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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一个老皇帝—— by初云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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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被彻底泯灭的,作为人的那?部分,也开始慢慢苏醒起来。
他已经忘了,自己在这后宫之中,那?么努力向上爬是为什么了。
可现在他明白了,他想当一个人啊!
只有在娘娘身边,他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人。
所以他要?用尽一切力量留在娘娘身边,用尽能发出的所有光热,将娘娘推向至高之巅!
为了不出错,言钰昼夜演练着,几乎要?把嘴唇磨出泡了。
一开始还很紧张,作为礼官,稍出点差池,都是大乱子。
但等?真站到台上来,反而平静下来。
因为当你居高临下望下去,根本没有一个人,可以出现在平齐的视线中啊。
这种?感觉很奇妙,言钰的心,神奇的安定下来。
不紧不慢地念完礼词,将诏书交给一旁的其?他小太监,挥了一下拂尘,高声?道?:“跪——”
底下的命妇,自然都是万金之躯。
可在皇权附加的一个小太监面?前,也要?跪下尊贵的身躯。
一套复杂的大礼叩拜结束后,袭红蕊抬手,让所有人起来,和众人微笑着说?起了体己话。
对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们,依次赏赐,嘘寒问暖,询问有什么需求。
一问一答,照顾完所有位尊者后,又?梳理?过去一年,朝堂上官员作出的杰出贡献,依次派下赏赐。
功劳该赏的赏,位份该提的提。
得到封赏的命妇,都感激涕零的跪下,谢皇上大恩,谢娘娘大恩。
新年大典,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拜年”,和给“压岁钱”的过程。
没过多久,就一片喜气洋洋了。
依次犒赏完所有有功者后,袭红蕊又?挥挥手,将人人有份,按照品级下发的例赐下发下去。
因为其?中不妨大宗物件,这里?便?只发下礼帖,待过后送往府上,自去清点。
只是这礼帖内容,仅自己可见,其?中或多或少,可要?各府的人,细细掂量了。
一系列赏赐和抚慰完成后,袭红蕊笑吟吟地看向众人:“新节佳宴,自当君臣同乐。”
“陛下于琼林苑中赏宴群臣,我等?妇人便?在流光园里?共饮欢乐。”
“各府夫人可带家眷同游,共享此会。”
底下的命妇们顿时跪地领诺:“谢圣眷天恩!”
然而当出了门后,所有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国公夫人出来后,直奔白沁君身边,疾言厉色道?:“一会去了宫宴,面?对新娘娘,万不可露出一丝不恭之意,明白了吗?”
白沁君:……
“娘……”
国公夫人这次可没惯着她?,严厉道?:“我只问你明不明白!”
白沁君看着她?娘这么严厉的表情,终于瑟缩起来:“娘,知道?了……”
不单只她?,因为新娘娘的出身,一开始对她?心怀轻视的人,可不少。
而礼拜之后,众人终于知道?了,新娘娘不是一株菟丝子,而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她?在天子近前,拥有无上权势,惹到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因着这份忌惮,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约束起家人来。
林绾也在其?中。
她?从宫中出来后,突然有一种?,袭红蕊已经离她?很遥远的感觉。
可是怎么会,只是这么简短的时间而已,怎么就完完全全的,成了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呢?
林绾的心,第一次被刺痛了。
她?总觉得这不对,不应该这样的。
这个世界,好像在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和林绾的失魂落魄不同,白怜儿?看着姨母回来后,微不可察的点头,心中立刻升起无限野望。
这一下,胜算更大了!
大殿上,袭红蕊笑吟吟地转头:“姐姐,我们一起去流光园吧~”
萧贵妃回头,袭红蕊现在,每个头发丝都让她?厌恶。
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袭红蕊咧开一个笑容,一点不生气。
如?今最难的部分完成了,她?还怕什么啊!
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脸上的笑容一点不遮掩:“干的不错!”
