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宿敌捡回家以后—— by七日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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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云淡风轻,只是嘴角多了?一线不易察觉的笑意。
萧无念问:“是云笈?”
几个月下来,她跟褚辛混得也算熟,开始能分辨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能让他做这般表情的,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褚辛:“嗯。”
萧无念:“她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褚辛坦然道:“无事,她不过是让我滚罢了?。”
他表情熨帖,和熙似春风,好像收到的不是辱骂,而是褒奖。
萧无念:“……”
被骂了?还这么高兴?
有?病吧你?
是啊,不过是让您滚罢了……
褚辛身后的昆仑弟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眼观鼻鼻观口,还能说啥呢,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一行人继续沿着巡山路线上行。
夏日的昆仑依然凉爽,山间不?再落雪,偶尔小雨沾衣,只是路上有些泥泞。
这片地方褚辛并不?陌生,昆仑群山以南,与青云的北山境交界。
就是在?这附近,云笈曾击败卷土重来的相?柳。
远远望去,那时的村落已经闲置,无人居住,杂草丛生,只有山野间的动物会出入曾属于人类的领地。
此前萧无念常来这片地方巡视,相?柳出没之后,更是在?此地设下数个远目灵珠,防备异兽出没。
自相?柳身死,数月以来,此地都平安无事。
然而最近却收到警报,放置在?边境的远目灵珠接连碎裂,不?知是感应到异兽气息,还是大阵出现了问题,破坏了此地的灵力平衡。
不?管是因何所致,处理起来都很麻烦。于是前日?昆仑王下令,让萧无念与褚辛一同过来探查情况。
两人检查过碎裂的灵珠,并未发现灵力残留,只能沿着边境巡查,依次检查大阵的咒文排布。
这是个体力活。褚辛、萧无念两个好手带着弟子们天亮就出发,直到现在?也不?过巡过了一小座山头。
褚辛将符箓沿着隐蔽的咒文痕迹贴在?树干上,守在?树边,直到看见符箓上的咒文与树干的咒文合为一体,才前往下个地点?。
他的袖口卷到小臂往上,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这段日?子他常常在?外,比以前晒黑些许,加之褪羽后身体抽枝发芽,身材比以前结实不?少。
沿着褚辛卷起的袖口,一段暗色咒文一闪而过,带来隐约的“滋滋”声,和一阵灼烧的痛意。
萧无念听见褚辛这头的动静,朝他看一眼,丢了个药包过来:“拿着。早上我看见路上有药草就顺手采了,虽不?治本,但能止痛。”
褚辛看都不?看,就把药包扔进?乾坤袋里:“长姐倒是好心肠。”
“……”萧无念被这声长姐叫出了鸡皮疙瘩,搓搓胳膊。
毕方一事实属皇室丑闻。自从将褚辛接回昆仑后,昆仑王一直对外宣称褚辛是某位已故亲王的孩子,由他认作养子。
这一声长姐,其实叫出来也不?算错。但这两个字从褚辛嘴里蹦出来,她总觉得怪怪的。
褚辛说话夹枪带剑、阴阳怪气,不?是一两日?了。
他不?喜昆仑。与其说他回到昆仑是认祖归宗,不?如说是在?做一场交易,还是被迫的。
谁又能指摘他呢?
只是作为和褚辛接触最多的人之一,萧无念深受其害。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背地里还是愈发怀念云笈的爽快性子,也愈发疑惑:云笈到底是怎么忍下褚辛这种?人的?
萧无念摇头:“我现在?觉得,云笈见识过你的秉性还愿意理会你,她才是真的好心肠、活菩萨。”
褚辛又一次不?恼反笑:“那人怎可与常人相?提并论。”
萧无念更加无语,索性不?再说什么,专心干活。
她翻了翻乾坤袋,见手中的符箓已经用掉大半。等这批符箓用完,今天的行程就算结束了,能够回去歇息一会儿。
清风徐来,山间又下起小雨,细线般坠在?针叶林中,隐隐有演变成大雨的趋势。
一行人不?约而同加快速度。
褚辛清点?着剩下的符箓,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弟子惊叫:“不?好!”
那头传来野狼咆哮。
等众人赶到,才发现不?是普通野狼,那匹狼身后两尾,显然是异兽。
山中有异兽,本属正常。
怪就怪在?,本属于护山阵的咒文竟印刻在?那山狼头顶,在?为它做加持——咒文关系到阵术使?用,平日?不?会轻易移动。护山阵竟真的出了问题!
