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露水—— by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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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
纽约的清晨,淋浴间的水声哗哗响着,第一抹阳光透过卧室的转角大窗倾泻进来。
阳光缓慢落到床边,再落到床头柜的相框上。
简单的木制相框,玻璃面板反射着阳光,一时看不清玻璃面板后面的照片人像。
淋浴水声骤断。
洗完澡的男人换上衣服,擦着未干的湿发走出?来。
他站在清晨的这抹稀薄阳光里,漆黑的眼眸停留在床头的相框上。
有了他身影的遮挡,相框里的照片逐渐清晰起来。
虽然照片拍的有晃影,可是依稀能?看到少女含笑的眼眸,漂亮又俏皮。
这是十五岁的宁晚蓁。
是他来到宁家的第一天,就?让他无法移开?自己目光的宁晚蓁。
温疏雨哥哥温明川的婚礼如期而至。
宁晚蓁因?为温疏雨的关系, 和温明川算是认识了很多年,不过之前并没什么交集。去年宁晚蓁因?为新公司去接触娱乐传媒这一块,温明川帮了一些忙, 他们大约从这时候才开始稍微熟络一些。
现在收到温明川的婚礼请柬, 也是很自然的事。
夜幕时分,在正式的婚礼仪式结束之后, 少部分亲友留下, 和新人的朋友们一起参与仪式之后热闹的party。
树影在暗色之中闪烁着?缤纷彩灯,灯火璀璨, 氛围轻松。
温明川朋友很多,年轻人们大多爱玩,从party的开场舞开始,整个场子就热了起来。
新郎新娘的衣着?不再?像婚礼宣誓时那样正式,新娘穿了一条黑色的轻便礼服裙, 新郎则是宽松休闲的衬衣, 他们这会儿正和几个朋友们在草坪舞台中央随音乐跳着?舞。
看得出来没有彩排过,跳得很乱, 可是大家都很开心。
宁晚蓁站在无人注意的香槟台旁,伸手取了一杯香槟。
“你躲在这干什么!”温疏雨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宁晚蓁,瞧了瞧宁晚蓁手中的香槟, 不免叮嘱她:“少喝点?, 不要喝醉了!”
宁晚蓁无奈露出个笑:“我第一口都还没喝呢。”
今晚是温家主场, 温疏雨忙着?到处招呼亲友,脚不沾地。跟宁晚蓁还没说几句话, 前方又有人喊她。
她只好对?宁晚蓁说:“我先过去一下, 待会来找你,记着?啊, 不要喝多了。”
说完之后,她就急匆匆提着?裙摆穿过人群,身影逐渐消失。
看得出来,温疏雨今天?很开心。虽然平时她总嫌弃自己的哥哥,两个人也经常吵架,可是哥哥能?结婚能?定下来,作为妹妹的她,还是很替哥哥高兴。
其实宁晚蓁挺羡慕温疏雨的家庭,父母健在,哥哥疼爱,这些都是她得不到的。
她抬起手中的玻璃高脚杯,抿了一小口淡黄色的香槟。
正是这时候,身旁多了一道人影。
“好久不见。”
不算熟悉的声?音,但宁晚蓁能?辨认出声?音的主人。
她端着?酒杯,缓缓转头,看到了蒋斯祈的脸。
确实,好久不见了。
今天?蒋斯祈是温明川的伴郎,在前面的婚礼仪式上,他们并没有机会打?招呼。
此刻,大家都借由这个轻松热闹的氛围玩开了,许久未见的老友们都在寒暄聊天?,他们两个关系略显尴尬的人,也终于在这个场合碰上面。
蒋斯祈还是去年见面时候那副斯文温润的模样,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宁晚蓁并不是特别记仇的人,不过依稀记得,他们的最后一面是在爷爷葬礼上,好像并不是很愉快。
“好久不见。”
她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便重?复这生?疏又礼貌的四个字。
话音落下之后,他们两人像是忽然冷场了一般,与周遭的喧闹热烈割裂开。
最后,是蒋斯祈先开口:“最近好吗?”
宁晚蓁客气地回答:“挺好的,谢谢蒋先生?关心。”
蒋斯祈一直凝视着?宁晚蓁,察觉到宁晚蓁刻意保持的距离,他微微笑了,笑意略显苦涩。
不过他很快收敛好情绪,问宁晚蓁:“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想不出有什么缘由能?让我们俩坐下来一起吃饭。”
“朋友之间呢?”
“蒋先生?,我们是朋友吗?”
