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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大了真千金和真少爷—— by麦田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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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的高跟鞋,有一只鞋跟断了。
女子满脸懊恼和气愤,对着自己的鞋发脾气。她看起来很着急,甚至狠狠地抓了抓头发,似乎在责备自己没做好准备。冬树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是要谈生意吗?还是艺人,要去争取机会?
不管怎么样,都比冬树现在去唱歌重要。
冬树想了想走了过去:“你好?”
女子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脸上下意识露出了笑容,看到是冬树的时候,她有些发愣。
冬树问她:“你的脚是几码的?”
女子还没反应过来:“三十七……”
冬树觉得有点为难:“我的是三十八码。”她继续问:“你介意穿大一点的鞋子吗?”
冬树一边问,一边已经将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不然试试吧。”
现在冬树赤脚站在了地上,地上是柔软的地毯,打扫得很干净。女子对着冬树脱下来的鞋发呆,冬树催她:“你应该还有事要忙吧,我没什么事情,就是和朋友们唱唱歌,没关系的。还有别的鞋子,我找找就行,待会就能穿上了。”
女子一咬牙,便把冬树的鞋子换上了,确实有点大,但收紧了系带之后,走路是没问题的。
“我是来谈生意的,”她解释:“不能出差错。”
“谢谢你。”她小声说:“你在哪个包间,待会我给你送过去。”
冬树摆摆手:“你忙完了给我的话,你回去怎么办?”
“等你回家吧,”冬树说:“寄给我公司就好,这是公司的鞋子。”
她们两个彼此留了电话,冬树给她发了短信,写了公司的地址。
女子点了点头,什么都没再说,穿着那双有点大的鞋子,便狂奔过去。
冬树不着急,慢慢地向前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个女子会不会把鞋寄回来,但她觉得她会。如果真的不会的话,她就自己把钱补给公司。
既然遇到了,她就不能视而不见。
冬树慢慢走着,身后门童推着她们装着衣服和鞋的小推车过来了,冬树叫住了门童,找到了自己的鞋子换上了。
女孩子们已经坐上了电梯上去了,冬树一个人等着下一班电梯。
等她上去的时候,向着包间的位置走去,她快走到的时候,忽然间,门内走出一个艺人来,她和冬树已经聊得很熟了。
她急急走向冬树,小声在冬树耳边说:“几个大人物来了,李总还问你去哪儿了。”
冬树心里咯噔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是罗倾的短信:“李总半途从高管餐会离开,去了会所,小心。”
但罗倾的这个短信来得确实晚了点。
冬树转身就往后走。
但电梯的方向也来人了,是那天和李总在一起的魏总。魏总的身边还站在吃饭那天跟着他离开的女孩。
女孩乖乖巧巧的,穿着新上的奢侈品裙子,手上带着宝石镶嵌的蛇形手镯。
冬树刚想低头,从魏总身边绕过去,魏总便大声叫了起来:“这不是冬树吗!”
