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大了真千金和真少爷—— by麦田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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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这个恶行恶相却心软的老太太,让她生出了愧疚来。
自她来了之后,便不断地接受别人的帮助,姑奶、荷花婶子、祥文叔、陈叔、宝宝哥、赵叔……
她忧愁用筷子夹住了最后一块土豆,小姑娘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有无限的哀愁。这么多的恩情,而她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可怎么办呢……
晚上,冬树带着弟弟妹妹早早回房休息了。
今天她用毛巾沾了水,给小花擦了澡。小花头发稀疏,留着和小草一样、看不出男女的小平头,擦澡时笑嘻嘻地躲闪,就像一个没怎么见过水的小猫。
小花甚至远远称不上可爱,对于这么瘦小又苍白的孩子,第一观感只有可怜。
冬树用毛巾擦过小花的前胸和后背,她的手能感受到小小骨头的存在,那颗孱弱的小心脏在柔嫩的皮肉下砰砰响动。
小花的胸前有一道白色的长长的瘢痕,冬树的手轻轻划过,她不记得小花这道瘢痕的来历了,奶奶说过,小花做过手术,那到底有没有治好?
冬树默默想着,得让小花吃胖点,更壮些才好。现在她没什么钱,等以后有钱了她一定要带小花再去医院好好检查一次。
小花擦干净后,便换上了荷花婶子给他们洗过的干净衣服。小丫头似乎干了非常劳累的活一样,在被窝里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叹息。
“真好。”小花嘀嘀咕咕的。
冬树没理她,正在处理小草的问题。
小草年纪也小,勉强称得上一句清秀,瘦弱得和小花如出一辙,却有了莫名其妙的自尊。
“我是男孩子……”他靠在床边,双手扯着裤腰,坚决地捍卫自己的信念。
“是是,我知道。”天晚了,冬树没多少时间去哄小草了。
冬树没那么细心,若是有时间有精力,她也想柔软地对待小花和小草,但现在他们艰难。冬树满心忧虑着明天,无暇去照顾小草莫名其妙的小心思。
她在军营带兵的时候,什么没见过?他这么大的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
冬树干脆利落,将小草拽过来,直截了当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等小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裤子便已经消失了。
……相当屈辱。
但这个澡也相当舒服。
等小草屈辱地躺在了床上时,他便明白了小花那一声叹息的缘由。因为他也有些忍不住想喟叹一声,但他忍住了,不想显得和小花一样幼稚。
冬树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便上床睡在了两个孩子中间,这是小花和小草要求的,他们都想和姐姐离得近一些。
现在两双小手同时抱住了冬树的胳膊。
“姐姐,”小花小声说:“今天对面的小吉来找我们了。”
小草躺在被窝里舒服得很,本来不想说话,现在却不得不纠正小花:“他不叫小吉,他叫小黎,白浩黎。”就是许老师的儿子。
小花并不愧疚,她知道那是小黎,但她还是觉得小吉更顺口,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小吉说,他妈妈是老师,每天晚上都会给他
讲故事……”
小花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冬树,没说自己的请求,但用意非常明显。
冬树已经有些困倦了,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饱暖思□□”。
冬树有些想笑,小孩子就是这样,吃饱了穿暖了,便不会再有忧愁。她很累,今天很累,明天也会很累,但她仍然想努努力,给他们创造一个也有些幸福时光可以回味的童年。
但冬树没看过多少故事书,也没人给她讲过故事。
她想了想:“古代有个女将军。”
她选了自己的经历中还算开心的一段,他们打了胜仗,杀了牛羊庆祝,有人跳舞,有人高歌,还有人哭着想念家里新娶的妻子。
小花心满意足,虽然这和小吉妈妈讲的丑鸭鸭不一样,但还是一个很开心的故事。
小草听得几乎着了迷,等冬树讲到那群开心的人睡了之后,小草问:“后来呢?”