其?他人顿时同时露出逃出生天的感觉。
礼拜之后的宫宴,气氛就没有那?么严肃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流光园的宴席,早已备妥,底下人,人来人往的侍奉着。
经过礼拜一节,众命妇再不敢对这位新娘娘有怠慢之心,小心翼翼地恭维着。
袭红蕊却像是感受不到她?们的拘谨,异常放松的跟她?们说?着闲话。
可她?对诸府复杂的关系,了如?指掌,侃侃而谈的样子,却更让各府的命妇敬畏。
原本只打算讨好萧贵妃的人,也纷纷对着新娘娘献媚起来。
左相家里?人看着这幅情形,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看向萧贵妃。
萧贵妃吃了这么一个闷亏,心下憋闷,根本不想看家里?人。
左相家里?人见这副情形,更知道?有了不得的事发生了。
于是对新娘娘,越发慎重起来。
整个宴席,全成了宸妃娘娘,一人的风光。
袭红蕊从容地接受着席上人的各种?恭维。
位高者还有各种?考量,但对于底下人来说?,只能喝汤的她?们,主打一个见风使舵。
如?今见新娘娘起势,势不可挡,立刻不要?钱的,从头到脚,从本人到娘家,多方?面?拍起马屁来。
上头的贵妇,虽然嫌弃这群没骨头的人。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损人不利己的去撄新娘娘的锋。
于是宴席上,充满了袭红蕊爽朗的笑声?。
心情特别愉悦的她?,眼?睛一扫,看见了人群中的一个人,不由惊疑道?:“咦,白七小姐今天的穿戴,可真是不同啊。”
被视线扫中的白怜儿?,顿时眼?前一亮,机会来了!
她?立刻抬起头,别众而出,站在了宴席中央。
众人这才发现,她?披风底下的,居然不是惯常的女子裙装,而是一种?奇特的“裤裙”。
不动时,就宛如?一条普通的百褶裙,动时,就翩跹起来,随着两腿的动作,连成一片波纹。
在那?此起彼伏的波浪下,细看下去,却是两腿分开,甚至可以直接抬腿,跨到马上。
这种?名为“浮浪逐波裙”的新式裤裙,香妃阁一推出,立刻就被年轻的贵女们抢疯了。
又?好看,又?便?于玩耍,谁不喜欢呢?
可私下里?穿也就罢了,白怜儿?居然穿到了宫宴上!
沐浴着众人的目光,白怜儿?丝毫不怕地抬头,看向上首华冠琳琅的新娘娘。
微笑道?:“娘娘贵为天子圣眷,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臣女昼夜思之慕之。”
“娘娘苦心孤诣,改造女子裙装,便?是让我辈闺阁女子,也效男儿?烈性之意。”
“臣女观之,为娘娘育化天下之心,感激涕零,遂特效娘娘之衣装。”
袭红蕊听了哈哈大笑:“白七小姐可真是个知心人~”
随后看向下首,温言笑道?:“久闻褚国公府七小姐,为京城第一才女,可否于这席上,即兴赋诗一首啊?”
白怜儿?眼?前一亮,她?正有准备。
上前一步:“臣女正有所感,请娘娘赐臣女笔墨,愿为今日盛会,做骈赋一首。”
袭红蕊:……
什么玩意?
不过不管了,既然她?那?么说?了,还这么自信,袭红蕊立刻招呼言钰笔墨伺候。
白怜儿?拿到纸笔后,也不客气,笔走龙蛇地写了起来。
袭红蕊一开始还笑吟吟地看着,不过当看到一张又?一张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这么多?
她?本意只是想给白怜儿?个露脸的机会,没想到她?真能露啊!
见状,袭红蕊毫不犹豫,转头示意言钰道?:“念。”
言钰虽然学过一些四书五经,但骈赋既要?具骈句之平仄,也要?具赋之押韵,有点过于高端炫技了,连科考时都很少有人搞这种?东西。
拿起纸张,一字字念着,今天也算是见了世面?了。
白怜儿?此赋,多为骈句,朗朗上口,读得很畅快。
有些典,言钰都没听过。
但格韵之美,就算是不懂诗赋的人,也能听出来,座首的萧贵妃,第一次露出惊骇的表情。
白怜儿?一手飘逸的流云楷,写的异常流畅。
一连写下几张纸后,才停笔,笑吟吟地看向宸妃娘娘。
她?打磨了几个月的骈赋,就是为了今天!
