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一个老皇帝—— by初云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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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梳洗打扮,直接推开?门扉,赤足奔波于鹅卵石上。
茂盛的群花,一起散发着撼动灵魂的香气,袭红蕊目视着争奇斗艳的群芳,一直以?来的颓丧逐渐散去,露出一个惊奇的笑容。
伸出手指,一只蝴蝶不知喝醉了,还是什么,竟然落到她的指背轻轻振翅,袭红蕊惊讶地睁大眼睛。
突然一声琴音的震颤,蝴蝶飞离掌心,袭红蕊也随着蝴蝶的远离,猛然看向琴音的方向。
崇文帝今天穿得很随便,坐在亭子里,随意?地拨弄着琴弦。
他是个王爷的时候,并?无意?于帝位,每日纵游在山川之间,只与琴为伴,画为友,此刻,好像又回到了那悠闲的时光。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身影,崇文帝一曲终了,按下?琴弦,一回头,就见少?女赤足立于亭中,乌发倾垂,不施粉黛,神魂出离,怔怔地看着他。
好一个芙蓉不及美人面,水殿风来鬓生香。
崇文帝掩琴起身,立时看见了她被?石子硌红的圆润脚趾,不由?心疼:“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袭红蕊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将?脚趾藏在裙底,脸色羞红起来。
崇文帝却并?不以?为忤,转头招呼德仁。
德仁忙去招呼下?人,不一会就托出一只精巧的绣玉鞋。
崇文帝将?绣鞋拿在手中,竟是亲自蹲下?身子,要将?鞋子给她穿上。
袭红蕊羞耻的蜷起脚趾:“大官人,这如何使得!”
崇文帝目光很坚定地看向他:“如何使不得?”
袭红蕊目光怔怔地看着他,崇文帝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情意?,一瞬间,过往种种,全部明了了。
崇文帝还是像以?往那样圆润慈祥,但在那副慈祥的外?表下?,却是和天下?所有男人一样的掠夺欲。
袭红蕊被?这目光看得满面飞霞,然而最终还是放松足弓,沉吟不语地任他将?鞋穿上。
一瞬间,崇文帝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这个动作代表什么意?义,再不用说明。
抬头觑着袭红蕊的表情,小丫头已经像一只被?蒸熟的虾子一样,满面通红,语带嗫喏道:“黄老爷,今天这些……都是为什么啊……”
“呵呵。”
崇文帝乐呵呵地被?德仁搀起来:“当然是为了让我们红儿开?心,只要我们红儿开?心,黄老爷做什么都可以?。”
袭红蕊看着满院的繁花似锦,不知要花多少?功夫,双眼含泪地看过去:“可是奴婢……怎么配得上呢……”
崇文帝当即摆手:“我可不当你?是奴婢。”
袭红蕊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
崇文帝在满院的盛景中,将?她搂入怀中,霸气道:“以?后只许再哭这一次。”
袭红蕊呜咽着点头,用尽全力靠在他怀里。
再到晚上,袭红蕊又恢复了平常的快乐,像一只活泼的小鸟,跳跃到阶下?:“黄老爷~天色晚了,今晚有月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游船~”
德仁乐呵呵地凑到崇文帝耳边,小声道:“主子的法子可真好使,红姑娘又像原来一样了呢。”
崇文帝捻着胡子,颇为自得道:“那当然~”
“那咱们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
“好嘞,老奴这就去准备~”
下?人在一旁忙碌着,袭红蕊却已经先?一步跑出去了,站在门外?对着他们挥手。
正在崇文帝快乐的颠颠赶过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红儿——”
听到这,袭红蕊猛然回头,看着来人,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只见一身酒气,胡子拉碴,一脸落拓的裴三,对着她伸出手,神情愧悔难言道:“红儿,原谅我好吗,我现在才?知道,都是凝梦那贱人,在我们中间搅和,才?让我们分开?,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袭红蕊一巴掌甩他脸上,怒目圆睁:“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裴三见袭红蕊毫不放松的神色,神情一痛,竟是直接跪下?来,照准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来了无数个响亮的巴掌。
“是!我是昏了头了!我昏了头才?会相信那个贱女人的话?!我昏了头才?会同意?和你?分开?!可我是爱你?的啊!我这辈子只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只要你?一句话?,我愿意?立刻死在这里,只求你?原谅我好吗!”
