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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宿敌捡回家以后—— by七日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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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类她早已?知?晓的事情,熊三竟能够生?生?讲一刻钟。
云笈烦闷道:“你说重点行吗?”
熊三清了清嗓,声音高?了:“就?在这时?,此地却是忽而出现了一桩咄咄怪事——
“怀锦楼的花魁,失踪了!”
他啧啧两声:“这可不得?了!要知?那花魁是怀锦楼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好些个世家公子都盯着呢,想要将她买下。人?走了,钱不也飞了么!
“那晚,老鸨和龟公提着灯笼找了一夜,掘地三尺都没找着,气疯了……结果第二天,皇室遣来调查海雾的阵术师,到了。”
云笈皱眉:“这跟人?失踪了有什么关系?”
熊三压了压手,要她且听?着,莫说话:“既然要调查海雾,阵术师会去哪儿??当然是入海。
“阵术师乘着灵舟,在浅海一番探查,发现了神草的踪迹——这自不必说。然而,在神草之外,他们却还救上两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失踪的花魁……和她的情人?。”
熊三喝了口水:“原来,花魁得?知?自己将被拍卖,悲伤不能自已?,想要悬梁自尽,被赶来此处的情人?救下。两人?抱头?痛哭,恶向胆边生?,这才?有了私逃的念头?。”
说干就?干,书生?牵着花魁连夜奔走,谁料前脚刚走出怀锦楼,后脚就?被老鸨发现异常,提着棍棒就?追了出去。
一时?间,满条街上都是追捕喊打的叫唤。
好在迷雾重重,两人?才?没有被抓住。
可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花魁,一个成日之乎者也的书生?,加起来也凑不出一个能想出跑路办法的聪明脑袋。
眼见追兵在后,两人?竟想出了走海路的馊主意,在岸边牵了条小舟,就?这么跑了。
熊三叹道:“多傻啊,又有海雾,夜色又深,小舟还未驶出多远,两人?就?在海里迷了路。等到被阵术师发现时?,他们已?经在舟里抱成一团,冻得?僵僵的,都快断气了。”
云笈放下了筷子,不知?不觉听?得?入神。
海上有雾,渔民担心海上有异兽,都不再?出海。
这花魁在海雾出现后不久就?深入海域,或许见过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她快速擦嘴,就?要动身:“那花魁现下在哪儿??我去找她。”
“诶诶诶,”熊三却制止道,“来不及了,人?早就?赎了身,走得?影子都不见了。”
云笈悻悻地坐了回去:“喔。”
然而一想,又觉出怪异:“不对啊,她哪来的钱?”要是有赎身的钱,又何至于私逃。
“这不是故事还没说完么。”熊三神秘一笑,“阵术师救下两人?,定是要盘问?一番的——然而,在海上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这二人?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熊三压低了声音,作男子腔调,学着阵术师讲话。
“胡言乱语!若是一人?记不得?也就?罢了,两人?都没了记忆,你们的脑子,莫非都是榆木做的吗?!”
说罢,他将脸转到另一边,又翘起兰花指,拔高?声音,又学起女子声音。
“官爷,小女子不敢作假,那夜的情况,是这样的……”
那夜,花魁与书生?逃出生?天,荡舟于海,看着陆地越来越远,激动不已?。
然而海中八方环雾,且雾渐浓,天黑不见月,只有隐隐波光如鳞,在水面浮动。
司南转动不已?,就?是指不清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书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花魁心有戚戚,料想此行必死?无疑。
她哆嗦着冻得?生?疼的手,拆了布包,拿起琵琶,刚弹出一声怆然的悲调,就?无声落下泪来。
这一曲,怕是她的安魂曲了。
海浪幽幽,一曲终了,花魁拥着情人?在怀,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花魁却发现自己不在海中。
这对亡命鸳鸯被阵术师找到,带回医馆,侥幸捡回两条命。
就?在这时?,却又发现一件怪事。
“怪就?怪在,上岸以后,花魁那把相伴十几年的琵琶怎么都找不着了。”
熊三拍着巴掌:“琵琶是不见了,可花魁的口袋里,竟凭空多出许多成色上好的珍珠!”

