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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宿敌捡回家以后—— by七日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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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少女已经拿着简陋的竹棍起了剑势。
她衣袂飘飘,姿态端正,睥睨间盛气凌人:“快点,不要让我等你。放开手脚与我打,要是不会刀枪剑棍,那就用别的。”
褚辛面露无奈:“是。”
梨花树下,他持棍与云笈对阵,鸽群感应到两人动静,成群结队向一旁蹦远了。
两人刚起了阵势,褚辛手中竹棍就被云笈一招打落。
云笈出手又快又狠,甚至没有给褚辛反应的机会。
竹棍落地,还未发出响声,云笈就朝褚辛腹部猛击,将他击倒在地。
阳光透过梨花缝隙落下来,泼墨一样铺洒在两人身上。
褚辛半坐在地,衣袂散开。云笈沐浴在暖阳中,琉璃耳坠晃动着,光芒流溢。
她手持竹棍,“剑尖”指着褚辛鼻尖。
褚辛不动,云笈也不撤“剑”,两人陷入短暂的僵持。
云笈在等。
等褚辛的反击。用竹棍,用青鹭火,哪怕抓起叶子往她身上扔呢?
可他没有。
先前挨打不还手,许是他忧心被那些弟子报复。
现在她都叫他敞开了与她对战,他还是这样!
为什么?
云笈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是吧。
褚辛好像真的不会。
他只呆坐在地,被打懵了一样。
且发丝散乱,更衬面容昳丽,抬眼时分明无言,却好似求饶,泪痣楚楚可怜。
这副面貌该是烧人心肝的好看,云笈却蹭地一下冒出心火。
褚辛这是在干什么。
不会也就罢了,现在这般作态,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
她才没有!
不过,这真是个骂到他无法还嘴的好机会。
她带他回来,不就是想要看他像现在这样吃瘪?
可为何这不能如想象中一样让她高兴快活,反而叫她更加烦闷?
比看他挨弟子的揍,更让她心烦!
云笈预备了许多讽刺的话,是她放在肚子里存了好多年的。
然而,那些伤人的字眼在舌头滚来滚去,始终说不出口。
最终只憋出一句:“没劲。”
云笈烦躁地踢褚辛一脚:“起来。”
褚辛站起身。
云笈命令:“挥剑。”
褚辛挥剑。
褚辛有意不作还手的打算,也并未使出多少力气。一剑挥罢,他听见云笈平息怒意一样深呼吸。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
可下一刻,云笈握住他的手腕,又在他胳膊上轻点三处:“姿势错了,手再往上一些,从肩膀开始发力。”
腕肩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褚辛肩膀一僵,臂间被点过的地方也滞住。
他在辉焱一带流浪多年,风里来雨里去,对打骂是习惯了的。
就算云笈存心要用他发泄,他也丝毫不会意外。
云笈却没有。
她的指导来得太突然。
少女的鼻息离他很近,褚辛垂眼,能看见她鸦羽一样的眼睫扑闪。
她手掌和指尖都柔软,可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简单教完他,就后撤半步,命令:“挥剑。”
云笈行事的确没有半分旖旎。
褚辛依她所言挥剑。
姿态软趴趴,挥完好像自知不足,却又没有办法,只能扭头看她,眼神盈盈可怜,像是在求她不要发火。
学了,又好像没完全学。
云笈:“……”
草包!除了脸一无是处!
她一蹬脚,把竹棍往褚辛身上扔:“烦死了!你就在这里扫一辈子地吧!”
微风轻拂,春日暖阳下,有麻雀从枝头飞出,梨树哗哗作响。
云笈沿着梨花道离开,气呼呼的,步伐飞快,好像再也不想看见他。
褚辛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随后慢慢拾起木棍,又捡起扔远了的扫帚头,准备交给傀儡人去换一把新的。
走了几步,又停在原地。
终于憋不住,少年耸动着肩膀,凤眸盛着方才伪装出来的莹亮水光,带着促狭的胜利一般的笑意,嗤地笑了出来。

“什么?!殿下竟然亲自为你指点剑术!”
周淳撂下筷子,哀嚎:“我就知道,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也好像要啊啊啊!殿下教了你什么?怎么教你的?你表现得怎么样?!”