“后来啊,”冬树说:“他们睡着了,然后第二天醒来,又去打胜仗了。”
这是个很好的结局,等同于公主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小花和小草在姐姐的身边,脑海中幻想着那群快乐的人,嘴角带着笑进入了梦乡。
冬树也闭上了眼睛,后来呢?后来的故事就没必要告诉孩子们了。
后来她的身边,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年迈的母亲没有等到儿子,新嫁的女子没有等到丈夫,但这就不是给孩子听的故事了。
第二天,冬树又要出门了,当然了早饭还是要吃的,这次的早饭和昨天不一样,冬树的米汤里打散了一个鸡蛋。
姑奶冷冷淡淡:“吃吧。”
昨天,冬树将蛋黄给了姑奶,可今天这个打散的鸡蛋,就没办法送出去了。
因为早上的这个鸡蛋,冬树精神十足,她兜里放着荷花婶子给她的一个窝窝头,便信心百倍地出了门。
这次,她直奔昨天走到的最远的距离。
然后,她继续向前。她路过了很多的店铺,很多的人,还经过了一所学校,里面有读书的声音,冬树驻足听了一会儿之后,感到有些忧虑,不确定自己上学时能不能跟上课程。
在转了几个弯之后,她忽然看到了一个招牌。
她停在原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孩子气的释然笑意。
在荒漠中,沿着一个方向走下去,就会找到水。
在城市里,这个方法同样也是适用的。
这不就找到了吗?
前面一扇敞着的大门,里面有零散的呼呼喝喝的声音,招牌上四个大字“龙虎武馆”。
龙虎武馆今天也是朝气蓬勃的一天。
有人在挨揍,有人在喊疼,有人因为输了在愤怒地骂爹喊娘。
只说三个“有人”,是因为这里只有三个人。
天有些冷了,三个小伙子却只穿着背心,甚至还有一个裸着后背。后院里走来一个老爷子,拿着茶壶,对着壶嘴砸吧砸吧地喝。
他有些嫌弃馆子里的人,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远不如自己当年强壮。
老爷子中气十足,大声呵斥:“练起来!”
“不要停!”
但陆陆续续的,馆子里正在火热练拳脚的人慢慢停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了门口。
正是晌午,光线正足,门口背着光。老爷子下意识跟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看不清来人是谁,只看出来那是个孩子,甚至连男孩女孩都看不出来。
老爷子下意识摆摆手,想将那孩子赶走。
但门口站着的孩子踟蹰着又向里面走了一步。
“……请问,”冬树礼貌的问:“你们这儿招人吗?”
这句话一出来,便让武馆内四个人精神都恍惚起来。
他们觉得自己许是被打晕了,竟然能看到、听到这样荒谬的事情。
冬树堪堪有门上的那个铜环高,她问了话之后,武馆内一片寂静,她以为是他们没听清,或者是在思考。于是她手指自己,努力争取。
“我叫谢冬树,”她表情严肃:“我懂得很多拳脚功夫。”
她又向里面走进了两步,武馆里的小伙子们慢慢能看清她的脸。看到一个瘦弱的短发女孩,手腕细得和小鸡仔一样,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功夫,要来武馆讨生活。
“哈……”寂静中终于有了点声音。继而便是更多的笑声。
冬树不慌不忙,她是真的懂很多,所以她有信心。
她目光扫去,能看得出来,里面三个年轻的空有蛮力,其实没有多少技巧。若她还是宁江军,自然能打给他们看。
但她现在只是谢冬树。
谢冬树很瘦,过的是苦日子,身上没有几两肉,手脚都纤弱。
但她总得证明自己,于是,她看到了那边的老头。
她不轻视老人家,老人家技巧更足,但老人家和她一样,体力都不好,那正好便是她的机会。
矮墩墩的小姑娘走在壮汉们中间,她轻声说:“承让。”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冲向了那边的老人。
她有些饿了,过轻的体重正好减轻了负担,她用足了力气,在人群中挪移。
老人家手中拿着壶,心中慢慢地琢磨着事儿,忽然间,他看到了小姑娘对着他冲了过来。
他只是晃了晃神,手中的壶便没有了。
“承让。”冬树站在老人面前,又说了一遍。
场中有些寂静了,“也许只是跑得快了些……”有人小声说。
有这个可能,但跑得这么快、这么轻巧,也是天赋的一种。
老人面色严肃了起来,他站起身问:“你当真学过功夫?”
