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了一个老皇帝—— by初云秀儿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3
崇文帝看向袭红蕊,笑眯眯道:“怎么感觉你袭家?的姑娘,比男人还能干呢?”
袭红蕊毫不犹豫地拿扇子拍拍自己肩膀,自信道:“那还用说,随我了嘛~”
“嘿呀。”
崇文帝一看她那副既骄且傲的样子,就知道这人真不能随便夸。
乐呵呵地逛完所有景点后,当然少?不了最后一站——天下第一楼。
这是完全由崇文帝恩德建起来?的东西,当然要让他亲自体验一番了。
为了防止火灾,天下第一楼不设明火。
但无数人交织的体温,就足够将场子暖热了。
第一层是读书人最多的地方,为了增加一点乐趣,袭红蕊刚踏进楼里,就一展扇子,飞扬跋扈道:“此地乃天下第一楼,天下文华之最,尔等有何才?学,居此屋檐?”
众人正在潜心?读书,偶有交流学问,也只是窃窃私语。
听到这挑衅的话,立时皱起眉头:“哪里来?的狂徒,此处是陛下天威所建,为天下贫苦学子,大开方便之门,岂容你在此乱吠?”
袭红蕊却仰头大笑,满是讥讽道:“楼自然是好楼,人却未必出奇。”
“我身边这位黄老爷,便是天下第一,文采之最。”
“今日来?此,便是要给你们这些杂鱼,一点颜色瞧瞧!”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当即有人神色不善道:“这么说,两位来?此,是为了找我们斗文?”
袭红蕊折扇掩面,轻蔑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被激得怒火中烧,纷纷开口:“说!怎么斗!”
袭红蕊狗腿的退到崇文帝身边,殷切道:“黄老爷,您说怎么斗?”
崇文帝也快被袭红蕊满脑子的新奇玩法?,给折服了,便全依着她了。
气定神闲道:“就以天下第一楼为题,允尔等挑七个最优者,一炷香的时间,各做一文,向我挑战。”
“我今天就在这里,一人,斗你们七人。”
崇文帝常年身居高位,气势不凡,众人一时被震在原地。
但读书人性子傲,焉能受此气,立时应战,互相推让出学问最强的七人,出来?应战。
一但涉及斗,不管是斗蟋蟀,还是斗文,都容易引人围观。
有了这么一个乐子,顿时满楼的人都来?围观了。
那边选出来?的七名读书人的好友,开始给友人铺纸磨墨。
袭红蕊也跑到崇文帝身边,给他铺纸磨墨。
抬眸时,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光:“黄老爷!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崇文帝已经?不知道,跟了这个小妮子后,做了多少?离经?叛道的事?了。
但你还别说,这种老年叛逆的感觉,还挺好,哈哈哈!
于是崇文帝和一个好斗的小伙子一样,提起笔,和自己育下的学子们,争起了风。
一炷香的时间到,所有人同时落下笔。
袭红蕊直起身子,将崇文帝的书稿,递给别人,一脸得意地看着众人:“开吧。”
她嚣张的样子,未免有点太?欠揍了,把众人气得牙痒痒。
不过读书人凭实力说话,到时候用真才?实学,让他闭嘴!
为了让这俩狂妄之徒丢脸,评审的人特意先念了前七个的文章。
不愧是众人一齐推荐出来?的,果然文才?出众,满篇锦绣。
众人审判完前七篇后,顿时将视线落在最后一篇上。
他们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惊世文采,敢夸此海口!
然而当打开文稿后,不约而同地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好字……”
崇文帝听了,但笑不语。
都说了,在书法?上的造诣,不管是今人还是古人。
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那些读书人,当然能认出今上的圣体,此人仿的,几乎和今上一般无二,表情顿时凝重了几分。
继续读下去?,越读越心?惊。
他们当然自认文采不凡,文章秀丽。
可?此人的行文,却是俯吞山河,仰吞日月。
仰望之,若萤火之于皓月,如何敢生出争锋之念呢?
等诵读完毕,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崇文帝见众人表情,忍不住畅快大笑,袭红蕊也在一旁幸灾乐祸:“如何?”