那弟子想?要出手,又怕贸然攻击会引发反噬,犹豫不?过两息,就被异兽逮住可乘之机,擒着躁动的咒文一跃而上。
眼见野狼张开血口朝着弟子扑去,褚辛眨眼间闪到弟子面?前。
他冷声道?:“后退。”
两指屈弹,迎着袭来的山狼,一线青鹭火自他指尖灼烧而过!
焰星炸开。
白纸成堆地放在?火盆里灼烧,纸张在?火焰里卷起黢黑的边角,还有几张没被火舌舔尽,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
“前往昆仑的传送阵已经开启,别离就在?眼前,萧褚辛想?要挥别,就看见云六眼里掉出豆大的泪珠来:‘萧郎此去,可还会记得青霄山上曾有人与你赏花?’”
“美?人落泪,真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萧褚辛几乎被这一滴泪珠绊住。念及往事种?种?,那些美?妙的日?夜,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离去的步伐怎么都迈不?开了。”
“‘萧某,此生都不?会忘。’说罢,他朝着那对殷红的唇瓣吻了下去。欲知后事如何,请见下回分解。”
滚!滚啊!
云笈拿着火钳,把这页纸捅进?了火盆里。
这都写的什么?胡说八道?!
褚辛才不?会赏花,不?会管谁哭不?哭,更不?会说这些恶心话!
他只会在?花树下扫地,没准心里还埋怨地不?好扫,想?方设法给她下绊子报复她——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而且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哭哭啼啼!
云笈近来本就心乱得很,见这满纸荒唐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已经跟褚辛几个月没来往了,单方面?的。
倒不?是气恼,只是……云笈挠挠脸。
只是,想?不?明白褚辛离开之前为何要那般对她。
她都那么不?高兴了,还对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他怎么跟没事人似的,还抱她呢?
云笈觉得自己的双颊被火焰烧得有些烫。
其实夏霜也抱过她的,尤其是小时候,她常常在?夏霜怀里撒娇。
她分得清楚,那是朋友、亲人间的拥抱。
她觉得褚辛应当是将她当做友人,可她总觉得,那个拥抱和夏霜给的不?一样?,和兄长给的不?一样?,和任何人的都不?一样?。
好像有万般不?舍,一圈一圈盘踞似树皮下的年轮,不?为人所知。
那会像话本里一样?,是给恋人的拥抱吗?
云笈的怀疑很快随着眼前的书?页一起,被火星子烧尽了。
想?什么呢。
褚辛明明还在?用这话本来气她。
要是他有那种?心情,怎么还故意做出这种?事。
周淳走了,又回来了。
半只脚跨进?门,就看见云笈抱膝沉思的背影。
“殿下!”
云笈闷闷地说:“如果还是褚辛的消息,那就免谈。”
“不?是啊!”周淳飞快说道?,“是昆仑的护山阵破了!”
“……什么?”云笈手中的火钳啪地掉在?地上,火舌哗地撩起,在?空中腾跃而起。
周淳举起羽书?令:“就,就是刚刚发来的消息。北山境跟昆仑的交界带,昆仑的护山阵出现缺口,引起异兽躁动。幸好褚辛就在?附近,及时赶到,才阻止事态恶化!”
云笈背后的彼岸花依然时不?时有灼烧感。
这一世,不?论是大阵破裂的速度,还是异兽现世的速度,都比前世要加快了不?少。
她这几个月在?埋头苦练之余,也借乾朔镇海阵破碎的由头,提醒过学?舍的先生们留意护山大阵的情况。
却没想?到这次是从昆仑开始,事态又一次超出她的掌控。
她依然慢了一步。
云笈捡起火钳,按灭最后一息火焰:“褚辛他……有没有受伤?”
雕花木门半开。
门外,身着昆仑服饰的弟子往来不?停,面?色均是沉重。
门内,褚辛挽着裤腿,正在?为伤口涂药。
萧无念双手放于膝上,在?褚辛前面?坐得端端正正:“这次恐怕要等内山的长老过来检查,再商议一番对策,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护山阵和镇海阵一样?,都属于千年前的古阵,修复起来定然很有难度。”
褚辛“哦”了声:“好的。长姐若没有其他事,便可先行离开了。”
这就下逐客令了。
萧无念暗暗吁一口气,决定速战速决:“你下午见到异兽时,反应很快……可是之前对护山阵有所了解,知晓对策?”