谢冬树点头:“学过。”
老人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汉子:“你去打他试试。”他又对这个汉子说:“阿丁,你别回手,孩子经不起你打,但你能躲。”
阿丁是这里比较瘦的一个,点了点头。
谢冬树也没意见,但她的肚子叫了一声。
“我得先吃饭,”她老实地说:“我还想喝口水。”
“小东西……”老头走过来,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骗吃骗喝。”
老人对着后院喊了一声:“吃饭啦。”
三个小伙子走到墙边,从架子上拿了自己的碗筷,然后去了后院。刚刚被老头指着,说让冬树打的那个阿丁速度很快地跑出去,一会儿便跑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三个菜还有两碗饭。
阿丁将托盘放下就跑回了后院:“哎,给我留点啊!”
屋里只剩下了老爷子和冬树,老爷子指着托盘说:“来吃吧。”
冬树坐下来,先喝了半杯水,老爷子端着饭碗,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米粒:“你从哪儿来的?”
他本来想问冬树的家里人,但他现在看到小姑娘的衣服上很多补丁,这么久也没人来找,大概明白这孩子应该是个苦出身。
冬树将从大清山之后的事情讲给了老头听,她给自己编造了合适的谎言,说山上有老猎户教她些拳脚功夫。
老头已经明白了,这小姑娘其实并不是真正想在武馆当师傅,其实只是想要口饭吃。
“叫我虎爷爷吧。”
冬树立刻想到门口的招牌“龙虎武馆”,她问:“是不是还有个龙爷爷啊?”
“没有,”虎爷爷说:“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你不觉得很威武吗?”
“但我确实有个哥哥,”虎爷爷看冬树只吃饭,于是夹了块肉给她:“我以前问我哥要不要改名叫龙,这样正好和我匹配。”
“然后呢?”冬树问他。
“……然后被揍了。”
虎爷爷若无其事一般换了话题,他感叹:“我哥混得比我好多了,要不是他,我现在也开不起来这个武馆。”
虎爷爷没说他哥混得到底有多好,但这个武馆面积大,在其他人家里省吃俭用的时候,武馆顿顿有肉吃,虎爷爷说他哥每半年都从港城给他寄钱来,钱都被他贴补到武馆来了。
“我也不指望能做出多大的成绩。”
“我小时候,家里是开镖局的……我喜欢武术,我也知道我这辈子学得不好。但蔚市就我这一家武馆了,起码我这馆开着,喜欢的人就有地方练,这根就没断。”他指了指后院闹腾着的小伙:“只有阿丁和阿呈是弟子,另一个是来练着玩的。”
“平日里偶尔也有其他人来练着玩。”
但有人能练着玩,已经让虎爷爷很满意了。
“他们交饭钱了。”最后,虎爷爷神神秘秘地小声对冬树说。
那就好,冬树也替虎爷爷放了心,这样就不会有人来骗吃骗喝了。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虎爷爷刚刚说她是个骗人的小东西了。
饭后,三个小伙子在大堂里乱糟糟的,虎爷爷便将冬树带到了后院,给她找了间房,让她自己歇会。
但冬树记得自己的任务,她静静坐了一会儿,等肚子中微微饱胀的感觉消失了,她便走了出去。
她想打一顿阿丁给虎爷爷看。
阿丁正在屋里兴致勃勃,和其他的兄弟聊天,忽然间,他就听到师父叫他:“阿丁。”
阿丁一回头,便看到了上午那个小姑娘站在他身后,乖乖巧巧说了声:“承让。”
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姑娘便冲了过来,阿丁有些忘了上午师父说过不许回手,他下意识就一拳打了过去,等出了拳,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收些力气的。
但他马上发现自己想多了,小姑娘动作利落,在他正前方微微侧身,便躲过了这一击。
这一拳是有些力道的,冬树也被激出了战斗的本能来。她下意识就瞄准了……阿丁最脆弱的地方。
在冬树这一眼中,阿丁立刻意识到了危险。
但冬树还记得这不是敌人,最后她的脚只落在了阿丁的膝弯上,她力气不大,但着力点精准,阿丁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冬树转了身,和刚刚一样,平平静静说了句:“承让。”
十分温柔,十分礼貌,十分残忍。
阿丁跪在地上,心里也有十分的复杂。
冬树知道终于证明了自己,她缓缓舒出一口气:“我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如果武馆能帮忙养活我的弟弟妹妹,我以后就给武馆卖命了。”
虎爷爷看着冬树,眉头皱了起来:“这时代现在哪还有卖命的啊。”
三个孩子,养起来确实不容易,虎爷爷不想养孩子,但如果这是冬树的条件的话,他也只能同意了。
虎爷爷想了想:“我能给你们饭吃,给你们地方睡,但照顾不了你们。”他一辈子没结婚,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啊。
“还有,冬树以后就当武馆的弟子了,但不用卖命,也不用太忙,以后你该上学上学。”
虎爷爷付出的很明显比冬树付出的多多了,她看着虎爷爷:“您需要什么我做什么?”