裴三抬起的眼里,充满了癫狂的爱意?,好像整个人的命,都悬在了袭红蕊身上。
在无尽的惶恐不安中,裴三有如神助的,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对策。
无论如何,他一个平头百姓,都没办法和皇帝比。
但如果?,是袭红蕊自己,主动放弃成?为娘娘的机会呢?
你?看这市井话?本中,故事中的女主人公,不就是愿意?为了心爱情郎,抛弃荣华,抛弃一切,为爱私奔吗?
袭红蕊最爱听这样的话?本,每次听到关键处都要流泪,其中有一折叫《鸾凤误》的,她尤为喜欢。
讲的是张生和莺娘在婆婆的掺和下?,误会重重,无奈分离,被?赶出家的莺娘因为美貌,竟被?皇帝看中,封为娘娘。
回头教训了婆婆后,婆婆悔过,张生三跪求莺娘,莺娘被?他的诚心打动,三求君王,最后君王感其夫妻情深,许其夫妇破镜重圆,并?点张生为头名状元。
当初裴三听时,只觉异常扯淡,哪有二?嫁妇人,出门就遇皇上的,难怪袭红蕊这么喜欢看,真符合小女人的妄想。
万万没想到,天下?竟真有这么巧的事!
裴三在心神俱乱后,很快就找到了一丝救命稻草。
袭红蕊是莺娘,他何不能是张生呢?
他求的会比张生更狼狈,更真诚,更深情,袭红蕊一个小姑娘,怎么会不感动呢?
到时候“莺娘”会自己拒绝皇帝,而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怎么会对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奴婢强求!
完美无缺,他什么都不会失去,还会得到一个有机会做娘娘的女人!
所以?裴三一直准备着,就为了等今天这个机会。
为我感动吧,为我留下?来吧!
袭红蕊看着他宛如跌到泥地里,像一条狗一样卑微乞求的样子,果?然露出一丝动摇。
裴三心中霎时升起无限希望,她真的动摇了,真的动摇了!她爱她!就算对面是皇帝,她也只爱他!哈哈哈!
只要袭红蕊放弃皇帝,重新回到他的怀抱,就算跪下?来求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大丈夫能屈能伸!
然而他不知道,在袭红蕊摇曳的外?表之下?,却是一抹冷冽的微笑。
裴三,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崇文帝正兴冲冲地迈步出来,在听到裴三和袭红蕊的对话?后,却一点点停住了脚步。
和袭红蕊是一个“单纯懵懂”的小姑娘不同,崇文帝是个“聪明睿智”的男人,所以?在袭红蕊心神巨震的时候,崇文帝却抢先?注意?了一点——
裴三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行?朝立刻谢罪:“主子恕罪,可能是那日我接红姑娘来时,不小心暴露了行?迹。”
“那他认识孤吗?”
秦行?朝垂下?头去,思忖了片刻:“或许当日去世子府时,曾经见过。”
“呵。”崇文帝冷冷的笑了一下?。
如果?他和红儿只是萍水相逢——
如果?他不知道红儿是她的天命之女——
如果?他没有历经艰难,才?和红儿互通心意?——
如果?他不知道裴三认出了他——
那他确实?愿意?随手成?人之美,毕竟他是天子之尊,万民之父,不会和一个平头老百姓抢女人,他日史书,徒惹人笑话?。
可惜没有如果?,所有如果?不成?的东西,都是真的!
于是这位一直以?豁达著称,连朝堂上听大臣吵架,也懒洋洋不在意?的随和天子,第一次生出了无比暴怒的情绪——
贱人!焉敢为此!
袭红蕊目光颤抖地看着裴三。
不可以像《鸾凤误》里的女主那样, 成为娘娘后,翻回来轻飘飘的打?脸。
因?为这个“张生”,只会觉得自己厉害, 居然和娘娘有过一段。
虚伪、傲慢、贪婪、无耻的男人啊, 不要妄想他们会悔悟。
他们不会因?为发现“白莲花”“婆婆”这类角色, 陷害“女?主”的真相感到愧疚,他们只会因?为“女?主”离开他们, 找了一个更好的下家愧疚。
他们不会因?为“女?主”受到委屈, 来重求“女?主”回头?, 他们只会为了让地位突然超越他们的“女?主”, 从那高台上下来, 再回到他那卑贱之人的身边,苦苦哀求。
“张生”会后悔当时帮着“婆婆”欺负“莺娘”吗?
