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宿敌捡回家以后—— by七日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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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问?:“阵仗这么大,难道是凤凰大人再次出现,亲自布下了这些布告?”
牛头人中气十足地否认:“不是!她没来!”
“哎噫……”嘘声一片。
听见“凤凰”二字,云笈哪有?还在外头围观的道理,提着熊三和褚辛就往布告前挤了进?去。
好不容易挤了到布告前头,明宵有?些懵。
上面的古篆本就不好理解,更别提还由狂草写就,只能看得出落笔人心烦气躁,不愿在此地久留,匆忙将任务发布了就了事。
她拍了拍熊三:“上面写的什么?”
熊三搓搓下巴,念道:“寻身带彼岸花之人。”
半晌,熊三听见云笈问?:“就只写了这个??没说别的?”
他摇头:“没。”
甭说是云笈了,他也觉得好生奇怪。其?他布告都详略得当?,就算写得简略,也至少要?把地址给写在上面吧?
不然人家就算拿着彼岸花,去哪儿找她老人家?
再说了……
熊三:“那彼岸花长在忘川河畔,忘川是只有?死人才能去的地方,彼岸花是死人才能拿到的东西,要?怎么取给她?”
旁边的妖族插嘴:“你再仔细看看,凤凰大人写的是找‘身带彼岸花之人’,重点不是找花,而是找人啊!”
此言一落,周围就一阵恍然大悟的应和:“有?道理啊,难道凤凰大人其?实是在寻找身上有?彼岸花标记的人?”
“这种标记一般都是术法?的痕迹吧。要?是我仿造一个?,再去见凤凰大人一面,不知道可不可行?”
“你脑子咋长的,可真敢想……”
“不要?命啦?既然凤凰大人这么简要?地发布任务,说明肯定有?辨别此人的办法?。你仿一个?标记冲过去,尾巴都得被她剁了!”
午日炎炎,云笈心鼓如雷,挤在躁动的人群中,手心后背的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幕篱的白纱遮掩着她愈发兴奋的表情,她跃跃欲试:“怎么办?”
褚辛环视四周:“这布告有?人盯着,不论是谁接下任务,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只能迅速揭榜,再迅速离开?,不要?逗留。”
云笈运起灵力:“揭哪个??”
褚辛:“任意一个?!”
熊三满脸懵逼:“什么任意一个??”
他还没搞清楚云笈的意图,就见云笈朝那布告伸手,扯住布告的边角——唰!
熊三脸色煞白:“你你你……啊!”
下一秒,他就被提起后领,拎到空中。
在云笈揭下布告的瞬间,自凤临台正中掀起一阵罡风,凤临台所在的八卦阵基底如地龙翻身,震颤起来——
所有?布告在同一时间变得模糊,旋即汇聚为?一道刺目红光,众妖惊叫连连遮住眼睛,然而再睁眼,所有?布告都恢复了原型!
众妖哗然,各种国骂此起彼伏:“谁啊?!”“大爷的,怎么也不预告一下?”“快找找是哪个?龟孙!”
云笈掐一道疾风咒,趁身旁的妖族没有?大叫出声,迎风回浪般窜了出去。
她身旁的妖族指着她结结巴巴:“她,啊,她,啊巴……”
妖中有?人喊:“追!”
这可是凤凰发布的任务,跟着领赏的人,吃不到肉也有?汤喝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牛鬼蛇神?纷纷出动,追着云笈的背影就往上冲。
云笈提着熊三,踩着风回头,见身后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踏着尘朝自己?追来,竟然在紧张中有?几分刺激,忍不住小?小?吹了声口哨。
这架势真是好久不见。
上一回见识到这种场面,好像还是前世被上古异兽唤出的异兽群追杀。
熊三被云笈提溜在手里,看见后面的追杀大军,吱哇乱叫,恨不得整只熊爬到云笈的胳膊上。
这时他听见云笈吹了声口哨。
熊三:“?”
有?时候一只熊出门,真的很无助。
见妖族大军越来越近,甚至有?人已经召出法?宝准备攻击,云笈唤道:“褚辛!”
褚辛听令化为?原型,云笈翻上他的脊背,回着头就要?反击。
熊三大喊:“鹤翎!鹤翎!”
