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大了真千金和真少爷—— by麦田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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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怎么样啊?”冬树问。
赵叔想了想,最后简单地做了个总结:“老城区。那里的人……大多都没什么钱。”
冬树明白了,姑奶家不怎么富裕,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便是三张吃饭的嘴,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有难度。
赵叔微微扭头看了冬树一眼,冬树看出来他的担心,她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和帮助,不能因为自己的未来而让他们担忧。
对善良的人来说,看到旁人受苦,便是一种折磨。
“没事的,”冬树坚定地说:“我们有法子的。”
赵叔点了点头:“有法子就好。”但他快活笑着的脸却慢慢没了笑意,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了。
小花慢慢从陈叔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和小草小声嘀嘀咕咕,说着这一路的事情。他们两个见识实在少,偶尔和另一辆大车擦肩而过,他们两个便能热烈地讨论很久。
小草就稳重多了,主要是小花说,他就负责“嗯嗯”和“是啊”,有些敷衍,但对小花来说,已经足够了。
后面车厢里的猪更让小花兴奋,虽然看不见,但若是听到了猪哼哼唧唧的声音,她就一定要学上一遍。
冬树不时回头,若是小花又开始学猪“哼哼”,她便轻声制止她:“小花,不要这样。”
其实学猪叫这件事,有点上瘾,也有一定的传染性,看到小花叫了,小草也想学。
但冬树回头制止过小花后,小草便明白,姐姐不喜欢。所以他克制住自己的猪叫欲望,配合着姐姐,若是小花又学了,他就轻轻拍拍小花的腿,几次之后,小花终于停下了,开始和小草说些其他路上的见闻。
小草如释重负,他觉得自己变得有用了一些,帮姐姐看好了小花。
当冬树和赵叔不说话的时候,两个孩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有些天真,此后的一切困难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一般。
赵叔将车开得慢了一些,然后指挥着小花从座位下拿出来一大兜灯笼果来。
“这是一个兄弟的家里人送来的,在地头摘的,我们人人都有一大包,你们吃吧,挺甜的。”
小花在山上也见过这个,她很喜欢,当即和哥哥开始剥皮吃起来。她不仅自己吃,还剥好之后,从后排伸手给姐姐递过去。
冬树坐在座位上,一只干巴巴的小瘦手便不时地戳她一下,冬树不会回头,只是将手往后一伸,掌心中便悄悄多了个黄澄澄的小果子。
小草也不闲着,他知道他们这一路得到了很多的帮助,于是也剥好之后,将果子给赵叔递过去。
赵叔嘴巴大,一个小果子进了嘴里不用嚼就消失了,他砸吧砸吧嘴,有些感慨:“真懂事啊。”
“要是我家的几个孩子能和你们一样懂事就好了。”
这是自家的孩子被夸奖了,冬树立马回应:“赵大哥性格非常好,心地良善,要不是他,说不定我们命都没了。”
冬树的身高只到赵叔腰上,坐在副驾腰板挺直,也只是勉强看到前方,一丁点大的孩子,说起话来却和大人一样。
赵叔觉得,这三个孩子只要能熬过来,以后的日子肯定好着呢。
等到了蔚市后,赵叔那一车猪不能耽误,他将冬树他们三个送到南城黄叶胡同口,便离开了。
离开时,又将驾驶舱那几袋蘑菇全都搬了下来。
“我一袋都不留了,我侄子已经拿过了,我回去尝尝就好。”赵叔拍了拍冬树的脑袋,又扯了扯小草的衣裳,把他刚刚拿拐杖时掀起的衣角放下。
“都给你们姑奶家,好好说话,说你们没人管了,说你们吃得不多,说你们以后会孝顺她。知道了吗?”
