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露水—— by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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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些?赤/裸/裸的真相直接将她从过去的世界里剥离出来,身体每处都在?泛着隐秘的疼。
许清衍不?忍心见她这样,又清楚明白她总要面对这一天,只是时间的早晚。
他?狠了狠心,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支录音笔,里面是他?存放的一段录音。
“这是你爷爷生前的录音,他?在?里面承认了你三叔做的事。要听?一听?吗?”
宁晚蓁没有?回答,许清衍便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骨节清晰的手将录音笔放置到桌面上。
属于老爷子熟悉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响起,恍若隔世。
宁晚蓁听?着爷爷的声音,崩塌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她听?着录音笔里爷爷说的话,听?清他?那一句:“是,是我压下去的,那是我儿子,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坐牢。我已经失去了儿子儿媳,当然不?能再失去一个?。”
心脏终于停止跳动,指尖的冰冷攀爬至全身。
许清衍适时关掉录音。
宁晚蓁很轻地呼吸着,问他?:“三叔现在?破产,穷途末路,你后面要做什么?”
许清衍没什么表情,神色淡下来,没有?回答。
宁晚蓁追问着:“你是没想好,还是放弃了?”
许清衍没有?放弃,而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宁晚蓁已经成了他?的软肋,所以他?现在?做任何事,都会瞻前顾后,怕伤害到她。
爱一个?人就是会让人失去尖锐的勇气,会让人变犹豫。
宁晚蓁读懂了许清衍的那份犹豫,整理?好情绪,抬起手背擦了脸上未干的泪痕。
“录音你应该还有?备份吧。这一份,可以给我吗?”
这夜,宁晚蓁独自蜷缩在?沙发一角,手中握着许清衍给她的录音笔,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爷爷的那段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许清衍会那么担心宁丰晟找她麻烦,非要安排人时时刻刻跟着她保护她。
他?是多么的怕当年的事情重演。
少年时期他?对她的推拒,后来的若即若离,现在?回想,都有?原因。
宁晚蓁想起某一个?早晨,许清衍像发疯似的亲吻她,问她愿不?愿意?接受一个?疯子。
那天他?说,以后她都没办法?推开他?。
或许,他?就是那个?时候做的决定,他?是那个?时候,愿意?承认他?对她的感情。
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中闪现,宁晚蓁记起这些?年里发生的一切,想起爷爷的严厉,和?严厉之中隐约透露的疼爱,握着录音笔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力?气。
宁晚蓁在?沙发上无眠了一夜,别?墅外面,许清衍也在?车内守了一夜。
他?太?了解宁晚蓁,从她要走录音笔的那刻,他?就猜到她想做什么。
天微微亮,夏日清晨的风里裹挟着露水湿意?。
别?墅的门被打开。
宁晚蓁换了一条裙子,重新梳理?过头发,上了一点淡妆。
手中是黄色的牛皮纸袋。
她站在?门边,与前方车内的许清衍隔着车前玻璃对视着,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他?。
车门打开,安全带系上。
宁晚蓁望着前方逐渐到来的晨曦,对许清衍说:“走吧。去警局。”
宁晚蓁来警局报案,将自己?知道的隐情告诉了警方,并提交了所有?查到的资料,还有?许清衍的那只录音笔。
故意?杀人罪的最高刑是死刑或者无期徒刑,这两者的最长追诉期有?二十?年。
现在?正好还在?追诉期内。
有?了宁晚蓁的证据,和?许清衍的证词,这件陈年旧案重新立案了。
做完笔录,办完所有?的手续,宁晚蓁离开警局,去了墓园。
天要黑了,这一天似乎过得很快,从天亮到天黑就只是一瞬间的事。
可是这一天也好漫长,从宁晚蓁的五岁,到今年,快接近二十?年。
她觉得自己?好像将这二十?年重新过了一遍。
宁晚蓁站在?爷爷的墓碑前,许清衍没有?陪她过来。她说她想一个?人跟爷爷待一会。
天色暗下,便会起风。
宁晚蓁的裙摆随风轻微拂动,眸光安静,望着墓碑上爷爷的黑白照沉默一会后,开口便是道歉。
“对不?起。”她说,“你生前最看中宁家的面子,总是责骂我在?外面任性?,说我贪玩,给宁家丢脸。现在?,我还是没达到你的要求,做不?到满分。明天,新闻媒体的头条应该都是我们,你最想保住的三叔,保不?住了。”
宁晚蓁觉得一定是昨晚把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所以此时此刻她眼眶干涩,却再掉不?出一滴泪。
“爷爷,谁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是我知道的太?晚,否则,我一定会更早一些?,亲手将三叔送进去。”
有?雨滴落下来,宁晚蓁伸手抚掉爷爷遗照上的几?滴湿润,问着遗照上的人:“你现在?见到我爸妈了吗,你会不?会觉得对不?起他?们?”