云笈道:“还用不着。”
她掏出数张符箓撒在空中,掐诀念咒,数十张符箓就听她命令,噼啪带着火星向后攻去,身后的追杀大军顿时痛骂。
熊三快要?晕厥:敢情你丫早有?准备,行走江湖是一点儿都不松懈啊。
云笈才不管身后的追兵骂了什么,终于得空摸向乾坤袋。
就在她揭榜时,布告上的灵力同时汇聚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方巴掌大小?的木块。
方才她不敢多看,现在拿出来端详,才见那东西以红木为?托,金勺做引。
是一柄司南。
此时司南的金勺在红木上旋转不停,正在寻找着目的地。
沿着司南的指示走,想必就是凤凰所在。
难怪既不告知地址,还要?将整个?凤临台的布告尽数换掉,原来早有?准备。
不仅如此,凤凰竟然在找她。
司南已经拿在手中,云笈对此确信无疑。
自从重回百年前,云笈背后就长出那朵奇异的彼岸花。
她翻了不少书,问?了不少人,然而直到那朵彼岸花彻底盛开?——从一开?始的时隔不久就会发热,到彻底没了动静——她也没能获知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修士的术法?,而属于妖族,甚至有?可能与凤凰有?关。
神?鸟布下的咒印,旁人怎会轻易得知其?中关窍。
就连昆仑王那老头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功夫,才在褚辛身上做了个?复制品。
她竟是误打误撞,跟褚辛又走上同一条道了。
命运的河流相会,云笈隐隐感受到其?中暗流。
夏日的躁风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使?她不安,又隐约兴奋。
熊三连连往后瞧:“怎么办怎么办,有?个?鸟妖飞过来了!照这个?架势,迟早被追上啊!”
褚辛唤出数道翎羽为?刀,纷纷往后甩去:“我们直接走,离开?亭松城。”
“啊?”熊三直发愣,嚎啕道,“我东西还在客栈没收拾啊!”
那都是他昨夜新?囤的话?本子,白花花,亮闪闪的钱呐!!
第66章
云笈拿着司南,踩着盘踞的树根越过湿润的?泥地,又停息片刻,等手中的?司南指定位置,继续往前。
从早晨走到黄昏,直到出了亭松城二十公里开外,司南的金勺才保持着均匀的速度移动起来。
云笈身后不时有一个尖细磕巴的声音在说话?。
“你说咱们这些小妖过日子?容易吗?”
“就算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卖点散货,哎哎,那进货、选书、搬运,就一个妖从头忙到尾,也是很耗费精气神的?!”
“昨夜我光是拣书,就拣到……哎哎,丑时一刻!”
云笈盯着司南的?位置,提起熊三的?领子?跃过一片泥潭:“知道?了知道?了,要是那些话?本子?没了,回头你列个清单,我去帮你买回来,行吗?”
熊三沉默了一下:“直接赔钱行吗?”
云笈狐疑问:“为什么?”
要怎么跟云笈解释,他?昨夜在市面?上?淘到了《蚀骨绝恋之昆仑挽歌》《绝情毕方俏修士》……
如果说之前那批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话?本很是奇怪,那么这批短小精悍、紧跟时事的?话?本就是有?迹可循。
简直是算准了市场大好,盯着云笈和褚辛这对肥羊死命薅毛嘛……
熊三支支吾吾:“赔钱比较省心省力,哎哎,不?用您再花心思采购。”
“算了,赔钱就赔钱吧。”云笈把?熊三放在地上?,看着空中的?青鸟落在树梢,“情况如何?”
褚辛道?:“已经能?看到凤娘布下的?结界了。”
“来。”他?化为人形,对云笈俯身伸手。
凤凰留下的?司南既是路引,也是标识云笈身份的?令牌,使她能?够透过隔绝禁地的?结界,望见山那头的?真实模样。
云笈扯着褚辛的?手蹬上?树,极目远眺,一时忘却自己身处何处。
转动不?停的?金勺最终指向一个目的?地。
在那里,渐落的?红日照亮渺远的?森林,而?后是连绵的?、遍布红与黑的?荒芜山脉。
怎样强大的?灵力,才能?以一己之力造出维系千年不?破、遮盖一座山头的?结界?
