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 by令章

祁越抓起她冰凉的手，放进外套口袋里，嘴角含着笑意解释道:“刚好在附近，就过来了。”
俩人在小区门口说着话，不远处的道路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周鸿升坐在后座，将这一幕全然收进眼底，脸色很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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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能和祁越分手。◎
这天,周岐墨一进办公室，沙发上已经坐着一个不威自怒的中年男人。
他脚步顿了下，然后淡淡开口:“爸，你怎么来了？”
周鸿升坐姿不动,抬起眼盯着他,问:“上次我给你介绍的,你蔡伯伯的女儿,聊得怎么样了？”
周岐墨脸上的神色一瞬变沉,语气带上几分烦躁:“我和她不合适。”
“不合适？”周鸿升声音大了一个度,放下水杯,“这两年我给你介绍谁你都说不合适，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女人和你合适？”
周岐墨不愿和他争吵,沉默了几秒。
周鸿升深吸一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今天他来是有更重要的事。
只见他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桌上，表情十分不满:“你弟在和这个女孩谈恋爱,你知道吗？”
周岐墨疑惑地拿起照片，看到上面女孩的面孔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和祁越谈恋爱的，居然是宋书音？
然后就听见周鸿升说:“他们俩一个高中的,你弟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因为她不去MIT来京大，这才上大学多久,就已经住在一起了,真不知道我周鸿升怎么会有这么没脑子的儿子？我之前还看她结巴可怜,让她给璐璐当家教，现在看来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他喝了口水，又说:“也不知道你妈怎么想的，居然就放任你弟和一个结巴在一起？”
原来他妈不但知道这件事，还同意了。周岐墨心里一阵冷笑。
祁炎清带着祁越生活在文市这些年，周鸿升将全部的控制欲都放在他身上，从学校专业到工作，再到现在的婚姻，每一步都得按照他的想法来，配合着他的人生计划，稍有不顺他意的地方都会惹怒他。
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祁炎清选择带走的不是他，而是祁越？凭什么祁越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他就得接受周鸿升的安排？
周鸿升缓缓站起来，语气沉重:“这件事我就交给你解决了，我是不可能同意我儿子和这样条件的女孩在一起的。”
越过周岐墨时，周鸿升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周岐墨盯着照片，久久沉默着，周身散发着一股黑沉的气息。
周五上午，宋书音去往辅导员的办公室，沟通她准备退学的事。
从大名鼎鼎的京大退学，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下，思考了将近一个月，她才终于下定决心。
她知道如果从京大毕业，那在别人眼里是一条多么成功的道路，也知道自己当初为了考上京大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但她不想因为过去的付出，以及未来他人眼里的世俗的成功，而去影响自己的人生选择。
她很清楚，她并不热爱物理。物理在司晶晶眼里是物理，而在她眼里就只是题。
她知道成为一名物理学家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但她不知道成为一名蛋糕师能不能也称之为一个理想。
然而，她十分确定，她想做这件事，可能这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她想将那个蛋糕，送给小时候的自己，也想将那个蛋糕，送给像她一样小孩。
主动从京大退学，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她之前也考虑过，要不要读完本科，拿到毕业证后再说，给自己多一条出路。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不要，她已经明确从事物理行业不会成为她的选择，那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去建构一条完全不会被自己选择的道路呢？就为了别人听到她是京大毕业生时，眼里的羡慕和认同吗？
她不需要一张毕业证去证明什么，她需要的是，走出属于自己的那条路，而不是别人认可的追求的那条路。
她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一定会遭受到他人的不解甚至是嘲笑，以后的工作生活也未必有她按部就班地从京大毕业来得体面高薪，但依旧想这么做。
只要她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并且对这个选择负责，那她就无愧于己。
来到办公室门口，宋书音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宋书音推门进去，辅导员让她先坐下。
