,她呼了口气:“殿下能否告诉我,那碗汤药中是何时多了味徽澜忌口的苍耳子?”
裴徽澜半个月前淋了雨高热不退,五日后好不容易退热,宋絮清端去的那碗补药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那服药是宋絮清特地遣画屏去太医院盯着太医抓的药,可事后再去查药渣时,却发现药渣中多了味于他人无事于裴徽澜而言可以致命的苍耳子,收在柜中的药方也失踪不见踪迹。
这件事发生后宣武侯府上下以命相逼,帝后不愿朝野动荡,便没有动她,只是后来裴徽澜再也没来过东宫,宋絮清未经帝后召见也不得再入皇宫。
再后来太子失势后,裴徽澜曾来送过她最后一程,良久,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她说,“皇嫂,我知那味药并非你的意思,只是那段时日我真的太痛了,痛得我不敢再和你交好。”
此时再见裴徽澜娇俏的面容,宋絮清小心翼翼地将包裹好的纸袋展开,抬眸定定地看着她,“你要吗?”
裴徽澜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这双澄澈眼眸中一闪即逝的伤心令她心惊,她四处看了看,“你在和我说话吗?”
宋絮清点点头,怕吓到她解释道:“我们只有两人,你若是要可以匀一点给你。”
裴徽澜眨眨眼眸,正要伸手接过又意识到这不太好缩回手,“谢谢姑娘的好意,不过我不方便随意接别人递来的食物,我三哥会训斥我的。”
宋絮清微愣,恰好看到裴牧曜站在裴徽澜的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手中挥着折扇,恰似风度翩翩的书生。
裴牧曜顺势收起扇子,抵了抵裴徽澜的脑后,“又趁我不在,四处诋毁我。”
围在裴徽澜身侧的丫鬟侍卫们散开,裴徽澜听到他的声音如同撞见猫的老鼠,缩了缩脖颈,讨好地看着他:“三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听到声音。”
宋絮清下意识地想要福身,可还没等手落下就被扇柄抬起,她顺着折扇望去坠入他含带些许笑意的眸中。
裴牧曜视线顿了顿,收回扇柄,“不必多礼。”
闻言,裴徽澜精致的眉梢挑起,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三哥,你认识这位姑娘?”
裴牧曜微微颔首,也不避嫌,道:“她就是宋絮清,另一位— —”
他停顿片刻,跟在他身后的泽川适时道:“公子,是陶府小姐陶怀夕。”
坐在一侧的陶怀夕闻言也站起了身,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转,扯了扯宋絮清的衣袖,小声问:“他是?”
宋絮清凑过去,附耳道:“是三殿下。”
陶怀夕一惊,瞪大眼眸看着眼前人,再看看适才询问桂花糕的姑娘,“公— —”
“嘘。”裴徽澜忙竖起指节抵在唇边,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原来是你们呀,好巧。”
宋絮清对她笑了笑,裴徽澜话中的意思想来是已经知道二人是她的伴读,睨了眼桂花糕,“小姐,可还要?”
裴徽澜知道她们是谁后松下了心中的戒备,也不跟她们客气,“好呀。”
宋絮清找老人家要来新的纸袋,将桂花糕装入油纸中裹好,余光瞥见立于一侧的裴牧曜,抿抿唇,问:“公子可要?”
“三哥不要,他厌恶甜食。”
“可以一试。”
作者有话说:
裴徽澜:你清高你厉害,哼!
(你信吗)
淡淡的桂花香透过油纸萦绕在鼻尖,宋絮清踌躇的手一来一回,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想了想,道:“这家摊位卖的桂花糕算不上多甜。”
“不用不用。”裴徽澜上手拦截住她递来的油纸,双手护住斩钉截铁地说:“他真的不吃!”
裴牧曜忍俊不禁,微抬起折扇轻点她的额头,“今日怎的还护起食来。”
“三哥要是想吃,明日再来就是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裴徽澜嘟囔道,“再说了,这是宋姑娘赠予我的,三哥不可夺食。”
裴牧曜被她的话逗笑了,拿这个妹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就你歪理多。”
宋絮清静静地待在一旁,听这对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和陶怀夕相视一笑。
裴徽澜这时才有那么点被外人看到的小娇羞,清清嗓子道:“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们,我同你们一起上街,可以吗?”