众人齐齐沉默,最后只能扔下笔,愿赌服输。
只有一人,看着文章后的落款,升起疑问:“老先生文笔固然出众,可?是怎么能称自己为天下第一人呢?”
“如今这天下,焉敢有第二个人,妄称天下第一人?”
听到他的问话,崇文帝和袭红蕊相识一眼?,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害怕被人认出来?,一直在外面藏头藏脚的秦行朝,终于走了进来?。
对?着所有人,一脸严肃道——
“放肆,如今在你眼?下的,就是天下第一人。”
秦行朝是天下第一楼的主负责人,开楼时,很?多人都见?过?他。
当他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众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而被秦大人这样毕恭毕敬, 称天下第一人的人, 会是谁……
底下的学子?,立时连笔都拿不稳了, 呼啦啦跪倒一片, 诚惶诚恐道——
“草……草民……参见?皇上!”
底层斗文?的事, 早就传遍了整楼, 引得满楼的人, 梯上梯下的,一起围观。
上几?层那些泥腿子?, 嗅觉没有底下的文?人敏感, 还没琢磨出天下第一人怎么了。
听到这句皇上,当时被震慑在地,呼啦啦又跪倒了一片。
至此, 满楼除了崇文?帝一行, 再没站着的人了。
崇文?帝呵呵一笑, 对着众人平易近人道:“免礼吧, 朕今日和爱妃微服出巡,也不过?是感受一下民风官迹。”
“时值寒冬,百姓生?计多艰,为人君者,日夜忧虑啊。”
“行至天下第一楼, 见?楼中清寒,诸君却发?奋苦读, 不由心下喜悦,遂一试诸人。”
“如今,大家的才学,朕都见?到了,哈哈哈!”
听他说完,满楼的人瞬间受宠若惊,热泪盈眶。
“皇上真乃千古难寻的绝世明君,草民此生?有幸得窥圣颜,死而无憾了,皇上!”
楼中泣声一片,所有人都被崇文?帝爱民如子?的心,感动得哇哇落泪。
沐浴在这种感恩戴德的泪水里,崇文?帝很?受用。
笑呵呵地对着众人道:“今日既有缘相聚,诸位也不必吝惜才华,便以?天下第一楼为题,各展文?采吧。”
“秦爱卿,替朕收敛进宫,朕要?亲自过?目。”
“至于今日朕的文?章,以?及七位雅士的文?章,着令刻在天下第一楼诗文?碑上。”
“使天下诸人,后世子?孙,知朕鼓励向学之意?。”
七位被推举出来的学子?,简直要?被这惊天喜讯砸懵了。
人在楼中坐,皇帝自天上来,这和直接参加了殿试有什么区别。
读书人尤重文?名,从?此他们的仕途,就一片坦途了!
激动异常的七人,嚎啕大哭,感谢皇上的知遇之恩。
袭红蕊也在这时收扇,束手?一揖,对着众人笑吟吟道:“诸君见?谅,想见?诸位之才学,非激不能尽全?力?,多有得罪,妾身失礼了~”
众人将视线移到袭红蕊身上,如今才见?她乌眉秀丽,面如冠玉。
原来是女子?之身,想必就是宫中风头正劲的袭娘娘了。
因为这场邂逅,在座的人少奋斗十多年,立时对着她感激涕零起来。
袭红蕊一展折扇,掩唇轻笑。
随后又看向人群中,跟在一起震惊的普通百姓,笑道:“陛下居于深宫之中,百姓之声,多不能入耳。”
“然陛下之心,无时无刻不悬在百姓身上,生?怕于无人见?之处,有不得见?的民生?疾苦。”
“为使政令必达,勿有欺上瞒下,怠忽职守,滥用职权者,遂决定,在每个天下第一楼里,设集言箱,广开言路,收百姓之言,以?监督百官风纪。”
“皇上将新设一集言司,独掌此事,使百姓之声,畅通无阻,直达圣听。”
“若有无法宣之于口的冤情,可以?直接写到纸上,不必署名,投进箱里,由集言司筛选,侯官衙查探。”
“若真有冤情,不必经过?层层复议,直接呈送到陛下案前。”
“此事将由秦大人督办,在场的诸位,都要?好?好?监督他,勿要?怠忽职守。”
普通百姓听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娘娘的意?思是说,以?后天下第一楼,会专门?收他们状告百官的“匿名状纸”?