他这一嗓门太大,直接把包房里的李总和其他人都叫了出来。
李总和几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站在了包房门口。李总笑吟吟地看着她:“冬树。”
其他几个中年男人便默契地笑了起来:“这就是李总刚刚提到的小朋友啊。”
这几个男人的脸时常出现在电视上,在各个节目中以义正言辞的姿态谈论着国家或者城市的发展,谈论着整个电影行业的方向。
都是惹不起的人。
冬树稳住了脸上的笑:“哎,李总好。”
她夹在李总和魏总的中间,无处可逃,只能跟着进了包房内。
原本她们想着能快快乐乐聊天唱歌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令她们害怕的地方。
冬树走了进去,看到大包间里满满的,公司的艺人们个个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没人敢去唱歌。李总也已经坐下了,沙发的另一端坐着几个男孩女孩,和艺人隔开一些距离。
除李总之外的大人物对其他艺人们不是很感兴趣,只和那几个冬树不认识的男孩女孩亲热地拉着手,合唱着亲密爱人。
冬树视线掠过,心中不停思索着待会怎么办。
忽然间,她的视线顿住,暗处一个穿银色亮片短裙的女子和一个导演紧紧挨在一起,两个人说说笑笑,导演的手肆无忌惮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穿着冬树的鞋,刚刚撒谎说自己要去谈生意。
现在,她们两个却在这样的场合中对视了。
冬树紧紧地盯着她,而她也愣了一下,转瞬间便撇过视线,仿佛根本不认识一般。
李总热络地招呼冬树,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问她今年几岁了,来自哪里,家里几口人。
冬树回应了他,努力保持着距离。
另外几个中年男人看着李总和冬树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李总啊,就是喜欢这样的小朋友。”
他们都是陪李总来的,现在等到人了,他们也就不在这儿待了。
虽然现场也有自己感兴趣的,但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在李总的主场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那些中年男人纷纷告别,临行时还说:“这个小朋友不错,以后我台里有个访谈,李总看要不要安排下。”
这人冬树知道,他的那个访谈是现在最火的,很多当红明星都以上了这个访谈为骄傲。
还有导演走前说:“我这边有部电影,保底十亿票房……”
那些被花钱请来陪唱的男孩女孩也被留了下来,他们就像道具一样,唱着歌,花团锦簇一般,让包间里不至于死一般的寂静。
李总问的越来越露骨:“冬树啊,有没有男朋友啊?”
冬树自然是没有的,但她回答:“有的。”她为自己编制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还说自己以后打算结婚。
但这毫不影响李总的兴致:“青梅竹马好啊,男朋友做什么的啊?让我也见见,看看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才能当冬树的男朋友?”
李总说话时,也慢慢向冬树靠近了。
冬树全身不适,慢慢向另一侧腾挪。
她脑中满是愤怒,手有些止不住的微微颤抖。门口似乎有人经过,视线往里探索,这让她心情更加糟糕。她很想一巴掌将李总的头打进面前的茶几里,让他清醒清醒。
但打完之后呢?
冬树脑中的怒火和理智在反复撞击,她不是没遇见过更加危险的场景,但战场上搏命罢了。而现在,搏命显然不值得。
她觉得还不如直接以命相搏算了,推拒着应付的感觉让她感觉十分无力。
冬树强打起精神,维持着礼貌客套的笑意,思考着更加平和些的解决办法。
其他小艺人们装作认真听歌的样子,其实偷偷摸摸看李总和冬树。她们都看得出来,冬树姐很不乐意,但她们也并没有能帮忙的能力和勇气。
居贺也在这里,他来得早,现在就坐在不远处。
他装似认真看屏幕听歌,其实视线不住扫过冬树和李总。
冬树想起了宫亭的话:“李总,我得早点回去,学校查寝呢……”
李总笑起来:“我问过了,你们学校大三大四的就不查了。”
他满脸的得意,觉得自己十分用心了:“冬树啊,我还知道你从小没有爸爸妈妈。小时候是不是没玩过游乐场啊?”
“我把游乐场包下来,给你玩一天好不好?”
“你这样的孩子啊,看起来坚强,其实啊,就缺个人疼……”
李总的手慢慢伸了过来,冬树全身充满了抗拒,立刻将放在沙发上的手抽走了。但李总锲而不舍,继续靠近她。
居贺猛然间从座位上起身,周围的人都被惊住了,但居贺起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去卫生间。”
然而,他出去的时候,将身边的外套和手机都带走了,所有人都明白,他不会再回来了。
居贺之后,便陆续有些名气大的艺人找借口离开了。只剩下那几个和冬树聊得不错的小艺人,她们也想离开,但现在离开的话,岂不是将冬树姐置于更艰难的处境?
虽然她们都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但仍然如坐针毡留在这里了。
冬树越发崩溃的时候,忽然间,包房内靡靡的歌声停止了。
穿着银色亮片裙的女子手里拿着麦,对着李总笑意盈盈:“李总,要不要合唱一曲?”