她这么说,宋絮清和陶怀夕定然不会拒绝。
“两位小姐,你们的云吞来了!”浑厚有力的男子声传来。
摊位老板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两碗云吞,缥缈的热气盘旋于上方,一个个云吞漂浮于汤水上,肉沫的清香扑鼻而来。
裴徽澜好奇地瞅了眼云吞,“好吃吗?”
宋絮清点头,“比不上您家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裴徽澜熟练地扯了扯裴牧曜的袖口,头也不转地说:“银子。”
泽川掏出铜钱递给摊主,“来一碗。”
宋絮清随口一问:“公子不要吗?”
裴牧曜闻言扫了她一眼,思忖须臾,道:“泽川。”
泽川当即又掏出铜钱,“再添一碗。”
站在一侧的裴徽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宋絮清,时而用余光撇一眼自家皇兄,嘴角逐渐翘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不说她皇兄自幼待在南涧寺,就是她这个极为喜欢出席各式宫宴小聚的人,也未曾在宫中见过宋絮清和陶怀夕两人,然而今日见皇兄和宋絮清对话,裴徽澜一看便知这两人是认识的,也可能彼此之间的关系较认识还要再好上几分。
宋絮清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摸摸了脸颊还以为脸上沾染上了什么,同时往里挪了个位置,给他们让出座位来。
待丫鬟将方桌擦拭干净,裴徽澜手肘撑着桌面,双拳抵在脸颊两端,“宋姑娘,你和我三哥是如何认识的?”
“额……”宋絮清看向裴牧曜,不知该不该说,可不料他也一副很是感兴趣的神色,如实道:“前段时日我不慎落水,醒来后时常梦魇,母亲带我去寺中祈福,在寺中闲逛时无意间撞见公子。”
“落水?”裴徽澜和陶怀夕不约而同地问出声来。
裴牧曜略带揶揄的眼神也渐渐散去,眸色变得晦暗不明。
裴徽澜的心思都被落水二字给吸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宋絮清,语调中染上些许紧张,“你可有事?除了梦魇之外,其他地方可难受?”
对于此时的宋絮清而言,落水这事已过去多年,也早就忘了彼时的难受,只是隐隐记得次日便醒来了。
她摇了摇头,“并无难受,只是梦魇几日罢了。”
裴徽澜呼了口气,“那便好,人没事就好。”
宋絮清并未料到他们的反应会如此激动,补了句:“池塘的水不深。”
“那也要多加小心。”陶怀夕道。
这时摊主端着新添的云吞上来,打断了这段谈话。
当朝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然而一行人心中都装着事,自一刻钟前起热热闹闹的摊位霎时间静了下来,都在安静地吃着碗中的云吞。
裴牧曜微垂的目光往上挪了些许,不动声色地看着宋絮清,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眸中满是茫然若迷之意,进食的动作也像是被安排好的那般有规律,想起初次在南涧寺中见到她的情形,当时并没有看出她有何不适。
宋絮清小口小口的喝着汤水,隐约察觉到他们兄妹二人对落水这事似乎尤为重视,至少在今日前,她从未在裴牧曜的眼中看到过严峻,就算是她贸然前去找他时,他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落水——
宋絮清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这两件事,忽而有个传闻映入她的脑海中,据传已逝世的大公主乃落水而亡!
如今看来,这个传言应当是没有错的。
宋絮清这么想着,稍稍掀起眼皮,对上了裴牧曜若有所思的眸中,抿抿唇,无声地问:“有何不对?”
不知是否是离得太近,裴牧曜似乎看到她纤细微挑的眼睫轻颤,暖阳照耀着她一眨一眨的眼眸印出了余晖,他微微摇头,收回了目光。
好在这阵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裴徽澜对镜擦拭完唇角,将手帕递给贴身宫女,“你们后面有何打算?”
陶怀夕侧头看向宋絮清,道:“我听清儿的。”
宋絮清回眸望了一圈,“我出门一般不做打算,路过时看到感兴趣的就进去看看,倒是小姐你好不容易出门,可有安排?”