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难想象了。
花魁拿着珍珠为自己赎了身,从此天高海阔随她去,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伤心地。
花魁是自由了,云笈却不由得发愁。
若是熊三?所言属实,珍珠换琵琶的缘由也不难猜。
她前世入过海,知?道这片海域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不少异兽隐藏其中。
花魁此番奇遇,无非是海中长出灵智的异兽或妖族闻声而来,觉得琵琶有趣,便留下了。
若是花魁还在,尚可?追去打听一二消息。然而花魁已经远走?高飞,留给云笈时间这般紧,怕是只能就此作罢。
云笈有些挫败。
这下倒好?,听了好?半天的故事,不是相?当于什么也没知?道么。
真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二百五……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依旧灰蒙,此时已经过了饭点,时间却不算太晚。
这时候赶回客栈,还能装作只是出来玩了一圈。
云笈跟在熊三?后头?,准备掉头?回客栈。将要和熊三?挥别,却发现熊三?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扭扭捏捏地,像是在遮掩什么。
她不由得多看一眼?。
只见在熊三?的屁股后头?,衣摆下面,似乎隐约露出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云笈柳眉一扬,喝道:“等等。”
“嘿……嘿嘿,殿下,可?还有事啊?”熊三?欲哭无泪地拉着衣摆,使劲遮掩自己的屁股,“要不明天再说?”
云笈哪会给他机会,一弯腰,拽着熊三?的后衣领将他提起,不由分说,将灵力聚在指尖,往熊三?额头?探去——
熊三?一顿吱哇乱叫,砰砰几声,竟在她手中变成?一只小浣熊!
云笈烦闷的心情就此打住,见小浣熊狼狈不已,吃吃地笑了出来。
难怪此人?的样貌这般奇怪,声音又那般尖细。
原来本体竟是浣熊妖。
云笈嗤笑:“哈,你这小妖连人?形都化不好?,就敢出来招摇撞骗?”
要是熊三?化作人?形去了别处,也就罢了。
这里可?是乾朔的地盘。
乾朔跟妖族最过不去,本地人?很是不喜妖族,大部分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都明令禁止妖族入内。
要是被人?发现熊三?伪装人?形摆摊,客人?不得追着他打上两条街才怪!
小浣熊一脸便秘,合着手,连连对云笈作揖:“生活所迫,咱也没有办法。看在给您提供消息的份儿上,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云笈摸了摸下巴,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可?就是不放手。
她一番打量,挑眉问:“怪了,你这等小妖,是怎么支撑人?形这么久的,变出的人?形为何又这么奇怪,一点儿都不好?看?”
“不瞒您说,小的还未能化人?形。”小浣熊尴尬地扭了扭,“不过是……使了些不足挂齿的小手段。”
云笈眼?一眯,熊三?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往兜里掏了掏,摸出一瓶丹药:“小的用的就是这个易形丸,若是殿下喜欢,就送殿下一瓶了!”
怕云笈不乐意,他又嚷嚷:“这可?是妖族黑市都很难买到?的好?东西,只要妖族用了,就能任由心意化成?别的动物!”
云笈接过易形丸在手里掂了掂,一哼:“行,你赶紧变回去吧。”
熊三?这才得救,又倒出一颗易形丸吃了,化回了原型。
他耸耸肩,推着车,觉得推车比来时轻了不少。
自然是托了云笈的福。
这青云的小殿下,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心却不坏嘛。
临行前,熊三?郑重地对云笈作揖:“今日?之事多谢殿下。神?草难得,熊某会在妈祖前为殿下烧香,祝殿下化险为夷,一路顺风。”
云笈也对他抱拳:“你也是,日?后行事小心些,莫要再被人?发现了。”
一人?一熊在街尾告别。
云笈戴上幕篱,放下纱幔,跃上屋檐,掐着清风诀往回赶。
走?出半条街,忽而听见有人?大笑连连,声音有些耳熟。
她只稍作停留,就看见来者何人?。
街边喧闹依旧,身宽体胖的紫衣男人?摇着扇子,搀着美人?的手下了轿辇。
是魏掌柜。
明珠阁的人?也来了。
修士云集,奸商过来此处定是为了投机倒把,大赚一笔。
云笈再定睛一瞧,看见魏掌柜身后的仆役里,竟还跟着一个露出半截豹尾的半妖。
魏掌柜出手阔绰,领着半妖进去酒楼,小二只多看两眼?,竟也没拦人?。
云笈没再多瞧,又掐了个清风诀,踩着风往客栈赶去。
回到?客栈时,夏霜和秋蝉已经吃过了午饭,正在收拾着客房,整理着入海需要准备的物件。
夏霜仿佛半辈子没见到?云笈似的:“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我可?闷坏了。”
云笈任夏霜拉住自己,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褚辛的身影:“褚辛还没回来?”