她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坐在李总的另一侧,亲亲热热地抱住了李总的胳膊:“刚刚进来我就觉得李总气宇轩昂,结果李总根本没看我一眼。我就只能厚脸皮凑过来了,李总给个面子,陪我唱一首吧。”
虽然李总对冬树更感兴趣,但这个自己凑上来的长得也不差。李总在冬树那儿全是冷脸蛋,现在有个热乎的,他也就接受了。
女子唱得很好,并且很明显经验丰富,接下来选的几首歌狠狠戳中了中老年男人的心。
李总从刚开始的敷衍,慢慢变得投入起来,一边唱歌,一边和女子深情对视。
冬树悄悄向后退,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女子打开了桌上的酒,又叫了另几个陪唱的,和李总一起玩起了游戏。李总很显然还没死心:“冬树也来玩,冬树酒量怎么样啊?”
冬树只能也参与进来。
那个女子全程没有看冬树一眼,似乎根本不认识。
她手里握着骰盅,看上去全凭运气,但玩了好几局了,喝酒的都是另一个男孩和李总,几个女孩似乎怕被看出破绽,偶尔也会输上一局,喝上一杯。
李总今天是为了冬树来的,但也被哄得挺开心,冬树一直坐在他身边,他要面子,自然不能耍赖,没多久便喝了不少,开始有些醉醺醺的,嘴里喊着“冬树”,过一会儿便喊了:“媚媚。”
媚媚便是那个穿亮片裙的女孩。
李总开始有些昏昏的时候,媚媚也陪着他昏昏,李总的手混乱地在媚媚的身上摸索着,媚媚嘴里娇嗔,而眼睛平静地又给李总斟了一杯酒。
没多久,李总便真的靠在沙发上闭了眼睛,而他的手里还拉着媚媚的手。
媚媚深吸一口气,悄悄将自己的手从李总手里拉出来,她冷静地小声说:“你们都走吧。”
其他几个男孩女孩便离开了,和冬树一个公司的小艺人也急匆匆离开,离开时喊着冬树:“冬树姐,快走啊。”
冬树起身:“我马上。”
媚媚仍然没看她一眼,走向了一旁的洗手间。冬树跟了过去,她看到媚媚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将有些乱的卷发重新整理好,又对镜细细涂了大红的口红。
“谢谢你。”冬树小声说。
媚媚靠在洗手台边,从手袋里拿出一只女士细烟和打火机,她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洗手间内便充斥着花果的甜香味。
“走吧。”她冷漠地说:“大明星。”和刚刚在楼下的样子截然不同。
冬树问她:“一起走吧?”
媚媚嘲讽地笑起来:“他有备而来,明天却一个人清醒,你觉得他会高兴吗?”
冬树沉默了,媚媚将烟在洗手台上轻轻点了点,将烟灰落下:“我本来就是做这个的。”
冬树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沉默片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媚媚微微扭头对着她笑起来:“我看过你演的戏。”
“你在戏里很厉害,”媚媚脸上的笑容变了样子,不再媚俗:“像个大英雄。没想到,我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救一个英雄。”
包间里的李总发出了细微的呓语声,媚媚将烟在洗手池里掐灭:“走吧。”
她率先走了出去,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握住了李总的手,然后用包间的传呼机叫了人,待会李总的人就会上来将李总和她带走。
冬树站在了门口,包间里阴暗,走廊里有光。媚媚抬头,便只看到冬树背光的身影,迟疑着没有离开。
媚媚摆了摆手,再次说了一遍:“走吧。”
她很洒脱:“我做谁的生意都一样,有钱拿就行。”
冬树心头梗得难受,她艰难转身,即将离去的时候,身后又有了声音。
“这鞋,”媚媚说:“我就不还给你了。”

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复杂得很, 归根到底便是一腔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她上一世被召回京城和临死前也曾有过。
她不怕单打独斗,她不怕用实力竞争,她不惧任何阳光下的事物, 但面对强权和阴谋的时候,她总是没有办法。
冬树在床上睁眼良久,最后披上了外套,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冰箱里有些低浓度的果酒,她全都拿了出来,一杯杯地灌着自己。她努力让自己沸腾的心平复, 努力不去想这个世界为何千百年来仍有这样的事情, 不去想未来自己和清卉应该如何发展,也不去想……媚媚现在在做什么……
她酒量并不怎么好,喝了几杯后, 便已经有些昏沉了。
冬树眼前有些晃, 她拿出手机来, 找到之前发短信的记录,在公司的地址之后, 她又发了一个短信过去:“你怎么样了?”