毕竟是神鸟的后裔,大概知道?些什么吧?
褚辛抹药的手微顿,又继续:“我知道?一个人,或许知道?护山阵如何修缮为佳。”
萧无念:“谁?”
褚辛微笑:“云笈。”
萧无念没想?到会在?这时听见她的名?字,甚至怀疑是不?是褚辛因着对云笈的爱慕,在?夹带私货。
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很合理。
是了,云笈此前就有两次击败上古异兽的经验,还真说不?准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但是昆仑之前对她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好,她会愿意来吗?
萧无念感觉有些棘手。
她还是颔首:“知道?了,那我先去联系她试试。那你今晚就先休息吧。”
房门关上,褚辛确认萧无念已经离开,放下药膏,摸出床垫下面?的珠子。
那珠子外层透明,内里却是一片绿色。
只消凑近一瞧,就看见里面?树梢葱郁,环抱着瓦当屋檐——竟是簌雪居!
褚辛手中的,正是远目灵珠。
这罕见、稀奇、轻易不?得用,最近才用以监视护山阵的上品法器,竟不?知何时被取出一个,到了褚辛手里……用来探视簌雪居的情况。
暴殄天物!
灵珠里传来一个刮耳朵的大叔声音:“萧无念走了?”
褚辛:“走了。”
乌狄操纵着一只麻雀盘旋在?簌雪居上空:“殿下气得不?轻,这会儿正在?烧书?呢……哎哟,我灵力有些吃紧,今日?也无甚好看的了,要不?……”
“嗯?”
“……要不?,再转两圈吧。”
褚辛不?下命令,乌狄不?敢擅自断开联系,只好操纵麻雀继续这里飞飞那里看看。
过了一小会,才终于听到那边的祖宗说:“行,就到这吧。”
乌狄如获大赦:“好嘞!哎?哎哎哎?等等。”
麻雀眼中,本已离开的周淳小跑着又回来了。
看见周淳跑进?屋内,麻雀落在?窗边,将情况尽收眼底。
周淳:“……幸好褚辛就在?附近,及时赶到,才阻止事态恶化!”
乌狄大惊:你小子原来是个会说话的,把功劳都记在?褚辛头上了呗。
云笈听完周淳的话,却没什么反应,像是陷入沉思。
只是再扬起头时,柳眉蹙起,侧脸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褚辛他,有没有受伤?”
褚辛心头一咯噔,看向?自己的腿。
小腿上的擦伤已经上好了药,明日?一早起来,大概连疤都看不?见了。
那头周淳挠头:“啊这,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没收到风声……但是褚辛那么厉害,想?必已经化险为夷,没有大碍啦。”
乌狄扶额。
褚辛面?无表情把刚刚上好的药冲掉:“让周淳待会告诉她,我伤得很重,恐怕要将养一阵了。”
雨后放晴,小雨过后,仍有零星的雨水沿叶片滑落。
傀儡人伸手?做挡,为轮椅上的主人遮住即将落在额上的水滴。
云秋瑜坐在轮椅上,面前?石桌上置文书数卷,他手?执其一,将最新呈递的消息仔细阅过,看得专注,并未留意周遭动静如何。
半晌,云秋瑜道:“北山境本归二哥所管,如今我接替了二?哥的职责,也该负起二?哥传下的责任。昆仑的阵法破碎处与北山境接壤,无论如何?,我都该去看一看的。”
对面的凛实颔首:“也好,趁此机会与那边的人碰个面,日后有事也好商量些?。”
云秋瑜抬头看他一眼,哭笑不得:“我在这里做正事,你在干什么?”