言钰一直追着她?的进度念,当念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袭红蕊拍案而起:“好!”
虽然一个字没听懂,但不妨碍她?噌的一下蹿下来,抓着白怜儿?的手一脸激动道?:“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
白怜儿?:……
也不必这样,我知道?你一个字都没听懂,因为这宴席上,肯定是大多数人都不懂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般正经人家的小姐,是不会以钻研词赋为荣的。
要?不是因为她?天生是个庶女,也不用钻研这些奇巧之技。
不过用在现在这个场合露脸,却是极适宜的。
果然,袭红蕊已经拉着她?的手,一脸激动地对着底下的人赞叹道?:“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啊,国公爷真是教女有方?!”
国公夫人:……
除了笑……还能说?什么呢……
袭红蕊眼?也不眨,噼里?啪啦的,吹了一堆溢美之辞。
然后拉着白怜儿?的手,一脸激动道?:“白姑娘不仅容貌绝世,才华还如?此出众,这世间究竟有什么人,配娶你为妻啊!”
听到这,林绾瞬间抬头。
白怜儿?这一首骈赋出来,也把她?震到了。
大家耳熟能详的,最接近骈赋的文章,大概就是《滕王阁序》了。
白怜儿?的这篇文章,当然比不上《滕王阁序》的满篇皆绝。
但辞藻之华丽,行文之流畅,非常令人震惊。
再加上出自女子之手,才女在古代?本来就不多,想必放诸历史上,都要?留名了。
可白怜儿?做出这样的文章,居然只是为了嫁给宁澜,给他当妾?
白怜儿?得意一笑。
谁说?做妾,没听娘娘说?是“妻”吗?
微微偏头,微笑着给了林绾一个志得意满的眼?神。
林绾看着她?的眼?神,骤然清醒,缓缓将视线移到袭红蕊身上。
婚礼上,关于“平妻”的言论,骤然涌上心头,林绾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袭红蕊一定会报复她?的!
可白怜儿?今天闯出这么大名头,要?是袭红蕊执意赐婚,哪怕是平妻,别人也只会觉得,纳“京城第一才女”为平妻,理?所应当!
这个时代?最锋利的几项武器:皇权、孝道?、声?名。
全不会站她?!
林绾攥紧手指,感受到了一种?无可抵挡的倾轧感。
而她?身边的瑞王妃,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样一来,白怜儿?嫁进来的事,便?全由宸妃娘娘主导了,谁也怪不到她?儿?子头上。
袭红蕊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看清她?们脸上的表情。
最后将视线,重新落回白怜儿?身上。
亲热地捧起她?的手,一脸激动道?:“我是真的喜欢白姑娘啊!所以我想——”
瑞王妃、林绾、白怜儿?同时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袭红蕊在万众瞩目中,缓缓开口:“你要?是我袭家的媳妇就好了。”
瑞王妃、林绾、白怜儿?:……

她虽然没有绝顶聪明的脑子, 但和好人?学还不会吗?
男主前世能成为皇帝, 成为笑到最后的人?生赢家, 肯定?不是全凭运气。
他的智商和眼光, 肯定?是不容置疑的。
他选择的每一条路, 肯定?都是有意义的。
那么他在原本的筹谋落空后,还不放弃白怜儿这颗棋子。
就代表白怜儿, 非常有价值。
某种程度来说?, 她和男主的处境,也有相同的地方。
男主身为不受器重的宗室子,需要强力的助力, 又不能引起?皇帝的忌惮, 她也一样。
国公府就是男主筛选下?来, 最优选择, 而现在,她完全可?以把成果?直接抢过?来。
联姻,永远是结盟的最快捷方式。
她虽是个女人?,娶不了白怜儿,但她弟可?以啊!