裴徽澜神情激动地颔首:“我想去长安街胭脂铺瞧瞧近日京内时兴的妆面,要是遇到喜欢的,还可以带些回去。”
宋絮清笑了笑,“若是小姐不嫌弃,我倒是知道京内有位妆娘心思巧妙,她的铺子就在长安街附近的民居中,不久前盛行的桃花妆便是出自她手。”
“那我们去吧!”裴徽澜当即站起身,可对上皇兄的眼眸时,怔了下,问:“那位妆娘铺中可允许男子进入?”
裴徽澜能够得到准许出宫,还是因为有裴牧曜陪她,若没有皇兄陪同她定是无法游玩的,最重要的是,“银子都在三哥身上。”
宋絮清撇了眼还坐在那儿的裴牧曜,他无所事事地摇晃着折扇,似乎并没有在听她们说话,“允的,京中不少世家公子都陪同夫人去过。”
长安街距离琵琶巷有段距离,需乘坐马车而去,宋絮清和陶怀夕自然不会去跟公主挤一驾马车,便约好在长安街街口相见后各自离去。
上了马车后陶怀夕呼了口气,面上不似适才那么镇定,“吓死我了。”
宋絮清取出携壶,往杯中倒入清水,“你没有见过公主和三殿下吗?”
陶怀夕抿了一口水,歪头想了想,“不曾见过殿下,只是幼时和母亲进宫时见过一次公主,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家中姐姐们到了适龄的年龄后,母亲入宫便都带着她们。”
宋絮清了然地点点头,她掀开帷幔探头往后看了眼。
裴徽澜的马车和她们的隔了点距离,裴牧曜骑着骏马不疾不徐地跟在一旁,也不知是不是马车内的裴徽澜说些什么,他唇角微微勾起,惹得周遭驻足的女子讨论纷纷。
也不知怎么的,宋絮清莫名想到招蜂引蝶一词,放在此刻的裴牧曜身上倒是合适。
“听闻殿下虽温润但处处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今日一看,这还是得分人。”陶怀夕收回头,放下帷幔,“殿下很宠这位妹妹。”
宋絮清颔首‘嗯’了声,宫内公主众多,裴牧曜唯独将这位一母同胞的公主护在心中。
就如上一世查出是她送去的补药多了味苍耳子时,帝后便命她跪在裴徽澜所居住的映月阁外,夏日正午的烈阳恰如小巧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身上。
本该在京郊的裴牧曜匆匆赶回,当他踏入映月阁时,宋絮清已跪了半个时辰,他路过她身侧时似乎停顿了片刻,便头也不回地往阁中奔去。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影快要将宋絮清淹没,道道目光似要将她钉入板砖中,帝后离开之时命掌事太监守着她,若无圣命不可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照在她后背上的阳光似乎温和了些许,也是这个时候,一道影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宋絮清无气无力地微掀眼眸,对上裴牧曜冷若冰霜的眼神,八月的天,可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半蹲在她身前,抬手捏着她的下颌抬起,“说,不是你。”
裴牧曜的力度并不小,捏得她生疼,嘴角溢出一抹呻.吟声.
宋絮清喉咙中不知被什么卡住了,嗓音干涩,“我说了你信吗?”
“你说不说是你的事,我信不信是我的事。”裴牧曜冷声道。
宋絮清冷呵了声,知道他不会信她,但有些事情不是她就不是她。
她直勾勾地盯着裴牧曜看,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
因她微微抬首的动作,裴牧曜捏着她下颌的力度重了几分,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清澈见底的眼眸中时而悲凉时而愤怒,但最终都被悲凉取代。
良久,裴牧曜缓缓松开手起身。
宋絮清视线往上挪,却只能看到他薄凉的背影。
“送太子妃回宫。”
他留下这句话后便径直离去了。
作者有话说:
有宝问裴牧曜什么时候重生。
严格来说不叫重生,是记忆重叠,不管叫什么都不远啦!
“父亲昨日将我找去,说你和我同是公主伴读?”