为什么要后悔, 他那不只是受骗了吗, 一个正常的男人眼瞎,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瞅瞅他最后,不仅让成为娘娘的下堂妻, 重新变回他贤惠的妻子, 还被皇帝看中才?华, 赏了一个状元。
人生得意, 不过?如此,他后悔什么?
千百年后,这个故事将会成为一个帝王和状元的风流韵事,而夹在其中的“莺娘”,不过?是个可笑的边角料而已。
轻飘飘的几句言语补偿, 不值钱的几滴眼泪悔悟,能补偿个什么?
所以你?看, 男人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切实的赢,只有?女?人,才?会被鼓吹虚无缥缈的胜利,她袭红蕊怎么会落入这种愚蠢的陷阱。
裴三,你?想赢是吧。
想要赢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做好把一切压上的准备了吗?
我知道你?这个人,是永远不会后悔的,就算碾烂你?的脸皮,还会往精神的世界逃离。
如果求回来,就是你?裴三厉害,你?痴情?不悔,所犯之错全是别?人陷害,你?的爱人被你?的痴情?打?动,连娘娘的尊贵都?不要。
如果求不回来,就是你?可怜,不过?受人蒙蔽,犯了一些?男人都?会犯的错,爱人却?揪着不放,去攀那高枝。
我看哪里是因?为我犯了错,只是你?放不下娘娘的荣华富贵吧?
比不过?皇帝有?什么难堪,他只是被爱慕虚荣女?子抛下的可怜人。
甚至在失落的间隙,还能幻想,宫里的娘娘虽得到了荣华富贵,却?失去了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更爱她呢?
真可怜啊,得到了一切,却?失去了最爱她的人,以后肯定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呵呵,好滑头?啊,怎么能那么滑头?,竟好似怎么也不会输一样。
然而这荒谬的世界,最荒谬的一点就是,他所冀望的东西,没准还真能实现。
老皇帝虽然老,也是个男人,还是个皇帝。
这天下的男人,没什么两样,情?意浓时,千好万好,情?意过?后,弃如敝屣。
而男人,惯会心疼男人,他不心疼她后,没准就会开始心疼她的“前夫”。
像是话本?中的皇帝,不仅将已经成为自己妃子的女?主,还给那“可怜”的男人,还赏了一个“状元”。
问就是男人之间的“深明大义”,而在男人的大义间,女?人从来都?只是个点缀,无足轻重。
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哪里懂男人之间豪放的情?谊,所以她要说,天下没有?这样的美事。
裴三,你?碾碎我自尊的时候,是连带肉体?与灵魂一起碾碎的,轮到你?了,怎么还可以保留一块立于不败之地的精神净土,和一个随时有?可能复起的通天之路。
你?得和我碎成一样,从身到心,碎的一模一样
你?当然可以说我狠毒,说我最毒妇人心。
可是一个不需要尊严的婊子,当然只会做这种事啦,你?在鉴的时候,没想到吗?呵呵~
袭红蕊惊慌回头?,崇文帝的脸色,在夜幕中没有?什么表情?。
慢悠悠走出来,看了袭红蕊一眼,又?看了地上的裴三一眼。
裴三一见,立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声泪俱下地抱住他的大腿:“大官人,求您可怜可怜我吧,我是真的爱红蕊的,求您成全我们!”
崇文帝心中怒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又?回头?看向袭红蕊。
袭红蕊神情?无措,语带嗫喏道:“黄老爷……”
崇文帝怒不可遏,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拂袖而去。
深夜,崇文帝靠坐椅背,双目微暝,对着下面抬抬手。
秦行朝上前一步,躬身俯首:“陛下,候官衙斥候汇报,那日,裴三果然跟着卑职,来到了府门外,自回去后,就性情?大变,当场驳斥了世子妃给他的指婚,还每日来府外眺望。”
候官衙是独属皇帝的暗卫,密密麻麻分布在朝野之中,用于监视群臣,只要皇帝起疑,就能把一个人查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个消息,崇文帝手背青筋忍不住暴凸了一下,抬起眼睛:“还有?什么?”