凛实嘴上答得有条有理,手?里捧着的却不是正经书卷,书皮上书四个正楷大字——《青霄恋歌》。
“咱们小六的深情恋歌。”凛实抖了抖书页,“今早刚从学舍没收来的,有人在课上偷看。别说,写得还?怪好的。”
他感慨:“原听说乾朔那头准备试探六殿下的婚事,这些?话本一出来,倒是没再收到过乾朔那头的消息了。”
云秋瑜的笑意淡了些?。
夏日雨后,山中鸟雀都冒了头。
一只麻雀落在云秋瑜头顶的树梢,将枝桠往下压了压。
云秋瑜往那麻雀多看一眼,即刻唤道:“秋蝉。”
他身后人影闪过,秋蝉捡起一块石子击上天空,咻地破空,麻雀应声而落。
云秋瑜结印,朝还?在抽搐的麻雀掷出一道灵力。
灵力触碰“麻雀”的瞬间,它却析出一片黑雾,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木头。
“秋师妹好身手?,不愧每天跟六殿下对练……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都没看出来那只麻雀跟平常的有什么不同?。”
凛实凑近还?未散尽的黑雾,捡起黑雾下的木块:“这什么东西?”
秋蝉也靠近看了看:“普通木头,只是上面铭刻咒文了咒文,不知?作何?用处。”
“有杂碎在用它看着我们。”云秋瑜抬头,警惕地扫过附近的鸟雀。
“让他们这几日检查山上的阵术,山上的傀儡人和青龙都加强防备,留意是否还?有其他眼线。若有发现,即刻销毁。”
凛实惊道:“谁敢在青霄山上做手?脚?”
顺着云秋瑜的眼神,凛实看看自己手?上的《青霄恋歌》,反应过来:“不会吧?!”
“看来哪怕回到昆仑,换了身份,萧褚辛还?是那般做派。”
云秋瑜素来平淡温和,此时却丝毫不遮掩鄙夷之色,“学不会做人,只知?道像他本来那样,当个下作的半妖。”
秋蝉犹豫道:“可是,以卑职在六殿下身边所见,直到目前?为止,那位并未对六殿下做出任何?实质伤害。”
“等他真的做出来,那时就已经晚了。”云秋瑜不欲在外院久留,抬手?让傀儡人推着自己往内院去。
一名弟子沿着小路跑来,对云秋瑜行礼,气?息不稳道:“殿下,六殿下来找您。”
偏偏是现在?
云秋瑜还?在思考是否应当回绝,云笈却已经跟在那弟子后面,步伐好似蓄了风雷,两?步并做一步,已经到他跟前?。
凛实默默把《青霄恋歌》夹在其他书卷里,再用袖子挡住露出边角的粉红色封皮。
见到云笈,云秋瑜又挂上了招牌笑容:“小六,怎么了?”
云笈出门?时走得匆忙,只简单地用木簪挽着单髻,踩过水泊时,淡色绣花裙摆被溅上水渍。
她没有注意凛实的动作,也对裙摆的污渍浑然不觉,只认真地看着云秋瑜:“兄长,我想跟你一起去昆仑。”
自云书阳身死,云秋瑜便忙得不可开交,兄妹难有这般面对面说话的时间。
云秋瑜也没想到,自己从云笈这头听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云秋瑜默了默:“你想要去昆仑,是为了萧褚辛?”
长袖之下,他手?中还?握着印刻着咒文的木块,遗留的咒文在指腹带来些?许刺痛。
云笈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不。”
半个时辰前?,簌雪居。
“你说,褚辛伤得很严重?”云笈眼睁睁看着周淳再次折返,在她眼前?指手?画脚。
周淳笨拙地比划:“呃,嗯,就是,有一匹狼形异兽突然出现了,扑上来咬了他的腿,伤口很深,现在走路都很困难……”
短短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面红耳赤。
云笈乜了眼火盆里的书页碎片,顿时长出疑窦来:“竟让褚辛伤得这般严重,来的是一只异兽,还?是一群?”
周淳:“一……一群吧?”
云笈挑眉:“褚辛的速度我见识过,一般异兽都拿他没办法。不知?那异兽到了什么程度,竟能咬中他的腿?”
“也许是胳膊……不不,应该还?是是腿……总之,伤得很厉害就是了。”周淳声音越来越低。
云笈就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下去了。
啊。真是令人气?急。
褚辛一定是做过了什么,才会让周淳往返数次,只为了强调他被异兽伤到。
也不知?这情况是真是假,看周淳这副话都说不好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想引她到昆仑去,帮忙固阵吗?