官大一级压死人,谁在心里不对当官的有些怨念。
可是民不可告官,告了也是官官相护,如今有了集言司,好?像突然多了一丝光亮。
众人看着亲身至民间,聆听他们声音的崇文?帝,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齐齐跪地,口呼圣明。
这些诚挚的呼喊,可和平时朝廷百官,为了糊弄他喊的不同。
崇文?帝捋捋胡子?,只觉得心怀大畅。
等崇文?帝出去的时候,銮驾已经摆在了门?前,这次崇文?帝没再私访,而是浩浩荡荡地回了宫,满街的人都来围观。
崇文?帝看着袭红蕊,还是笑吟吟地对她伸出手?,与?她同乘。
于是满京的人,都见?识到了这场帝妃恩爱,纷纷跪地,口呼“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崇文?帝听着百姓的呼喝,握着袭红蕊的手?,心里异常高兴。
他的小妻子?,总是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主意?。
设集言司,收百姓之言,这招简直是太绝了!
大齐文?风昌盛,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言官不因言获罪,言路其实是非常通达的。
但再通达,言官也是官,嘴长在官身上。
慢慢地,就成了群臣结党营私,互相攻讦,甚至辖制他这个帝王的私器。
谏察谏察,但落到那些大臣手?里,恨不得把察字抹去。
秦行朝在谏察院的时候,只察不谏,就被扣上了谄媚君王的帽子?。
崇文?帝刚登基的时候,就被这些人,搞得异常冒火。
无论他干什么,都有人反对,恨不得直接往他脸上怼。
崇文?帝发?起怒来,直欲要?砍了那些人。
但看他发?怒,那些谏官就更来劲了。
犯颜而死,是谏官的最高荣耀。
到时候后世史书,他们留万古清名。
反而给他留一个不尊礼法,滥杀忠臣的昏君之名。
崇文?帝在最初的暴怒,被劝住之后,就慢慢地沉淀下来,耐心地跟这群大臣玩起来。
好?啊,你们喜欢在朕面前沽名钓誉是不是,朕就让你们瞧瞧厉害!
你们有你们的谏察院,朕有朕的侯官衙。
你敢用谏察院谏我,我就敢用侯官衙察你。
朝廷上当官的,哪有完全?干净的,就算他自己干净,又怎么能保证族人完全?干净。
侯官衙皇权直属,谁也不惯着,谁敢给他搞死谏那死出,他就让谁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就这样一通操作猛如虎,谏察院的人顿时老实多了,再没谏的特?别失分寸过?。
但这个机构存在,就是为了节制皇帝的,当然怎么着都不可能让他舒服。
就算他用侯官衙一时压制住了他们,可他只一张嘴,底下的大臣却有成千上万张嘴。
所以?落到别人嘴里,那些人还是清流,他的侯官衙反而是鹰犬,他是喜欢用鹰犬的昏君。
那群握笔杆子?的,最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谏察系统,是太祖定下的祖宗之法,他不能动,只能忍。
这个时候,袭红蕊就站出来,给他出了个主意?。
“陛下,他们有成千上万张口,遮天蔽日,颠倒黑白,可您也有一万万之口,只等着为陛下打开。”
这个集言司的创举,最大的用处,就是开启了一种全?新的斗法,那就是民与?官斗。
崇文?帝一直在想着,如何节制群臣。
以?前他是用侯官衙,从?上到下的碾压。
现在袭红蕊,突然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那就是让底层之民,从?下往上对冲。
这其实很?容易想到。
官员处在中间层这个位置,得到便利,既可以?上瞒皇帝,也可以?下欺百姓。
但有一利就有一弊,这也意?味着,他们两头都要?受摩擦。
以?前官民,被自然而然的视为一体,因为皇帝居于深宫,根本够不到底下。
现在袭红蕊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从?上层,往最底层,直接穿过?中层,扎下无数根管子?。
于是原本处于底层,被中层压迫的无路奔逃的洪流,就会顺着这些管子?,直接输送到最上层的他面前。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自上到下的,打击他们。
掌握生?死荣辱大权,那些大臣如何敢反抗他。
有了这个系统,他就相当于又多了一个侯官衙。
而这个侯官衙里的斥候,是一万万百姓!