赵叔一声声叮嘱,教给他们成人世界的残酷和世故。冬树带着小花和小草,弯腰对着赵叔鞠躬:“我们知道了,谢谢赵叔。”
赵叔想说,说以后来看他们,但他毕竟只是个司机,这次也只是帮人跑车罢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他没给孩子们画饼,摆摆手便离开了。
冬树牵着弟弟妹妹,看着大卡车消失在路的尽头。然后,她转过身,向胡同里看了看,胡同不算深,两边都有门,每边五户,一共十户人家。
右边倒数第二家,便是姑奶家了。
冬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将小草的头发梳理平整,又扯了扯小花的衣角。小花嘴角有些灯笼果的汁液,冬树细细给她擦干净了。
她仔细端详着弟弟妹妹,确保他们看起来干净,她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将手腕处的补丁往内侧遮了遮。
然后,她带着两个孩子和几袋蘑菇进了胡同。
站在那扇黑色的门前,冬树小声叮嘱小花和小草:“要笑,要记得叫人。”
小花和小草赶紧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冬树终于拍了大门。
里面立刻有人应声:“谁啊?”声音还算年轻,应该不是姑奶。
冬树有些迟疑,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的时候,门开了。
一个穿花布衬衫的青年女子站在了门口,疑惑地看着冬树。这女子脸圆,眼睛不大,头发在脑后团起来,整个人带着温和的怯弱。
伸手不打笑脸人,冬树脸上也带着笑:“我们是大清山来的,来找姑奶。”
“我们奶奶是谢春玉,我叫冬树,这是我的弟弟小草,还有妹妹小花……”
其实说到大清山的时候,女子已经知道这是谁了。她将另一扇门也打开:“我是你们姑奶的儿媳妇,叫我荷花婶子就好。”
荷花很明显地对他们充满了善意,把门打开就要把他们迎进去,一边迎一边对屋里喊:“妈,咱家来亲戚啦!”
冬树刚拎起地上的蘑菇,屋里就出来一个老太太,个头不高,头发花白,但很是精神,瘪着嘴看上去有些严厉。这就是他们的姑奶了。
“谁啊?”姑奶大声问。
冬树还没来得及回答,荷花就替她说了:“是大清山来的。”
姑奶走过来,狐疑地看着冬树:“春玉?”
冬树低着头:“那是我们奶奶,奶奶去世了……”
姑奶没说话,荷花很明显有些怕婆婆,不敢说话了。姑奶半响开了口:“你们来做什么?”
冬树看得出来这家条件不好,但他们没有别的亲人了,她只能想法子抓住姑奶。
“姑奶,我们没别的亲人了,”她将声音放低,恳求道:“也没有住处……”
冬树的话还没说完,姑奶便立刻开了口:“我们家也没地方住了,吃得也不够。”
姑奶不管不顾,将冬树往门外推。荷花有些想拦,但当着婆婆的面,根本不敢伸手。
小花和小草有些害怕,鼓足勇气说:“姑奶,我们没人管了,我们吃得不多,我们以后会孝顺你的……”
姑奶气哼哼的:“我自己有儿子,才不需要你们孝顺!”
冬树被姑奶推到了门口,她看出来姑奶实在不想管他们,但刚到蔚市,他们三个也只有这一个依仗了。
赵大哥说了,他们没有户口的话,学都上不了。
冬树对自己有信心,她当过大人,身上还有些本领在,只要给她些时间,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她总能找到些活计来做。于是她大声喊:“姑奶,姑奶,就让我们住几天好吗?”
“我们给您钱,让我们住几天,等我们找到了房子就走行吗?”
姑奶根本不信,一个孩子的话有什么能信的?
她觉得,只要让这三个孩子进了门,之后就再也赶不走了。
冬树和小花小草都被赶到了门口,门在他们面前“砰”得一声关上了。
小院子隐隐有姑奶骂荷花婶子的声音,小花和小草愣愣地站在原地,瑟缩着往姐姐的方向靠了靠。
冬树看着院门没有说话。
她又对着院子里叫了声:“姑奶!”
瞬时间,院子里姑奶训斥荷花婶子的声音都没了。
冬树将包裹里的一块破旧布料找出来铺在地上,让小花和小草坐在上面休息,冬树一直站着,过一会儿就叫一声:“姑奶!”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仿佛没了人一般,没过多久,荷花婶子悄悄过来,趴在门缝上对他们说:“走吧,去福利院吧。”
冬树摇头:“婶子,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天,等我找到房子就搬走。”
“婶子,给我们一个月时间行吗?到时候就算我们找不到房子,我们也走。”
荷花婶子没说话,冬树立刻改口:“半个月,半个月行吗?”