冬树撑着身体, 躺在地毯上,歪着头,隔一会儿就看一下手机。但她等了很久, 都没有等到回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直到第二天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看着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的阳光, 她有些发愣。她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一缕光。忽然间,她手机响了。
冬树立刻抓起手机,是回信:“我已经回家了。”
冬树终于松了口气,她接着给媚媚发信息:“中午能一起吃个饭吗?”
然后,她长久地没有收到回信。
昨天,媚媚最后说鞋不还给她了,冬树大抵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们只是在走廊里见过一面,媚媚便可以继续当她口中忙着谈生意的正经女人,之后便可以理直气壮和自己喜欢的演员继续有小小的交流。
但她们在包房里见过面了,所以媚媚不再是一个谈生意的女人,她成了一个做那种买卖的人。
那种情况下,媚媚自然意识到她已经没有了和冬树继续交流的身份。与其自取其辱,不如自己率先开口。
那双鞋,在媚媚看来,便是她和冬树的决断。
但不是这样的。
冬树真心实意地感谢她,心疼她。就像她当年救了人便能收到感谢信一样,她也想让媚媚感受到自己的谢意。
但当年她站在阳光下,而如今媚媚站在光的另一面。感谢信做不到,她起码要请媚媚吃上一顿饭。
冬树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于是再次小心翼翼地给媚媚发了信息:“晚上可以吗?换个时间都可以的,你定就好。”
又过了很久,手机终于响了。
“晚上可以。”
冬树立刻开始找饭店,她之前吃过几家不错的,请媚媚,她想请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但媚媚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是一家烧烤店。
冬树昨晚睡得晚,又喝了酒,她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身体有些不适,冬树给自己做了些粥,让胃舒服了一些,然后过了中午她便出门了。
她去了商场,找了一家鞋店。
媚媚的鞋码是三十七,她找了好几家店,给媚媚买了一双好看的高跟鞋。
然后,冬树便出发了。媚媚发来的烧烤店的位置有些偏僻,是一家不大的小店,周围都是很有年代感的低矮居民楼。冬树在对面的奶茶店里等了很久,等到天色变暗的时候,她便到了烧烤店的门口。
这里光线昏暗,没人认出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就是之前演过爆片的女明星。
过了一会儿,媚媚就来了,她和上次见时不一样,没化妆,身上也没有任何亮片了,只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裙,脚上是人字拖鞋。
她们刚一见面,冬树想打个招呼,但媚媚没有给她回应,而是扭头对老板说:“老板,二楼空调开下。”
老板忙着烤串,有些不满意:“二楼没人,开空调电费挺贵的……”
媚媚满不在乎,直接把手里一包烟塞给了老板:“行了吧?”
老板不再说什么,叫了自己坐在一边写作业的儿子去开空调。
现在天气有些热,很多人都在外面露天吃串。一楼大厅人很少,二楼更是只有她们两个了。
她们两个坐下后,点了些东西,然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鞋我带来了。”媚媚说:“谢谢你。”她从手里的大帆布袋里拿出一个鞋盒。
冬树接过去,同样地从自己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鞋盒:“那天我看你的鞋子坏了……也谢谢你。”
媚媚的手一停顿,但也把鞋盒接了过去。
冬树想找些话题:“你……”她想问媚媚怎么样,但好像又没有问的必要。
媚媚没看她,自己开了口:“我今天早上就回来了,没事。”她一脸无所谓的笑意:“和之前做买卖一样的。”
她这样的态度,让冬树更加难受了。
冬树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她竭尽全力地委婉,不想表现得像个高高在上的拯救者:“我能做些什么吗?”
她很怕媚媚在意,于是拼命解释:“我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我是说,你想不想做些别的事情?”