前世白怜儿嫁给老皇帝后, 虽然还想着她表哥。
但那不是因为她嫁的,是个老头?子嘛。
白怜儿二八年华, 有才有貌,虽然是个庶女,也是国公府小姐。
身份低,也只是相较于身边的嫡姐妹而言,正儿八经论起?来,她可?不低,怎么着,都轮不到嫁一个死老头?。
她家老头?,要是年轻个几岁,吹拉弹唱,书写绘画,啥啥都会,还会生孩子。
那白怜儿肯定?半只眼睛都想不起?她表哥来,萧贵妃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当时?的白怜儿,满心满眼,都想着算计他英俊潇洒,“温柔善良”,青梅竹马的表哥。
一下?子进了一个老头?子怀里,整个人?都傻眼了吧。
要是她处在白怜儿的位置,不提前看剧透的话,也得稀里糊涂,被男主忽悠得团团转。
但她弟可?不一样。
她弟过?了年十五,和白怜儿比差一岁,算是同龄人?。
长相上随了她娘,男女相宜的长相,非常拿得出去?手。
虽然和男主那种惊世骇俗,人?神?共愤的长相相比,稍微落了点下?风,身高气质上,也差了那么一丢丢。
但她弟那不是还没长开呢吗。
老话说?了,男孩子二十三,还能窜一窜,他弟才十五,以前是没饭吃,从现在起?好好吃饭,且窜着呢!
就算是不窜,她弟腿脚好好的,站起?来肯定?也比一个瘸子高啊。
预知未来的她,知道男主是装的,白怜儿可?不知道。
这个爱情?,真的有那么伟大,就能糊瞎人?的双眼,以至于看男主哪哪都好?
讲道理,男主到底为白怜儿做了什么,让她那么死心塌地。
袭红蕊就是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书里说?她攀上男主,是因为爱慕男主,但她心里怎么想的,她自己知道。
书里又说?凝梦和裴三互相喜欢,但凝梦怎么想的,她自己也知道。
那么白怜儿呢?
书里书外,好像总有两套逻辑。
除了嘴上说?着不爱,心里超爱的女主,其她恶毒女配,爱的好像都没有那么纯粹。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假定?,白怜儿是可?笼络单位?
她觉得,如果?白怜儿嫁过?来,她弟在自身条件方面?,笼络住白怜儿的心,完全没问题。
白怜儿笼络住她弟的心,那就更没问题了。
开什么玩笑,书中最强恶毒女配,仅次于女主的巅峰配置。
降维打击一个袭绿柳,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么一想,真是美死他小柳子了。
他姐搁那嫁老头?呢,倒给他娶了一个美娇娘,呵。
如此一来,俩小夫妻之?间,其实完全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如何让白怜儿,心甘情?愿地嫁过?去?。
于是在说?完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后,袭红蕊立刻叹了一口气——
“哎,只是国公府的门楣,我袭家如何高攀得起?。”
“国公府祖上陪着太?祖打天下?的时?候,我袭家还不知在哪个泥沟里呢。”
“白七小姐是金尊玉贵,才貌双绝的公府小姐,我弟弟却只是一个与人?牵马坠镫的下?人?。”
“一个是天上的云彩,一个是地里的泥巴,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论。”
“我就是想提,也没那个脸啊,哈哈哈。”
听她这么说?,一旁的琳琅顿时?不干了:“娘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今时?不同往日?,国公府虽然是万人?敬仰的累世荣耀,咱们的二老爷,也不是昔日?的奴仆了呀。”
“他被陛下?亲封为寿昌伯,又任命为左督盐提监,前途可?光明着呢!”
“虽然还是比不上国公府的荣光,但二老爷年纪也还小,正是青年才俊,焉知以后不能闯出一番大名堂来呢?”
袭红蕊立刻止住了她:“哎,你知道些什么。”
“我弟弟配不上的,又哪里只是门楣啊。”
说?罢,拿起?白怜儿写的那厚厚一沓纸张,满是赞叹和惋惜道——
“白姑娘的尊贵,岂独国公府的荣耀?”
“文章学问,原是丈夫们才能钻研透的,白姑娘却以女子之?身,成此奇文,如何不算得个女中豪杰?”
“她这一身惊世之?才,都可?以跻身男儿列了,便?是没有公府小姐的名头?,如何不能立身。”
“将来就是搏的个一品夫人?,也是她自当分的,我弟弟算是个什么东西。”
“再休要提了,否则我们一家,连带着祖宗,可?都要跟着臊死了!”
