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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宿主你把刀放下—— by兰亭梦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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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淮南王什么的,叶沉鱼当然不认识,她只听出来这地方闹饥荒官府不管。叶沉鱼决定实施灾荒之年黎民百姓的普遍做法。
她问男孩:“衙门在哪儿?”
男孩不明所以地给她指了个方向:“那边儿……”
叶沉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迈步走去。
男孩跟着她,小心地问:“姐,我们去干什么?衙门不放粮的。”
“抢衙门。”叶沉鱼说。
“哦……啊?”
连年灾荒,民不聊生,揭竿而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走到衙门花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除了让叶沉鱼觉得更饿了之外,又多了一点烦。男孩跟在她身后,不断地劝她回去,说话都带着哭腔。
好在终于到了衙门,男孩也闭了嘴。
县衙坐落在县城里面,外面是一条宽敞的街道,平时应该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的地方,此时整条街道上坐满了乞丐。
叶沉鱼一路走来,看到的人都是蓬头垢面地缩在墙边,几乎饿的奄奄一息。县衙门口站了两排拿着长枪的士兵,似乎是怕外面的人闯起来,枪尖都朝向外,严阵以待的模样。
虽然外面这些百姓饿得要死,这些士兵却没有面露饥色。县衙里面一定有粮食,才能让这么多士兵吃饱。
看来她没来错地方。
叶沉鱼带着男孩,径直走到衙门门口站定。两侧的士兵看到她,喝道:“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男孩往叶沉鱼身后躲了一下:“姐,我们还是走吧。”
叶沉鱼望着高悬的牌匾,说:“我是来抢粮食的。”

第三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三)
卫兵一愣,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门口说要抢衙门,这是饿疯了吗?
站在叶沉鱼面前的卫兵挥挥手,驱赶道:“去去去,再说胡话把你关起来。”
男孩小声问:“关起来是不是有饭吃?”
卫兵:“……”
“关起来饿着,还想吃饭?去去去。”卫兵举起手中的长枪,恐吓地向前递了递,作势要捅人。
叶沉鱼却没有动,双眸之中映着送过来的枪尖,清潭染上了一点寒芒。卫兵一愣,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抓住了枪杆。
叶沉鱼微微偏头,握着枪杆的手指收紧。”咔。“一声轻响,抹着生漆的枪杆应声而断,折为两节。
折断的枪头被随手扔在地面上,叶沉鱼身子一让,顺手便把剩下的枪杆夺了过来。
这时这些守兵才反应过来,被夺走长枪的守兵叫喊了一声,其他守兵举着长枪围了过来。
叶沉鱼把抓着她袖子的男孩往后推了推,自己则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守兵们随着她的动作向前一步,一声爆喝,几杆明晃晃的长枪刺了过来。
叶沉鱼向后一仰,手中的枪杆将几杆长枪稳稳地架住,再用力向上一抬,守兵被推得连连后退,站立不稳。
叶沉鱼看都没看,右手向后一捞,将那个小男孩拎起来,然后往前快走一步,枪杆一扫,将几个守兵直接打翻在地。
没了守卫的人,叶沉鱼径直走到县衙门口,一抬脚直接将两扇朱红的大门踹倒在了地上。
“啪!”重木做的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地面跟着也晃了两晃。街上蜷缩着的人们都伸头望了过来,茫然而错愕。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守门的卫兵甚至来不及去报信,人就被打翻在地,大门也被踹开。
叶沉鱼一手拎着男孩,一手拣起一杆长枪,走近了县衙。
外面的人如梦初醒:“县衙开了?”
“有个女人打开了县衙……”
有一个人率先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跑:“米,米!”
随后其他人也都从地上起来,往县衙里面闯,就连饿得奄奄一息的人也靠着求生的渴望爬起来,跟着往里跑。
那几个被打倒的卫兵还没起来,又被人群踩倒。
叶沉鱼走进县衙,就看到一条石板铺成的路,直通公堂。她顺着路往前走,问男孩:“粮仓在哪儿?”