耳侧响起陶怀夕稍显迟疑的语句,宋絮清飘忽的思绪逐渐落到实处,她颔了颔首,“我也得到了消息。”
陶怀夕眼眸中狐疑霎时间转为喜悦,语调也不自觉地上扬,“那便是真的。”
宋絮清笑了笑。
若是太傅也收到消息,证实了圣旨将在不日后下达。
他们一行人抵达妆娘铺子时,恰逢铺子开门迎客,他们便是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与宋絮清不同,裴徽澜和陶怀夕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皆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扑向她,就连凋落的吊兰也不放过。
点缀的窗花处闪过道人影,婀娜多姿的身态吸引到了裴徽澜和陶怀夕的视线,眸光一落不落地盯着那道身影看。
宋絮清回眸,视线掠过遮阴树木落在院门处,裴牧曜背对着她们,“我带你们进去?”
裴徽澜也顺着望去,嗯了声,“别管他,我们逛我们自己的就行。”
宋絮清点头,领着她们往里间去。
这处铺子共有两位妆娘,其中一位是打下手的,宋絮清时常来这儿,和她们也算是熟悉。
妆娘见她过来,笑道:“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宋絮清扬了扬唇,往身侧挪了个脚,“我带两位朋友来看看,你们看看什么样的时兴妆容适合她们。”
妆娘闻言脚步一转,上下打量着裴徽澜和陶怀夕两人,笑道:“两位小姐生的如此可人,自然是什么样的妆容都适合的,这儿有几副妆面,二位姑娘可来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裴徽澜一进门就看到那几幅妆面,听到妆娘这么说就拉着陶怀夕走过去。
另一位妆娘见状走到宋絮清身侧,“清儿姑娘不看看吗?”
宋絮清摇了摇头,“我就不了。”
妆娘对丫鬟点了点头,道:“凉亭处备了热茶和糕点,姑娘可随丫鬟去稍作休息。”
妆点妆面需要花费上半个时辰,宋絮清和她们说过后就随着丫鬟去了。
这处私人妆铺与长安街内妆铺不同,一旦有客人来后便会闭门谢客,直到将客人送走才会再次开门迎客,故而用于等候的凉亭也仅有宋絮清一人。
宋絮清抿了口茶水,无所事事地盯着院内的树枝看,不过须臾,裴牧曜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许是来时的路上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耳边再次响起他冷淡的语气。
裴牧曜自顾自地坐下,掀起茶杯倒入茶水,“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宋絮清敛下思绪,道:“今日不是很感兴趣,就自己出来坐坐。”
裴牧曜点头,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水,目光扫过院中,状似无意地说:“没想到你对这些新奇的地方倒是了解。”
宋絮清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别说是这处私人妆娘铺子,就是长安街方圆十里的有何铺子,她都能一道一道地数出来。
“殿下……”
“在外喊我名字就行。”裴牧曜道。
宋絮清怔愣须臾,看他似乎并无开玩笑的意思,垂眸瞥了眼被茶杯温热的掌心,改了称呼:“我还以为公子会命人打听我的事情。”
裴牧曜摩挲着茶杯的指腹停顿须臾,若无其事地问:“何以见得?”
“我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半夜爬上您住处的高墙,跟您说着无厘头的话语。”宋絮清顿了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遇见这么奇怪的人,是个人都会打听的吧。”
裴牧曜眼眸掀起,淡薄的眸色中染上抹浅笑:“倒也不是来路不明。”
宋絮清察觉到他的笑意,防止他日后查到后觉得怪异,顺着这话交了个底,“所以公子并不知道,宣武侯府宋絮清是出了名的会玩。”
“嗯?”裴牧曜眯了眯眼眸,“是吗?”
宋絮清想了想,道:“当然,别说是长安街,就是琵琶巷、闻天街,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裴牧曜见她一副自豪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你倒是引以为豪。”
闻言,宋絮清挑了挑眉,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对于此,她确实是骄傲的。
裴牧曜定定地看着她,不知何时扬起的眼角眉梢皆在透露她此刻心情很好。
往日遇见的宋絮清多为端庄稳重一板一眼,此刻的她并无一丝平日中的模样,仿佛这幅样子才是真实的她。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说话,可凉亭内也并无丝毫沉闷。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步摇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传来,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去,只见裴徽澜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裴徽澜半蹲着,朝他们展示着新的妆面,“我要回去给母— —母亲看!”
这么说着,是要回宫的意思了。
裴牧曜扫了她一眼,“确定?”