只是水至清则无鱼,他当然不可能每条“诉状”都处理。
这就要?说到另一个妙处了。
民意?上达,要?经过?集言司、侯官衙两道程序,而集言司和侯官衙,也是官。
所以?百姓面对没处理的冤情,只会指着集言司和侯官衙怒骂,你们这群狗官,沆瀣一气,欺瞒皇上,哈哈哈!
所以?当这个主意?完全?说完后,袭红蕊便笑吟吟地看向他:“什么叫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算什么,您有一万万之民,您说谁是士大夫谁才是士大夫,他们凭什么和您共治天下?”
崇文?帝当即笑出声,将她搂进怀里。
这么简单又好?用的主意?,却不是从?一个忠心之臣嘴里听到的,反而是出自一个妇人之口。
盖因无论是多“忠心”的大臣,都忠于自己。
只有他的妻子?,是真的爱他啊。
从?宫外回来后,如意?、琳琅、言钰三人激动得不能言语。
太风光了,太刺激了,他们娘娘在万众瞩目中,跟着皇上同乘,一起被众人参拜!
众人听着琳琅在一旁比比划划说着,跟着激动起来。
只有云英不太高兴,在袭红蕊承诺,有机会也带她去的时候,才开心起来。
然而众人只开心了一天,就听见?崇文?帝又去了萧贵妃宫里的消息,不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琳琅看向袭红蕊:“娘娘,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袭红蕊正在看秦行朝从?天下第一楼敛落来的文?章,崇文?帝当时承诺了,回宫都会看,事实上他看个屁。
崇文?帝最讨厌读书人充满功利,满是匠气的文?章,看一眼就伤眼睛。
所以?没事他从?来不看,干脆就都交给她代看了。
夫妻本一体,她看不就相当于他看了吗?
袭红蕊现在认字,看叙事比较利索的奏章,基本没啥大问题了,但看这种辞藻华丽的文?章,真是搞死她了。
还好?秦行朝这个人,非常靠谱,给她详细地写了很?多批注,言钰肚子?里也有点墨水,可以?帮着她理解。
只是这样不行啊,她以?后少不了跟文?人打交道,就算不会写,鉴赏能力?也得提上去,只能硬着头皮看。
正学文?章如上坟呢,琳琅还在她面前巴巴,气得她立刻将诗稿塞她怀里:“来来来,一起看,一起看,我看你这个人,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琳琅:嗯?
她不都是为了娘娘好?吗!
袭红蕊见?她不服气的样子?,就抱起手?臂看向她,直截了当地问:“你觉得皇上现在总去萧贵妃那,是好?事还是坏事?”
琳琅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坏事了!”
袭红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言钰:“你呢?”
言钰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道:“好?事!”
袭红蕊终于满意?了一些,笑吟吟地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言钰眼珠一转:“我从?娘娘脸上看到的,您认为这是正确答案。”
袭红蕊:……
“那你现在又从?我脸上看到了什么?”
言钰:……
“您现在应该想让我滚……”
“哈哈哈。”袭红蕊微笑,“没错,滚!”
言钰:……
悄悄后退一步。
袭红蕊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如意?身上:“那你呢?”
如意?的表情还是一贯的稳重,微笑道:“皇上最近去萧贵妃宫里越来越勤,当然是一件好?事。”
袭红蕊却有点不相信她了:“真好?还是假好??”
如意?微笑:“当然是真好?,这说明陛下现在心里,对萧贵妃充满了愧疚。”
听到这个答案,袭红蕊终于满意?起来,还好?她手?下不是一个脑子?都没有啊!