已经变成黑白的人不?会再回答她。
她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宁晚蓁的头发和?身上的裙子开始沾上雨水。
一把黑色的伞逐渐靠近过来,替她遮挡住这个?世界的风雨。
之后,带着浅淡体温的西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宁晚蓁没有?动,许清衍安静陪着她站了一会。
等心内压抑的情绪终于释放完,宁晚蓁朝许清衍靠过来,发冷的手指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低眸看过去,再反手握紧。
风大雨大,但是在?这一刻,好像所有?的风雨都结束了。
回到车内,雨刷器在?车前玻璃上有?节奏地滑动。
雨水带来盛夏来临前的凉爽,车内有?冷气,驱散闷滞的空气,又将微微湿透的衣物吹得更冰几?分。
许清衍担心宁晚蓁着凉,将冷气调成了暖气,并问她:“冷吗?”
“我们走吧。”
宁晚蓁听?起来是在?答非所问,她说,“等三叔的事情结束,你出国发展,我跟你一起走。”
许清衍能猜到宁晚蓁经过这一夜的考虑而做的决定,她去警局他?一点都不?意?外,却没有?猜到她现在?这一个?决定。
他?停滞片刻,向她确认:“你确定?”
宁晚蓁靠到许清衍怀里,皮肤最大面积地贴合,他?身体的温度温暖了她身体的寒冷。
她抱着他?,在?他?怀里撒谎:“嗯,确定。”
许清衍今夜特别温柔。
不复以往的侵略和掌控, 他的每一步都极缓极慢,这就导致夜色之中宁晚蓁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神经末梢变得极其敏感。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会将人的心跳掐在喉口, 上不去,下不来, 身体彻底悬浮。
宁晚蓁觉得自己要疯了, 尤其是许清衍的呼吸在她身体每处缠绕,靠着她被?汗水打?湿的纤细脖颈问?她:“真的要跟我?走吗?”
他一遍一遍, 不厌其烦地问?,似是要确认无数遍。
宁晚蓁终于知道撒谎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在无数次地回答“确定?”之后,自己都开?始恍惚这个答案,好像她自己都信了这个答案。
在许清衍问?了最?后一遍后, 两人已经出了淋漓一身的汗, 躯体相拥,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他将宁晚蓁抱紧在怀, 薄唇贴在她耳侧,五官掩在她凌乱柔软的发丝之间。
他说:“那边有?你喜欢的白鸽,觉得无聊的时候, 我?可以陪你去广场喂鸽子, 就像以前你在国外那样?。如果你不喜欢城市的快节奏, 我?们可以住在郊外,选你喜欢的有?很大一片落地窗的房子, 透过窗外就能看到绿油油的草坪。”
“我?的朋友在那边, 我?们也可以一起去认识更多的朋友,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尝试没?有?尝试过的工作。”
“在那里,我?们一定?会有?属于我?们的新生活。”
这些关于未来的场景早在许清衍的脑海中被?反复想象过,可是想象归想象,他一直没?有?足够的信心去询问?宁晚蓁是否愿意?。
他觉得需要时间,却没?想到在他还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提起这件事时,宁晚蓁已经先对他说了愿意?。
许清衍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不真实从昨晚宁晚蓁知道所有?事情真相开?始就已经存在,一直到现在,他都觉得一切来得太快。
所以他需要向宁晚蓁一遍一遍地确认。
宁晚蓁听着许清衍对于未来的计划,眼眶酸涩,心软下来,有?一瞬间,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可惜,她真的不喜欢国外,她没?办法勉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也不舍得勉强许清衍为自己留下。
如果没?有?父母的车祸,许清衍的人生一定?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模样?。