“嗯!”裴徽澜重重地点头,“今日出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明日再带我出来。”
裴牧曜无奈地看着她,“不可,一个月只能出来一次。”
闻言,裴徽澜撇撇嘴,“好吧。”
虽如此,但她还是决定回宫。
陶怀夕还并未完成妆面,宋絮清就不同他们离开,而是将他们送到门口后再返回院中。
坐上回宫的马车,裴徽澜忙找出掌中镜细细地欣赏,越看越满意,掀开帷幔道:“三哥,以后你带我出来时,我一定要喊上宋絮清一道。”
裴牧曜漫不经意地侧眸睨了她一眼,不语。
裴徽澜才不管他有没有回话,自说自话:“宋絮清看似对京内颇有了解,带上她比带你好多了,你只会在我身后给银子,什么都不懂。”
絮絮叨叨的话语落在裴牧曜耳中,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可今日裴徽澜的兴致看起来确实比之前高上许多,往后带宋絮清陪她出门的提议,似乎也不错。
走走停停些许时刻,便到达宫门。
裴牧曜微微掀起眼皮,神色淡淡地扫了眼门匾,道:“我就不同你进去了,你回去吧。”
“三哥!”裴徽澜闻言连忙探头出来叫住他,抿抿唇,道:“你已经许久未回宫了。”
“再说吧。”裴牧曜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夹紧马腹奔驰而去。
裴徽澜望着他的背影,不悦地撇撇嘴。
因祀天阁所言的命格相克之说,裴牧曜这些年极少回宫中,多一人居住在南涧寺中,倒也乐得自在。
骏马奔离皇宫一里外后,等候在路边的祈安听闻后上马跟上他。
裴牧曜并未放慢速度,“何事。”
祈安从怀中取出折叠好的纸张,“已查到宋姑娘的事迹。”
作者有话说:
(递消息给宋絮清,叫她来见我)
疾驰的骏马渐渐地慢了下来,待马匹停稳裴牧曜随手松开缰绳,他睨了眼祈安手中的消息,并未接过。
祈安不明所以,顶着主子若有所思的神色,道:“据暗卫来报,侯府极其宠爱宋姑娘,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传闻宋姑娘出生时体弱多病,侯爷侯夫人尤为怜惜她,就算是她想要上房揭瓦侯府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也因此宋姑娘在京城内颇有名气,各大酒楼、胭脂铺、妆铺并无不识她的掌柜。”
尤其是在听到上房揭瓦时,裴牧曜微微皱起眉。
“宋姑娘同云光郡主自幼相识,关系尤为亲密。”祈安顿了顿,隐隐觉得在家中修身养性的云光郡主有那么些许委屈,“听闻二人心思异常一致,往往其中一人提出的想法,正好就是另一人所想,所以说爬墙这事若不是宋姑娘也赞同,云光郡主就是逼也逼不来她。”
裴牧曜淡淡地‘嗯’了声,“她性子较云光沉稳些许。”
祈安沉默,多少能听出主子话语中的偏袒,硬着头皮道:“倒也不是。”
“在京内众世家臣子贵女中,宋姑娘是出了名的活泼好动,她不日前之所以落水,正是看上了新送入郡主府中黄金锦鲤,在给锦鲤喂食时过于兴奋,不慎踩空跌落下去的。”
裴牧曜:“……”
他思忖须臾,想起少数的几次碰面之中,宋絮清所呈现出来的模样很是安静,和祈安所言恰如两人,也许是小姑娘落水后生了惊吓,醒来后沉寂上几日恰好被他撞见罢了。
如此想着,裴牧曜并未将祈安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未曾想到,他会在夜里见到尤为活泼的宋絮清。
一袭鹅黄色石榴裙的她走在两个丫鬟前,本该垂落的长发盘成鬓,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了须臾脚步声,她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提起裙边悄声小跑至树木后。
裴牧曜唇角微微弯起,正要走过去,忽而瞧见那张熟悉的小脸从树梢后探出头来,洋溢的笑容恰似春日绽放的花骨朵。
他往前迈的步伐顿住,敏锐地意识到这副模样的宋絮清似乎成熟上些许,脸上的稚气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
而他们身处之地,似乎是东宫。
“太子妃,我们真的要来看侧妃入宫吗?”