秋蝉:“他说第一次来乾朔,想到?处看看。”
云笈点点头?,心里想着事,不做多问,跟夏霜秋蝉一起整理装备。
乾坤袋空间有限,她忧心此行有变,竟难得多带了几件防御法器。
云笈从行囊里拿出什么,夏霜就帮她把东西码整齐了放进乾坤袋,观察着她的脸色。
夏霜说:“殿下,咱们?难得下山,等从乾朔回去,沿路逛逛吧?”
云笈知?道,这是夏霜照顾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知?道这次怀梦草不会被她得到?,想要她外出散心。
不过,云笈此行并非为了夺草。
她只想知?道,怀梦草出现的时间为何比前世早,以?及与自己有没有关?系。
这自然不会为外人?道,哪怕是夏霜也不行。
云笈笑着答应:“好?啊。”
主仆三?人?收拣着装备,期间云瀚过来看了一眼?,见云笈准备得认真,也不多加打扰。
日?渐西沉,海滨本就不明朗的天色愈发晦暗。
傍晚时,云笈提着灯笼走?上露台,海风拂面,她稍站一会,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不远处的青葱树影。
重来此地,倒也能想起许多回忆。
一只乌鸦穿过树影飞来,落在云笈身旁。
云笈皱了皱眉。
奇怪,乌狄都来了,褚辛怎么还不回来?
羽书令闪烁两下,她以?为是夏霜又有事要说,拿起一看,却是褚辛的消息。
短短一句:“今夜晚归,请殿下勿怪。”
云笈看了半晌,抬手回了个“哦。”
晚归也就算了,连个缘由也不说清楚。
……罢了,她才不在乎。
见云笈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舒展,乌狄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笈冷哼:“没事,就是褚辛说他要晚些回来。”
她扭头?回房,要关?门时,对愣在原地的乌狄招了招手:“进来啊。”
乌狄蹦了进去:“嘎。”
不得了,褚辛竟然真的主动给殿下发消息了!
酒楼中,华灯初上,乐声喧嚣。
肥胖的紫衣男人?从太师椅滚下了地,翻着白眼?,留着蛤喇,肥肉堆积的胖脸爬满紫痕,一下下地抽搐着。
片刻后,褚辛屈膝试探。
魏掌柜已经没了鼻息。
他来到?此处,是恰好?听闻明珠阁的魏掌柜落脚此地的消息。
在那梦中,萧无念曾对他说:“明珠阁的胖老板昨晚死了。是你动的手吧。”
他原觉得滑稽,明珠阁身处青云,魏掌柜何必长途跋涉,非要赶来乾朔。
直到?听说魏掌柜为了兜售法器,趁着神?草现世亲自来到?此地。
一番追索,竟然真的看见魏掌柜在酒楼饮酒作乐。
既然来了,也就不必走?了。
褚辛踩着魏掌柜平铺在地的袖角,倒出桌上清水,擦净双手。
给魏掌柜留下全?尸,已经算手下留情。
若非此地人?多眼?杂,不好?收尾,他本可?以?做得更绝一些。
被鞭打幽禁、当街贩卖的仇,用魏掌柜这一条命做回报,他甚至觉得轻了。
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孬。
只是,从怀梦草现世,到?发现魏掌柜,都说明梦中的事跟现实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一切都不明朗,至少有一件事得以?证实——他所做的并非简单的梦,甚至可?能由术法所造。
褚辛心里有一线念头?,竟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他梦见云笈,并非出于男女?之情,而是受到?术法的影响。
他怎么会对云笈有爱意。
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最有可?能的,是他不知?何时被人?种下术法而不自知?,致使他在梦中见到?人?为捏造的幻觉。
那人?正在使用幻觉,引导他的意识。
能突破人?的灵识,这种术法对灵力的要求必然极高。
且他在中术法之前无知?无觉,怕是施术者会是镇星境、甚至恒星境的修士。
放眼?仙域,修至镇星境都是稀有,恒星境修士更是寥寥无几。
谁会对他做这种事?