她顿了顿,觉得实在有些饿,又补了一句:“厨房也行。”
男孩被她拎着,拼命地挣扎了两下,终于被放下来了之后才回答:“不知道放粮食的地方在哪儿,厨房应该在后院吧。”
他大抵也不清楚县衙里面究竟什么样儿,叶沉鱼索性又把人抓过来,足尖轻点,直接跃到公堂之上。站在高处,县衙之中每处院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巧有一处院落冒着炊烟,屋子里进进出出,有人拿着水和食盒。
叶沉鱼踩过一处屋顶,轻巧地落在冒着炊烟的屋子上,院子里进出的人没听到一点声响。她拎着男孩,整个人向后一仰,悄声无息地从后窗翻了进去。
厨房里一片吵闹,蒸笼升腾着浓重的白气。烟雾之中,忙碌的厨娘和丫鬟伙计都不曾发现多了两个人。
男孩莫名其妙就进了厨房,惊讶之下轻呼了一声,连忙掩住嘴巴。
叶沉鱼此时已经撬开蒸笼,取出了几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包子。厨房里的人对她当然没有什么威慑力,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都没有能对她产生威胁的人。
但是她实在太饿了,在吃饱之前都不想再和人动手了,连多走一步路都不想。
叶沉鱼咬了一口包子,又塞给男孩两只包子。男孩接到之后立刻咬了一口,被烫得不住吸气,也不肯吐出来。
叶沉鱼见状,只好又把他按住,让他等会儿再吃。饿太久了的人,吃东西要更加的小心,除却肠胃虚弱,也有可能因为太过心急被烫死、撑死。
不过以叶沉鱼的身体,她不可能被烫死,撑死就更不可能了。于是叶沉鱼自己吃了五个肉包子,之后才松开手,将稍微凉些的包子掰开,放到男孩手里。
男孩被她按着的时候一直在挣扎,然而后颈连手被按住,不知为何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等叶沉鱼松开手,他已经放弃挣扎了,乖巧地接过包子,放到嘴里后又开始狼吞虎咽。
任谁十多天里,只吃过一小块正经的饼,都不会有细嚼慢咽的姿态的。
叶沉鱼这次没管他,专心地从蒸笼里又取了五六个包子吃掉,之前迫切的饥饿感总算褪去了。
她擦干净嘴,一低头,就见男孩眼巴巴地望着她,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都湿润了。
叶沉鱼眨了眨眼睛,像这般大的人类男孩或许还能再吃点?她想着,从蒸笼又摸出了两个包子给男孩。
男孩这次已经知道可以晾凉了吃,小心地掰开一个,小口小口地吃了。等他把这个吃完,又把另外一只包子塞到了怀里。
叶沉鱼看着他黑乎乎的手和沾满灰尘的衣衫,想到自己也没洗手,或许这包子还能吃吧。
她等男孩吃完,也不再借着蒸笼隐藏身形,径直往外走去。
正拿着一盘菜的厨娘忽然看见蒸笼后走出来一个不认识的少女,惊呼了一声,手中的菜连盘子一起扔了出去。
原本不会理这种事情的叶沉鱼莫名觉得可惜,伸手抓住盘子,将扬在空中的菜全部接住。
老实跟在他身后的男孩惊呼了一声:“姐姐好厉害!”
叶沉鱼:“……”
她大概还是没吃饱?
原本那厨娘就骇了一跳,见她又把翻了的菜一一接住,许是胆子太小,人向后一仰直接晕了。
叶沉鱼:“……”
她走了那么多世界,还真没遇到过像现在这样的场景。
厨娘一喊又是一晕,厨房里的人全都望了过来,原本就吵闹的厨房更乱了。有喊抓贼的,有喊救人的,有说见鬼的,吵成了一锅粥。
叶沉鱼只觉得吵得不行,抓起男孩直接掠出了厨房。
这时候,前院也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第四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四)
声音一起,男孩一把便抓住任意的衣袖:“是不是抓我们的人来了?”