她急忙忙从包裹里将陈叔给的钱掏出来:“我们有钱,都给你们。”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不想这样强人所难,她知道自己这样可恶,但她自己能忍饥挨冻,小花小草身体虚,受不得折腾。
为了两个孩子,她只能将脸皮拉下来,厚颜无耻地挣命。
小草看着姐姐,他有些难受,于是指着蘑菇对婶子说:“婶子,蘑菇也都是给你们的。”
屋里,姑奶厉声喊:“荷花!回来!”
荷花婶子最后什么都没说,走回去了。
冬树他们到蔚市时,刚过了下午,在门口等着等着,日头便西斜了。
胡同口有了声音,一个女子带着孩子走了过来,走到了姑奶家对面,进门时,女人和孩子好奇地看着冬树他们。
“你们是做什么的?”那个男孩问。
“寻亲的。”冬树回答。
男孩不明白,若是寻亲,怎么不进门,但女人已经明白了,这是投奔啊,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收留三个孩子太难了。
女人叹了口气,带着儿子走进了家中。
过了会儿,男孩又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壶热水,碗里还有三块窝头。
男孩将壶和碗放下就走了。
冬树在他身后道了谢,然后让小花和小草吃上两口。
天色越黑,便越阴沉下来。他们赶路时遇上了好天气,但今日竟然隐隐有些要下雨的意思了。
“姐姐,”小花怯怯地问:“我们去哪儿啊?”
冬树看着天色:“再等等。”
她要赌一把。
她看得出来姑奶不想养他们,但她也看得出来,姑奶对奶奶其实有些感情,看得出来姑奶推他们出门时根本不曾用力,怕伤了他们。
冬树要等一场雨。
等一场把姑奶坚硬的外壳淋碎的雨。
她不想添麻烦,不想用这样的法子,也不想逼迫别人,但她身边两个小小的孩子仰头惶恐地看着她,她便只能咬着牙去当一个惹人厌烦的、不要脸的坏人。
为了这两个柔嫩残缺的躯体,她愿意做自己本不愿做的事情。
等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冬树将小花和小草往屋檐下推了推,又给他们盖了两床被子。而她自己站在雨中。
雨势越来越大,冬树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淋淋地粘在脸上,她拍了拍门,门内仍然没有声音。
冬树不言不语,只是安静站着,过一会儿,便拍一拍门。她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对自己身体的折磨,也是对姑奶的折磨。
对面那家的男孩趴在门上悄悄看着外面,他妈在缝衣服。
“妈,”男孩轻声说:“他们还等着呢。”
“嗯。”女人应声。
“我们把他们接过来吧。”男孩说。
女人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接过来?接过来我们怎么养活?”她也心疼那三个孩子,可是光养自己的孩子都困难,哪有余力养别人家的孩子?
今天一心疼,将他们接过来,那可是活生生的三个人啊,她哪有这样大的能力!
“等着吧,”女人叹息:“等到晚点,不然是荷花家开门,不然是三个孩子自己走。”
男孩不再说话,一心一意趴在门缝上往外看。
在胡同里,还有几户人家,都趴在门上往外看。
他们看到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衣衫单薄,看到她淋得全身颤抖,看到她的残疾弟弟妹妹坐在屋檐下哭泣。
一直做着针线活的女人,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心里也愈发焦躁起来。她的儿子不停地看着她,女人终于发了狠:“再等五分钟,要是他们还没走,我们就把他们接过来。我们养不了他们,但起码得让他们过了这个雨天。”
男孩高兴地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数数字,他今年六岁了,开始学数数了,他知道一分钟是六十秒。
“一,二,三……”
他数了一个六十,又数了第二个六十,等数到第五个六十的时候,他和妈妈就会把那三个小朋友接进来了。
但在他数到第四个六十的时候,荷花家的院门一下子打开了。
姑奶冰冷冷的脸出现在冬树面前。
雨水打得冬树看不清,但她努力撑起一个笑来:“姑奶。”
她从怀里掏出那一把纸币:“姑奶,我们有钱……”
“我们就住几天,找到房子就走了……”