此前任由妖族对凤凰如何崇拜,云笈都对这位神鸟的?存在没有?明晰的?概念,然而?现在,她愈发想要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凤凰大人。
不?只想要解开有?关自己的?谜团,亦不?只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名头,她只是想看看,拥有?这般强大力量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褚辛,你见过凤娘吗?”云笈问。
“在我母亲陨世、我降生之前,我的?母亲曾将妖族咒文铭刻于我的?神识之中。在那些咒文之外,她还?留下了寻找凤凰的?线索。”
褚辛亦望着那一片远山,“凤凰是我母亲的?知交,她称凤凰为凤娘。”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与凤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几乎心死,求她帮我做了一件事。”
半边朱墙已经倾倒,只余灯影昏暗,断壁残垣。
女子?独坐于危楼之上?,倚着残留的?墙根握瓶倒酒,然而?细口瓶里头已经倒不?出一滴酒来。
回忆起昨夜南宫峙在酒窖里磨磨唧唧的?模样,她烦躁地“啧”了声:“不?会特意拿了酒少的?这瓶给我吧。”
几只鸟妖呼号着“大人大人”,急速飞入残破的?宫墙,鸟妖还?未落地,女子?就抬眼问:“来了?”
鸟妖连连点头:“大人,来者不?止一人,还?有?一只青鸟、一只浣熊……”
凤娘颔首:“都放进来。”
她形容恹恹,听见这消息,半点儿也没有?完成任务的?欣喜高兴,眉眼间反而?颓丧。
瓶口残余的?琼浆都已干透,凤娘叹息一声,依然举起杯来,对着空气虚虚地碰杯:“又喝多了。忘了为你留一口酒,你不?要记怪。”
云笈见到凤娘时,看见的?就是这般景象。
那女子?斜倚危楼,举杯对残阳。
红裙,红丹蔲,她像是一团火,亦或者是开到荼蘼的?彼岸花的?象征。所有?残败的?废墟,都化作赐予她更多颓靡美感的?装饰,美艳得摄人心魄。
难怪那狐妖这般念念不?忘。
不?论是谁见了她,都会美到失语。
凤娘放下酒瓶,居高临下地乜着几人,呼吸之间跃下危楼,裙摆飘逸飞舞,似神女降世。
褚辛的?第一反应是将云笈往自己身后拦:“你要做什么?”
“没你的?事。”凤娘看也不?看褚辛,挥手将他?掸开,又径直逼近云笈,挑起云笈的?下巴。
“身上?有?彼岸花的?人,就是你?”
云笈被凤娘捉了个猝不?及防,又被她一身酒味熏得恍惚:“是我。”
凤娘在云笈眉心一点,甚至没有?掐诀,就从云笈体?内抽离一丝红雾。
在凤娘的?指尖触及眉心的?瞬间,云笈只觉有?一股灵力从自己的?灵台剥离,它温热到有?些发烫,沿着经脉被导出她的?身体?。
云笈的?双眸逐渐木然,残阳如血,眼前凤娘的?脸归于模糊。
不?知为何,云笈乍然想起陨落逆仙台的?那个瞬间。
跃下逆仙台的?瞬间,冰刀一般的?烈风赠与她百年来感受过的?最直接干脆的?痛苦,再将一切知觉从她体?内剥离。
她从未那么明确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死亡。
混沌中,她在向某处行去,但属于她的?意志、念想,甚至于她的?灵魂,都在风中逐渐磨灭。
她知道?。
但是无?可奈何。
双足所经之处,乌云蔽日,不?见天光,涛涛江水东流。
江水两?岸,盛放着鲜红的?花朵。
在所有?意志被磨灭之前,他?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云笈。”
“云笈!”
那人拉扯着她,将她拽回现世——
所有?的?知觉在此刻归位,云笈跌坐在地,神志像是还?被丢弃在那片混沌之中,剧烈地喘息,逐渐找回五感。
那红雾在凤娘手中化为一朵热烈盛放的?彼岸花。
她一手施灵力以压制褚辛的?动作,一手托着彼岸花,像是把?玩着一件有?趣的?物件,兴致盎然道?:“果真是你。”
又颇为玩味地问:“你可知这彼岸花为何物?”
云笈逐渐从耳鸣中脱离出来,却依然残留几分心悸。
最后一线残阳没入地平线,几盏老旧的?宫灯照亮危楼与断壁。
云笈看着凤娘手中的?彼岸花:“大概是与我有?关的?某种法印。”
一滴汗渍滑落,模糊了她的?眼睛。
“因为我,是再世之人。”
熊三想叫又不?敢叫:“你在说什么?!”