但冬树现在其实没什么太大的能力:“我婶子开了家大超市,现在缺收银员和仓库管理,挺大的超市……读书也行,我给你出学费,你想读什么都行……”
“你人好,婶子和姑奶肯定都喜欢你,你熟悉下超市的工作,以后当经理……那里都是我家人,没人会欺负你……”冬树努力地给她描述着一个很好的未来。
“或者你想自己开个小店吗?我给你投资……”
媚媚看着她,终于笑了起来,她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上黑眼圈很重。
她混社会很久很久了,所以能看得出来冬树现在局促的外表下,是一颗真心。媚媚的心慢慢暖了起来,但话仍然强硬:“收银员能挣多少钱?超市经理能挣多少钱?读书毕业了又能挣多少钱?”
冬树想了想,她尽量往高了说,其实她不知道婶子的超市缺不缺收银员,但总能安排下媚媚,工资不要婶子出,冬树来出就好。
等媚媚先走出这里,以后便能有更好的生活。
冬树终于想好了一个工资的时候,媚媚又笑了起来:“我现在啊,一个月能好几万,有时候运气好了,一天就能收到一万多的红包。”
“我没什么能力,”媚媚冷静地点评自己:“我也耐不下心思去努力,读不下去书,不愿意吃苦挣小钱。我被现在挣快钱的日子惯坏了。”
烤串上来了,是老板那个刚刚写作业的儿子,应该是才小学五年级。
他端来串的时候,媚媚拍了拍他的头,小孩害羞地跑掉了。
“我啊,”媚媚慢慢吃着羊肉串:“小时候父亲死了,母亲重病,母亲很爱我,我看不得母亲病死,所以我只能出来赚钱了。”
冬树问:“现在还差钱吗?差多少?我现在有些钱……”
媚媚笑容更大,她摇摇头:“骗你的,这是我说给客人们听的。他们爱听这些,每次听了,都长吁短叹,然后给我些小费,说让我拿去给我妈治病。当然了,该做的事情,他们是一件都没少做。”
媚媚一边摇头一边说,觉得那些人很可笑。
“但不是这样的,”她的羊肉串吃完了,再次拿起一串烤香菇,香菇烤得不错,伞盖里有些烤出来的褐色汁液。
媚媚仔细地端详着香菇伞盖,然后吹着气,小口地喝了下去:“我爸妈都好好活着呢。”
“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应该都读上大学了。”
听起来媚媚家的情况不算很差,冬树轻声问:“为什么……”
“小时候啊,我爸妈出去打工,把我一个人放村里,和爷爷奶奶过。他们在城里生了我两个弟弟,好几年都不回来看我一眼。”
“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并不怎么喜欢我,就没人管我了。”
“后来啊,村里的老光棍哄我玩,说脱裤子玩游戏的话,就给我糖吃。”
“我那时候懂什么啊,为了几块糖,为了几块钱,经常和他们玩游戏。为了那几块钱,我也不去上学了,老师刚开始来家里找我,但我总是不见他,其实现在想来有点后悔,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愿意对我好的。”
“后来,我懂事了,我要去报警,但我爷爷奶奶并不愿意,我的爸妈打了电话来,说丢人,不让我给两个弟弟拉后腿。”
“再后来啊,他们给我找了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让我嫁过去。”
“那时候我终于想明白了,去他奶奶的吧,凭什么我就得这样活着,只有在换回点彩礼的时候,他们才愿意对我笑一笑。然后我就一个人来了京市。”
“但我实在没钱,一路上我只有我自己。”
“到了京市,我又没读过书,又实在想过上好日子,就这样了呗。”
她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冬树的心却越来越难受了。
冬树明白,媚媚已经进了泥沼中,即使她伸出一只手来,也很难将她拉上来了。
她们不再说这些,冬树和她说起自己拍戏时的故事,媚媚听得挺认真,不时地开怀大笑,当真像个小女孩了。
她们聊得挺开心的,像两个老朋友一样。最后媚媚还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实名字:“我叫董春梅。”
冬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媚媚挺不好意思:“别记了,又不好听,我老是想着什么时候换个名字,但总是没想好。”
临分别时,冬树还是忍不住问她:“我能帮你些什么?”