可是正如她斩杀相柳一样,正如她入乾朔海一样,她前?世?与这些?名冠“上古”的异兽和阵术周旋太久,以至于?哪怕时过境迁,往事都深入骨髓。
前?世?的青云,内里可谓四分五裂。昆仑、乾朔亦是各司其事,自顾不暇。
以至于?到最?后,哪怕她再努力,天平倾倒的事态也不可遏制。上古异兽若是想赢,棋只差最?后一招,那便是时间。
今世?时局已变,就算褚辛什么也不说,她也会去的。
云秋瑜神情复杂,问道:“你想要去昆仑,是为了萧褚辛?”
云笈摸着腰间的鹤翎,正色答:“不。是为了青云。”
“大阵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昆仑一家之事。昆仑的护山阵与北山境相连,那片区域多为凡人居住,面对异兽尚且没有反抗之力,若此次出现的异兽是上古异兽即将破土的征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兄长,请允许我一同?前?往昆仑固阵。”
次日晨,云秋瑜备好车马,同?云笈一齐启程。
连日暴雨,偏偏这日天晴,云笈掀帘远眺蓝空,觉得是个好兆头。
云秋瑜习惯了傀儡人服侍,身旁没几个真人当侍从。
他早就装点好车厢,准许云笈同?行以后,又在车内添以软垫熏香、瓜果?小食。
若不是他们已经长大,加之现在形势实在不好,云笈都要开始怀念幼时跟云秋瑜一同?春游的往事了。
不过诸事顺意,云笈沉重的心情也轻快些?许。
褚辛最?近常与云笈做单方面的联络,但自从他“伤重”,云笈就没再收到他的消息。
云笈倒是乐观,只是昨日乌狄还?在她耳边叨叨:“褚辛一个人在昆仑,身份又这么尴尬,真不知?在那边有没有受人欺负,受伤了有没有药给他用啊?”
云笈的良心被乌狄问得有些?不安,左思右想,做了轻装上阵的准备,结果?临行前?还?是顺手?带了一罐伤药。
要是被褚辛骗了,她就连药带罐子砸在褚辛头上。
车马一路通行,向北而去,身周的空气?逐渐凉爽起来。
云秋瑜文书压身,即便出行,也带着小山似的文书在路上翻阅;云笈这头也摊着数本古籍,边走边写写画画,研究阵术。
车行半途,就只剩下辚辘的车轴声。
不知?过了多久,穿过数个传送阵,风声渐大,云秋瑜用过午膳,撩起车帘去看日头。
就听得窗外一声雷鸣般的问候:“云公子——”
云秋瑜微愣,对那头抱拳:“竟这么巧。”
那头的人笑得开朗:“是啊,你也同?样是去昆仑吗?”
云笈攥着笔,听着那头的声音,只觉得有些?熟悉。
她看书看得累了,也凑到窗看热闹。
这一看,就“咦”了声:“苍术?”
只见两?架马车并行,那边的马车通身金黑,车身挂着标识乾朔的绸缎和挂饰。
从车窗里钻出头来的苍术显然被吓了一跳:“诶?云姑娘也在?”
云笈点头:“嗯,我对阵法有些?了解,趁机会为四哥打打下手?。”
云秋瑜:“此言倒是夸大了,这回该是我仰仗小六才是。”
苍术和云秋瑜打过几回交道,问候起来浑身散发着阳光朝气?。云笈一出现,他反而安静了,憋得什么都没敢说,嗯嗯啊啊地回应了几句。
胶着间,苍桐从那边车厢里冒个头:“正好,我们这边车厢太小,方才不小心撒了茶水,没位置给他坐了。云公子,既然顺路,方便给他腾个座吗?”
苍术惊掉下巴:“诶?”
云秋瑜多看他一眼,当即吩咐马车减速:“不碍事,来吧。”
车都停了,苍术也不好意思推脱,拘谨地上了青云的马车,被满车的书卷惊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自觉找到云笈对面的空旷位置坐下了。
等再次发车,车厢里又是安静。
苍术坐立不安,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同?云笈说:“云姑娘,上次的事……抱歉啊。”
云笈抓着笔抬头,一头雾水:“什么?”
苍术深呼吸,倒豆一般说道:“我没能把褚辛从海牢里带出来,你们在海上打鲛皇,我在镇上帮忙,也没赶得及帮忙,等你们打完了之后事务太忙,也没能当面跟你们道谢……”
“等、等等。”眼见苍术给自己的罪名越盖越多,云笈按住他的话头,“这些?事都出于?迫不得已,我没有怪过你呀!”