“等你长大了,就替我们去海对岸参加武术比赛吧。”
那个比赛,虎爷爷好多年前就知道了,但他和两个弟子说到底,也只是爱好者罢了。他这个萧条的小武馆,连进场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他家原是镖局,后来长辈在战中死得差不多了,家传都没了,若是冬树能用他们龙虎武馆的名头得个奖,或者只是参赛也好,让武馆的名字能出现在比赛现场,虎爷爷都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冬树一秒都没有犹豫:“好!”
冬树回家时手里拿了一小块猪肉,是虎爷爷给她的,算是弟子的见面礼。
说到底,虎爷爷没有什么正经的传承,认弟子也随意,让冬树发誓以后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坚持练功,给武馆得个奖来,虎爷爷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家后,姑奶在厨房烧水。小花和小草在厨房外站着,冬树赶紧跑过去,想把姑奶手里的活接过来。
“我来,姑奶,你歇着吧。”
姑奶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家里的糖快坏了,坏了浪费,就给他们喝碗糖水。”
糖哪有坏的时候啊。
冬树知道,这是姑奶的好意,她没再抢活,将手里的猪肉放到了桌上:“姑奶,我以后去武馆当弟子,这是师父给的。”
姑奶立刻扭头过来,凶巴巴地看着冬树:“你卖身了?”
姑奶还是老思想,冬树都比她懂得多:“没有,现在不让卖身了。那边的爷爷觉得我有天赋,想让我当弟子。我想把小花小草都带过去,住在那里……”
姑奶的脸皱得更厉害了:“我不养你还是怎么的!非得去人家里!不说好在我这儿半个月的吗!”
冬树原以为姑奶听到他们要搬走会高兴,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高兴,冬树就没再提。
姑奶声音又大又凶,把小花和小草吓得不得了,他们捧着糖水,大碗遮住了小脸,像两个胆战心惊的小老鼠。
冬树想着,半个月就半个月,半个月后,自己就该走了,也就几天了。
之后的几天里,冬树每天都去虎爷爷那里,荷花婶子和祥文叔也对他们三个越来越好。
姑奶还是那副模样,不怎么说话,但一开口,便是凶巴巴的关心。
冬树等着,等着,便等到了半个月的时候到了。
但到那一天都结束了,姑奶仍然和往日无异。
临睡前,冬树小心提了一嘴:“……我们都来蔚市半个月了……”
姑奶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们织的毛衣快好了?”
冬树:?
她不知道啊。
搬走这事还毫无音讯,冬树却穿上了姑奶织的毛衣。
姑奶只会一种织法,家里也只有一种绿色的毛线,都是从纺织厂搞来的,因为绿得实在太过鲜艳,销量不好,便只能低价卖给纺织厂员工。于是冬树和小花、小草的毛衣长得一模一样,同样得翠绿夺目。
三人同时出门的时候,便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小葱。
“总得有点区别,”荷花婶子说,然后想了想,在三件小毛衣上绣了不同图案。看到荷花婶子的手艺,冬树有些头疼。
这说不上是绣,单纯就是缝了两笔罢了。
冬树的毛衣上,缝了直直的两道。“这是树干。”荷花婶子比划着:“给小树的。”
“这是小草的。”荷花婶子指着另一件说,上面缝的线条多了一些,很难说这是草。
只有小花的好一些,荷花婶子从小喜欢荷花,于是笨拙地缝了朵荷花,每片花瓣都长得一样,整朵花看起来呆呆愣愣。
但小花小草不在乎,他们高兴极了,小花立刻套上了毛衣,兴奋地走来走去。小草不穿,他和及时行乐的小花不一样,更愿意把好东西留着。
“好看吗?”小花仰着头巴巴地问。
“好看。”冬树夸她。
荷花婶子笑着说:“这可是姑奶给你们织的,怎么不去问问姑奶好不好看?”