凤娘没有?半分诧异:“很好。”
“时间可不?是任人把?玩捏造的?泥巴,想要回溯时间,一要结印并使用术法,二要找到某个支点,可以是一件东西,也可以是强大到足以支持灵力的?元神。”
“想要找到足够强大的?元神,自然得去到忘川所在之处……”
彼岸花在凤娘手中缓缓旋转。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续道?:“……啊,一时多言。这是我许多年前和一位好友闲来无?事研究出来的?东西,若是听不?懂,也无?妨。”
凤娘又蹲在云笈面?前,指了指两?人下方:“那么再看看你脚下这片废墟,这又是什么,你可有?头绪?”
云笈擦了擦头上?的?汗,抵达此地之前的?记忆在脑中疯狂涌现。
鸟类是需要筑巢的?。
神鸟的?巢穴,自然要配得上?神鸟的?身份。
更不?用说,凤娘当?年废了那么大力气,收集了那么多稀有?材料……虽然这片废墟好像和稀有?、珍贵等词扯不?上?关系。
兴许凤娘不?善此道?,但她既然问了,就不?能?驳她面?子?。
云笈斟酌着回答:“这是一片优雅,独特,别致的?砖瓦堆?”
砖瓦堆?
凤娘眉头上?青筋一跳:“什么砖瓦堆?”
她毫无?形象地叫道?“这是寝宫!是我百年后刚刚竣工、入住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时间回溯成这个鬼样的?寝宫!!”
这声河东狮吼附加了灵力,熊三捂住耳朵捱住声音,没能?捱住灵力,直接晕了过去。
凤娘气极反笑,指尖一动,残败的?宫门瞬间闭合:“你二人既然来了,那直到我的?寝宫再次竣工之前,就在此地砌砖垒瓦,不?许离开。”
褚辛:“……”
云笈:“……”
她还?以为凤娘是为了回收法印,才要费那么大力气将她找来。
原来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找免费长工吗?
见凤娘像是要离开,云笈喊道?:“等等!”
凤娘却没有?回头的?意思,摆摆手回了句:“反对无?效。”
云笈一咬牙,鹤翎化为长剑,在她命令下迎空一掷,落在凤娘脚前。
多大的?胆子?,敢用神剑拦路?
凤娘这回终于回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怒火,伸手就要施法——
云笈拉过褚辛,在凤娘发火之前,一口气喊道?:“前辈,我二人前来此处,还?因褚辛身中咒术需要解印!”
凤娘手中蓄了一半的?火球瞬间熄灭。
她颦眉:“咒术?”
旋即隔空一指,一道?灵力迸射至褚辛眉心。
凤娘的?表情严肃起来:“血魂咒?……不?,竟有?人敢仿冒我的?咒文。”
她指着褚辛:“褚辛,跟我来。”
又指着云笈,笑了声:“聪明蛋,今日可以歇下了。”
断壁残垣中,凤娘引着褚辛踏上?一条枯木簇拥的?小道?。
凤娘神色凝重,直到逐阶踏上?台阶,才开口道?:“你这身咒术虽不?致死,却也是钝刀剜肉。吱都不?吱一声,是想要跟你娘一样不?声不?响地去死?”
褚辛无?言,风中只有?鸦啼。
凤娘续道?:“若是早知你身中血魂咒,回溯时间这种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你去做。”
褚辛对凤娘抱手:“褚辛不?知前辈何意。”
“哦?这咒术以她元神为引,又由你亲自下咒,这彼岸花连接的?,应当?是你残留的?灵识。”
凤娘冷笑,伸手唤出那株血红的?彼岸花:“开得很美,不?是么?”
盛放的?彼岸花在指尖重新化为红雾。
她指尖轻弹,那红雾就向褚辛而?去——呼吸间与褚辛融为一体?。
“别装了,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云笈提着熊三,一步三回头地看凤娘领着褚辛越走越远,“他不会有事吧?”