媚媚想了想:“我不缺钱,也不想做别的工作。”
“这样吧,”她笑起来:“要是哪天你们剧组拍古装戏,缺个青楼□□的群演了,或者现代戏,缺个类似的群演,你就叫我去吧。”
“我演这个演得可好了,毕竟就是做这个的。”她挺骄傲,但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吧,我就是挺想看看片场的。”
冬树的心更酸了:“下次我带你去,你想来了随时联系我都行。。”
媚媚抱着冬树送她的鞋盒:“不用,别和我走得太近了。”她满脸的真诚和隐不可见的憧憬:“你们可是读过书的正经人。”
她们站在烧烤店旁边的胡同口,媚媚伸出一只手大大地挥舞:“再见啦。”
冬树同样地抱着她送来的鞋盒:“再见啦!”
然后,冬树站在路灯的光下,路灯开始忽闪忽亮,光明和晦暗交错,冬树的影子在地上闪烁。
她就这样看着媚媚一步步走进了胡同深处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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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树有些担心李总贼心不死,最近还会再来找她。但几天后,她收到了罗倾的电话。
“李总车祸了,骨折,得在医院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挺巧的,冬树松了口气。
罗倾也觉得挺巧,甚至有点太巧了。
“就晚上,李总的司机好端端地开着车,后面的车就冲了过来。只撞了后排,李总的司机都没什么事,就李总,骨折了,伤势挺严重的。肇事司机没酒驾,没吸毒,特别清醒,认错态度也特别好,下车就说自己全责,赔偿道歉都挺到位的。”
“我们都觉得,李总也许是得罪什么人了,”罗倾有自己的猜测:“对方司机请的律师是全国最好的,赔偿也是李总要多少都能出多少,看样子就是铁了心要让李总吃个闷亏。李总大概也能猜到,最后他接受了道歉,没追究对方司机的责任。”
“李总要住院挺久,之后也会小心行事,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
“你这边放心就好。你等段时间,坚持练功,我最近正在给你争取个角色。”
冬树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每天都去学校,有课的时候便上选修课,没课的时候就写毕业论文。等进组了,她就没那么多时间写论文了,现在必须抓紧时间。
论文初稿写得差不多的时候,清卉终于回来了,她回来时满身疲惫。
这部戏统共拍了不到两个月,强度很大。为了能尽快上映,剧组是边拍边进行后期制作和剪辑。
他们刚拍完,第三天便送审了。
清卉懒懒散散躺在了家里,往日里冬树会要求她坐有坐相,但清卉这次这么累,冬树也就不说她了。
清卉很明显看出来姐姐对她的纵容,于是生出了更加恶劣的小心思来:“姐!”
“姐啊!”
她扯着嗓子叫:“给你的可爱妹妹拿条可爱的小毯子好不好?”
这是小事,冬树正在电脑前修毕业论文,她看了清卉一眼,便起身给她拿了条小毯子。
清卉便安静了一会儿,坐在沙发安安静静看电视。过了会儿,清卉又扯着嗓子开始叫了:“姐,给你的乖乖妹妹拿杯乖乖牛奶好不好?”
冰箱就在清卉面前,但清卉坚决不去,非要姐姐拿。
冬树知道,她这一趟出去太久,非得找到姐姐还爱她的感觉才好。
冬树便再次起身,又给她拿了,没多久,冬树陆续又给她拿了水果、护手霜,袜子,还有瓜子。
直到清卉再次叫她:“姐,姐啊……”的时候,冬树不动弹了,大声回她:“自己去,你姐快烦死你了。”
清卉自己就在沙发上咯咯咯笑了起来,她自言自语:“我姐骂我了,真好。”
她终于从沙发上起了身,乐颠颠地跑到冬树的电脑桌前,吧唧在冬树的脸上亲了一口:“我去尿尿了,姐帮不了我了哦。”
冬树怎么看她怎么可爱,但仍然板着脸,直到清卉进了卫生间,冬树才笑起来。
清卉回家了,这个家里才感觉活起来了。清卉不在的时候,冬树天天去吃学校吃食堂,她和同学们错开吃饭时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零零,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现在,冬树也有了做饭的兴致。
冬树做饭的技术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提升,饼子里仍然是有什么放什么,形状照样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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