辅导员合上手里的文件，然后看着面前文静内向的女孩，他看了下宋书音的档案，了解她家里的拮据，于是便问:“怎么突然打算退学，是不是遇上经济方便的压力？如果是的话，你不用担心，学校有很多奖学金助学金的项目，我们老师学校都是会帮你的。”
“不是的。”宋书音摆手，然后一点一点地和辅导员说了内心的想法。
辅导员听完她的话，面露难色。
说实话，京大每年被劝退的学生不是个例，但大多数都是因为挂科太多或者严重违反校规，才被劝退。
像宋书音这种，成绩排在专业前20%，却主动提出要退学的学生，真的很少见，他作为老师，也不好直接同意或者否定学生追求另一条人生道路的决定，她是个孤儿，也没法找她家长沟通，于是只能找了个借口。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然后有些着急地说:“这样，我待会还有一个会议，你回去再想一想，等你考虑好了我们再继续沟通，好吧？”
宋书音以为他是真有事，不好意思耽误他的工作，连忙站起来:“好，麻烦老师了，那我下次再来找您。”
送走了宋书音后，辅导员坐在座位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下午，宋书音上完第一大节，然后回了景林园，在书房里学习。
突然，外面传来家政阿姨说话的声音，她以为是祁越回来了，于是欣喜地小跑出去:“你怎么回来啦，不是还有……课吗？”
她站在客厅，眼前的男人却不是祁越，而是周岐墨。
男人慢条斯理地朝她伸出手，声线平缓道:“你好宋小姐，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祁越的哥哥，周岐墨。”
宋书音愣了下，慌乱地和他握手，心里狂跳不止。她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事，但隐约地，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听见周岐墨说:“我有些事想找你聊聊，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男人的神色还是一贯的从容淡然，但她却从中感受到了不同。
转眼间，宋书音上了他的车，然后十分局促地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家环境优美的餐厅。
“宋小姐，我就有话直说了，我这次找你主要是代表了家父的意思，希望你能和祁越分手。”周岐墨直接道，语调如同讨论天气状况一样平和。
宋书音却一瞬间白了脸，一双杏眼里满是张皇失措。
原来他来找她，是想让她和祁越分手。
祁炎清对她的和善，让她忘了，她还需要面对，祁越父亲对她的态度。
周岐墨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我想宋小姐应该也清楚，你和祁越之间的差距。”
耳边突然飞过一只虫子，宋书音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苍蝇，正嗡嗡地叫，然后落在一道摆放在玻璃球上十分精致的菜上。
这里环境这么好，怎么会有苍蝇呢？
周岐墨却不受任何影响，优雅地用刀叉指着那道菜，款款道:“如果说祁越是这道鱼子酱塔，那你就是他身边的一只苍蝇，只会拉低他的个人价值，让人瞬间连他也嫌弃了。我不希望我的弟弟受到这样的影响，所以，请你离开。”
宋书音被这样的形容，刺激得心口一缩，一股浓烈的酸涩从心头涌上喉咙。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祁越，但原来在别人的眼中，她竟然恶心得像一只苍蝇吗？
男人的唇角勾上些许讥诮的弧度:“我知道你一定不舍得放弃祁越这么优质的对象，但难道你以为你费尽心机贴着他，甚至和他上床，他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听到上床二字，女孩瘦削的肩膀不受控制地一颤，牙关紧紧咬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
她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被祁越拒绝了。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
「Quinn:去哪了，怎么不在家？」
她正犹豫着要怎么回，就听见周岐墨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怎么，想和他说我来找你？”
宋书音手上一抖，手机随之掉在桌上，然后急忙摇头否认，声线颤抖着:“没有没有。”
她不会说的，因为不想破坏他们兄弟、父子之间的关系，她看得出来，祁越是很重视和他爸他哥的感情的。
周岐墨的指尖摸了下手上名贵的腕表，嗓音带着蛊惑:“如果你愿意主动离开他的话，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条件，给你一些补偿。”
宋书音连忙替自己解释，呼吸加重了几分:“我、我不是……不是因为钱，才和祁越在、在一起，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他。”
周岐墨语调讥讽地反问道:“是吗？如果他买不起几千块一个发卡送你，你也喜欢他？”
“我……我不知道这个这么、这么贵。”宋书音下意识摸上头上的发卡，脸上布满诧异和惊慌。
她一直没有穿祁越给她买的衣服，因为知道肯定很贵，只敢戴一个小发卡或者用一条发圈，但她没想到这种小发饰一个就要几千块，她一直以为只要几块钱。
但转念一想，祁越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两块钱一个的发卡。
她的辩驳，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女孩的眼眶急得红了，语气急促地保证道:“我以后不会，不会再收，他的礼物了，真的，别的花销我、我也会和他AA，不会花他的钱，你相信我！”