最近周淳往来韶华宫送货的频率越来越高,不时厚脸皮来揽月阁蹭饭。
褚辛把他当做接收消息的人脉,没有拒绝。
对于这位一惊一乍的弟子,褚辛已经放弃假笑。
他面无表情道:“只是告诉我如何挥剑,提了两句话而已。”
周淳:“她说什么了?”
褚辛如实告知。
周淳沉默了下,站起身,慢慢拿起筷子当做剑比划,挥出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点头:“大道至简,兄弟,我悟了。”
……你悟什么了?
褚辛指着地上一排整齐的汤汁:“甩出去的汤你自己擦干净。”
周淳哀嚎一声,擦干净地,又回到桌上边吃边叨叨:“二殿下斩相柳有功,听说再过半月,陛下就会为二殿下封赏。到时候几位殿下都会到场,场面应该很壮观。”
周淳咬着筷子:“兄弟,你有机会去吗?我看有吧。”
褚辛摇头:“你还是别看了。”
云笈随云书阳出军斩相柳的事,褚辛在南山境时有所耳闻。那位二殿下褚辛未曾得见,不少百姓却将他说得活灵活现,好像都曾亲眼得见一样。
酒楼里甚至已经开始说书,话是二殿下战术无双,有勇有谋,手持三叉戟斩相柳,英姿勃发。
但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褚辛都觉得这些青云皇室之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下午再到簌雪居时,夏霜同样收到了风声。
她一向开朗爱笑,却面色不快,对褚辛和秋蝉道:“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相柳、封赏,也不要问二殿下的事,知道了吗?”
褚辛只当是兄妹间正在闹别扭,点头道是。
云笈定是知晓的,却好似对这些事不知情一般,不作任何表示。
她甚至换上了花纹繁复的襦裙,裙摆罩着一层泛金的薄纱,辫子扎成两绺,系了绒毛点缀的缎带,准备出门。
自前几日教褚辛挥剑失败,云笈就憋着一股气,连话都不爱同他说。
等换好衣裳,她夺了褚辛的扫帚,下巴一抬,对他说了这几日的第一句话:“带上大麾,随我出去一趟。”
褚辛依言行事。
很快,马车出了韶华宫,向山上行去。
车轮辚辚,云笈倚在窗边,看窗外的梨树和棠树变成白皑皑一片的雪景。
温度骤降,冷风入窗,她放下帘子,披上事先备好的披风。
褚辛系好大麾,问:“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云笈闭了眼不看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你太弱了。”
她这副模样显然是不乐意多言,想来还在生气。
褚辛也就不再多费唇舌。
青霄山地域广阔,即便在山上,也设有诸多传送阵。
马车疾行大约两刻钟,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深山中的一座院落。
比起其他宫殿院落,这处地段太深。牌匾爬着藤蔓,像是有意不作清理。上书“秋枫苑”三字,颇有隐世意味。
门前的傀儡人看见马车上代表韶华宫的法印,直接为云笈开了门。
云笈应当常来此处,对路线驾轻就熟,褚辛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初入此园,与其他院落并无不同。
再往里,就见院落四处有木箱,沿途经过的石桌与亭台也堆积许多零件,甚至有做了一半,还未上漆的傀儡人。
两名男子坐在木雕和零件堆里与人说话,其中一个背对云笈,声音温润似水。
那人听见脚步声回头,双眸一亮。
“小六?你怎么有空过来。”
他有着清秀的面容,五官似笔墨轻轻点就,清隽柔和。只是面色苍白,稍显病弱。
在今日之前,算上前世,云笈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云秋瑜。
她满面春风,一改冷淡的脸色,上前给了云秋瑜一个拥抱:“四哥!”