没错,他手?下这些人,担忧得都没错。
她现在的宠爱和功绩,已经足够立后了,但有一个最大的障碍,就是萧贵妃。
而萧贵妃阻碍她的缘由,细说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那就是老皇帝,对她心怀愧疚。
萧贵妃的前半生?,堪称是顺风顺水,在崇文?帝过?府的时候,与?崇文?帝一见?钟情,一进宫,就直接封了贵妃。
就算是先皇后在时,荣宠也不落下风,而当先皇后不在了,更是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觉得那个位置,必然是属她的。
但其实,当先皇后故去,没有将她封后那一刻起,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一个皇帝想给谁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给不成的。
如果真的想给,那么就算是皇后活着,他都要?想方设法把她拉下来。
更不用说死后这么多年,封后其实已经毫无障碍。
萧贵妃这么多年,一直停留在这一步,没有其他的缘由,就是崇文?帝不想给。
但毕竟用这么一根萝卜,钓了人家那么多年,如果谁都没吃到也就罢了,如果越过?旧人给一个新人,崇文?帝心里,不太过?意?得去。
只是无论是一个女人的心情,还是一个帝王的愧疚,在权力?斗争中,都太轻薄了。
萧贵妃,是从?萧南山这座大山上,滋生?出来的一朵娇艳玫瑰。
而现在,萧南山这座大山,就要?倒了。
崇文?帝再一次的微服私访,和《跃凤台》里的主人公都一模一样,效果却比前次炸裂得多。
老百姓听说崇文?帝要?设集言司的消息,感动得快要?哭了,明君啊,千古明君啊!
而关于袭红蕊的所有不利消息,也一扫而空。
仙女!这一定是仙女下凡来辅佐陛下了!
因为崇文?帝的私访,对袭家善济堂的特?别夸赞,搞得京兆尹满头大汗,赶紧督促各方,认真对待百姓越冬问题。
而因为崇文?帝那句“袭家好?女”的说法,袭家女眷的声名,也在贵女圈直线飙升。
这下其他家的贵女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去福璋郡主府,参加袭家的姐妹会。
一时间,整个京中,论风头,无出袭家之右者。
然而袭家的善济堂里,却有一个古怪的人。
他是一个真的乞丐,身体看起来也有劳动力?,可不管谁劝他去玉璋书局工坊里打工,他都嬉笑怒骂的拒绝。
袭绿烟发?现了他,就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那乞丐却只是嬉笑道:“大善人,给我一碗酒吧。”
周围的人顿时怒骂他得寸进尺,没良心。
袭绿烟却止住他们,转身去买了一碗酒,递到他面前:“还有呢?”
那人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抬头看向袭绿烟的脸,再次开口道:“请再给我一身体面的衣裳,我想出去看看。”
于是当秦行朝坐轿回家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抽刀声:“大人,有人拦轿!”
秦行朝又高又壮的身躯,从?轿里钻出来,一瞬间,轿子?都显得有些渺小,这些刀,就显得更无用了。
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秦行朝挥退手?下,看着跪在雪中的人,缓声道:“本官非刑名之官,若要?有冤,去衙门?诉,若要?陈情,去集言箱投。”
那人却看着秦行朝,惨笑出声。
“不用了,太慢了!”
“草民陆历昭,今托性命于此,状告萧贼奸党,科举舞弊,欺上辱下,祸国殃民,杀人害命。”
“若得昭雪,虽死不悔!”
秦行朝:……
那你也为我的命考虑一下呀……
回头看左右那几?把破刀,安全?感瞬间消失。
从?明天开始,他自己带。
前世, 撼动萧南山这座大山的,就是一条再平平无奇不过的人命。
湖州学子陆历昭,将自己撞死在登闻鼓前, 使?自己身怀的血书, 呈送御前。
血书上痛陈左相萧南山, 七十二条弥天大罪,愿以血状之。
提起萧相和他的爪牙, 大概能让每个生活在王城下的人?, 保持沉默。
当消息传过来后, 整个大梁城都?埋上了一层阴霾。
没有人?知道这一撞, 是点燃一切的火苗, 还是沉在?水下,只能听一声响的石头。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 这颗沉入水下的石头, 却掀起了无法想象的巨浪。
右相那边的人?,开始一遍一遍进谏,悍不畏死。
无论被驳斥多少次, 贬谪多少人?, 依然源源不断地向?皇帝上书。
老皇帝像是一头暴怒老迈的狮子, 对着整个朝堂咆哮, 然而?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面对群臣的跪谏,万民的请愿,他终于认输了。
那时候,袭红蕊想不太明白, 为什么明明处置的是萧南山,却是老皇帝认输了。
现在?他明白了, 确实?是老皇帝输了。
赢的,只有那位铮铮铁骨,宁死不屈,群臣呼应,百姓称赞的清相林儆远。
当然,林儆远是清相,萧南山是奸相,这是正义战胜邪恶。
可惜,她好像并不是那种?完全正义的人?,她并不在?意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她只在?意赢的是谁,如果赢的是她,那就好了。
像是平静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
陆历昭拦轿状告萧南山的消息,从上至下,从皇帝到平民,所有人?都?知道了。
崇文帝看向?沉默的朝堂,敲着椅背,沉吟不语。
许久,才看向?萧南山,平静道:“萧爱卿,这事与你有关,你有何话?说?”