周岐墨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好整以暇地垂眼打量她:“你拿什么和他AA？我妈给的奖学金，还是从我爸那挣的家教费？”
宋书音蓦地愣了，眼神呆滞，所以他的意思是，璐璐的爸爸就是他们的爸爸？
对，璐璐也姓周，和他一个姓。
“我……”她喉咙哽咽得不行，咽了下口水，像是哀求对方再给她一个机会一样，说，“我还有，别的，兼职，下学期，我不会再，再去赚家教费，以后也会把，把奖学金，还给阿姨。我只想，和祁越在一起，只是，喜欢他，喜欢他。”
周岐墨嗤笑一声:“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他，你的喜欢又有什么不同呢？”
女孩声音坚定:“他也喜欢我。”
祁越也喜欢她，所以她的喜欢和别人的不一样。
家门一开，祁越立刻冲去玄关，看到女孩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语气轻柔地问道:“去哪了，怎么不回我微信？”
看他反应，阿姨应该是没跟他说他哥来过的事，宋书音低着脑袋，担心被他看出脸上的异样，小小声地回答:“宿舍，拿东西，没看手机。”
祁越没起疑心，手里变出一个灰棕色的小熊钥匙扣，逗她开心:“可爱吗？可以挂在书包上。”
宋书音只看了一眼，然后匆匆别开视线，嗓音发涩:“你以后不用，不用送给我礼物。”
祁越几乎每天一见面都会送给她一个小礼物，她之前以为那些东西很便宜，现在知道它们的价格，自然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是吗？”祁越不解地问道，然后笑了笑说，“没关系，我下次再找个更可爱的。”
宋书音摇摇头:“不是。”
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祁越表情有些严肃下来:“那是为什么？”
宋书音轻轻呼吸着，眼睫始终没有抬起:“这样不好，我都没有送给你礼物。”
祁越摸了摸她的头顶，轻笑着说:“傻瓜，这有什么关系，男朋友送女朋友礼物天经地义。”
宋书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我想先回房间，洗澡。”
“好，你去吧。”祁越松开在她肩膀上的手，“洗完出来吃饭。”
宋书音点点头进了卧室，坐在床头，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将梳妆台上的发饰，一件件收进抽屉里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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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宋书音从宿舍出来，打算去食堂吃晚饭，然后就去上晚课。
她走路依旧习惯性地看着地上，走出宿舍楼没几步,眼神不经意地一扫,就见到一个令她后背直冒冷汗的人。
周岐墨也看见她了,笔直的裤管动了下,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宋书音仿佛被定住一样,愣在原地,明明心里是想快速逃离的。
周岐墨在女孩面前站定,看着她受惊的神色，眼神晦暗不明，然后淡淡开口:“我——”
“我不会和祁越分手的。”还未等男人说明来意,宋书音就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他来找她,也不可能是为了别的事。
周岐墨唇线抿紧，语气带上几分无奈:“你以为你不提分手,祁越就会喜欢你一辈子，像你们这种校园恋情,能坚持到毕业就不容易了，多的是谈不到一年就分手,以后在学校里遇上他和其他女生走在一起还尴尬。”
宋书音心口一阵坠痛，眼眶有些酸涩。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或许哪一天,祁越就对她腻了，但她也不可能因为以后的分开,就提前结束他们的关系。
周岐墨别过脸,不知道女孩为什么就是这么倔强,调整了下呼吸说:“你现在和他分手，不管学业工作还是生活，我都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但你要非等到祁越和你提分手的那天，那可真就什么都得不到，你应该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更有利的选择。”
周围路过的同学不断投射好奇的目光，宋书音被盯得不自在，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于是再次坚定地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和祁越分手的，我要去吃饭了，请你让、让开！”
说完她打算往男人旁边绕过过去，不料正巧踩中有一颗小石子，身子随之踉跄了下。
周岐墨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但手刚抬起，女孩就应该站稳，他指尖动了下，然后默默地将手插回裤兜。
转眼间，祁越的生日就到了。
祁越坐在包间的黑色真皮沙发上，脸上的神情明显兴致不高，有一搭没一搭和身边同学聊天。曹明晃和王智他们倒是很兴奋，你来我往地在比桌球。
他拿起手机，给宋书音发了条微信。
「Quinn:快到了吗？」
「ssy:嗯嗯，我和妤黎晶晶她们一起，你不用担心我。」
他本来是想去接女孩的，但她说下课后和室友一起来，也行。
包厢门一推开，他撩起眼皮看过去，进来的却不是心里的那个人，而是钱锦航几个。
脑海里闪过他爸的脸，祁越压下视线，心里颇感无奈。
他没邀请他们，显然是他爸的意思。
这个生日派对是他爸和他哥给他安排，他其实对这种奢靡华丽的、社交意味很强的场合并不感兴趣，祁炎清就从未替他安排过这些。