云秋瑜对她的亲昵有些意外,并不排斥,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你回来以后一直不来这里,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四哥。”
云笈笑嘻嘻:“怎么会呢,明明昨日还在羽书令给你发了消息。”
云秋瑜对夏霜颔首,又看看褚辛:“这位是……”
褚辛对云秋瑜合手行礼。
低头时,眼中划过一线暗色。
那日他曾问过乌鸦妖,为何青云三位皇子,唯独四皇子不见风声。
“四殿下啊……”乌鸦妖说,“他比较特殊,跟二殿下三殿下都比不得。等你见过就知道了。”
啊,是啊,他知道了。
褚辛抬头,微笑道:“褚辛见过四殿下。”
云秋瑜头束玉冠,身披狐裘,若看人只看上半,那么云秋瑜堪称仙人之姿。
可往下,托住他的是一只轮椅。
这位四殿下,竟不良于行。
云秋瑜只看褚辛一个错眼,没有回应他的问候。
只扭头对云笈笑道:“原来这就是传言中的那位。”
云秋瑜与褚辛的对视不过是瞬间的事,褚辛却认出那眼神的意味。
真是久违的让他感到熟悉的眼神。
云秋瑜看他,像在看一块垃圾。
雪依旧落着,云笈畏寒,随云秋瑜进了书库。
这是秋枫苑里她最熟悉的地方,儿时她在此处缠着云秋瑜给她读过不少书。
时隔多年重返故地,此处依然堆积着数不尽的书本,一进门,就能嗅到浅淡的墨香。
云秋瑜遣傀儡人取出数本古籍,掸了掸落在书籍边角的尘,递给云笈:“这可都是你四哥的珍藏,借走了记得要还。”
云笈抱着书,眼都笑成月牙:“诶,一定记得。”
又把书放在桌上,为云秋瑜揉肩:“四哥,除了这些书,再把凛实也借给我吧,不会借走太久,每日一个时辰就好。”
云笈没做过这些活,手上力气没个轻重,两下就揉得云秋瑜嘶嘶喊疼,吓得她又把手忙缩了回去。
云秋瑜按着肩,面露无奈:“你啊……”
他没有答应,只摇着轮椅靠近窗扉。
花窗外,红梅开的正好。
隔着一条积雪的走道,夏霜和凛实正在交谈什么。
褚辛则与两人有一段距离,撑一把伞,在雪地里站得笔直。
少年不时呵出一口白雾,裹了厚实的冬衣,显得单薄瘦弱。
然而他面若冰雪,气质不凡,一眼望去,像冰天雪地里坚强长出的、少有养料浇灌的竹。
这种少年郎最能蛊得人怜惜疼爱,让人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往他身上压。
越是白纸般单纯的人,越容易被他蛊惑,太过轻易地交出信任。
云秋瑜的目光在褚辛身上,迟迟不动。
“小六,跟四哥说实话。要学术法的人不是你吧。”
云笈也不遮掩,坦荡地笑笑:“被你发现啦。”
许是她的承认显得轻佻,云秋瑜语气肃然起来:“他不过一个半妖,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结果现在,你是准备长久留他在身边吗?”
“又是为他找书,又是要凛实去教他。”云秋瑜推着轮椅往回走,“半妖修行不易,投入再多可能也是竹篮打水,这你知道吗?”
云笈跟在后头,低着头小声嘟囔:“知道的。”
云秋瑜恨铁不成钢一般:“你知道什么呢?”
他摇头:“若只论修为也就罢了。你须知半妖与人不同,与妖也不尽一样。夏霜和秋蝉可以忠心待你,但换做一只野惯了的半妖,我信不过。”
云秋瑜说的,云笈都懂。
云笈还知道,云秋瑜和二哥云书阳、三哥云瀚不一样,所以才会同她说这些。
他数年深居简出,对权力场极少涉足,隐形人一样住在秋枫苑,钻研傀儡机关之术,只与十二宗门的人往来密切。
前世,自从与二哥、三哥翻脸以后,云笈被迫离开青霄山,此后经年,再也没有见过云秋瑜,也无从知晓他过得好还是不好。
哪怕此时听见他的谴责,云笈依旧心里发暖:“四哥,我都晓得的。”
云秋瑜见自己一通埋怨,云笈反而傻兮兮地对他笑,也说不出更多话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罢了,明日起我让凛实过去。说好了,每日只教一个时辰,且你也要跟着温习术法,不能够再如以前一样偷懒逃课。”
云笈眼睛一亮,声音拔高几度:“谢谢四哥!”
云秋瑜又让傀儡人拿了几本书给云笈,最后发出女大不由人的感慨:“小六啊小六,你这般耽于美色,我实在没有想到。”
“诶?”
云笈呆了,消化着云秋瑜这番话的含义。
什么美色?
谁耽于美色?