姑奶冷漠地看着她,伸手猛然将她手中那一卷钱抢走。
“就住半个月,”姑奶说:“半个月后,你们就得走。”
第7章 穷光蛋小孩
荷花婶子已经将一个房间收拾出来了,这里原来是用来放东西的,里面有一张掉了漆的旧床,不怎么好看,但还能睡。
进了屋子后,荷花立刻端来了烧好的热水,还有毛巾。
小花和小草脱了外套上了床,荷花就在屋里给冬树擦身子。滚烫的毛巾擦过身子后,冬树的哆嗦慢慢停下了。
然后,荷花又给他们端来了米汤,里面加了点驱寒的姜,还有打散的鸡蛋。
加了姜的米汤自然不好喝,但冬树立刻将它喝完了,小花和小草今天被吓到了,一声不吭,也全都喝了下去。
之后,冬树上了床,和小花小草躺在一起,荷花婶子用他们自己带来的被子给他们盖上,但她摸了摸,还是怕孩子们冷。
她于是又悄悄去了自己房间里,将自己陪嫁来的一床新被给孩子们盖上了。
姑奶坐在自己屋里,微微眯着眼睛,心情极不愉快,她余光看到儿媳妇跑来跑去,烧了热水,拿了珍贵的鸡蛋,甚至还取了新被。
姑奶彻底闭上眼睛,不看外面了。
等到冬树他们几个睡着了,荷花才给他们关上门,回了房中,她看见婆婆闭着眼,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把钱。
荷花小心翼翼走过去:“妈……”
姑奶脸上的皱纹很深,看上去不好相与,荷花刚结婚不到一年,一直都有些怕她。
“孩子……反正给钱了……”荷花轻声说,想让婆婆不要那么不高兴了。
但姑奶眼睛没有睁开:“先等半个月吧。”
天再晚了一些之后,荷花的丈夫祥文回家了,他和妻子一样老实巴交,听了这事之后也没什么怨言。
“反正我和荷花还没孩子呢。”祥文挠了挠头:“总不能看着孩子们没了活路。”
祥文当着自己娘的面,敢于实话实说:“三个孩子确实不错,三个人加起来才十几岁,敢从大清山跑出来,还知道给我们带礼物,人品不坏。”
姑奶瞥了儿子一眼:“怎么的,这家里只有我一个坏人呗。”
她越说越生气:“我要是不这么强硬,当年你爹死了,我能把家里的田和房子留下来?能带你到蔚市?要不是你这个要钱不要脸的老娘,你能找到厂子里的工作?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荷花不敢说话,祥文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憨笑着哄娘:“我知道,都是娘好,娘才不是要钱不要脸。”
荷花慢慢寻摸出来味儿来,婆婆其实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她鼓起勇气小声说:“妈心善着呢。”
姑奶不愿再理他们,刚好屋外有了敲门声。
“这么大雨,谁啊?”祥文自言自语,他跑出去开了门,看到了住在对面的许老师。
许老师撑着伞,她的儿子手里举着一个藤编的筐。
“许老师,您来做什么?”
许老师温温柔柔的:“这不是我儿子看到您家来了三个孩子吗,闹着要认识小朋友,我说今天晚了,他也坚持着要给小朋友送礼物。”
既然说是给冬树他们的礼物,祥文就不好拒绝了。
他将藤筐带回去,在卓上打开,便看到了里面放着的两碗面粉,几个鸡蛋,还有一小盒白糖。
姑奶看了一眼,没说话。
门外又有了敲门声……
冬树这一晚睡得很香,她睡在小花和小草中间,两个小身子暖烘烘地贴着她。柔软的触感,再加上终于到了目的地的安全感,让她暂时获得了平静。
前些日子,她一直睡在车上,现在终于安安稳稳躺在了床上,这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次。
他们三个都睡得沉沉,于是都没听到,姑奶家的大门过一会儿便会响起敲门声。
胡同里的邻居送来了鸡蛋、大米、面……
胡同里十户人家,八户都送来了东西,没送来的那一户家里没人。
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家境,知道再养三个孩子是多大的难度,更何况,三个孩子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所以,他们敬佩能将三个孩子接进家门的姑奶。
姑奶强硬了一辈子的坏名声,忽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祥文陪着荷花规整邻居们送来的东西,他忽然笑起来:“妈,你看到了吗?他们没说,但他们都觉得你是大善人。”
姑奶骂骂咧咧地生气:“这个大善人谁爱当就当!好名声有什么实惠的,给他们要不要啊!”