小花有些怕,但冬树觉得是应该和姑奶道谢,她带着小花到了姑奶屋里。冬树轻轻推了推小花的后背,小花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姑奶……”
她实在怕,下意识回头看了姐姐一眼,冬树对她致以鼓励的笑意。
小花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好看吗,姑奶?”
姑奶手里纳着鞋底,冷冷淡淡地抬头看小花。小花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可怜巴巴地看向姑奶。
姑奶一向以冷硬的态度对待生活,即使现在可怜的小眼神让她心里有些微微的柔软,但她嘴里仍然说不出什么温和的词汇。
“小丑东西。”姑奶的声音很轻。
小花的嘴立刻瘪了下来,她回头看向姐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姑奶逗你呢。”冬树立刻安慰小花:“姑奶的意思是小花最漂亮了。”
小花并不相信,她泫然欲泣,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小丑东西。大清山的大夫说过,小花的情绪不能欺负太大,对心脏不好。冬树不想让她哭,现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哄。
“姑奶真的觉得你好看。”她认真说,向前一步问姑奶:“是不是啊,姑奶?”
“小花是不是很好看?”冬树祈求地看向姑奶。
对着两张可怜兮兮的小瘦脸,姑奶有些不适,最后她只能“嗯”了一声。
这一下,小花便立刻高兴起来。
她雀跃着往外走,小花心眼子不多,悲伤和高兴都很快,她将刚刚的不快乐忘的干干净净,走到房门前,她忽然转了身:“姑奶也好看!”
小丫头出去了,和小草讨论新衣服去了。
留下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姑奶,她这辈子都没被人夸过好看,现在有些生气,又有点高兴。
“小丑东西。”她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冬树看着她,无奈地柔声劝她:“姑奶,人都爱听好话呢。”她知道姑奶性格强硬,于是也没多说,便也出去了。
姑奶一直都对冬树他们的奶奶有感情,也可怜三个孩子,刚开始不愿意接收他们,还是因为家里不富裕。
但既然让他们进了这个门,姑奶就不打算将他们赶走了。
现在冬树又找到了武馆,能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饭,偶尔还能带回来一些肉,姑奶家就更没什么压力了。
荷花婶子和祥文叔性格都很好,也想让三个孩子住在家里。冬树不好再说离开的事情了。她便天天都去武馆,虎爷爷愿意看到她,她便想让他高兴。
她受了别人的恩情,便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虎爷爷确实懂得不多,冬树便借着编造出来的大清山猎户的名义,给他展示了一些拳法。
每次练拳法的时候,虎爷爷都让阿丁来。
冬树手下有轻重,所以阿丁不疼,但次次都被按倒在地上。
——羞辱感极强。
小花和小草也开始跟着姐姐去武馆了,路程比较远,他们去的次数便不多。但第一次去了之后,他们两个便很喜欢那里。
因为那里的叔叔们都很强壮,又有些凶……有些像他们喜欢的宝宝哥。
被喜欢了的武馆小伙子,有些受宠若惊。阿丁是虎爷爷的远方侄子,原来是在家种地的,因为虎爷爷没有子女,被虎爷爷的哥哥从老家找来照顾虎爷爷。
还有阿呈,原来是个孤儿,没人管教,走了岔路。试图在武馆偷盗的时候被虎爷爷和阿丁抓住,从此也留下了。
阿丁和阿呈其实都不怎么喜欢练武,只是他们受了虎爷爷的恩情,便想让老人高兴。冬树听阿丁说过,等虎爷爷年纪实在大了,伺候完了,他和阿呈就想出去做点别的营生。
其他的就是来练着玩的,大多是下了班后来打一会儿。他们来练拳,不是为了仗势欺人,有的是因为喜欢功夫,有的是喜欢锻炼,也有些是喜欢这里的环境。
武馆对他们而言,就和老人们常去的棋牌室是一种地方,都是休闲的,但他们看起来确实有些凶恶,走亲戚时甚至有些孩子会被吓哭。