云笈的确不管别人脸色,重来一世,肆意而为的骄纵姿态比以前只多不少。
更不用说这些日子都在韶华宫,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于外界的流言,她半分也不晓得。
等想明白云秋瑜的意思,云笈“他他我我”地支吾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只是脸颊慢慢爬上一层薄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云秋瑜白她一眼,推着轮椅往外走,幽幽道:“罢了,你的确也已到了开窍的年纪,这些事也该慢慢去学了。”
“不,不是……”云笈要追上去,就被送书的傀儡人拦住,咚咚往她怀里塞了几本书。
她欲哭无泪,偏偏又被傀儡人拉住走不得,只能抱着厚厚一摞书冲门外喊:“我没有啊四哥,你听我解释!”

次日巳时,凛实准时抵达簌雪居。
书斋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入门可见一张巨大的花鸟图,柜架与书籍摆放整齐。
房间正中腾出足够摆放三张书案的位置,一张供凛实授课使用,剩下两张书案面朝花鸟图。
凛实踏入书斋,顿了顿。
书本和用具都已备齐,书斋的布局也没有问题。
只是那两张桌子,好像离得远了些。
一张书案靠近讲师的位置。
褚辛站在旁边,见凛实进来,对他欠身问候,举止端方有理,更胜一般公子。
另一张书案是云笈的。
那书案已经快被她挪到窗边去了,而她坐在书案前晒着太阳,看着窗外,拿着一支崭新毛笔在指尖转个不停。
凛实顿时有些头疼。
他示意褚辛坐下,走进了对云笈说:“殿下,秋瑜昨日特意嘱咐过,术法课您也需要上,且课业也同样需要检查。”
云笈理直气壮回答:“所以我来了呀!”
“我的意思是,您坐得离剩下我和褚辛太远,我不好教。”
凛实抽走她的毛笔,手中折扇啪地张开,随性一摇,书斋中顿时响起一片书页翻腾的哗啦声。
她的书案被凛实唤来的风往书斋正中推。
那头,褚辛坐得端端正正,玄色衣摆被风吹得往一边飘,看见云笈的桌子朝自己移来,他露出腼腆的笑容,好似欢迎一般。
云笈臭着脸抱着坐垫站起,不情不愿地跟着桌子走。
凛实用折扇敲她的头:“殿下,既然要上课,规矩还是得守的。”
云笈托着下巴扭头,轻轻“切”了声。
自上回教褚辛挥剑被他气到,她已很不想理他。
更别提昨日听了云秋瑜的话,她才终于去打听外头的流言——
夏霜顾左右而言他,安抚道:“无碍的殿下,听说不少贵族子女都豢养半妖。况且您都百岁了,就算有了那种心思也没什么……”
秋蝉则更直接些:“原来您买他,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
原来所有人都觉得她买下褚辛,是有了“那个”意思!
好像谁很稀罕他似的。
虽然以前的确有很多人喜欢捧褚辛的臭脚,但是她跟那些家伙才不一样!
云笈越想越气,今日一见褚辛,她就唤出鹤翎,在褚辛面前画出一条线:“你在这里。”
又后退五步,在自己面前画出一条线:“我在这里。”
最后拿剑指着他:“跟我保持这段距离,听见没!”
褚辛点点头,依然是那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她要他近,他就近,她要他远,他就远。
——结果这距离保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凛实打破了。
云笈只能把书挪到桌子角落,坐垫也放得远远的,无声抗议。
凛实看在眼里,也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云笈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小公主天赋绝伦,样貌亦佳,自小被泡在蜜罐子里宠惯了,在青云横着走。心地良善不假,有点脾气也是真。
还能怎么着?放着呗。
反正过不久就会自己消气的。
他咳了声,翻开书:“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凛实师承前任帝师,在云笈等人尚幼时就曾入宫教习。
虽然已有多年不曾为人授业解惑,也保留着以前的授课技巧,深入浅出,将复杂的术法讲得简单明了。
褚辛听得认真,也会随凛实一起练习画符,但半个时辰下来,书本还停留在第一页。
凛实问:“为何不看书?”
这位教习先生颇有文人风骨,处事认真,不似会对他人缺点大肆嘲笑。
且几天下来,褚辛已能面对自己的弱处。
他坦然道:“先生,我不识字。”
“不识字?”凛实摸了摸下巴,“你自哪里来?”