“还有?比较奇怪的一点就是,自那日以来,裴三每辄饮醉,便哀嚎哭泣,对所有?人陈诉对红姑娘的痴情?,然而奇怪的是,他如此伤心,有?时却?会不经意哼起小曲。”
“什么小曲?”
“斥候根据那日听到的曲调拼凑起来,应该是市井流行的一出杂戏,名曰《鸾凤误》,卑职已着人将戏谱交给宫中伶人排演,陛下是否要听一下?”
“让他们演来吧。”
宫中的伶人,技艺自是高超,很快就将新戏融会贯通,声情?并茂地演起来。
那饰演“张生”的,三跪三求,痛哭流涕,演得真情?实意。
“莺娘”原本?怒目而视,却?在“张生”的哭求声中,越来越悲切。
最后听说“张生”要殉情?,顿时哭倒在地,抓起他的手,言辞悲切道:“待奴家上陈天子,纵是为鬼,也要做那一世夫妻!”
“贤妻!”
“张郎啊!”
台上夫妻情?真意切,破镜重圆,崇文帝却?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贱人!安敢望此!”
伶人正演到高潮处,见他发怒,悚然一惊,立时跪地请罪。
崇文帝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出戏上了。
好一个“鸾凤误”!
好一个“张生”!
他裴三居然敢把自己比作“张生”,让他去做那个冤种天子,来成全他们的神仙眷侣!
哈哈,好!
崇文帝双目阴沉,猛然转头?,对着秦行朝冷声问道:“那她呢?”
虽然没点名道姓,但秦行朝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低头?道:“自陛下走后,红姑娘非常生气,命令下人关闭门扉,不许任何人搭理他。”
崇文帝听到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觉得痛快了些?许。
背转身子,在原地踱步起来,某刻倏然回头?:“你?们怎么想。”
秦行朝垂首不语,德仁却?抬起头?来,神情?阴暗地微笑道:“主子,此子实为目无君父,竟敢明知是陛下,还设此歹计,然若将他轻易治罪,又?难出此恶气,还会使世人小觑陛下,倒不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崇文帝来了些?兴趣:“哦,怎么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德仁的老脸露出一丝精芒:“他不是喜欢唱戏吗,那咱们就让他好好唱一场!”
清晨,府邸的门缓缓打?开一条缝,不出意外,一只大手又?伸了过?来。
袭红蕊这次却?不想躲了,怒目圆睁地看着裴三:“你?到底想怎么样!”
裴三在外面跪了一夜,看见她,憔悴的脸上,顿时目露惊喜:“红儿,你?原谅我了吗?”
袭红蕊从没见过?这么听不懂人话的人,一巴掌扇过?去,双眼通红道:“不许你?叫红儿,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快滚,要不然我报官抓你?!”
裴三挨了一巴掌,却?意外的没有?生气,而是直直地看向袭红蕊。
突然间,又?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起来:“我说过?,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走!”
袭红蕊被吓得赶紧后退,伸手指着他,气得直哆嗦。
围过?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开始对着袭红蕊指指点点,啧啧有?声起来。
袭红蕊听着看客窃窃私语的议论,用帕子遮住脸,急的直哭。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好,我答应你?们的事。”
这个声音一出,裴三的动作一下停住了。
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谁,但他又?不能知道这个声音是谁,心如擂鼓地抬头?,一脸逼真的惊喜道:“大官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崇文帝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转头?将目光移向袭红蕊。
袭红蕊今日穿了一身不太常见的素衣,头?上一丝装饰也无,只闲闲绾了个髻,约束不住的额发洒下来,若风中嫩柳,有?些?憔悴。
她平时喜欢穿鲜艳的衣服,崇文帝便只当她适合大红大绿,现在才?发现,清淡素衣,压不住靡颜丽貌,荆钗布裙,更显容颜之奢,所谓浓淡相宜,活色生香,不外如是。
如此尤物,岂不动人心,而这贼子,居然要和他抢?
崇文帝顿时怒火萦胸,看向裴三的眼神更冷了几分,眯起眼睛道:“我同意将红儿交还给你?,让你?们破镜重圆,三日后过?来娶亲,我亲自给红儿备一份嫁妆。”
听到这,袭红蕊如遭雷击,裴三却?兴奋地瞪大眼睛:“大官人,这话可当真?”