而不是浪费近乎二十年的时间,留在宁家。
宁晚蓁不希望许清衍的人生一直跟她捆绑在一起,现在,他应该不受任何?人影响的,去开?始他的事业过他的生活了。
“好。”
宁晚蓁寻到许清衍的唇,用?吻来掩饰这个回答里面的心虚愧歉。
他们又抱在一块接吻,又开?始变得湿淋淋的。
缱绻的吻一直往下延伸。
宁晚蓁望着头顶那片看得到夜空星星的玻璃屋顶,呼吸和眼底的光忽然间同时振荡。
“许清衍——”
宁晚蓁觉得许清衍是真的有?点疯,脚心踩在他肩膀上,想将他踹开?。
可还没?使劲,她的脚踝就被?他牢牢握在手里,给了他更好的机会。
宁晚蓁看到他深黑的眸里氤氲着不知名的水雾,勾惹着她的心跳。
他说:“你会喜欢的。”
宁晚蓁没?法回神,整个人瞬间被?丢到了滚烫湿润的海浪之中,他疯了,她也跟着他疯了。
以前他们的每次越线,他都不曾像此次这般虔诚,以绝对臣服的姿态,为她披荆斩棘。
夜很深。
许清衍从背后拥抱着宁晚蓁,他身上有?洗过澡后干净清爽的味道,他的身体也带着宁晚蓁所没?有?的温暖温度,长?长?的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像不舍得丢失的宝贝。
宁晚蓁的心跳还没?完全恢复,满脑子还是自己坐在他脸上的情景,一想起来,便觉得心底酥麻一片。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感?知到拥着自己的男人睡着了,宁晚蓁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用?目光描绘他流畅分明的五官。
心内的不舍在这时翻天覆地涌过来,她忽然就掉下了眼泪。
人啊,就是这样?矛盾。
骗人的是她,伤心的人也是她。
昨晚,宁晚蓁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做了很多决定?。
决定?违背爷爷生前的意?愿,将三叔告上法庭,也决定?了,跟许清衍分开?。
宁晚蓁是从来没?想过跟许清衍分开?的,就算以前她要和别的男人结婚,她也知道许清衍永远都会在自己身后。
可是现在,是她自己做了这个决定?,甚至还要将他骗走。
以后都会好的。
他们会过各自的生活,一切都会好的。
伤心难过只是一时的。
宁晚蓁这样?安慰自己,双眸含泪,眼睫颤动几下,轻轻靠近过来亲了一下许清衍的唇角。
刚入睡的许清衍受到触动,微微动了一下眉毛,没?有?睁眼,而是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
他开?口,嗓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倦意?:“怎么了?”
“没?。”
宁晚蓁回答完,转过身,面对着许清衍,将脸靠在他颈窝。
她闭上眼睛:“没?什么。”
“嗯。”
许清衍应一声,在被?子里找到宁晚蓁的手,十指紧扣,然后说:“睡吧。”
宁晚蓁忍着鼻尖的酸涩,不敢再出声,只点了点头。
几日后。
宁丰晟被?逮捕,完全是个爆炸性消息。
宁晚蓁父母当?年车祸的事情重?新被?大众提起,曾经拍摄下来的事故画面再次在新闻里循环播放。
在车祸里幸存的宁晚蓁,一时成为大众的议论中心,多方媒体想要联系她采访她,通通被?拒之门外。
宁宅属于私人住宅区,安保严格,媒体们进不来。
宁晚蓁想要清净,不想面对他们,一连好些天都没?出过门。
这个案子已经开?始调查,后面会走司法程序,宁晚蓁决心要让宁丰晟付出代?价,没?有?心软。
因为这件事,宁家被?推到风口浪尖,在外界眼中失去了最?后的一点体面,唯一庆幸的是老爷子早早转让了股权,公司不再是他们宁家的,后续这些事对公司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现在的宁晚蓁,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案件需要几个月来办,过程会有?一些漫长?。
她不着急,有?的是耐心。
在等待结案的时间里,宁晚蓁和许清衍定?下了出国的日子。
盛夏如期而至,宁宅前边的草坪绿得发亮,湛蓝的天空浮着几朵白云,空气中满是闷热和燥意?。
司机老罗忙活着,将宁晚蓁的行李箱搬上车。
“就这么一个箱子?”
