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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一个老皇帝—— by初云秀儿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8-03

上层的大官开始休沐,底下的人却正式开始忙起来。
忙碌了一年,一闲下来,正是报复性消费的时候,商家们都开始铆足劲,从有钱人手?里掏钱。
各大顶尖酒楼不?断推出新菜式,各种登报宣传。
年夜饭就选我?们家!顶级名厨,上门服务,先到先得!
宋寡妇面汤馆作为皇上亲题的匾额,那可?值钱了,不?过一直没怎么往高端上走,就不?费那个钱登报了。
这?些?年,陆陆续续又?开了好几家分店,面汤作为基础项目,还是日?常供应,方便快捷,物美价廉。
与此同时,也?开始供应其它主食和?炒菜。
虽然?各种炒菜的价格要比普通的打卤面贵很多,但宋寡妇面馆作为第一个把猪肉玩出花,还是和?皇上娘娘有非常深瓜葛的传奇人物,无论是小民,还是中层,都特?别愿意呼朋唤友的,来此消费一波。
外地人来大梁城,也?是常规打卡处,生意异常火爆,宋寡妇在京中和?老家都买了好几处宅子,带着儿子女儿,风光回乡。
曾经把她赶出去的叔伯兄弟们,搞了一个灰头土脸,连连去谄媚。
但宋寡妇可?不?是那种礼仪之人,她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显摆一下,自然?不?会认这?样的亲戚。
风光打脸,瞬间成为十里八乡茶余饭后新谈资后,没有人知道,这?个主意,其实是她们娘娘出的……
袭红蕊一贯主张“富贵不?还乡,便如锦衣夜行”,自己的成功固然?可?喜,敌人的懊恼,也?更加令人开心。
一想到他们每天看着你光耀的宅院门落,心痛的睡不?着觉,就让人开心的合不?拢嘴。
所以去炫死他们!哈哈哈!
宋寡妇:……
明明是她的事,但娘娘看起来比她还积极。
不?过算了,去炫那么一下,好像确实挺开心的。
如果?没人知道在无人的角落,你过得有多么好,那该让人多么寂寞啊。
抬头看向袭红蕊带着精致妆容,笑靥如花的脸,不?由长叹一声——
转眼已经十年过去了啊,娘娘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年夜饭上,宋寡妇照例送来了好几口精养的大黑猪。
袭红蕊代替崇文帝祭完祖后,回去后突然?发现,崇文帝居然?来了,正等在她宫外的廊下。
看着在她宫里等候多时的老皇帝,袭红蕊忍不?住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皇上,您怎么来了,一会臣妾正要去看您呢。”
崇文帝颤颤巍巍起身,心情看起来很好,一字一顿道:“来、看、看、你!”
袭红蕊连忙过去扶住他,将他扶进屋里,不?由失笑:“这?倒让臣妾想起了十年前,臣妾第一年进宫的时候,那时候皇上就是不?声不?响来的,吓臣妾那一大跳呢。”
想起往事,崇文帝也?忍不?住笑起来:“我?、担、心、你!”
“皇上是说那时候您担心臣妾吗?”
崇文帝用力点头。
袭红蕊便笑道:“那您现在可?要好好的,要不?然?该我?担心皇上您了。”
崇文帝顿时咧着嘴笑起来。
因着突然?的回忆往昔,两?人间的气氛前所未有融洽起来,袭红蕊连忙叫小厨房准备老皇帝爱吃的菜。
气氛越来越好,两?人说得越来越开心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陛下,该用药了。”
德仁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小颗红丸,正是每天用来服食的仙丹。
袭红蕊的视线落到“仙丹”上时,目光停滞了一瞬。
不?过很快就轻笑着从德仁手?里接过丹丸,若无其事道:“我?来服侍陛下用药。”
德仁躬身领命。
这?个丹药,是慢性之毒,所以袭红蕊无所畏惧,亲手?将丹药递到崇文帝手?中。
崇文帝乐呵呵地从她手?中接过丹药和?茶盏,他确实也?感觉精力不?济了,就不?再犹豫,服下一丸。
两?个人坐下来,继续把盏言欢,变故就在这?个时候突生!
崇文帝突然?捂住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她,少时,便气绝倒地。
袭红蕊一愣,一群人七手?八脚的上前拥住崇文帝的身体,目光中都充满了惊愕。
很快,袭红蕊就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德仁:“你居然?敢下毒谋害陛下,来人,拿下!”