叶沉鱼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是有人闯进来了。”
她没说是谁闯进来了,开始往院墙边上走。男孩忙不迭地跟上她,说:“姐,县衙大门在那边。”
“我们不出去。”叶沉鱼说道,她走到院墙跟前,伸手抓起了男孩。男孩这次十分乖巧地任她抓着,还伸手回抱住了叶沉鱼的手臂。
叶沉鱼看了看他的手:“……”罢了
她脚下用力,跃到了墙头之上。借着高处的视野扫视了一周,看到了一处院落前挤满了人,两排穿着盔甲的官兵,手持长剑或者长枪,将人群阻挡在外。
院落之中则立着几排类似仓房的建筑,房屋前面都挖了极深的檐廊。
叶沉鱼不太清楚粮仓长什么样子,但人多的地方,多半是有好东西。
她从一面院墙跳到另外一面院墙,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赶去。直线很好走,越过了六面院墙,几处屋顶之后,叶沉鱼落在了人群与官兵之间。
官兵举着兵器正严阵以待,生怕这些饿疯了的人不顾生死冲上来——事实上,他们脚底下已经有了尸体,否则饥饿的人们怎么可能会停下来。猛然间身前多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一行人不由往后退了退。
叶沉鱼站定,将手中的男孩放下,开口问:“这里面有粮食?”
官兵警惕地望着她,没有回答。其中一个衣着有些不一样的官兵说道:“不知道姑娘是谁,但是姑娘一看就身怀奇异,实在不必用这群刁民一同生事。我家大人知道姑娘,一定会将姑娘奉为上宾……”
叶沉鱼今天听了太多吵闹的声音,不想再听了,她打断了官兵的话:“这里面有没有粮食?”
官兵还没回答,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是踹开县衙大门的那个女人,喊道:“这里是粮仓,当然有粮食!”
说话的官兵脸色变了,紧张地用剑指着叶沉鱼。时逢乱世,官府早就没了官府的权威,到处都在打仗,他也听说过不少传闻,知道有些勇士异人并不惧人多。
这女子突然出现,必是身怀武艺,必须警惕。
得到正确的答案,叶沉鱼点了点头。长枪早就不知丢到了哪里,她将手放在腰间,从手臂和腰身的遮挡之中抽出了长刀。
长刀的刀身极窄,锋刃雪亮。
她微微抬眸,身形忽地掠到了官兵身前。长刀化为一道雪色的线,叶沉鱼脚下用力,身子轻轻一扭,就落到了官兵的后排。
雪线重新化为了长刀,叶沉鱼手腕一翻,将长刀收入了鞘中。
她身后的几排官兵似乎还未回神,此时齐齐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叶沉鱼回过神,在众人呆愣之中对男孩招了招手:“过来。”
男孩呆呆怔怔地望着她,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片刻之后,抿了抿唇,慢慢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叶沉鱼淡淡看了他一眼,往院子里面走。粮仓里面是没有人守着的,任意随意挑了一间仓房,一把扯掉锁头,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就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粮食,哗啦啦地撒了出来。
男孩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扑在谷堆上,口中喃喃道:“这么多……”
跟着进来的人群比他还要疯狂,一拥而上地上前抢夺粮食。男孩从上面爬起来,往自己怀里搂了两把米,然后索性把上身的衣褂脱下来,装了满满一褂子的粮食跑到叶沉鱼面前。
叶沉鱼早在人涌进来的时候,站在了一旁,见男孩跟过来,只说:“走吧。”
男孩恋恋不舍地回头:“还有那么多呢……”
仓房之中,人们都在疯狂地抢夺粮食。有人已经砸开了其他仓房的锁,想尽办法把米带走。叶沉鱼收回目光,垂眸对男孩说道:“不必那么多。”他根本留不住。
男孩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是说以后还会有,欢喜地点了点头:“我们先留这么多,我还藏了个包子呢!”
他望着叶沉鱼,露出雪白的牙齿来:“肉馅给姐姐吃!”
叶沉鱼动了动唇:“……走吧。”
她身边除了系统,很少跟人。除了月离影,男孩是第二个。月离影和男孩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可以随意让月离影做任何事,但是这个男孩……
叶沉鱼低头,看见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粮食,一脸的傻笑。让他做事情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
叶沉鱼有一个想不通就不去想的良(懒)好(惰)品(习)德(惯),她直接放弃了思考,带着男孩往外走。
男孩看了一会儿怀里的谷物,抬头疑惑地问道:“姐姐,他们为什么不去厨房?”