鸟妖落在云笈肩膀和头上,叽叽喳喳说道:“没事啦,凤凰大人是好妖。”“好妖。”“好妖。”“是好妖。”
这些鸟妖在凤凰面前不敢造次,瞧见云笈,个个都像云笈的前辈,对她毫不客气,一会儿蹭蹭脑袋,一会儿叼几根头发玩。
这片地方像是很少有谁来访,更不用提,这回的访客还是个修士。
对这些难得出世的小妖来说,一个修士,还是玉面粉腮的雌性?修士,简直太好吸了。
云笈被?成?群的鸟妖领到一间报废得不算厉害的偏殿中?,也算是有了住处……如果这住处不要瓦片漏风,那就更好了。
鸟妖们恋恋不舍,围观云笈点灯、整理行囊、铺好被?子,在云笈“你们准备看到什么时候”的眼神?下,才缓缓离开。
云笈整理好被?塌床褥,看见万千星光从残缺的瓦檐上漏下。
若非日头?太晒,辉焱的天气其实很不错。尤其夜间天气晴好,星河漫然铺陈在墨黑的夜空中?,明?月或弯或圆,总是亮的。
鸟妖们在云笈身上逗留太久,她不过躺在床上看看星空,就有鸟妖遗留的毛簇飞到她鼻尖。
“阿嚏!”云笈皱皱鼻子,再看那星空,就朦胧了几分。
这些鸟妖让她想?起?养在簌雪居的鸽群。外出许久,变数颇多,也不知她的鸽子们过得好不好,周淳和乌狄有没有好好打理簌雪居。
她想?得出神?,像是回应她的念头?,羽书令闪烁着收到来自云秋瑜的传信,“安好,勿念。”
云笈翻阅着羽书令的传讯,回了最新的消息,又?翻了个身,去看以?前的消息。
今世与前世有太多不同,她终究是有人惦记的。
那么褚辛呢?
云笈突然想?到。
在前世,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没有谁能够来往,以?她之所见,辉焱几乎从未与昆仑结过善缘,褚辛也几乎从未与辉焱有过交集。
能够让褚辛不远千里赶来请求凤娘帮忙的那件事,是什么?
第二日清晨,日出东方,云笈终于看见这片山头?的全貌。
山头?的宫墙被?尽数摧毁,连片的宫殿没有几幢完整。
云笈费劲地?看了好一会,从尚还能看见影子的走道之间拼凑出这片领地?原本的模样,忍不住问:“这里是被?谁破坏过吗?”
不会是经历过妖族混战吧?
鸟妖道:“是凤凰大人自己动的手?!”
云笈:“……你是说,她亲手?将自己的宫殿推了?”
一只鸟妖道:“自毕方大人辞世以?后,凤凰大人郁郁寡欢,总是念着知交太少、日子过得没趣,所以?想?要重筑宫殿玩玩。”
另一只鸟妖快乐地?点头?:“几十年?前凤凰大人醉酒,越看宫殿越不顺眼,于是将这片区域都推了。”
云笈:“……”
怎么到了凤凰这里,推掉山头?这种大事就跟玩儿似的呢?
而?且几十年?过去,凤娘收集了那么多材料,这里还是乱石一片,也就只有三两小居能够勉强住人。
看来她猜对了一半,凤凰是真的没有一点修筑天分,难怪直到百年?之后,才能住进新修缮的寝宫……
云笈愁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该从哪儿开始动手??”
“得先把这些碎石砖瓦清理掉,看看地?基和残余宫殿的情况,再定个方案。”
熊三费劲地?爬上屋顶,刚说出一句话,就看见云笈两眼放光:“你还会这个?”
在云笈和鸟妖们炙热的目光中?,熊三逐渐感觉到不对劲。
现?在说自己什么都不懂,还来得及吗?
凤娘没想?到云笈竟然真的将她的话记在心上,在山上晃悠了大半天,等到天黑,才揣着一张笔画稚嫩潦草的图纸来找她。
云笈郑重地?将图纸摊在凤娘面前,指指画画:“这三处的墙体破坏得不是很严重,可以?先按照原来的制式做些修缮。
“至于其他破坏得比较严重的地?方,我们明?天继续清理,要是咱们做不好的,就请人帮忙看看……要是您不方便?让人进来,就由我们将图纸画好了带出去。”
要死,这丫头?认真起?来,真是说个没完了。
凤娘先是看图纸,再是看人,耳边叽里呱啦,她神?游天外。
好像也是在许多年?前,有人抱着成?堆的图卷,着急忙慌冲进她的厢房,不等她开口,甚至没有问候,就将大把大把的图卷摊在她眼前:“凤娘,快过来看看我想?出的新咒文。”
身为毕方已经足够强大,干嘛费这心力去研究新的术法咒文?
那时她听?得昏昏欲睡呵欠连天,直到那人带着期待的眼神?问她:“怎么样?”她才支吾应付:“不错。”
那真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久到只在她脑中?留下零星片段,甚至连片段都险些拼凑不出来了。
时间是世间最漫长、最磨人的毒药。
无声无息地?教人遗忘,教人蹉跎。
云笈小心问道:“怎么样?”