由于他的生日在12月底，都是学期还没结束的时候，所以以往他都是在学校过生日，晚自习，一群人关掉灯，然后开始打礼炮唱生日歌，乱哄哄地闹成一片。
等到张伟来维持纪律时，趁乱摸黑在他脸上抹一把蛋糕奶油。这个时候曹明晃再开灯，全班嬉笑得瘫倒在桌上地上，张伟顶着一脸奶油骂他们小兔崽子，勒令他们赶紧把教室打扫干净，否则要给他们记过，其实一点也没生气，趁大家不注意，把奶油往身边一男生脸上抹，然后拿着一块蛋糕回办公室吃。
这样的时刻，比现在，更能让他开心。
为了不破坏其他同学的兴致，他最终也没说什么，和钱锦航几人打了个招呼，就各玩各的了，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宋书音和纪妤黎司晶晶一起，打车来到了举办生日派对的私人会所，走在富丽堂皇的走廊上，她内心的紧张感一步一步增加，在推开门，见到里面还是那么多陌生人时，达到了巅峰。
她本以为来参加聚会的，只有她们和祁越身边几个室友同学，没想到还有她从未见过面的人，看起来年纪应该比他们大个两岁。
一个美女和她打招呼:“妹妹你好，我是祁越小时候的邻居，你是他的……？”
这时，侍应生用推车推进来一个生日蛋糕，上面铺了满满一层鱼子酱。
那天周岐墨形容她像一只苍蝇话语犹在耳边，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廉价的衣服，担心自己的存在给祁越丢脸，意乱心慌地盖章:“同学，我是他的同学。”
听到这句话，祁越的脚步明显一顿，然后继续朝女孩的方向大步走去，掌心搭上她的肩膀，表情轻松自然地介绍道:“宋书音，我女朋友，一个高中的，现在和我一样在京大读大一。”
宋书音偏过头，愣愣地瞧着男生的侧脸。
众人的脸色一个大扭转。
“原来是这样，一个高中的还一个大学，你们俩也太缘分了！”那位美女姐姐一脸恍然大悟地调侃，以为女孩刚才是害羞。
宋书音被祁越搂着坐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小块蛋糕，安安静静地吃着。
过了一会，包厢门再次被推开，一张她不愿意见到的脸走进来，身子本能地一抖。
感受到女孩的不对劲，祁越眼底染上几分焦急:“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宋书音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低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岐墨的助理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购物袋，恭恭敬敬地说:“二少爷，大少爷送您的生日礼物，祝您生日快乐。他今天有一个重要会议，没办法亲自过来，让我来跟您说着抱歉。”
钱锦航看到上面的logo，立刻惊呼:“Richard mille，墨哥大手笔啊，酷！”
祁越脸上的神色淡淡的，还在担心宋书音是不是不舒服，下巴一抬，敷衍道:“放这就行，你回去了吧。”
助理将礼物放下，然后退了出去。
宋书音有些反胃，不知道是惊恐过度，还是吃得不习惯，小脸一片煞白，轻声说:“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祁越下意识说道，作势扶她起身。
宋书音抬起眼皮，默默地看了他几秒。
虽然他站在外面等也不是不行，但是依旧很奇怪，而且他还是今天派对的主人公，贸然离场也不是很合适。
明白她的意思，祁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去吧，要是还不舒服我们就回家休息。”
宋书音一人进到洗手间，将刚才吃进去的鱼子酱蛋糕全都吐了出来，吐到胃空了才觉得好受些，重新整理了下准备出去。
扶着墙壁原路返回，一句如冰锤的话重重地敲在她的脑袋上。
只见钱锦航举着酒杯，一脸顽劣地对着祁越说:“越哥，还是你行，这么快就拿下物理系那个小结巴，学校里多少男的前仆后继，她看都不看一眼，那辆跑车归你了！”
难道祁越和她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因为一个赌约吗？
祁越似有预感地回过头去，然后就见女孩细细的胳膊撑在墙壁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摇摇欲坠。
他大步流星朝女孩走去，下颌线收得十分紧，修长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嗓音低沉得厉害:“你听我解释。”
女孩坐在他新开的包厢的沙发里，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唇上没有半点血色。
他说听他解释，那她就会听。
祁越喉咙涩痛得不得了，咽了下口水，好不容易才开了口:“我……不是他说的那样，之前我和钱锦航见过一面，他爸和我爸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爸让我去和他们一圈人熟悉一下，他也是京大的，那天聚会他和别人打赌追你，我骂了他然后就走了，今天也是我爸邀请他过来的，我事先并不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忘了那天他和别人打赌的事。”
宋书音一颗心重新跳动起来，这么说，祁越没有和他们打赌，是真的喜欢她，然而，男生接下来说的话，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后面我们系的人在操场夜聊，一个男同学抽中大冒险，要和路过的第一个女生……表白，我看到是你就想上去阻止，没想到那个男同学会突然开玩笑说，我要和你表白，我本来是想和你解释清楚，但一直没说出口，就……抱歉。”
原来是这样，所以祁越才会拒绝她的亲吻，拒绝她的触碰。