众人?:……
你踩自己可?是够狠的啊……
但怎么说?呢,虽然大家心里都偷偷看不起?她的出身,可?她自己都这么踩自己了,别人?反而没话说?了。
总不能顺杆儿爬,来句啊对对对,你自己知道就好!
真不怕这个最得宠的宠妃,回?去?吹一下?枕头?风,死一户口本是不是。
于是纷纷劝解起?来,哪有,哪有,贵府的公子,非常不错!
众人?七嘴八舌的跟风吹捧起?来,宴席上嘈嘈一片。
袭红蕊却力排众议,止住了众人?的话头?,微笑道:“请诸位不要再说?了。”
“白七小姐今天的惊世一文,实在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皇上在隔壁,宴请天下?才子,妾身便?在此小效仿之?,宴请第一才女。”
“将皇上赐我的那柄羊脂白玉如意拿来——”
如意听到立刻领诺,转身取出如意,捧将出来。
细腻的丝绸上,托着一柄洁白的玉如意,在摇曳的烛火中,散发着细腻温润的光。
袭红蕊捧过?如意,将她交到白怜儿手里,微笑道:“此玉高洁,正衬姑娘,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白怜儿宛如提线木偶一样接过?,抬头?看向袭红蕊。
她绝不相信,袭红蕊是因为那一首骈赋,一眼爱上了她,要死要活就要她当媳妇。
她又没失忆,在世子府里,袭红蕊对她怎么样,她还能忘了吗?
当她第一次进世子府时?,那个红衣小丫头?,就一眼看穿了她的目的。
彼时?她勾了一下?发间的铜钱,上下?扫了她一眼,冷笑了一下?。
什么高洁不高洁。
她高不高洁的,只能糊弄一下?男人?,怎么能糊弄住同为女人?的同类?
两个对彼此心知肚明的女人?,何必打这种哑谜,所以她知道,袭红蕊在“抬轿”。
第一抬,抬国公府。
自认自己出身低,配不上国公府的门楣,既给了国公府脸,又让国公府下?不来轿。
她抬轿是她的事,国公府要顺着踩她的脸,那可?就成仇了。
第二抬,抬她。
许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称赞国公爷教女有方,甚至给她不接受这段婚姻的权利。
就算她拒绝,也是她弟弟配不上,无损于她的名声,因为新娘娘的出身,在上层贵胄圈里,根本没有名声可?言。
本来就没有人?会站她,在她前面?全方位双抬后,别人?也只会觉得,开国功臣之?后,京城第一才女,公府贵女,看不上出身低贱的新娘娘,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这不是她的缺点,是她不谄媚俗流的“高洁”。
这份“高洁”,将和“第一才女之?名”,一起?成为她最好的嫁妆。
只要她现在立刻开口:“娘娘,多谢您的美意,然而怜儿已经心有所属,请您为怜儿赐婚吧!”
一切便?又回?到了正轨。
袭红蕊把她抬上去?后,也把自己抬上去?了,她今天必须答应这个要求。
到时?候,是什么情?形呢?
她拥有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那么她嫡不嫡,庶不庶的,就完全无所谓了。
她是在为家族争光,就是看不上她的嫡母,也不得不为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她有姨母的支持和宠爱,还有宸妃娘娘的赐婚。
到时?候她还可?以对澜哥哥说?:就算是娘娘想要娶我,我心里还是只想嫁你,哪怕不是平妻,是妾也好。
听她这么说?,澜哥哥一定?会很?心疼,很?感动,对她很?好吧!
可?是她为什么不仅没说?,还接过?了宸妃手里的如意呢?
握着手中触手生温的美玉,看着其上无瑕的莲花纹,白怜儿彷徨了。
原来被抬起?来的感觉,居然有那么好啊……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这块无瑕美玉,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以前她一心钻营着往上爬,是因为她身后的根基,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牢固。
她总觉得自己需要一些什么,虽然她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她没办法停下?来,只能让自己不断往上爬。
可?如今新来的娘娘,踩着自己的脸,给她抬起?了轿。
把她捧到一个高台上,让她看清了脚下?的路。
她突然也可?以像她的嫡姐一样,慢悠悠的挑挑拣拣。
因为她现在,也有娘家了。
一个冠誉满京城的“第一才女”,一个连风头?正劲的新娘娘,都要俯首自认从门第到人?品,双重配不上的女儿,对国公府来说?,其价值,远胜于一个嫡女。
新娘娘把她和国公府一起?捧上高台。
那么就连她的父亲,都会看见她的价值,不会再那么草率的,把她的婚事交给嫡母处理,
只要有她父亲国公爷在背后支持,身为国公府脸面?的她,拥有和嫡姐一样的资本,她可?以嫁给想嫁的任何人?!