荷花不声不响,听着婆婆骂人。但骂完了之后,荷花就听到婆婆叫她。
“荷花……”
姑奶迟疑着:“……明天给他们一人煮个鸡蛋吧。”
姑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维持自己心狠手辣的人设:“倒不是心疼,就是今天淋了雨,不能死在咱们家里。”
荷花应了声:“哎,记住了妈。”
荷花收拾了好了东西往外走,又听到她婆婆小声说:“家里还有点红糖……”
冬树这一晚睡得特别舒服,睡前的姜米汤和这一晚的舒适,驱赶走了她这段时间的疲惫。
她醒来后吸了吸鼻子,发现呼吸顺畅,终于放了心,没生病就好,姑奶本就不情愿收留他们,要是生病了就更糟糕了。
小花和小草还在睡,她没吵醒两个孩子,而是自己悄悄下了床。
小花和小草一人抱着她一个胳膊,她颇为费劲,但总算起了身,穿了衣服到了屋外。院子里没人,荷花婶子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姑奶一个人在屋里。
冬树不声不响,从墙角里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院子。
她干活细致,将角角落落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扫地时“沙沙”的声音有节奏地响动,小花和小草慢慢也醒了过来。
他们也穿好衣服,出来给姐姐帮忙。
小花能弯腰帮姐姐捡地上的落叶,小草拄着拐杖,很难弯腰,他有些难受自己帮不上忙,转头看到了姑奶家的玻璃昨晚下雨溅上了泥土,于是拿了碎布帮忙擦玻璃。
姑奶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屋里没人,她便不用再披着那层坚硬带刺的壳。
“春玉啊,”她小声说:“到底还是你命更苦。”
冬树他们醒来时便很晚了,自然赶不上早饭。她看到灶台上有些吃的,但她没动。好不容易到了午饭时,荷花和祥文都回来了。
姑奶热了炉灶里的饭菜,荷花又赶紧炒了两个菜。
冬树看着姑奶的眼色,带着小花和小草上了桌。
上桌后,荷花对着他们笑了笑,每人盛了一碗饭。然后祥文给他们三个每人一个鸡蛋。
冬树很懂事,剥好鸡蛋后,便将鸡蛋放到了姑奶的碗里:“姑奶吃。”
小花和小草有样学样,也剥了鸡蛋,分别放在了祥文和荷花的碗里。
“家里不差这点。”姑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转头将鸡蛋又给了冬树。荷花劝他们:“吃吧,这就是给你们的。”
祥文直接把鸡蛋喂到了小草的嘴里:“我们都大人了,孩子才需要吃。”
小草咽下一块蛋清乖乖道谢:“谢谢祥文叔。”
姑奶不爱说话,荷花婶子和祥文叔性格很好,对冬树他们友善,用家里的吃食和胡同里邻居给的东西,给他们做了好几顿好吃的,终于把他们一路上失去的元气满满补了回来。
但立刻,冬树便考虑起下一步的事情来。
她不可能带着弟弟妹妹一直生活在姑奶家,姑奶一家是好人,但他们三个总归是麻烦。
冬树要去找到能挣钱的法子……
冬树今年六七岁,有可能六岁,也可能七岁,她自己并不知道生日。但不管她是六岁,还是七岁,都不是能挣到钱的时候。
不仅是因为她还做不了什么,主要也因为违法。
冬树一大早跟着姑奶吃了饭,饭桌上只有姑奶和他们三个孩子。荷花在纺织厂,祥文在造纸厂,都是不错的好单位,只是现在物质比较贫乏,大家工资也低,所以家家户户生活不容易。
一起床,冬树便自觉打扫了院子,还去烧了热水。小草拄着拐杖去擦玻璃,他个子矮,有些地方够不到,但幸好他有拐杖,将抹布缠在上面,就清理了不少地方。
小花这几日总算不那么怕姑奶了,虽然不敢走近,但起码能勇敢地抬头看看了,只是看过了一眼,就立刻蔫巴巴地将头低下了。
他们三个在外面干活的时候,姑奶就在屋里不出声。家里哪就需要三个孩子干活了?