凤仪宫是袭红蕊的地盘,一群人蜂拥而上,立刻将德仁按倒在地。
然?而被?瞬间控制的德仁,居然?不?慌不?忙。
娘娘,不?如先看看殿外吧。
派出去叫人的宫人,去而复返,神色惊慌。
袭红蕊见状走出殿外,才发现不?知何时,凤仪宫外,已经挤满寒岑岑的铁甲。
烟火升空,爆竹声声,宫外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整个大梁城的百姓,都在这?个喜庆的日?子,欢庆守岁,除旧迎新,灯火如昼。
震天的呼和?,将一切声音遮蔽。
在一群沉默而冷冽的铁甲中,站着一个一身华服,神仙也?似的人。
在看到那人时,袭红蕊微微挑眉。
真是人生奇事,天神显威。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一个瘸子,站起来了。

可理智也告诉他,再忍下去?,也不会有尽头?。
扶着?轮椅, 缓缓站起来, 然而刚迈出第一步, 就栽倒在地?。
怔怔地?看着?冰冷的地?面,宁澜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伪装的时间太久, 他甚至已经开始忘记, 该怎么用这双腿走路。
十数年倏忽而过, 终此一生?, 竟如蝼蚁!
门外的护卫阿九听到屋里的动静, 连忙进来:“主子?!”
宁澜神色不变,将手伸过去?:“扶我起来。”
阿九立时领命。
宁澜在他的搀扶下, 缓缓站起来,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坐回那个相伴多年的轮椅。
双脚一点点落地?,虽然?走得艰难, 但?还是越走越稳。
脑海里回想着?近日的一切, 如果是真的, 那将是他唯一的机会。
如果是假的, 袭红蕊敢拿这种东西逗引他,那就要小心,玩火自焚。
如今整个天下,都已经被袭红蕊织入网中,而在这张强大无匹的网背后, 其实还潜藏着?唯一的弱点。
被拱卫在中央的那只蜘蛛女王,只是一个血肉之躯, 而一个人?死了,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因?为袭红蕊汇聚来的一切,会因?为死亡很?快散去?。
众臣会像拱卫蜘蛛女王一样,拱卫着?活着?的袭红蕊,可若她背负着?弑君换子?的罪名死去?,又有谁敢为她流一滴眼泪。
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活人?也不会为死人?辩驳,历史总由胜利者书写。
千百年后的人?们?翻开历史,在这页也只会看到一个答案——祸国?乱民的妖后。
至于关于他的记载,也许会很?复杂。
一个隐忍多年,伪装残疾,蛰伏上位的皇帝,总容易让人?产生?各种关于权谋的猜测。
没有关系,只要他胜利就好了。
鲜花与赞美天生?属于胜者,只要赢了,就有无数人?为他织就冠冕,成王败寇,如此而已。
当宁澜彻底站稳,看向皇宫的方向。
就像当年的袭红蕊直接爆掉林儆远,逆转乾坤那样。
如今也轮到他了。
千钧一发!
护卫在凤仪宫外的盾甲军立盾挺枪,汇聚在廊下,将袭红蕊挡在身后,只是这些许卫军在大队人?马面前,看起来单薄的可怜。
袭红蕊站在盾牌手后,摇晃的烛火,将她的脸渲染成一片明暗不定?的幽深。
看着?下面甲胄俱全的大队禁军,抬起下巴冷笑道?:“怎么,诸位穿成这样,是提前来给本宫和陛下拜年的吗?”
听着?她的话,底下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抖如筛糠。
当统领将他们?甲械俱全地?带入内宫时,就有一些人?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然?而皇城禁军,拱卫天子?所在,军法森严,循令而动。
无令,有功,亦当罚。
有令,犯错,亦无过。
凡以任何理由擅动者,皆视同谋反。
这一条绝对禁令,原本是为了确保护卫军绝对属于天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一呼百应,攻入禁院。
然?而恰恰是这条绝对禁令,给了宁澜机会。
袭红蕊废止献纳,给她带来了绝对权力,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数不清的敌人?。
外有新上任的皇城司统领侯元龙呼应,内有皇帝近侍德仁窃取虎符,再收买五个小统领,就足以切断整个皇城护卫,无声无息地?抵达皇后的内宫。
当到这一步的时候,跟着?起兵的下层士兵就算反应过来,也没有了回头?路,造反的事实已经板上钉钉。
城外震天的烟火,将一切声音模糊,就算有人?发现不对,无令亦不敢擅离职守。
擒贼先擒王,只这么一瞬的空档,就足以让袭红蕊死上千百次。
只要她当场死去?,再多的话也休提。
所以当袭红蕊问出这句的时候,新上任的侍卫统领侯元龙比宁澜还要先开口:“妖妇!你混淆皇室血脉,谋害陛下的事已暴露无遗!属下听令!随我诛杀妖后!”