叶沉鱼作为一个从来不会想这种问题的人,轻轻摇了摇头。男孩却冥思苦想了起来,片刻后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厨房里的东西虽然可以直接吃,但是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
“而且换了我的话,听说县衙被砸开了,我肯定也是去抢粮食,想不起到厨房去吃东西。”
他自问自答了一翻,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叶沉鱼一路上没说话,走出了县衙大门之后,才说了一句:“也有人去了厨房。”她听到了。
“啊?”男孩早忘了刚才的问题,专心致志地看着怀中的粮食,生怕掉出一粒来。
“晚上我们可以煮粥喝了,不对、不对,不能吃这么快……”他伸手去扯叶沉鱼的衣袖,“姐,我们晚上吃肉包子吧。”
叶沉鱼握着刀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男孩没有得到回应,仍旧絮絮叨叨地念着这些粮食怎么吃。
人们终于抢完了粮食,心急地往外跑。有人环顾了一周,发现刚刚带着他们进来的女子不止何时消失了,口中嘀咕道:“怎么不见了?”
有人急匆匆从他身旁跑过,不忘说一句:“那一定是神女,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当天晚上,城内的百姓吃到了一个多月以来第一顿热腾腾的饭。渔阳县出现了神女临世,救苦救难的传言也流传开来。

第五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五)
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木屋,男孩将怀里的粮食都倒进了米缸,还趴在缸沿上看了一会儿。
叶沉鱼跟过去看了一眼,黄澄澄的一层堪堪铺满了缸底,估计吃不了几天。
事实上,可能还不够叶沉鱼一顿吃的。
这点粮食根本不够,而且叶沉鱼的嘴早就被月离影喂刁了。不要说是粗粮,连普通的精米都很少吃,全都是精挑细选的出来珍珠米。菜色就更不用说了,五湖西海的特色,精挑细选的食材,最后端上来的东西,皇帝也未必吃得上。
望着缸里这点米,叶沉鱼觉得自己可能得再找点吃的。
她在这边思考如何能吃饱以及吃好,那边男孩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木板,试图将那几块木板重新拼成“门”。
叶沉鱼想了一会儿,又敲了敲系统无果后,问拼木板的男孩:“这里闹饥荒,有没有其他地方比较富庶,有粮食?”
最好还有酒楼,可以做好吃的菜。
男孩没听懂“富庶”是什么意思,但是听懂有粮食吃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大家都没饭吃,之前还来过好多逃难的人,说是从那边过来的……”
他站起来,指了指北面:“那边也没有饭吃,而且四处都在打仗,大家都在跑,都吃不上饭。”
男孩又蹲下去摆弄木板,突然啊了一声:“不过淮南王看起来不缺饭吃,淮南一定有粮食!”
淮南王?叶沉鱼听他说起过这个名字:“是来施粥的那个?”
男孩猛点头:“对,之前村头的李秀才说了,淮南王是天降明主!”
“他不是王爷吗?”叶沉鱼反问,“明主应该是皇帝吧?”
“不知道。”男孩苦恼地回想着,“他好像是说之后?总之淮南王是个好人,跟着他能吃上饭,当时走了好多人都去淮南军了。”
“可惜我年纪太小……”男孩低着头,声音有些低,“不然换了粮食,爹和娘都能吃上。”
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两只肩膀不断地抖动着。
叶沉鱼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微微有些走神。过了好一会儿,男孩爬起来去堵门,叶沉鱼突然说道:“我们明天离开这里。”
男孩扶着木板,茫然地回头:“去哪儿?”
“去淮南。”吃酒楼。
“可是淮南好远……”男孩强调道,“好远好远。”
“再远也能过去。”叶沉鱼一顿,低头看看男孩细痩的四肢。她可能需要找一辆马车。
这个好办,马车这种东西她时常抢,知道在什么地方。
入了夜,男孩蜷缩在木床上,陷入了熟睡之中。叶沉鱼怀中抱着长刀,临窗而立,如水的月华染了她一身。
系统消失,没有任务,武学上也遇到了瓶颈。她现在似乎没什么可以做的,又似乎什么都可以做。
总之,先去找一个有东西吃的地方。运气好的话,路上可以抢点劫匪的粮食财物。然后……叶沉鱼回过头看床上的男孩。她以前是不会管原身身边的人的,但这一次她不止顶替了原身的身份,还吃了原身的半块饼。
能救命的半块饼。
她得负责,至少不能让原身的弟弟饿死。
养孩子这种事,叶沉鱼是没经验的。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叶沉鱼推断,有吃有喝,有穿有住总不会养死的。
叶沉鱼一只手扶上窗沿,轻轻跳了出去,落地之时,屋子里传来一句梦呓:“姐姐不要扔下轩儿……”
男孩的呼吸平稳而绵长,叶沉鱼并未回头,飞掠至远处。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天边泛起白色,男孩也揉着睡眼醒了过来。他起来之后,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喊:“姐!”