那她……还要嫁给澜哥哥吗……
白怜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嫁给澜哥哥,居然成了一种利益的考量了。
之?前之?所以跟母亲那么说?,只是骗骗母亲罢了。
实际上,她想嫁给澜哥哥,只是因为她喜欢他啊!
白怜儿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
以前不管怎么暗地里算计,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她只是想要一份爱啊!
一个女人?想要一个人?爱她,这是什么错吗!
原来她们说?的都对,她真的是一个坏女人?,她对澜哥哥的爱,一点不纯粹。
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
一瞬间,白怜儿觉得自己的脊骨都被击垮了。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她真的是一个面?目可?憎,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坏女人?。
她之?前对嫡姐的算计,对林家女的算计,包括对表哥的算计,原来从来不是因为爱,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白怜儿从自我欺骗中回?神?后,瞬间被巨大的羞耻感击溃了,原来她竟然是这样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
袭红蕊笑吟吟地看向她:“我与白姑娘真是相见恨晚,如意,赐座,让白姑娘坐到我身边来。”
白怜儿这才回?神?。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宴席上,她已经没地回?了。
如果?她继续回?到姨母身边,那就相当于默认了她的选择。
而如果?她要接受一个新的选择,就代表着她要回?到国公府的阵营中,捡起?公府小姐这个身份。
可?她转头?看向国公府的阵营,只看见嫡母喜怒不形于色,深不可?测的脸,以及嫡姐几乎要从眼睛中流淌出来的恶意。
那里,没有她的位置……
白怜儿立在原地怔愣,转头?看向袭红蕊。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袭红蕊给她架起?来的那个位置,居然是她眼下?最好的归处。
于是她近乎本能地开口——
“臣女谢娘娘……”
“哈哈哈。”袭红蕊大笑。
亲昵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说?着嘘寒问暖的话。
白怜儿第一次没让自己去?看姨母,因为她在想,澜哥哥,为什么不能多为她走一步呢?
明明他们相爱,明明他们青梅竹马,明明他们说?好了,长大了,他就会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她。
可?到头?来,为什么又说?话不算数了呢?
姨父的命令就真有那么重要吗?
他妻子的心,就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抛弃脸面?,抛弃自尊,抛弃良知,抛弃名节,抛弃一切,甚至愿意与他为妾。
一步一步,走了那么多步,将手脚磨得鲜血淋漓,将面?目折腾得令人?厌憎。
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了,为什么澜哥哥,还是不肯为她走一步呢!
为什么在他的心里,所有人?都那么重要,所有人?都值得他考虑,只有她,永远不会被考虑呢!
不知不觉间,白怜儿甚至忍不住落下?泪来。
袭红蕊看见,立刻摘下?护甲,将她拢在怀里,关切地给她擦着眼泪:“这是怎么了,想起?什么难过?的事了吗?”
白怜儿看向袭红蕊被精致妆容,遮掩得几乎看不清表情?的脸,心底一片冰冷。
不要试图欺骗她!
她们两个是一模一样的人?,什么把戏,能瞒得过?自己!
然而当她看清袭红蕊眼中,如初见那般,无比清晰的挑衅笑意。
却顺从地靠进她怀里:“没有,只是想到能被娘娘器重,高兴得忘乎所以。”
真奇怪啊,为什么那么温暖的爱意,让她痛彻心扉。
一条毒蛇、蝎子、蜘蛛的怀抱,却让她感受到了慰藉。
所以澜哥哥,请原谅怜儿自私这一次。
求求你了,如果?你真的爱我,也请为了我走一步吧!
只要一步就好了,只要一步就够了。
只要有那一步,不管是风头?正劲的娘娘也好,国公府也好,她都可?以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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