“您若是真的想见她,她明日也会来院中拜见您,不急于一时。”
探头出来的宋絮清四处打量了会儿,确定没人后才走出来,“听闻顾侧妃生的极其漂亮,出嫁这日又是姑娘家最为漂亮的日子,我怎能不去看看呢。”
太子妃?顾侧妃?
裴牧曜面色冷冽,径直地朝她而去,可她们就如同看不到他那般,无视了他的身影。
宋絮清身形矫捷如兔子,就是到腿间的杂草都不见她停顿须臾,不过片刻便到了东宫侧门,她躲在石山后头,眸光一眨未眨地盯着院门。
裴牧曜走到她身侧,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眸看她。
他隐隐意识到,这并不是他所认识的宋絮清。
正当他四处观察时,小厮和丫鬟的交谈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太子的声音,在距离他们的不远处,太子掀开轿门上的帐幔,伸手将轿中的女子扶出。
裴牧曜侧眸看了眼宋絮清,只见她唇瓣轻启,露出惊讶的模样。
宋絮清对身侧的丫鬟道:“传闻不假,顾沁宁确实生的漂亮。”
裴牧曜听到这个名字微怔,幽深的双眸快速扫去,女子的面容一闪而过,确实是许沁宁没错。
“太子妃,外边都说侧妃同殿下相识多年,这可如何是好……”
“奴婢特地去打听过,听闻侧妃是大理寺少卿顾大人的同胞妹妹,因幼时家中无法养育得起,父母便将年仅6岁的侧妃送给别人抚养,直到几年前顾大人才将其找回的,也正是这样,侧妃才与殿下相识。”
两个丫鬟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蚱,可宋絮清只是摆了摆手,“这话在这儿和我说说可以,在外人面前断断不可提起,况且这与我并无干系。”
裴牧曜定定地看着她,这声‘并无干系’与他在天音阁院落中听到的重叠在一起,冲撞着他的耳膜,恍惚间他瞧见不远处花园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影熟悉得让他失了神,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眸倏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在南涧寺的卧榻。
裴牧曜撑着手坐起身,微微喘着气,借着皎洁的月光,他起身就着茶桌上的茶水喝了口,直至月光逐渐倾斜,才醒过神来,“祈安。”
守在门口的祈安一惊,此时不过寅时,“主子。”
裴牧曜起身,推开门:“顾长风那边进展如何。”
祈安睨了眼主子,瞥见他严峻的神色时,忙道:“守着许沁宁的暗卫一个时辰前传来消息,顾大人行动迅速,已给许沁宁落了籍,并改名了顾沁宁,不日后会一同回到京中。”
裴牧曜沉默了许久,良久,他薄唇微启:“递消息给宋絮清,叫她来见我。”
祈安有些许纠结,“主子,明日一早宋姑娘就会去昭庭司,怕是要半个月后才得空。”
闻言,裴牧曜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几不可闻地嗯了声转身离去。
休沐结束第一日,便是小测放榜的日子,一时间人心惶惶。
宋絮清才踏入崇苑殿,就听到同窗们讨论着即将出炉的成绩,各个唉声叹气的。
“若此次小测成绩不合心意,我爹怕是要扬着扫帚追上我一整条街。”
“我那在书院读书的小妹在休沐前就出了成绩,甲等,我这次若是发挥失常考个丙等回去,怕不是丢了长姐的面子。”
“别说了,我总觉得哪个地方定是出了错,先生定是要狠狠地扣我的分。”
围在一起讨论的几人见宋絮清走进来,都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宋絮清朝她们点了点头,走到座位上翻看即将讲学的书籍,并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翻书发出的沙沙声伴随着讨论声飘荡在崇苑殿内。
看到不懂之处,宋絮清头也不抬地伸手取笔,准备做个记录时听到有人喊,她抬眸望去,适才讨论的几位姑娘眸光炯炯地看着她。
坐得离她最近的同窗开口:“你考得如何?”
宋絮清摇摇头,“并不算好。”
这点她并没有在说谎,小测的题目虽在书本上都有,可先生将其进行杂糅出题,她这种考前临时抱佛脚的,不见得能考得多好。
她们都见过她休沐前努力的模样,但也知她此前无心于学习,考得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便道:“入学后的第一次测验,先生们一般会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就是这次成绩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