他跳下床,急急地往外跑,好不容易修好的门被撞得七零八落。刚一出去,他就愣住了,外面不知道何时停了一辆高大的马车,两匹骏马正打着喷嚏,摆弄着蹄子。少女抱着刀,斜坐在马车之上,正用墨色的眸子瞧着他。
人还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做梦。
叶沉鱼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发呆,拍了拍身下的马车,说:“过来。”
男孩走过去:“我们……”
“启程去淮南。”叶沉鱼说道。
男孩有些没回神:“哦……”他走了几步,猛然顿住脚步,往回跑:“昨天的米还没拿呢!”
叶沉鱼等了一会儿,男孩用抱着一只小布包出来了。叶沉鱼跳下来,将他连人带包拎上马车,自己则坐在马夫的位置上,驱赶马车上路。
男孩在车厢里发出一声惊呼,捧着糕点探出头来:“姐,你知道淮南要往哪边走吗?”
“先去县城,找人问路。”叶沉鱼答道,看情况可以直接抓个人来赶车。赶车这种活她许久未做了,有些生疏。
男孩点点头,把一块糕点递了过来。他刚刚好奇,把车厢里翻了个遍儿,发现有一个小柜子里装满了糕点果脯,好些是他见都没见过的。
雪白的糕点被捧到叶沉鱼面前,叶沉鱼沉默了一瞬,说道:“下次吃东西前洗手。”看来养孩子,光有吃的还是不行。
男孩乖乖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咬着细白的糕点。他从来没吃过这么甜、这么细致好吃的东西。只觉得在做梦。男孩抓着糕点想,他应当是现在还没睡醒,说不定他饿得发昏了,这些都是在做梦。
只希望这梦能坐久一些。
马车驶上大路,飞驰而行,没过多久就到了县城。与昨天不同,今天县城的门闭紧着,外面拥挤了一大群百姓,有的在哭喊,有的在砸门。
封城了?临近城门,叶沉鱼一把拉住缰绳,让马车停在人群之后。她跳下马车,走到跪坐在城门之外的一个人身旁,正打算开口询问。
忽地,远处响起了错杂的马蹄声。叶沉鱼俯身的动作一顿,重新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地平线上只能看见一条延长的黑线,片刻过后,黑线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支身着盔甲、戴着玄黄布巾的军队,正往县城飞奔,马蹄带起阵阵尘土,模糊了军旗上的标志。

第六章 我在乱世养反派(六)
“那是行军?”叶沉鱼轻声念了一句,回身拉住马。她身侧跪坐着一个哭泣的妇人,模样大概三十多岁,搂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叶沉鱼趁着她哭泣的间歇问道:“城门怎么关了?”
妇人抹了一把眼泪:“杀千刀的渔阳县守,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城里放不下了。我们逃难过来的,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逃难过来的……叶沉鱼环视了一周,发现这群人身上多背了行囊,拖家带口,还有牵着牛和牵着驴,像是从远处举家过来的。
“你们是逃饥荒,还是……”叶沉鱼停住,想了想马上要靠过来的那一队行军,转而问道:“你知不知道,那队行军是什么人,官府军吗?”
“什么行军?”妇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眼看了一会儿,骇然色变,也不顾上哭,从地面上爬起来往城门上扑。
“兴家军来了!”