然?而还不等底下士兵反应,袭红蕊已经大笑出声:“哈哈哈!谋害陛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本宫正与陛下一起相谈甚欢,倒是你们?深夜带兵擅闯禁院,图谋不轨!”
“谋反乃诛九族大罪,你们?真要跟着?侯氏逆贼逼宫造反吗!”
侯元龙完全不想和袭红蕊做口舌之争,但?很?显然?他的属下需要。
这可是谋反啊……谋反啊……要杀的还是据说文曲星君降世的皇后娘娘。
侯元龙出身望族,自袭红蕊上位后,就一直被排斥,被属下虎视眈眈,他自然?能毫不犹豫地?对着?袭红蕊动刀子?。
但?大部分底层士兵,只是无数普通百姓中的一员,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就像无数底层百姓一样受着?皇后娘娘的恩惠,听着?皇后娘娘的故事,将皇后娘娘视若神明。
无论是谋反还是对着?“神明”动刀,都能将无数人?的心理防线瞬间击溃,以至于众人?举着?刀,手却不停的发抖。
侯元龙看着?这种情况,不由大急,他万没想到,手下居然?敢不听令!
这是一击毙敌的事,再拖下去?,不知会有多少意想不到的意外……
他没想到,宁澜却早已想到了。
这些年,袭红蕊在民间扎下的根太深,大概只有那些旧贵族,依然?将她视为一个得位不正的女人?,民间百姓只将她视为神仙下凡,比所有王侯将相更高级。
所以宁澜早就做好了准备,突破这一层心理防线。
她的身后出现一个女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宁澜对着?她冷淡道?:“将你是谁,做过什么事,都说出来。”
女子?神色惊慌,随即将心一横,对着?袭红蕊大声嘶喊道?:“娘娘!事已泄露!奴婢就招了!”
“奴婢原是凤仪宫宫女,因?与侍卫有私,暗中有孕。”
“原以为秽乱宫闱,必死无疑,谁知娘娘竟然?大喜过望,让奴婢安心养胎。”
“后来奴婢怀胎十月,生?下一子?,正要开心,儿子?就被娘娘抱走。”
“原来是福王妃与奴婢同时生?产,她生?下一女婴,不能立做太子?,皇后娘娘就将奴婢的孩子?夺走,充作龙凤胎,封为太子?,篡权夺位。”
“可是皇后娘娘,您虽然?许以奴婢荣华富贵,奴婢却也不忍母子?分离,欺瞒圣听啊!”
“事关重大,奴婢实不愿再为您隐瞒了!”
而在这时,德仁也适时出现。
袭红蕊的宫人?惊慌失措地?躲到袭红蕊身后,德仁带着?的几?个太监身强力壮,手持利器,他们?不是对手!
德仁一出现,就指着?袭红蕊高声颤抖道?:“陛下得此女密报,怒火震天,连夜来凤仪宫问责,谁想这妖妇竟生?不轨之心,直接毒害陛下!”
“如今陛下已然?驾崩,所有将士,随我诛杀妖后!”
听到这,满宫哗然?。
袭红蕊虽然?在民间颇有威望,但?如果她真的谋害皇帝,那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虽然?此刻众说纷纭,真真假假,不好判断。
但?他们?身在此处,谋反之名已定?。
如果袭红蕊是无罪的,就证明他们?是有罪的,而如果袭红蕊有罪,那他们?就是随福王勤王,诛杀叛逆,从龙之功。
究竟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担此弥天大罪,还是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三七二十一,凡是影响自己的全杀掉!