要知?在外人?看来,他不过一介半妖,较之草芥浮萍尚且不如。
此人?有意隐瞒,想来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将这些事想明白。
褚辛低头?时,看见羽书令上亮着一个光点,是提示有新消息未读的标志。
方才他为魏掌柜灌毒,倒是忘了看羽书令的消息。
他拿起羽书令看了看。
是云笈发来的,“哦。”
他想起魏掌柜在死前哀嚎痛骂:“你个贱货,不值钱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云六会带你进韶华宫,过不愁吃穿的日?子?!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若他这些日?子所做的并不是梦,而是现实——那云笈的确,险些连看他都不会看一眼?。
褚辛想着,放下了羽书令,没有做回答。
嚣天的声乐被一扇木门隔断,店小二敲响门:“魏掌柜,在吗?”
灯光下,褚辛凤眸微动,转向房间角落。
在那暗不见光的角落,还缩着一个半妖男子,瑟瑟发抖。
他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在南山境的铁笼里。
那日?云笈要还半妖一个自由,此人?竟是连逃出樊笼的机会都不要,又低眉顺眼?地爬回魏掌柜身边。
“别杀我,我会帮你。”豹男颤抖着嗫嚅,“真的,我发誓。”
像是要印证自己所说属实,他紧了紧嗓子,隔门对小二说:“魏掌柜已经睡下了。”
“那魏掌柜要的酒……”
“就放在门口吧。”
一阵响动之后,几坛酒水落在门前。
豹男不敢动,以?眼?神?问询:这样,够不够?
“天亮之前,不要让人?进来。”褚辛说,“若你敢将此事说出,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豹男点点头?。
夜逐渐深了,还不断有人?赶往海边。
青云弟子所宿的客栈里,不少灯都还亮着,有弟子们?正在门前研究术法和剑招。
褚辛一路向二楼走?去。
他对魏掌柜用的是无色无味的毒,身上并未染血,也并无任何气味,走?到?楼梯转角时,却还是习惯性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和领子。
确认没有沾血,也没有异味,才继续往上走?。
云瀚的人?住在三?层,在二楼留宿的,只有云笈、夏霜、秋蝉,还有他。
还没有到?睡觉的时辰,若是以?往,应当能够听到?些声音的。
现在倒有些安静了。
楼梯留的窗有风吹过,外面有人?说话,他看了看,是秋蝉在跟弟子切磋,夏霜在一旁看着。
没见云笈。
褚辛上了楼,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然而经过云笈的房间时,却看见房里没有关?门。
灯火在微风中晃动,云笈并不在外面,而正在房中,面前摆着一桌法器,摊着一本书。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笈平时都爱点着灯睡,若是房中有十盏灯,她要点上八盏才安心。
现在房间里却只亮了一盏灯,摆在云笈趴着的圆桌上。
仙门的灵灯不用添油,此地大都是凡人?,客房里摆的,自然是普通的油灯。恐怕几人?都没留意添油,现在灯油都快烧尽了。
褚辛去为桌灯添油。
一灯如豆,云笈的发髻已经拆下,枕着自己的手臂,素日?灵动的眼?睛闭着,嘴唇微嘟。
她呼吸均匀,睡得很香,这般躺着时,脸颊显得有些肉乎乎的,像任人?揉搓的小动物。
她这个人?,也就等到?面会周公时,会看起来乖一点。
一旦醒了,不论看起来正经还是不正经,都一定有满肚子坏水。
灯火跃动,褚辛填好?了油,准备离开,袖子却忽然被人?捉住。
云笈还闭着眼?,不知?何时伸出手,沿着他的衣角摸上手腕,没醒,却把他的手腕给钳制住了不让动。
褚辛想要挣开,但她即使睡着了也有一身好?力气,竟没让他挣开。
云笈眉峰颦着,又沿着他的手腕摸到?他的指节,抓住他的食指。
依然没醒,嘟嘟囔囔:“夏霜,冷……”
说罢,脑袋往他这边挪,柔软的脸颊在他手背蹭了蹭。
褚辛:“……”
真该死,他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没在杀人?时弄脏衣袖。