但这三个孩子懂事太早了,不让他们干,他们才心里不安。
姑奶做了早饭,仍然有三个鸡蛋。冬树将蛋黄挑出来放到了姑奶的碗里,这次姑奶没说话,将那蛋黄吃了。
饭后,冬树便要收拾碗筷,姑奶没抬眼,冷冰冰地:“别动,孩子手不稳,把碗摔了就不够用了。”
冬树便没再碰,只是清理了饭桌和地面。
姑奶自己把碗收起来了,嘶,水真凉啊,幸亏她年纪大了,要是孩子的话,可受不住。
冬树出门前叮嘱小花和小草:“自己在家好好的,不要去吵姑奶,看到姑奶做什么,能帮就帮忙。”
小花眼巴巴问:“姐姐出门能带我们吗?”小草什么都没说,但眼睛里是和小花一样的渴望。
冬树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我先去熟悉情况,以后再带你们。”
冬树对蔚市不熟悉,坐赵叔的大卡车来的时候,刚进城,她便开始忧心,根本没心思多看。现在她终于走了出去,开始打量着这里的情况。
这是一个比况县大很多的地方,人更多了一些,有高楼,路上还有小汽车。
冬树谨慎地走在路边,审慎地观察这个城市,她没工夫观察那些新奇的店铺,没时间看这座城市朝气的青年男女。
她认真地看着店门口的招牌,电线杆上的招聘启事,想找到一份自己能做的活。
她还看到了很大的、能坐很多人的车,总是停在固定的地方。她慢慢搞明白,那叫公交汽车,穿梭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如果上了那辆车,她便能找到更多的信息。
但她没有钱。
她是一个穷到兜都在发亮的穷光蛋小孩。
周围的一切都是不一样的,也许在几十年后的人看来,现在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但在一个古代过来的冬树,一个山里出来的女孩看来,这一切都有着熠熠的光彩。
冬树慢慢走到了南城区的边界,那边就是正在发展中的新城区。她仰头看前方,轰隆隆的奇怪的车正在压平黑色的路面,楼房上的玻璃在阳光下折射着光,男男女女欢快地走在路上。
她深吸一口气,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是新的世界,已经与她的时代相隔了千年。
在这样的时代里,她将成为不同的人,重新塑造自己的命运,不再有那么多的遗憾。
……但在她实现宏伟愿望之前,她首先,需要坐车的一个硬币。
第8章 饱暖思故事(一更)
今天的行程对冬树来说已经足够了,没钱坐车,她的脚步遗憾地止步于新城区和旧城区的交界处,她饿了。
她很清醒地明白,自己再走下去的话,就撑不到回家了。明天,她需要带一个饼子和一杯水出门。
冬树选择了回家。
在回家途中,她勇敢地走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店,因为店门口有个招牌:招聘。
她选择性地忽视掉下面写的小字:18-45周岁。
冬树这次求职,是一场心知肚明的自取其辱。
听到她的话后,店主脸上露出了傻掉了的表情,之后便果断将她赶了出来:“小孩子别来我这儿闹。”
店主吓唬冬树:“小心我告诉你爸妈,要是你上学了,我还得告诉你老师。”
冬树甚至没能得到说句话的机会,她遗憾地走出来,明白自己找到工作的可能性大概为零。
但她绝不会放弃。
就如同当年她带兵在荒漠中行进,无望地寻找着水源。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走下去总比站在原地强。
她的前世,说不上快活,但也留给她一些有益的东西。
冬树回家时有些晚了,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她借住在姑奶家,自然是不可能要求姑奶给她补上一顿午饭。
她轻轻敲了门,小花就吧嗒吧嗒地跑过来开了门,姐妹两个像是做贼一样说着小话。
“姐姐出去找到什么了?”小花鬼鬼祟祟地问。
“什么都没找到,明天还得去。”冬树同样鬼鬼祟祟地告诉她。
冬树很饿,也很渴,她悄悄去了厨房,想喝上一碗水,水喝多了就不饿了。但她走进了房中,便看到案板上倒扣着一个大碗。
她将大碗掀开,便看到大碗下面的小碗,里面有土豆炖豆角蘑菇,还有一整个窝头。
冬树觉得这可能是给自己的,但她又不敢自作多情,于是走到了姑奶的房门前。她轻声问:“姑奶,那晚饭是给我的吗?”
姑奶屋里只传来一声“嗯”。
冬树蹲在厨房里,心中万中情绪,将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她成熟得早,见惯了尘世冷暖,向来喜欢交换,比起索取,她更愿意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