思及此,原本有些动摇的士兵,精神开始寸寸崩断,握着?兵器的手越来越紧,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嗜血。
感受到越来越肃杀的气氛,袭红蕊仰天长笑:“哈哈哈!可笑!可笑!”
“为了逼宫篡位,福王你竟然?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和一个不知哪来的奴婢,以及这老阉狗串通,编出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故事。”
“既然?如此,我们?叫来两个孩子?,当场滴血验亲!”
“让大家看看,究竟是本宫秽乱宫闱,混迹皇室血脉。”
“还是你这伪装残疾,阴行不轨,突然?站起来的瘸腿福王包藏祸心,图谋不轨!”
因?着?袭红蕊的一番话,场面又是一滞。
然?而此刻宁澜要的是速战速决,当然?不可能再和袭红蕊滴血验什么亲,扯什么皮。
立刻平静道?:“你这妖妇为了瞒过滴血验亲,特意指使你妹妹,留下了一个拥有本王血脉的女儿,以便从中作伪,就算是滴血验亲成功,又能说明什么。”
“此时此刻,明明有更快的做法证明你的清白,你为什么不做。”
“只要你将陛下请出来,让陛下亲自开口,证明本王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一切瞬间真相大白。”
“可你宁愿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用这最快捷的做法,怎么,是因?为陛下已经被你谋害,你请不出来吗?”
话音一落,袭红蕊的目光阴冷下来,瞬间锁定?宁澜。
这就是第二个关键点,虽然?让老皇帝自然?而然?死在袭红蕊手上,一切更天衣无缝,但?怎么能真的把主动权交到她手上。
当他起兵谋事的时候,一切真相或者是证据,就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当老皇帝该死的时候,他就必须死!
人?群又是一阵躁动。
是啊,如果袭红蕊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不将皇上叫出来呢?
此刻她推三阻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帝真的死了!
意识到这点的所有人?,瞬间握紧手中的武器,齐齐对准袭红蕊。
见此情景,侯元龙仰天大笑,疯狂叫嚣道?:“你叫啊!叫啊!如果你能将陛下叫出来!就算你是清白,我们?是谋逆!”
“如果不能,左右,跟我杀!”
袭红蕊瞬间调转视线,将目光落到侯元龙和顷刻待发的大队卫军身上。
少顷,勾出一个笑容——
“为什么不能呢?”
灯火摇晃中,一个老迈而圆润的身影,被一群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走出来。
随着?他靠近的步伐,空气中充满了弓弦拉动的声音。
暗中的屋脊高处,瞬间爬上无数弓箭手,持箭而伏。
崇文帝苍老的脸,在火光中越来越清晰。
他抬起袖子?,用颤抖的手,从袖子?中翻出一枚丸药,狠狠掼在地?上。
所以现在告诉他,为什么不能!

弓弦拉动的细微紧绷声, 划破长夜,宛如刮骨,让所有人寒毛倒竖。
男主想的一切都没有错, 在她看似无敌的姿态下, 还隐藏着一处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她是人,她会死?。
而她比别人更清楚的一点?就?是, 她知道老?皇帝的死?期, 所以?她知道这个爆发?点?不会远。
真等到老皇帝死的时候, 再将这个点?爆发?出来, 那么甚至不用男主。
随便来个光王世子?, 旧党联盟,甚至其他几?个弱智成年世子?, 被人一挑唆, 头脑一热,将她从宫里拖出来咔嚓了,那再多的构想也休提。
林儆远当初就?是被她这么干掉的, 她自己又怎么会重蹈这种覆辙。
但是千日做贼易, 千日防贼难, 意外情况太多了, 她不可?能一直盯着,谁想杀她,怎么杀。
既然如此,与其到时候阴沟里的老?鼠突然跳出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不如在老?皇帝真正?死?前, 让他“提前死?一次”!
烛火摇晃中,老?皇帝苍老?残弱的身形分毫毕现。
如果此刻他真的死?了, 她一个人站在这里,那么她就?只能和所有逼宫者拼刺刀定输赢。
就?算是赢了,针对这件事,也会衍生无穷无尽的猜测和质疑。
一个女人当政,对于一个封建帝国来说,从根源上就?是最大的不正?。
不需要她真的做,也不需要真的有证据,随口一句她谋害先帝,就?可?以?扯来当做攻击她的筏子?。
这是她天?生“不义”必然带来的祸患,只要仰望这个至高宝座的人存在,那么她就?可?以?由一个“不义”,源源不断衍生出更多的“不义”。
不需要逻辑,也不需要证据,权力使人疯狂,篡取权势的人需要的是胜利,所以?攻击她也只需要借口。
袭红蕊当然不觉得自己名义正?了,就?可?以?一生顺遂,没有一个人反对。
可?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宝贵的精力,浪费在镇压这样无用又麻烦的东西上,要炸,就?一次炸个干干净净!