褚辛:“自记事起,就一直在辉焱。”
凛实思索道:“无怪了。我听闻辉焱有许多妖族保留着使用古篆的习惯,跟其他三国的通用文语言相通,但文字有很大区别。你可也是这样?”
褚辛颔首:“我的确识得古篆。”
少年不卑不亢,凛实倏尔对这只半妖生出许多好感。
他也合上自己的书:“那在你学会通用语之前,我们就不用书了。至于语言的事,你不必太过担心。通用语和古篆虽有区别,但有更多共同之处,只要殿下愿意……”
两人同时看向云笈。
云笈……
云笈已经趴在书上睡着了。
书桌角落,几本书摞在一起,恰好是最适合当枕头的高度。
她埋首其间,呼吸平稳,睡意安宁,睡容格外乖巧无害。
凛实:“……”太阳穴突突地跳。
褚辛默然看着云笈,问道:“殿下一直是这样么?”
凛实叹气,用折扇按着太阳穴,无奈道:“是啊,六殿下自小如此,上剑术课呢,次次冲在前头,上我的术法课,十次有八次是要犯困睡觉的。”
“罢了,今日时间也快到了。”凛实往窗外看了看,扯出几张纸,画好符胆样式递给褚辛,“这些入门的符样你先记下,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褚辛接过纸:“是。”
今晨的簌雪居阳光大好,走出书斋时,路过的野猫扑进鸽群,白鸽慌了阵脚,扑簌簌飞走一片。
褚辛在书斋门前回头。
花鸟图下,教习先生墨发白衫,温文尔雅,正低着头,用扇柄轻轻敲打少女的脑袋。
睡意正酣的少女被先生敲醒,不惊不恼,擂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双目茫然。
他辨出云笈的口型:“褚辛呢?”
褚辛折好纸张收入袖笼,转身离开。
片刻后的书斋内,云笈已经睡意消散,在凛实的逼视下奋笔疾书。
凛实皮笑肉不笑:“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人甚是怀念。”
云笈笔尖飞快:“你若真是怀念的话,就不要让我写这些莫名其妙的作业。”
她连画三十张符箓,等到灵力都快承受不住,凛实才让她就此打住。
“并非是作业,只是甚久未见,想看你如今在术法上修习的进展如何。”凛实拿起符纸一一看过,“从结果来看,好像不需要我过多操心了。”
他掀起其中一张:“何时学了这些?我不记得曾教过这个。”
“在不得不学的时候。”云笈说。
凛实若有所思,最后抬眉:“看来相柳一行,您收获甚多。”
并非如此。
这些东西,并非在攻克相柳时学到。
前世这时,即便已参与征战,她对法术仍旧不感兴趣。换做那时的她,三十张符箓能默写出一半,就是超常发挥了。
这些,都是她在百年后习得的。
少时不爱修习法术,是因为天下太平,她可以挑挑拣拣,一切任凭心意。
可百年后,上古异兽倾巢而出,青云、昆仑的护山大阵接连破裂,仙域上下岌岌可危。
内忧外患,即便她失去所有、飘零似一叶扁舟,在倾塌的洪流中也显得渺小。
如果手里只有一把剑,哪怕它是神剑鹤翎,也不够。
在非常时刻,学习术法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必须。
不过,既然已经回到百年前,那些就是距离现在很远的事,她放在心里就好。
云笈合上书,收起纸笔,伸着懒腰站了起来:“那凛实先生,作业你也检查过了,我先走啦。”
凛实没有在书斋多做停留的打算,随她站起,忽而问:“殿下准备如何待褚辛?”
“什么?”云笈不解地看他。
凛实拿起符箓,在手中烧掉一张,看掌中飞出的灵力凝成的鸟儿:“您做事与画符一样,不喜无用的笔墨。
“留他在此,今后准备如何待他?”
云笈荡着秋千,看褚辛扫地。
簌雪居很大,梨树和棠树种了满园,那些傀儡人不再扫地,褚辛一人清扫,就要从早扫到晚。
但他没有埋怨过。
云笈在秋千上轻晃,为跳到自己腿上的鸽子顺毛,问褚辛:“凛实今日教了你什么?”