宁晚蓁的拒绝很干脆,笑了笑,“我们不是朋友。”
蒋斯祈的表情略僵硬,宁晚蓁不再?和他多聊下去,端着?香槟走向另一侧。
蒋斯祈没有追过来。
宁晚蓁并没让蒋斯祈坏了她的心情,这场晚宴party上也有许多是宁家以前的旧识,他们和宁晚蓁攀谈着?近况,一起聊天?喝酒,宁晚蓁早就不记得蒋斯祈这个人。
party的最后,全场燃放起烟花,宾客们挥舞着?手中的仙女棒,浪漫的婚礼由此到了尾声?。
宁晚蓁没有留下玩仙女棒,与温疏雨还有新郎新娘打?过招呼之后,离了场。
她有点?微醺了,怕被温疏雨唠叨,还是趁醉态尽显之前先回家。
司机老罗的车已经在场外等。
宁晚蓁穿越过串灯闪烁的树丛草坪,走往场地外面,这一小段的路,有一瞬的寂静。
她没走几步,听闻身后有人喊自己。
宁晚蓁回头,看到蒋斯祈。
他应该是喝醉了,眼?圈一阵泛红。
虽然醉了,但还在尽力维持最后的风度。
他说:“我送你回去。”
宁晚蓁没有犹豫,摇了摇头,还未将“不用”两个字说出口,便见蒋斯祈用不甘心的眼?神望着?着?自己。
“为什么一直拒绝我?”蒋斯祈失笑一声?,似是真?的不甘心,“我好像,也没有很差劲吧?”
他像是喃喃自语,语气之中满是遗憾和失落。
“只差一点?,我们就结婚了。就差那么一点?。”
宁晚蓁敏锐察觉到酒醉男人身上自带的威胁,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与蒋斯祈拉开细微距离。
此刻的宁晚蓁还是清醒的,想了想,对?蒋斯祈说:“宁氏没了,你应该庆幸我们没有结婚。我和你的联姻,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宁氏能?给我带来好处,才?想要跟你结婚吗?”
宁晚蓁闻言,倏然愣住。
在这缓缓而过的夏日夜风之中,蒋斯祈带着?几分酒意,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和盘托出。
“只要是你,就算是商业联姻的婚姻,我也愿意。只要那个人是你。可是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
他说着?就笑了,带着?些自嘲意味:“你十八岁的成人礼,我参加了。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喜欢了你多久。”
这是蒋斯祈最后的话。
他没有借着?酒意纠缠宁晚蓁,说完他就走了,刚才?这一番话,更像是和自己多年没有见光的暗恋做最后的告别。
他在宁晚蓁的世界里,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宁晚蓁并没必要知道,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是宁晚蓁成人礼那一天?,见到她的第一眼?。
蒋斯祈在家里不受重?视而从来不敢向宁晚蓁踏出一步,在好友温明川那儿看到她和他们兄妹两人的毕业合照,也只是偷偷用手机拍下她的模样。
经过这些年,蒋斯祈终于靠自己赢得了父亲的认可,终于有能?力出现在宁晚蓁面前,但是一切都晚了。
他再?步步为营都没用,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是输家。
宁晚蓁陷在夜色里,晃神许久,直到再?看不到蒋斯祈的背影,才?逐渐地反应过来。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酒精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便转过身,不再?停留,迈着?虚无的步伐,走向场地外等候的车。
坐进?车里之后,宁晚蓁头靠着?车窗,心绪有些乱。
她会不受控地想起去年这一年发?生?的事,想起爷爷是怎样的命令她去相亲,想起许清衍又是怎样的听爷爷的话,为她做着?安排。
她也会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蒋斯祈的情景,匆匆一面,都不到五分钟。
那时候,爷爷还因?为这个训斥了她。
或许吧,这就是命运。
如果没有许清衍,可能?在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蒋斯祈结了婚。
这一年可真?快,仿佛一眨眼?,所有人都走了,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
司机的车在夜晚的马路上平稳开着?,宁晚蓁觉得闷,摇下车窗,拂面而来的夜风顷刻之间吹乱她的头发?。
她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跨海大桥,对?司机说:“罗叔,去跨海大桥下面。”
几分钟后,司机将车停在了跨海大桥底下。
海滩旁的公路依然静得几乎没有车辆经过,与海面大桥上不断呼啸而过的车流形成鲜明对?比。