他又尝试把云笈的手掰开,然而不论怎么用劲,就是掰不开。
要是力气再大一些,恐怕就要把人?吵醒了。
他一点也不想让云笈醒过来。
清醒的云笈比现在难对付多了。若是被她盘问晚上去了哪,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想要糊弄过去,又得花一番功夫。
褚辛无言扶额,看见云笈不高兴地瘪嘴,抓着他的手又紧了些。
她重复地梦呓,叫着夏霜的名字,褚辛越发心烦。
褚辛终于忍不住,说:“我不是夏霜。”
云笈:“秋蝉……”
褚辛:“……”
一只手被云笈抓着,褚辛只能用另一只手摸到?乾坤袋,从里面取出一条薄毯,单手抖开,披在云笈肩上。
薄毯在身,云笈抓着褚辛的那只手松开了一些。
然而她依然没放手,也还皱着眉。
云笈抓住毯子,脸颊往薄毯的绒毛里缩了缩:“哥。”
褚辛怔了怔。
听见云笈喃喃:“逆仙台……好?冷。”
云笈手上力气松泛了不少,只要褚辛愿意,就能够从她的魔爪下脱身。
可?他竟没第一时间离开。
灯光下,云笈的眼?角竟衔着一颗晶亮的泪珠。
他伸手要去擦那颗眼?泪,等到?快触碰到?,还是蜷起手指,没再继续。
不知?道她叫的是哪个哥,也不知?她做的又是哪门子的怪梦。
褚辛把手从云笈手里抽了出来,五指张合,松了松被她抓住的指头?。
随后在柜子里翻出一条更厚实的毛毯,又在云笈身上披了一层。
这下终于不喊冷了。
真难伺候。

海鸥扑剌剌地飞走。
青云弟子放下螺号,对岸边观潮的其他弟子招手:“赶紧回?来,准备出发了!”
就?在刚才,驻扎在望海台的阵术师传来消息——怀梦草,终于出现了。
三国皇室已经与望海台做好联络,消息既出,往返海域的文鳐鱼即被召回?。
在文鳐鱼赶到之前,有意争夺神草的修士就?得抵达望海台做好准备。
海姑没有好脾气,谁要是去晚了,就?乘不上了。
四?国有盟誓在前,但凡仙域内出现神物?,不论?在哪国现世、又被谁抢先发现,其余三国都?有争夺的权力。
只是辉焱物?产丰厚,妖族与修士往来亦不算多?,即便此次神草现世,辉焱的人?也没有来。
侍女为云瀚穿戴护甲和?法器,云瀚盯着镜子,调整着发冠。
一旁的侍者说道:“二殿下那头已经出发了。”
云瀚紧了紧腰带,挥退侍女:“我们也该出发了。”
神草现世以后,街市的氛围倏尔变了。
街头售卖符箓和?法器的摊子比以往受欢迎,修士们的神色显然比以前紧张,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佩戴着护身?法器。
对于这些散修而言,怀梦草必然花落三国皇室。
但每次神物?现世,值钱的都?不只有神物?本身?,还有周围可能出现的稀有异兽、稀有药草。
即便吃不上肉,跟着喝上一口?汤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青云的修士们已经在客栈门前等?候。云瀚走出客栈时,整齐划一地对云瀚行礼。
云瀚示意众人?起身?,往街上多?看了一眼,眼神就?收不回?来了。
剑修们竟然把鲜花饼挂在腰上,招摇过市。
也不吃,就?这么挂着,其他剑修看了,竟然还会用?羡慕的目光一路相?送……
就?连见多?识广的云瀚,也觉得莫名其妙。
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见马车旁,白发苍苍的老臣一顿破口?大骂。
徐崇:“老头子我搞不懂啊,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
徐崇:“太失态了,这个六殿下,竟然当街用?鲜花饼换人?与她切磋,成何?体?统啊?!”
徐崇:“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小妮子这般顽劣,让其余几位殿下的脸往哪搁啊。”
云瀚无言地听了一会:“他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侍女低头回?答:“自从抵达乾朔,徐大人?就?一直这样了,只要听见六殿下的事,就?停不下来。”
“小六呢?”
“很早就?出去了,说是想趁怀梦草没出现,在附近玩乐一番。”
“除了当街切磋,她昨夜可有做什么别的事?”