对着两个弱小的崽崽的喜欢,他们也尽力投注了自己的善意。有人家里得到些难得的零嘴,便会想起来带点给这两个小东西。
小花和小草喝到了黑黑的、甜甜的、冒气泡的水。
小花郑重对武馆的叔叔说,这是她和哥哥姐姐喝过的最好喝的水了。
小草没说话,他隐约记得,自己之前好像喝过更多的甜水,有白的,有橙色的,还有绿色的。但现在黑色的、和姐姐妹妹分享的甜水,确实是最好喝的。
在虎爷爷习惯了搏击的眼光中,小花和小草瘦弱得不堪一击。这样瘦弱又残疾的孩子,让虎爷爷有些焦虑。
他每次都给小花和小草很多肉吃。
但他们小小的两个肠胃,其实根本吃不了多少。每次看了他们的食量,虎爷爷都要唉声叹气。
小花和小草很懂事,他们来了武馆,也不是光蹭饭。
他们会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去场地中打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杂物,擦干净地上的汗水。
这样懂事的孩子,无法让人讨厌。
于是,他们得到了更多的肉肉,还被允许带回姑奶家里。
荷花从纺织厂买了些卖不出去的碎布料,姑奶便给他们三个做了更多的衣服,针脚仍然有些简陋,但这是全新的衣服。
他们变成了体面的小孩。
爱美的小花闹着留起了长头发,小草没什么要求,只是习惯性地将好衣服收起来,却被冬树要求穿上了。
“在姑奶家还穿破的,会被人以为姑奶对我们不好。”
小草思考着,姑奶对他们好吗?
姑奶总是不笑,有时候嘴里还说些不好听的怪话。但小草慢慢开始学着透过表面看事情,他缓慢地意识到,姑奶对他们,很好。他也终于穿上了好衣服。
姑奶和奶奶一样,也想节省布料,不给小草残缺的腿做裤腿了。但荷花争取了一下:“妈,孩子要面子呢。”
于是,小草穿上了有两只裤腿的裤子,他拄着拐站着,无风的时候,裤腿自然下垂,他努力站直,便恍然觉得自己也是个普通的、有两条腿的男孩了。
除此之外,对面的许老师也上了门,和祥文说了孩子们上学的问题。
“现在是春季,”许老师温温柔柔:“再过段时间,就该给孩子们报名了。”
许老师任教的学校就在附近,能帮忙递交手续。祥文很是感谢,他将冬树和小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但许老师觉得有些困难:“冬树好说,但小草……”
她悄悄看了眼院子里正坐着晒太阳的三个孩子:“学校可能不会愿意要。”
“有专门的残疾人学校,”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里虽然不如实验小学,但是能学技术。”
祥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肯定是读大学好,但残疾的小草,又能怎么上学呢?他自然是可以天天将小草送到学校,但到了学校之后呢?
让冬树一直陪着他吗?
那课间上卫生间呢?他自己能行吗?
虽说可以让其他的同学帮忙,但人家的孩子也是来上学的,不是专门来帮小草的。他们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别人的善良上。
祥文将事情全都告诉了冬树,冬树年纪不大,但祥文知道,她是有能力来决定、来解决很多事情的。其实,祥文希望的是,冬树能同意小草去学技术。
但冬树听过了之后,她便问小草:“你想怎么办?”
小草犹豫片刻便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当炸药学家。”
祥文眨了眨眼睛,没听说过这种专家。
小草声音坚定了一些:“我想读大学。”他和小花说好了,以后一起读大学,一起当炸药学家,一起将大清山炸了,让村民们生活在平地上。
他记得,他和小花以三婶子家为界,约定好了各自炸一半,到时候让姐姐看他们出息了,也要让宝宝哥开着大车走一圈。
他要读书。
这个愿望听起来非常的孩子气,但冬树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思路想起了办法:“那你上学不能给老师同学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