崇文帝看着他的腌臜嘴脸,越来越怒,可是还是压抑着心中怒气,牵出一丝微笑:“当然,你?如此痴情?,我怎好不成全你?,回去好好准备吧,我一定给你?们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
裴三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磕头?:“谢大官人!谢大官人!谢大官人!”
崇文帝看他卑贱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原来就是这样的贱人,竟敢暗算他!
压抑着怒气,看向袭红蕊,突然间,他也想试试她的态度。
堂屋里,袭红蕊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崇文帝看了她一眼,装作不经意地喝口茶:“我已经决意将你?许配给裴三了,你?意下如何?”
袭红蕊偏过?头?来,明媚一笑:“好啊。”
崇文帝握茶的动作一顿。
放下茶盏,挺起胸膛:“你?开心吗,又?能和爱郎再续前缘了。”
德仁急的直使眼色,袭红蕊却?像看不见一样,巧笑倩兮:“那当然了,奴婢这辈子都?感念大官人的大恩大德~”
崇文帝心中恼怒,一拍桌子:“那你?便嫁去吧!”
袭红蕊站起来,对他盈盈一笑:“那奴婢就嫁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
崇文帝目瞪口呆,气的直拍桌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德仁却?在一旁焦急地劝道:“陛下,奴婢怎么瞧着红姑娘精神头?有?点不对呢,还是去瞧瞧吧!”
崇文帝也反应过?来,对啊,好像是有?点不对啊,脑海里一闪,慌忙起身:“对!对!快去使人瞧瞧!”
袭红蕊进屋四处翻找着,算计着时间,等?脚步声传来,翻出一把剪刀,抬手就往脖子上戳。
推门进来的一干众,刚好看见这一幕,连忙上去夺剪刀:“红姑娘!可不敢啊!”
袭红蕊却?声泪俱下地哭喊道:“放开我!我自要去死?!不关你?们事!”
崇文帝姗姗来迟,拖着圆润的身体?,呼哧带喘地伸出手:“这是干什么啊!快放下!”
袭红蕊一见是她,美眸瞬间添了几分怒意,至刚至烈,连崇文帝看着都?心惊。
“你?既已将我转嫁他人,又?何必管我的死?活!反正也没说横的竖的,到时候便让他娶个死?的去吧!”
崇文帝急的直踮脚:“何至于此,有?话好商量嘛!”
袭红蕊却?哭得更厉害了:“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一个奴婢,左不过?被主子卖来卖去,我也认了,这是我的命!”
“可大官人,你?当日信誓旦旦,说不视我为奴婢,我便信了,把你?当良人托付终身,可如今你?要像其他人一样,把我随便嫁给别?人?”
见袭红蕊眸光清华,咄咄逼人,一言一句,掷地有?声,崇文帝竟也生出几分汗颜的感觉。
擦了擦额头?:“这不还没嫁呢嘛……只是找你?商量……况且,你?待他原有?情?,如今他悔过?,我想你?……”
袭红蕊却?直接打?断了他,怒目圆睁:“有?情??哪个有?情?!是有?情?他有?我后和别?人不清不楚?还是有?情?他不顾我死?活将我赶出门去?抑或是分别?时,他来楼上,字字锥心!”
“他不知是不是在那贱蹄子处受了挫折,就想回来攀扯我,明知我对他已经绝情?,却?在外面扯着嗓子号丧,引左邻右舍对我指指点点,要挟我就范!”
“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我之前瞎眼看不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还会翻过?去对他有?情?!”
崇文帝的一颗心豁然开朗。
之前他虽气愤“张生”,可对“莺娘”也未必无怨,如今袭红蕊如珠落玉盘的清脆果断,让他瞬间开怀。
满心欢喜地上前一步,袭红蕊却?连连后退,把剪刀比的更近,一双清澈的眸子,俱是怒意。
美人持刀,凛冽如风,何其美的场景,崇文帝顿时连东南西北都?忘了。
老泪蓄目,言辞恳切道:“是我不对,可红儿,你?怎知我心,你?风华正茂,我却?垂垂老矣,我如何敢留你?,他既求来,我自然要放你?去,你?可知我这颗心,亦受凌迟,痛不可当啊!”
袭红蕊瞪大眼睛,手里的剪刀逐渐放下,呆呆愣愣看他许久,突然痛哭出声。
“混蛋!你?便是如此想我的吗!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佛祖都?说了,人生在世,躯体?不过?是一个臭皮囊,灵魂才?是身主,若灵魂恶臭,纵得一副年轻皮囊又?如何?若灵魂高洁,躯体?老去又?怎样!”