“没有,只是切磋之后,同?那位鲜花店的摊主吃了一碗面。”侍女回?答,“哦,那摊主竟是妖族所化,六殿下鲜少见到妖族,许是觉得有趣,才亲自帮了他。”
“神草面前,竟也玩心不收。”
云瀚却是笑了:“也罢。认真修炼,不争不抢,才是我的好妹妹。”
徐崇跟在云瀚身?后走上马车,胡子抖了抖,无言坐了进去。
云瀚出发时,云笈在街头斥巨资买了一杯冰杨梅饮。
一早起来后,她就?觉得燥热得很。
昨晚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夏霜竟也没把她叫醒,还批了两层毯子。一早起来满身?大汗,跟放在火里烧过似的。
没热出痦子,算她走运。
杨梅饮还未喝完,羽书令就?闪烁了一下。
云笈看过消息,连忙喝完剩下的杨梅饮,联络夏霜,让她带着秋蝉和?褚辛随大部队赶赴望海台。
这一次,怀梦草竟然出现得这般早。
早知道她就?不瞎逛了。
从这里回?客栈还能用?清风诀,去望海台,可就?有些太远了。
罢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云笈正要掐诀,忽然看见一人?从摊子前走过。
是个女子,一身?蓝色劲装,身?佩银链,疾步如?飞,马尾飘飘,怪眼熟的。
云笈在她身?后喊:“无念?”
萧无念看见云笈,怔了下:“云笈,你怎么在这。”
云笈掐诀跟上萧无念:“我出来散步。”
萧无念匆匆说道:“哦,我也是到处逛逛,结果没走多?久,就?得回?程赶文鳐鱼了。”
她想到什么,眉头一扬:“太好了,你是乘马车来的?同?去望海台,你可否载我一程?”
云笈:“……”
她现在哪来的马车啊。
萧无念好像懂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萧无念提议:“我们租个驴去吧。”
望海台发来消息后,不出两刻钟,文鳐鱼就?会抵达。
留给她们的时间太紧张。
眼下,这好像已经是最好的主意了。
两人?说做就?做,立马赶去租驴,谁料出租灵驴的老叟坐地起价,两人?一个是昆仑皇室,一个是青云公主,最后竟咬牙合租了一条老驴。
好在灵驴虽老,尚还健硕。背上伏着两个修士,竟还步履生风,和?小马驹的跑速有得一拼。
萧无念在后面把着缰绳,云笈坐在前面惊叹:“你竟然这么熟练,连哪里租驴都?调查好了!”
萧无念微微叹了声:“出门在外,要么得有钱,要么就?得做好准备。”
她说:“等?快到望海台,我们把驴拴在岔路,再去跟他们汇合。”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用?脚走?”云笈惊,“我们都?快赶不上了!”
萧无念被她瞪得无措:“可,可是被人?看见骑驴,影响不好。”
云笈撇嘴:“看见就?看见呗,这有什么影响啊,你爹又不在。”
萧无念这人?,人?不错,就?是穷了些、呆板了些。
云笈拍了拍驴头,让它走快点,又补了句:“就?算你爹他在,还会因为你骑驴骂你不成?”
不知为何?,提到昆仑王,萧无念看起来有些心虚:“这……倒是不会。”
老驴在云笈的催促下一路狂奔,已经能够看见海雾中望海台的虚影。
宽阔的平台架设于断崖之上,在缭绕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在那头,海姑以拐杖点地,随后传来悠扬的哨声。
长哨划过海雾与天穹,三只硕大到足以遮掩天空的文鳐鱼穿过灰雾,挥舞着翅膀降落在望海台。
云笈道:“快要来不及了。”
她接过鞭子,用?力在驴屁股上一抽:“别管那么多?了,走吧!”
老驴一声嘶嚎,加快脚步,本来一路就?跑得颠簸,这下更是不要命地往前冲。
抵达望海台时,三条文鳐鱼已经有一条离开,余下的两条,一条还能看出是昆仑所乘,另一条也快隐入浓雾,似乎是青云所乘。
海雾陡然变浓,云笈在望海台前拉住老驴,和?萧无念猛冲向那两条将要离开的文鳐鱼。
在昆仑的文鳐鱼将要离岸、疑似青云的文鳐鱼只能看见鱼尾时,白色与蓝色两条虚影飞驰而过,踏风而过,踩上了文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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