萧南山毕竟八十多岁的年?纪了,眼皮抬着都?费劲。
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看向?皇帝:“老臣无话?可说,但?凭皇上做主。”
崇文帝的眼神不由?沉了一下,又看向?林儆远:“那林爱卿你呢?”
林儆远:……
上前一步,拱手?道:“此事,微臣也不知就里,不敢妄言……”
崇文帝忍不住笑了一下:“居然还有林爱卿不知道的事。”
随后看向?秦行朝:“那个姓陆的,叫什么什么的,现在?在?哪?”
秦行朝上前一步:“微臣乍遇此事,无法决断,不管放到哪里,都?不太合适,就先将他安置在?了微臣的府上,等陛下决断。”
崇文帝便?又陷入了沉默,手?指敲着椅背,挥挥手?,面无表情道:“知道了,先散了吧,你们也回去?准备一下。”
众臣唯唯应诺,抬头看向?崇文帝的背影时,眼中却全酝酿着风暴。
该谁准备,准备什么呢?
崇文帝屏退身边人?,一个人?坐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却在?这时,德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陛下,萧贵妃在?殿外求见,您看……”
崇文帝烦躁道:“不见!不见!让她回去?!”
德仁立刻应诺,脚步声逐渐消失。
而?没过多长时间,德仁又进来了,小心翼翼道:“陛下,宸妃娘娘也在?外面求见,您看……”
怎么谁都?要来插一脚,崇文帝毫不犹豫道:“不见!”
然而?等德仁应是,转身要走的时候,又想了想,改口道:“算了,算了,让她进来吧。”
德仁连忙应是,就这样,袭红蕊挥退手?下人?,一个人?进了来。
幽暗的屋子,崇文帝坐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声音沉沉地传过来:“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
袭红蕊看向?他,轻移几步,走到烛火下。
抬起头,有些忧伤地看着他:“妾身此来,是为了陛下。”
崇文帝看着暖黄烛光下,她飘摇不定的脸,不禁一笑:“朕有什么好为的。”
袭红蕊便?更往前走,直到走到他桌案前,才停下。
叹口气,缓声道:“朝堂上的事,臣妾都?听说了,臣妾知道,陛下现在?一定很伤心。”
崇文帝还少见她如此温婉的样子,不由?一笑:“朕为什么会伤心?”
袭红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随后露出一个不同以往的笑容。
走到他背后,毫无顾忌地将他的脖子,搂进怀里。
如此一来,崇文帝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了,只能听见她的声音,轻笑着传来——
“皇上,我们是夫妻,夫妻本一体,你心我自知,不必在?臣妾面前,故作无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萧相自您登基以来,就一直忠心耿耿地为您做事,他的女儿,也尽心竭力地服侍您,从未有过什么过错。”
“这么多年?,您与萧相的情谊,又岂止君臣,纵他有些错处,您又怎么忍心不念一丝旧情。”
“可这次,萧相错得?太大了,他这些年?又树敌太多。”
“满朝大臣得?到这个空子,绝不会放过他,就连陛下您,可能也护不住他了。”
“所以陛下现在?的心,一定很彷徨,很为难,很心痛吧。”
崇文帝抬头看了一眼袭红蕊,袭红蕊也在?专注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大概所有人?,都?开始筹谋着最大利益,只有他的小妻子,还会在?这里关心,他是不是难过吧。
不由?转过头去?,轻笑道:“难道你这次来,是为了萧南山求情吗,据我所知,你与萧贵妃的关系,也并不融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