被抛弃被讨厌太久，她以为有人愿意爱她，就自顾自的付出一切，却没想过，其实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她，一切根本上只是她自作多情的一场误会。
怎么会有人喜欢她这个小结巴呢，连亲生父母都对她避之不及，她竟然以为自己有资格被爱？
应该是她来说抱歉才对，听到那位同学的话就信以为真，以为祁越真的喜欢自己不敢告白。可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又怎么会自卑？
自卑是她才会有的情绪，得不到准确的信号就不敢说出喜欢，还误以为对方也和她一样，经受自卑心的困扰。
浪费了他两个月时间，来配合她演这出情侣戏码，就为了不让她那可怜的自尊心受到打击，过程中，不知道已经丢了他多少次的脸。
包厢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人不敢大力呼吸。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后，她突然抬起头，语气轻得没有着力点，像是听最终判词一样，问:“这么好，也只是同情吗？”
祁越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她说的是——他对她这么好，也只是同情吗，没有一丁点喜欢吗？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猛地狠狠一抽，懊悔的情绪到达顶点，如果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拖延退缩，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愧疚的情绪和另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对撞，力度猛烈得几乎要冲破他的骨骼肌肉。
男生的沉默让宋书音明白了他心里的答案，她站起来说了句话:“你等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祁越困惑地皱起眉，然后就见女孩很快回来，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
刚才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将礼物送给他，宋书音将礼物交给了纪妤黎帮忙保管。
她双手拿着礼物，提起两边嘴角，唇色因为这个动作更显苍白，然后故作轻松地说:“送给你，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祁越看了礼物袋上面的logo，心里一阵惊诧与无奈，担心不收的话，她也不知道如何退货，打算收下后把钱打进她的银行卡。
所以哑着声音说:“谢谢。”
宋书音微
笑了下，指着包厢门口，柔声说:“那我就，先、先回去了。”
祁越下意识站起来想送她，她却像受惊似的，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你的家，我回宿、宿舍，你放心吧，我明天会把书，拿、拿拿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女孩如此磕绊困难地才说完一句话，以前她在他面前流畅的表达，几乎让他忘了她口吃的事实。
他也明白女孩着急忙慌的解释是为了什么，一瞬间喉咙像是被胶水堵住，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句话。
说完这段话，宋书音低着头再次告别，嗓音哽咽:“拜、拜拜。”
祁越深沉的眼神落在女孩的背上，他知道她在忍泪，但好像没什么身份去说一句——别哭。
跌跌撞撞出了会所大门口，宋书音打了一辆车，以她现在的状态去挤地铁，她担心会晕倒在里面。
坐在车后座上，随着车子渐渐逃离那栋楼，那个不属于她的地方，不属于她的人，她的心跳才慢慢稳定下来。
车内一曲歌完，自动跳转下一首。
她本是没心思听歌的，但那道男声却像有意识一样，不理她的意愿，毫不讲理地钻进她耳朵里，伴随着凄美的音乐，勾起她的脑海里的一幕幕。
“你守护我但又回避我，
却整天吸引著我，
注意力无处去躲，
不管如何有人如此爱我，
我亦暗里练习如和你告白讲什么。
原来没有从来都没有，
缠绵懈逅完全虚构，
那一刻含情回眸，
原来是我妄想里的那点绿洲。”
忍了一路的眼泪，在这一刻落下，轻轻地滴在她灰色的半身裙上，晕染出一个深色的圆圈。
歌曲却不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软停手，依旧继续着。
“那感情戏并未存在过，
那小火花却让我过敏地回应太多，
心急谈情自然忙中有错，
错在我太寂寞随时爱上未知什么。”
师傅突然在这时开口，嗓音豪迈爽朗:“姑娘你是南方人吧？”
宋书音愣了下，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师傅也不介意，语气无奈中带着一股自豪:“这些歌都是我女儿给我下载的，她现在在港大读书，放假回来就给我下载她最近在听的歌，全是粤语歌我也听不懂，就这样放着。”
“你呢，你听得懂吗？”
师傅突如其来的问话，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差点让她无法喘气，她深呼了一口气，紧接着摇了摇头。
师傅笑了声接话:“也是，也不是所有南方人都会粤语。”
宋书音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盯着裙上的湿痕，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要是她真的听不懂就好了，不管什么，都好，耳边的歌声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