她这一喊,所有人都如炸了锅一般,哭喊声更盛。有人往城门的方向挤,有人抓起行囊往其他的方向跑。刚刚的妇人哭着往城门上砸了两下,随后咬着牙抱起身旁的孩子,踉踉跄跄地跟着人群往其他方向跑。
仍旧有人不死心,在城门处哀求或者叫骂。墙上的守军充耳不闻,没有开门的打算。
远处的军队离得越来越近,无需叶沉鱼的目力,就能看清楚军旗上面绣着的“兴”字。军旗之下,寒光凛凛,杀意盎然。
拥在门口的人群终于放弃了叫开城门,男人担起行囊,女人抱起孩子,向东面逃去。有几个老人实在跑不动了,撑着木棍一点点地往前走着。
马车上,男孩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惶恐;“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沉鱼刚想开口,忽然回头,抓住一个往她身上撞的孩子。这孩子也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被叶沉鱼抓住肩膀之后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叶沉鱼一眼,使了吃奶的力气挣扎。
叶沉鱼无意留下他,松开手让人走了。这孩子低头从她身侧钻过去,头也不回地跟着人群往东跑。
叶沉鱼脸色平静,翻身上了马车,一把将男孩按回了车里,手上一扬鞭子。“啪!”两匹马吃痛,对着城门冲了过去。
马车与城门之间,还零星地站着几个人。
叶沉鱼速度不减,低喝了一声:“让开!”
受惊的人们四散逃开,叶沉鱼手腕一抖,将一个没来得及逃开的人用鞭子卷起,送到一侧。
马车风驰电掣,直直地冲向城门。眼见着就要撞上城门,又把头探出来的男孩连城门上钉子的铜锈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叶沉鱼把鞭子丢在一边,从腰间抽出长刀来,刀刃横在身前,整个人跃至半空之中。如雪的霜刃在疾驰的骏马之前先落在了城门之上。
抹着红漆的铁皮在刀刃之下一分为二,高达三丈、松木与铁叶制成的城门没有能多抵抗一息的时间,被长刀斩为整整齐齐的四块,晃了两晃之后,倒落了下去。
城门倒塌的重响惊吓到了驾车的马,两匹马高高扬起蹄子,发出了一声长鸣。叶沉鱼重新落回马车之上,长刀入鞘,人直接跳到其中一匹马上,俯身抓住鬃毛,双腿紧紧夹住马肚,硬生生将受惊的马压了下来。
逃难的人们听见声音回头,只看见倒下去的城门,以及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的清冷少女。马车跑得飞快,转瞬之间便只留下一道背影。
人群愣了一刹那,随后都调转方向,往城里面涌去。
人群刚刚涌进来一半,城墙上方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开始下来驱赶。难民与守军拥挤在一起,哭声、喊声、兵器碰撞之声一时难辨。
此时举着军旗的兴家军已经到了城门前,一声尖锐的呼哨声划破半空,这只军队如同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全都策马俯身,举起手中的武器,向前冲去。冲入难民之中后,手中的武器高高地落下。
正与守军厮打、想要进城的难民来不及躲避就被砍到在地,骑在马上的兴家军在砍完人后熟练地挑起掉落在地上的行囊。
几息之间,被阻拦在城外的难民已经被砍到了大半。剩下的难民四散着往城外跑,或是被砍到在地,或是被错乱的马蹄踩倒。
叶沉鱼驾着马车进了城,等马匹安静下来,回头望去。城门附近已经混乱到分不清谁是守军、谁是难民、谁又是兴家军。
她正看着,马车上的男孩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叶沉鱼低头看他,男孩咬着下唇,眼底又是害怕又是惊慌。
“……”
正这时候,城门口接连传来了几声惨叫。
叶沉鱼微微蹙眉,她想在县城之内找些食物,再找个人做马夫。现在这个情形,恐怕不行了。
她看了一眼路旁的房屋,借着马车的高度,将男孩拎上了房顶。跳上了房顶之后,她未做多少停顿,几个轻跃跳到了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的守军此时都已经下去了,叶沉鱼把男孩放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只看见所谓的兴家军追着难民砍,见到行囊或者贵重的物品就抢。
有些妇人头上戴着银簪,一时取不下来,他们就连头发、甚至头颅一起割下来。
男孩趴在墙头上,正巧看到这一幕,当即对着墙头干呕起来,两只睁大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不住地滚落。
他说不上是恐惧,还是什么其他的情感,只觉得浑身冰凉,连胸口都泛着凉意,然后就是浓重的恶心感,恨不得连大前天喝的水都吐出来。
叶沉鱼没有看他,仍旧看着下面的乱军。
只一个冲杀,这些难民就都倒在了马蹄下。这只军队,或者说匪军的首领似乎之前便看到了难民的去向。一小只队伍被分出来,往东面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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