“那就这样办吧。”凤娘收回目光,打了个大呵欠,好像这些事跟自己半分钱关系也没有。
云笈卷起?图纸:“那,我可以?去看看褚辛吗?”
自从凤娘带走褚辛,就好像没有放他出来的意思了。
虽然是求人办事,但是让她确认一下褚辛的情况,这个总不过分吧?
凤娘吹着甲盖上的丹蔲,不慌不忙说道:“那血魂咒需要闭关静心安神?以?褪之,不静下来,咒文就褪不了。你这般急躁,是希望他好,还是不希望他好?”
云笈欲言又?止。
好吧,算了,说得有道理,而?且她打不过。
身为这片山头?的主人,凤凰的确在意自己宫殿,但也仅限于有地?方能住就行。
云笈和熊三埋头?研究了几日,撸起?袖子,从寝宫着手?,开始了修缮大业。
动工那日,山上的鸟妖树妖都被?叫来帮忙。妖族的行动力不可小觑,修缮的进度比云笈想?象中?要快上许多。
云笈以?灵力加固着砖瓦,这些重复无趣的工作反而?使她逐渐发现?运转灵力的关窍,竟日复一日磨炼出对灵力更精细的掌控力来。
就是云笈自己也想?不到,在离开乾朔后凝滞不动的修为竟在砖瓦之间松动,有了继续增长的势头?。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他们这群臭皮匠还真的像模像样地?重筑了寝宫,甚至还在荒芜的寝宫前面布置好一片花圃,种上四季常开的花朵。
这些日子,凤娘有时坐在屋檐看他们动工,有时去做自己的事。
她若是感兴趣,便?会过问几句进度,若是没有兴趣,就默默地?看着。
云笈本以?为凤娘对这些琐事并不关心,然而?修好寝宫那日,凤娘去亭松城提了许多酒回来,摆在院中?宴请众妖,竟是真的做了回东家。
那晚,众妖在庭院中?对月分酒,醉倒一片。
云笈几乎从不沾酒,然而?凤娘带回的酒香实在怡人,即便?是她也没有忍住。
她小酌一杯,旋即第二杯、第三杯……
不过一会,就晕晕乎乎,天旋地?转。
凤娘在她面前坐下,对她晃晃手?指:“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云笈辨认凤娘许久,皱着柳眉,愤愤道:“和褚辛一样的死鸟。”
众妖寂静。
凤娘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笈,好半晌,竟拍着桌子,仰天爆笑如雷。
众妖悻悻然继续饮酒,当做无事发生。
云笈实在有些迷糊,搞不懂有什么好笑。
凤娘将一块法器推到她眼前:“这个给你拿着玩吧。”
云笈接过法器,只见那是一块做工穷极精美的铜镜,镜面打磨得很是精致,她一拿起?,就看见自己红彤彤的一张脸。
云笈摸着自己的脸颊,打着嗝问:“这个,嗝,做什么用的?”
凤娘讳莫如深:“你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笈“喔”了声,想?为自己续杯,酒盏却被?凤娘夺走。
凤娘将她一推,无视云笈的哀嚎,吩咐道:“送她回去。”
云笈就这样被?送回了自己的漏风小栈。
美酒将她灼得浑身燥热,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抱着凤娘给的镜子,端凝着自己的脸。
过了好一会,她伸出手?指,在镜面轻轻一点。
镜面在灵力的驱动下越来越亮。
就在这一方小镜上,她看见十里华光,华灯连绵如昼,行人踩过落花满地?的街头?,空中?焰火绽放,巡境青龙于夜空中?缓慢游过。
云笈的醉意清醒大半。
这镜中?之地?,分明?是月都。
难道凤凰在月都布下了远目灵珠?
不对,不对。
云笈凝神?再看,只见人们身着冬日服饰,而?今已是盛夏,镜中?之景分明?不属于现?在。
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镜中?视角就随她动作而?移动。
她逐渐把握着法器的使用方式,意图从这巴掌大的镜面里攫取更多信息。
将圆镜拿在手?中?翻转许久,云笈的目光在一处停留。
那是一处被?装点得极好的露台,就算在冬日,也有樱花成?片绽放。
此时那露台上站着数位修士,有侍者端着箱奁跑上楼梯,掀开罩布,将箱奁承在人群正中?的少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