许清衍站在宁晚蓁身旁,没?想到她竟然没?带多少东西。
宁晚蓁挽住他胳膊,扬起脸,冲他一笑:“带那么多做什么,有?什么买不到。”
有?什么买不到。
许清衍微微笑了,反握住宁晚蓁的手,一起向王姨告别。
王姨早就开?始抹眼泪,眼前这两人完全是她看着长?大的,现在要一起离开?去过新生活,她既高兴,又不舍。
宁晚蓁轻轻拥抱了王姨,说她以后还会回来的。
王姨点着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离开?宁宅的车,在烈日与草色之中前行。
车刚开?出莫泰庄园,就被?前方站在路中央的两人拦住。
司机赶紧刹车。
路中间的女人丢下还站在那的孩子,跑过来拍打?后座的窗户,嘴里一直说着什么。
司机已经认出这对母子,有?些犹豫地问?宁晚蓁:“小姐,他们……”
宁晚蓁也已经认出他们。
她没?有?任何?动作,隔着车前玻璃,静静望着那个在路中间懵懂站着的小男孩。
他好像才七八岁,阳光亮得刺眼,他就站在那,在烈日底下无从逃脱。
旁边车窗被?拍得啪啪作响,许清衍延着宁晚蓁的视线看向那个小男孩,再看向一旁拍窗的模糊人影,问?宁晚蓁:“要见吗?”
宁晚蓁一直望着那个小孩,坚硬的心松软几分,点了点头:“你不用?下来。”
之后她打?开?了车门,下车,车门再关上。
见宁晚蓁肯见自己,女人立刻拉住宁晚蓁的手,满脸泪痕:“蓁蓁,婶婶求求你,放过你三叔吧,他是做了很多错事,可是……我?和孩子已经快过不下去了……”
虽然宁晚蓁跟这位三婶只见过几次,但在宁晚蓁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端庄精致的女人,与宁丰晟结婚很多年,才老来得子。
而现在的她,头发凌乱,哭花了妆,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
“好多人上门讨债,媒体一直守在家门口,孩子都没?办法正?常出门。只要我?们出门,所有?人都会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
三婶情绪崩溃,恳求着宁晚蓁:“蓁蓁,你要你三叔怎么样?都可以,可是你帮帮我?们,孩子是无辜的,他做错了什么……”
宁晚蓁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她再次看向那个在路中央站着的孩子,看到他那双懵懂的眼睛,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她想起二十年前,许清衍大概也是这个年纪,他对世界的感?知也是如此这般稚嫩懵懂。
“我?放过你的丈夫,我?的父母,还有?无辜丧生的那位叔叔,就能死而复生吗?”
宁晚蓁说得很镇定?,每个字都很冰冷。
三婶一时愣住,泪花在眼底打?转。
宁晚蓁眸光定?定?,看着这位三婶,说:“你丈夫做的事,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你自己也说了,孩子是无辜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及时带他离开?,为什么要让他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妈妈这样?求人?”
宁晚蓁转过身,握住车的把手,预备打?开?前,停了一下。
“他还很小,不要让他面对这些残忍的事实。我?会让人安排,送你们走,永远不再回来。但是这个案子,我?不会撤诉。”
话音落下,车门打?开?,宁晚蓁重?新坐了进去。
三婶愣滞许久之后,神情恍惚地走向路中间,拉住自己儿子的手,带着他走到路旁,给宁晚蓁的车让出一条路。
司机发动车子离去。
随着那对母子的身影逐渐在后视镜里消失,宁晚蓁缓缓闭上眼睛,倾靠到身旁许清衍的手臂上。
“你不问?问?我?和她说了什么吗?”