苍术有些?尴尬:“我给你发过几次传讯,你没有回,我想着大概还?是当面同?你道歉比较合适……”
云笈怔住。
她消化着苍术的话:“什么传讯?”
这几个月,她还?从未收到过苍术的任何?消息。
这回换做苍术满脸茫然:“就是羽书令上的传讯……”
一个猜想在云笈心头慢慢成型。
她拿出羽书令,也顾不上礼不礼貌,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苍术立刻闭嘴,乖乖伸手?。
云笈把羽书令放在他面前?:“手?放上去,用灵力。”
苍术手?中泛光,灵力就导进羽书令。
他心中紧张,没把握好度,一不小心将灵力放的太多,一句“抱歉”还?没说出来,又看见他的灵力如泥牛入海,竟然都被羽书令吸收了。
云笈再拿过羽书令一瞧。
一般来说,但凡沾过灵力,羽书令里就能够绑定修士的信息用以传讯,哪怕羽书令更换过,只需沿用内核,便可继续与之前?导入过灵力的人联络。
云笈并未换过内核,又亲眼看见苍术导入灵力。这羽书令里,却找不到里面有半点苍术的痕迹。
她耳边砰地炸响褚辛给她羽书令时,说的那句“这是还?给你的,你要戴好”。
云笈:“……”
“啊。原来是你的羽书令坏了,收不到灵力。”
苍术悟了,“这种一般很好解决的,我那边有人就会,待会下车休息的时候把羽书令给他看看吧。”
知?晓前?事不过是误会一场,他表情瞬间明快起来。
“对了,上次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有空去乾朔坐坐吧,我母妃最?喜欢你这般年纪的姑娘,跟我提过好多次想要见你,我耳朵都要被磨出茧了……”
他说到一半,对面啪地一声。
云笈眉眼阴沉,手?里的毛笔断成两?截。
她慢慢擦掉手?上墨迹。
再抬头,又笑得跟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好啊,有空一定。”
第55章
昆仑分内外山群,内山为修士聚居的城郭,外山则与青云相同,大多是在林中索居的凡人。
护山阵的异常之处,在于昆仑以南的林线。
乾朔和青云都为了护山阵而来?,是以此次抵达昆仑,在外山固阵为首,入内山议事次之。
早在车马抵达前一个?时辰,昆仑的修士们就已经在传送阵前等候。
此地荒芜,为了看守护山阵,修士们从山外的客栈搬了出来?,在山中临时搭了几个?简陋的毡房用以应急。
两日折腾下?来?,大伙都有些精神委顿。
这么多人里,只有一个?容光焕发,混不似在深山老林熬了几天。
萧无念洗了把脸,强打精神,目光还是有些呆滞。
她?睨着身旁的人:“你伤得有那么严重吗?我怎么记得只是擦伤而已?”
褚辛虽长了张俊脸,平日里也算低调。
然而今早,不知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位置,竟找出一件带暗纹绸制内衬套在昆仑的袍衫里,乍看低调,细看高?贵花哨。
要不是他人在山里,鬼知道他是出来?固阵,还是受邀参宴。
最奇怪的是,昨日明明还看见他能?好好走路,现在却不晓得从哪里弄到一根拐杖,半搭不搭地倚着……
这位看似残疾但?华美的奇怪男子,此时面对?传送阵,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伤到腿脚不是小事,还请长姐担待些。”
萧无念略感无语,想要无视褚辛,又忽然想到什么:“你这几日用过血魄了吗?”
褚辛不改微笑:“前日用过一次。”
“这样。”萧无念皱了皱鼻子,“那药草虽然难闻,到底还能?够压制痛感,对?血脉通畅也有好处。若是你不想耽误日后的修炼,现在就不要讳疾忌医。”
褚辛没推拒,低声道:“多谢长姐。”
萧无念却因为这声道谢而沉默:“……抱歉。”
褚辛像模像样地杵着拐杖,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
抱歉吗?
该道歉的另有其人才对?。
日头已呈西?沉之势,距离青云抵达的时间?愈来?愈近。原本乾朔要比青云早到一个?时辰,不知怎么也来?晚了。
昆仑众人翘首以盼,终于待到传送阵亮起。
出来?的竟不止一辆马车。
青云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乾朔的。
褚辛的微笑在看见乾朔的马车后就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