褚辛回答:“不过都是一些基础的术法罢了。我天资愚钝,不如殿下聪颖,先生教我十分,我只能领悟三分。”
“那就把那三分给我看看。”
褚辛放下扫帚,两手掐出清风诀。
地面飘起一阵风旋,周围的落叶簌簌地往他脚边靠。
云笈满脸写着“就这?”,扔了鸽子,抱着手走到他跟前:“还有呢?你学这些术法,难不成就是为了扫地方便吗?”
于是褚辛在她面前演示了召唤雨水打湿地板,再以灵力将水拖进花圃里。
这样一来,面前的一片地板都干净了。
做完这些步骤,褚辛眼巴巴地看着云笈。
好像在无声表示:学这些,扫地真的会方便很多。
云笈气得想给他一拳。
“殿下,我有一事想问。”在云笈发飙前,褚辛问,“您为何要为我指导剑术,又是为何要让人教我术法?”
云笈离他近了,是准备对他发脾气。
他通晓人情世故,却对云笈的情绪装作不知,低头看着云笈,带着清澈的困惑。
云笈慢慢放下手,皱眉看着他。
前世,云笈最后看见的就是这张脸。
大概得益于此,她如今得以见到许多故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褚辛一样让她回忆起前世的记忆,不断提醒她,她如今是再世之人。
既然已经回到百年前,那么她自然不会与前世走同样的路。
梨花纷落如雨,她接住落下的花瓣,抬起手,食指按住花瓣,点在褚辛眉心。
花瓣贴在褚辛脸上,映衬着他明艳的五官,好似女子花钿一般。
云笈指尖按在褚辛眉间,问:“若我让你不要把它取下来,你会怎么做?”
褚辛被她逼得闭眼,睫毛不安地扑动:“那么我就不会将它取下来。”
“若我一直不准你取下呢?”
“那我就一直不取下。”
“这就是理由。”
褚辛睁眼,看见云笈竟然笑了。
她的确常笑,然而对他的笑容总似促狭,又隐含嘲讽之意:“褚辛啊,你现在这样,太无聊了。”
准备如何待褚辛?
她会比前世更强大、自我。
而褚辛,当然要成为她独一无二的玩具。
不能是只有美丽外表的玩具。这种东西,傀儡人也可以去做。
褚辛必须是有灵魂的,能够与她打得有来有回的对手。
不论现在他的乖巧与弱小是真是假,她都要打碎它们。
只有这样,将他踩在脚下才会更有趣。
云笈松手,梨花瓣就在褚辛眼前掉下来。
她摸下腰间锦囊,取出一件东西扔给褚辛。
褚辛慌忙接住,摊开手,是一把冰凉的飞鹤匙柄的银钥匙。
“拿着吧,这是书库的钥匙。我有时想要看书,你得为我找来。”云笈说,“里面的书籍,也一并交由你整理。”
黄昏时,书库大门轰然开启。
少年点亮夜明珠。就见藏书浩若烟海,被整齐地标注分类,在暮霭中与灰尘沉默地沉积。
其中有不少为古篆所著,也能够轻易找到以古篆教习通用语的书籍。
褚辛抚摸着书脊,听见门外有簌簌声响。
暮色中,几个傀儡人重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褚辛盯着门外,凤眸的眼尾沉静地上挑,夕阳在黑瞳倒映出璀璨红光。
乌鸦妖不知何时蹦了进来:“哎呀哎呀,殿下对你真是很好,我都有些羡慕了。既然门开了,不如让我看看这里有没有我用得上的……”
褚辛一脚把它踢了出去,锁上了门。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云笈在雨声中醒来。
太早了,傀儡人还未开始洒扫,雨幕朦胧,窗外石径落花成片。
簌雪居夜间不吹灯,从卧房到走廊,宫灯、夜明珠、烛台都还亮着,明灿灿连成一片。
云笈歪了歪头。
卧房门外似乎有人踩过了水,传来收伞的咔哒声响。
她喊:“夏霜?”
那人收了伞放在门边,过了门同她颔首。
褚辛说:“殿下,是我。”
云笈还从未与褚辛这么早见面,且她已经给了褚辛书库钥匙,又免了他的洒扫事宜,按说,他应当不必这么早就来簌雪居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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