此刻站在这里的,哪怕只是一个老?迈的,无用的,残疾的,连走路都不稳,风一吹就?要折的腐朽皇帝。
可?是只要他站在这里,那么就?说明唯一事实——
德仁、宁澜、侯元龙三獠,你们谋大逆!
他日史?笔昭昭,共述今日之情,也只有一个说法——
我?为忠,你为奸,盖棺定论,我?为正?义!
哈哈哈!
崇文帝阴冷的目光,直直落在德仁身上。
多年来的积威,让德仁条件反射的瘫倒在地,汗如雨下。
崇文帝提出更换燕小飞的第一时间,袭红蕊就?找上了他,看着老?皇帝沉默不语的样子?,直截了当问:“是德仁那老?阉狗挑唆皇上,怀疑臣妾的吧!”
崇文帝:……
这事说出去他理亏,但袭红蕊疾言厉色的样子?又实在让他不悦,反正?有德仁背锅,崇文帝便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看他的样子?,袭红蕊一下子?坐倒在地,像所有被丈夫背叛的普通女人一样,无声地落起泪来。
换燕小飞,崇文帝是一定要换的。
朝堂上的一切他都已经交给了袭红蕊,至少皇宫这方寸之地,他要留给自己。
这是很残酷,又很真实的现实怀疑,只要装作看不见,就?可?以?一直当做不存在。
他要的不多,袭红蕊也不是一个愚笨的人,难道她连这都看不出来吗,为什么要挑到明面上来,让两个人一起难堪。
崇文帝心中异常烦躁,可?袭红蕊落泪的样子?,和平时太不同了。
她是一个天?生的政客,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可?以?利用到极点?,收放自如,举动随心。
然而当这张向?来刚强的脸,无声落泪时,居然那么令人心碎。
崇文帝心下一软。
袭红蕊便在此时抬头,静静地看向?他,眼中俱是哀戚:“皇上,您换下燕小飞,臣妾没有意见。”
“可?臣妾只想问一句,如果那个新上位的人不是为了保卫天?子?,而是为了要臣妾的命怎么办?”
崇文帝一怔。
袭红蕊就?继续道:“或许皇上仁善,想不到那么深的地方,可?皇上还记不记得宋寡妇?”
“皇上可?知,宋寡妇母子?是如何被扫地出门的?”
“当宋寡妇丈夫没的第二天?,叔伯兄弟就?登门入室,借着丧礼的由头,将宋家搜刮一空,连门板都被卸走。”
“而没过多久,就?有人找当地的地痞去骚扰宋寡妇,污蔑宋寡妇与人私通,扬言要将她浸猪笼,借着这个由头,将她和两个孩子?彻底扫出门去,连她的房子?田地一并霸走。”
“臣妾不敢生出大不敬的心思,可?臣妾不得不想,若是皇上再像上次一样突然病倒,或者……”
袭红蕊的话说不下去了,只能哽咽转移话题:“皇上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人也像污蔑宋寡妇那样,污蔑臣妾与人私通,秽乱宫闱,臣妾该怎么办?”
“若是有人直接诬陷臣妾谋害陛下,或是言说是陛下的命令,让臣妾殉葬,臣妾该怎么办?”
“更有甚者,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突然出现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身强力壮的太监,拎起棍子?,一棍子?将臣妾打死?怎么办?”
“臣妾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朝堂上也不是一片太平,有无数种方法让臣妾死?的无声无息啊皇上!”