许清衍的眸光一直暗着,他摇摇头,抬手轻揉她的发顶。
宁晚蓁睁开?眼睛,眼底蕴满不知名的湿润的光。
她笑着说:“也许我?应该不管他们,他们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但是……”
她顿一顿,声音里多了一丝颤动。
“但是看到那个孩子,我?想到了你。我?想到出事的时候,你也才这么大。”
这么一点大的孩子,亲眼看着父亲死亡,开?始经历这个世界的残酷崩塌——
她忽然就做不到心狠。
“许清衍,幸好你好好长?大了。”
“嗯。”许清衍的声音很轻,似乎和宁晚蓁有?着一样?的庆幸。
但是他说的是:“幸好你还活着。”
纽约就像永不停歇的城市丛林,而?曼哈顿就是它跳动的心脏。
这座城市繁华,喧闹, 充满活力。
宁晚蓁到达许清衍的住处, 就困得?躲在床上补眠。
这儿是许清衍托叶深帮忙购入的一处复古公寓,每处细节尽显历史的厚重感, 透过转角大窗便能看到外面街景。
许清衍说这儿能看到曼哈顿的日落, 正好要到日落的时间,他想叫醒宁晚蓁, 却被宁晚蓁推开。
宁晚蓁生起气来,细细的眉毛拧着,漂亮精致的眼睛反而?显得?灵动。
她都不用说话?,许清衍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好好好,你睡吧。落日每天?都可以看。”
许清衍妥协,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半拥着宁晚蓁重新躺下,并将?被子给她盖好。
“我?去?收拾行李。”
他准备离开, 宁晚蓁却伸手搂住他的腰,命令的语气,透出几分黏人。
“不行。你要留下陪我?。”
许清衍抿动唇角, 微微笑着, 低头亲吻宁晚蓁的额头。
“好, 我?陪你。”他跟着躺好,拥着宁晚蓁, “睡吧。”
旅途的疲惫, 让宁晚蓁睡了?很长的一觉,一直到次日早晨才醒。
陌生的城市, 连早晨的阳光都是陌生的。
宁晚蓁醒来的时候,卧室里已经没?有人,她坐在床上恍惚很久,终于空出时间,去?看一看这套房子。
这是许清衍为他们准备的,他们的家。
想到这一点,宁晚蓁的眼眶忽然?干涩,她敛下起伏的心绪,下床洗漱。
许清衍的细心一直没?有变,所有的洗漱用品都是新的,都是她平时常有的那几款,整整齐齐摆列在洗漱台上。
衣帽间里,许清衍的衣服已经按颜色由深到浅挂好,但只?占了?衣帽间的一小部分,另一侧更大的挂衣区空着,留给宁晚蓁。
洗漱完的宁晚蓁在衣帽间站了?许久,之后走到自己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前,打开箱子,取出一套要换的衣服。
她没?有将?自己其余的衣服挂到衣帽间,而?是直接关上了?箱子。
这套公寓有两?层,卧室在二楼。
宁晚蓁换好衣服走下楼,发觉楼下比楼上热闹一点。
叶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餐。吃东西的时候,不忘跟厨房里的人说着话?:“公司里都安排好了?,早上你过去?就能接手。他们等今天?等了?好久。对了?,Mandy姐姐说晚上有个欢迎会,让你提早跟你女朋友说一声?,他们好想见见你的女朋友。”
他的心情?似乎也很好,话?也比平时多了?点。
好像从今天?开始,他们都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在厨房的人还没?说话?,叶深先听到了?身后疑惑又带点其他意味的声?音:“Mandy是谁?”
宁晚蓁的出现,叶深毫无准备,差点噎到。他干巴巴地咽下口中面包,回头看着宁晚蓁:“她……”
许清衍这时候才从厨房出来。
“我?大学同学的未婚妻,”他不紧不慢地向宁晚蓁解释,并将?一杯热好的牛奶放到叶深手边,“上个月刚订婚。”
宁晚蓁很轻地“噢”了?声?,看似一点都不在意。
许清衍给她拉开餐椅,表情?和语气都难见的温柔:“睡得?好吗?”
“不好,床太硬。”
“那晚上我?们重新去?选一张床垫。”
宁晚蓁不置可否的,眼睫轻抬,瞥了?一眼一旁叶深盘子里的早餐,问?许清衍:“我?有早餐吗?”
“当然?。”许清衍半弯着腰,亲了?一下宁晚蓁的脸颊,随后直起身子往厨房走。
在喝牛奶的叶深忽然?觉得?自己饱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狗粮吗?
他真没?见过许清衍这副样子,简直是摇着尾巴的小狗,嘴角的弧度就没?掉下来过。
再看这位他怎么都不喜欢的大小姐——
真娇气!
察觉到身旁的目光,宁晚蓁偏头看向叶深,稍稍挑眉:“看什么?”