“谁不会老,难道我是仙女?,不会老吗?到头?来还不是大家一起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所能伴身的,只不过?是一点灵性,这些?外物有?什么重要!”
一瞬间,崇文帝升华了。
他万没想到,一个小女?子,居然有?这么深的悟性!
看向袭红蕊:这真是他的宝贝啊!
心疼的上去抱住她,一叠声道:“是我错了,是黄老爷错了,以后再也不疑你?了行不行!”
袭红蕊却?哭的根本?停也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使尽手段,才?把她哄好。
袭红蕊抽噎着怒视他:“那三天后我还嫁吗!”
崇文帝:“这……”
袭红蕊一见,顿时又?要闹起来,崇文帝连忙哄住她。
“你?别?生气!别?生气!我当然不会真个让你?嫁过?去!”
袭红蕊立起眼睛:“那你?什么意思!”
“哎哟……”崇文帝将她抱在怀里摇晃,“这不只是一出戏吗……”
“戏?”很显然袭红蕊还是不信。
崇文帝看她气鼓鼓的表情?,忍不住失笑:“对,是出戏。”
裴三既然那么喜欢《鸾凤误》这出戏,那就好好给他唱唱。
低头?瞥了一下袭红蕊疑惑的表情?,忍不住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
“一出好戏~”
得?偿所愿, 裴三整个人高兴得快要飞起来。
但不能?露出?端倪,谁都不能知道他已经看出了皇帝的身份,连他自己都要尽快忘记, 才能?让整场戏达成完美。
于是裴三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悔过者, 一脸憔悴又深情地看?向秦行朝:“我能?和?红儿见一面吗, 我们之间有好?多误会,我想在婚前解释给她听, 不想让她一直怨恨我……”
秦行朝沉默, 有没有可能?他也是个男人, 没必要在他面前表演这套。
但裴三演得?那么起劲, 秦行朝也淡定地配合了他:“红姑娘对你还有情, 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比起这个, 难道不是三天后的婚礼更重要吗, 我们老爷很看?重红姑娘,可不希望红姑娘到时候寒酸的出?嫁。”
裴三顿时瞪大了眼?睛:“对对对!兄台说得?对,我这就去准备, 一定要让婚礼风风光光!”
“嗯。”
秦行朝点点头, 就退到了门里?, 让下?人关上门。
看?着秦行朝目无下?尘的脸, 逐渐消失在门后,裴三攥紧了拳头,目光深沉。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只是没有等到机会罢了,如果有, 他一定会爬得?比他更高!
掉转头,快步往回赶, 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
不自觉的,嘴里?又哼起了小调,他却一点没意识到。
脑海中那越来越丰满的想象,几乎让他蹦起来,每个想象都让他笑出?声。
当他沉浸在这美好?的畅想中,越笑越大,越跑越快时,脑子里?倏然闪过什么,一下?子停住脚步。
剧烈的奔跑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努力平复一下?气息,缓缓想起一个麻烦:凝梦该怎么处理??
这些日子,昔日的“白月光”,简直成了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手握世子妃这个靠山,缠得?他心烦意乱。
裴三心内气急,那贱人以为强嫁他,他就会喜欢她吗?
越想越气,不过最后,还真被他想出?了解决办法。
凝梦有世子妃,他就没有世子爷吗?
他去找世子爷求情!
提起袭红蕊,宁澜费点力气才想起来。
说起来,他最近被表妹步步紧逼,还是拜她所赐。
不过他无意和?一个奴婢计较,最让他忧心的,是宫里?那边,德仁突然对他不冷不热起来。
他不明白,是自己无意得?罪了他,还是送过去的人办事不力,抑或是那老家伙要狮子大开口?。
可一提钱,又绕不过褚国?公去,难道真要纳表妹为妾?
转动轮椅,还别说,世子妃做的这个轮椅,真的很方便,他的夫人,有时候着实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本领。
一边是夫人,一边是表妹,两边哪个都让人不忍伤害啊。
安安静静的听裴三说话,等他说完,笑吟吟看?过去:“你还挺厉害,居然让世子妃身边两个丫鬟,为了争你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