崇文帝:……
这倒是他从未想到的地方,大概在他的意识里,一切不至于此。
然而一想到袭红蕊在他之前死?去,或者在他死?后立刻跟着他一起死?,崇文帝就?悚然一惊,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见崇文帝神色动摇,袭红蕊便也擦擦眼泪,给出了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臣妾今日来,不只是想来找陛下哭,还有另一件事,就?是为了向?陛下献丹。”
崇文帝不解地看向?她,袭红蕊召一群方士与和尚入宫祈福炼药的事,他也知道。
以?前他每次催进度,袭红蕊都要推辞,不知为什么这次突然主动提起。
袭红蕊稳定情绪,将手中装药丸的盒子?打开,抬头平静地看向?崇文帝:“臣妾之所以?现在献丹,是因为臣妾献的这个丹药有所不同。”
崇文帝抬手示意,有何不同。
袭红蕊便掷地有声道:“臣妾献的这个丹药,有毒。”
崇文帝:……
袭红蕊依然很冷静道:“臣妾曾经在林府上做奴婢时,听小姐,也就?是曾经的瑞王世子?妃,现在的罪女林氏说过,丹丸之类的所谓神药,皆具慢性之毒,虽有一时之效,久必为所害,无数帝王皆丧命于此。”
“如今整个朝堂大多驯服,虽有暗声,亦不显扬,只有二人,臣妾始终心存疑虑。”
“既如此,臣妾便想以?这一枚丹丸饵之,以?试其心。”
“若其心澄明,必是真金不怕火炼,会有人立刻阻止陛下用药。”
“而如果没有,臣妾斗胆,请陛下诈死?一次。”
久远的声音逐渐散去,崇文帝看着地上瘫软在地的德仁,和突然离奇站起来的宁澜,目沉如水——
还真被钓上来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的好侄子?,从最初为他试药时,就?已经包藏祸心。
十多年的默默无闻,十多年的隐忍蛰伏,他这个侄子?,真是了不得啊!
宁澜目光死?死?盯在“死?而复生”的崇文帝身上,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转头看向?袭红蕊,她的神色幽深不可?窥视,只在微微勾起的唇角,无声告诉他一个事实——
你、上、当、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宁澜反而平静下来。
毕竟确定这是一个套后,比猜来猜去反而安心许多。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可?能是个局,决定试的时候就?没准备给自己留后路。
抬头看向?崇文帝,神色平静道:“这不是真的皇帝,真正?的皇帝已经死?了。”
一片寂静……
崇文帝的突然出现,也让侯元龙和他的手下彻底瘫软,任谁都知道,如果皇帝在这,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谋反。
可?宁澜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们,是啊,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皇帝死?没死?,是真是假还有什么重要。
只要他们需要一个死?皇帝,那他就?必须是死?的!
思及此,侯元龙立时抽刀,高声嘶吼:“皇帝已死?,妖后弄个假皇帝混淆视听,实为大逆!跟随本将扶保福王登基,诛杀妖后和假皇帝!”
在场的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亲眼见过崇文帝,但说这是假的,就?属实有点?过于离谱了。
可?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他们被主帅带来这,用刀指着皇帝和皇后,不管他们有没有谋反的意图,都已经是谋反了。
谋反是什么下场?
死?无全?尸,株连绝户!
既然如此,不如扶保新帝登基,搏个从龙之功!
意识到再无退路后,底下的人瞬间红了眼,跟随主帅,瞬间发?起冲锋。
一箭之地的间隔,一个冲锋就?到了,对面那么几?个人,又能做出什么反抗!
等?他们把那小娘们和老?头砍死?,到时候想说谁是真的,谁就?是真的!
崇文帝整个人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他站在这里,这些人居然也敢指生为死?,指真为假!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老?头,一直以?来所有人都顺着他,目之所及都是花团簇锦,还从未见过如此直白而狰狞的嗜血杀意,不由肝胆俱裂。
反而是袭红蕊当仁不让,直接上前一步,甚至走出了盾甲军的护卫范围,厉声喝道:“谁敢近前!”
侯元龙已然杀红了眼,逼到此境,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怕了,臭娘们,还想用几?句软言软语吓唬住他!
然而当他一往无前地冲锋时,突然感觉踩空了一下。
身为原东大营的卫长,他必然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立刻意识到前面有陷阱。
可?这么近的地,就?算有陷阱又如何,立刻收回脚,等?着看是什么陷阱。
却不承想只是须臾的功夫,“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瞬间将所有冲在最前面的人掀翻在地。
等?火焰过去,只有侯元龙焦黑的身体,直挺挺躺在地上,身上坚不可?摧的铁甲,一片片剥落,眼中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然而只是片刻,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彻底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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