叶深立刻反驳:“狗才看你了?。”
宁晚蓁轻飘飘来一句:“噢,原来你是狗啊。”
“……”叶深瞬间被气到。
他扭头冲许清衍喊:“哥,快点,他们都在等你了?。”
许清衍将?宁晚蓁的那份早餐端出来,没?有应叶深的催促,对宁晚蓁说:“我?去?一趟公司,算是正式报道。下午忙完了?回来。”
“嗯,”宁晚蓁反应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你去?吧。”
“你一个人留下来,会不会觉得?无聊?”
“我?待会再睡一会,觉得?无聊了?就出去?逛逛。”
“好,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出门忘了?也没?关系,可以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你好啰嗦。”
许清衍被宁晚蓁嫌弃似的推开,眉眼却一直带着笑,说完要说的话?,才转身去?楼上换衣服。
当餐厅又只?剩下宁晚蓁和叶深两?个人时,叶深皱着眉头替许清衍抱不平:“我?哥眼里都是你,你竟然?还嫌他啰嗦。”
宁晚蓁冲叶深眨眨眼:“你信不信我?跟他说你欺负我??”
叶深:?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从餐椅上跳下来,早餐也不吃了?。
他还真怕这位大小姐睁着眼睛说瞎话?。
瞧着叶深落荒而?逃的背影,宁晚蓁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几分钟,许清衍换好衣服从楼下下来,见宁晚蓁似乎心情?不错,一边吃早餐一边笑。
他走过去?,问?:“这么开心?”
宁晚蓁抬头看他:“对啊,欺负小孩就是很开心。”
许清衍没?看到叶深,便明白过来宁晚蓁话?里的意思,他也笑了?,跟她告别,并说:“晚上有个欢迎会,我?的朋友们很想见一见你。”
“晚上再说吧。看我?心情?。”
“那我?现在走了??”
宁晚蓁与许清衍对视一瞬,随后手指拉住他的领带,在手中绕了?两?圈。
稍稍用力,他便低身过来,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往后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嘴唇碰在一块,唇瓣摩挲,没?有深吻下去?。
宁晚蓁先退开,亮盈盈的眸子漾着笑:“吻别。再见。”
许清衍没?有听出宁晚蓁的言外之意,非常容易的跟宁晚蓁告了?别,说了?再见。
在许清衍和叶深都离开之后,房子陷入骤然?的寂静,外面街道的喧闹似乎也被噤了?声?。
宁晚蓁只?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以及抽丝剥茧般的难过。
她继续拿起许清衍为她做的三明治,咬下一口又一口,眼泪就不受控地流下来。
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碟,宁晚蓁回到楼上衣帽间,拎走了?自己的那个箱子。
今天?的纽约是阴雨天?,和昨天?的阳光明媚不同。
宁晚蓁坐在出租车里,眼神没?有任何?焦距地望着车窗外的异国风景,周遭掠过的人影,都是金发碧眼。
这里让她没?有归属感。
但是,她把?她最爱的人留下了?。
飞机起飞前,宁晚蓁给许清衍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彼时许清衍正在和公司的合伙人开会。
他们这两?年?主要做虚拟货币,在纽约这个世界金融中心闯出了?一点名堂,许清衍加入后,他们准备将?业务扩展。
关于公司未来发展的会议逐渐进?入到尾声?,许清衍在这时候才看到宁晚蓁的那条短信。
来自二十分钟前。
【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告别。我?们父母的意外,还有爷爷的安排,一直将?你捆绑在我?身上。现在爷爷走了?,什么束缚都没?了?,你应该去?做你想做的事。你当我?很自私吧,我?不愿换一个陌生的国家生活,我?知道你可以为我?牺牲为我?妥协,可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做。许清衍,不要找我?,有缘再见。】
许清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条短信的,全身的血液就像停止了?流通,他拿着手机的手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停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还在开会的许清衍,怎么突然?表情?绷紧,双眸沉下,犹如暗涌在酝酿。
在许清衍不留一字推门离去?的时候,叶深从椅子上站起,急匆匆地跟着跑出去?。
“哥——哥——”
叶深追着许清衍的步伐跑出公司所在的大楼,拉住正要跨越街道的许清衍。
外面在下雨,阴绵绵的雨水滴落到许清衍深色的西服上,洇开一圈圈看不清的水迹。他眼里的情?绪也是看不清的,又似是一番疾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