桥面上的车流声?在缓慢而来的海浪声?中模糊起来,远处的灯光也变得朦胧。
宁晚蓁独自站在桥底的海滩上,高跟凉鞋留在了身后几米的地方。
夜风一阵又一阵,她身上单薄的银色吊带礼服在夜色之中默默闪烁着?微光。
她就站在那儿,没有动,安静感受着?海浪侵袭过双脚又缓缓退去的冰凉。
周遭一片暗,只有等候在公路上的车亮着?车灯,似乎是唯一的光影。
可是这片光又很远,几乎照亮不到宁晚蓁轻瘦的身影,让她仿佛真?的成为了被这个世界孤独留下的人。
宁晚蓁在海浪中站了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不甚明显的脚步声?。
被遗落在沙子上的高跟凉鞋被捡起来,修长的手指隐约透露出分明的骨骼感。
然后,他一步步靠近留在危险边缘的人。
宁晚蓁侧身的时候,大脑神经好似已经被酒精侵蚀。她肯定是醉了,醉得太狠了,否则怎么会在这晦暗又朦胧的夜色之中,看到许清衍的脸。
他像以前那样,拎着?她的鞋子,朝她走来。
以前他会大声?呵斥她,不该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是这次他没有。
他只是停在她身前,黑沉的眼?眸被夜色淹没着?,与她怔滞的目光对?视一瞬。
而后,将她拦腰抱起。
硬挺的衬衣领子刮蹭到宁晚蓁的脸颊,熟悉的干燥清香一汩又一汩地萦绕,她几乎不敢伸手抱紧他,也不敢抬头去看他。
她怕自己看得太近,他的模样就会失真?。
梦里的人,都是看不清脸的。
被抱回到车上的短短几步路,宁晚蓁一直在恍惚,微醺的酒意让她无法思考,心脏收紧,呼吸都不像是自主的。
她像以前那样,被放在车后座,靠近车门的位置,双腿在车门外。
他半蹲下来,骨节清晰的手指轻轻圈住她一只脚的脚腕,抬起,替她穿上鞋子。
一切都有了真?实感,落在宁晚蓁眼?前的,是宽阔平直的肩膀,衬衣贴着?后背,线条流畅。
随着?替她穿鞋的动作,他后背的肩胛骨微微晃动。
宁晚蓁呼吸骤断,高跟凉鞋最后一个暗扣被扣上时,她才?眨动干涩的眼?睛。
声?音轻颤着?,被夜风吹散,又在彼此的耳边清晰。
她问他:“许清衍,是你吗?”
回答她的,是握着?她脚踝的手的短暂停顿。
之后,她听到很低的一声?:
“嗯。”
海浪声遥远模糊,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许清衍的手指圈着宁晚蓁的脚腕,指腹轻轻贴着她皮肤,微凉的指尖温度丝丝麻麻地传递到她血液里。
宁晚蓁从未想过这样的重逢, 日思夜想的人, 会这样毫无准备地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猝不及防。
仿若他们之间并未有过长达一年的分别, 他还是那样细致体贴, 半蹲下身,为?她穿鞋。
可是他们?又是真正经?历了一年?的空白的, 所以彼此离得这样近,依然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距离。
尤其是当许清衍回答完宁晚蓁的那句话,缓慢抬头与她对视,漆黑眼睫遮掩的眸色沉沉显露,比身后那片夜色中的海面还要深。
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所有话语似乎都在彼此安静无声的气?息里。
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很久。
许清衍将宁晚蓁的双腿放回到车内, 拉下礼服的长?裙摆,覆盖住她笔直纤细的小腿。
之后站起身, 关上车门。
砰的一声,宁晚蓁感觉自己?心脏瞬间塌陷一块。
一道冰冷的车门,隔在他们?之间, 将他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司机老罗原先怕打扰他们?, 一直站在不远处。这会儿见宁晚蓁已经?回到车里, 便过来履行自己?的职责,开车送她回去。
他先与停在后车门边上的许清衍打了声招呼, 转而?上前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车门打开之后, 司机还没?有坐进去,先听到了后座宁晚蓁的声音。
“罗叔, 让他送。”
车窗半开,宁晚蓁声音不算高,也不算轻,车外的两人都能听清。
她目视前方,没?有看车窗玻璃外的男人,如命令般重复给?他听:“让他送。”
司机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许清衍。
眼神交换之后,许清衍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司机这才向宁晚蓁回道:“好的,小姐。”
他将车钥匙交给?许清衍,并嘱咐:“小姐现在的住所在滨城大?道111号。”
许清衍接过钥匙,上了车。
夜色沉寂,车内气?氛比这夜色更沉更压抑。
一人在前方不发一言地开车,另一人则在后座坐着,静静注视着后视镜里,开车人的眉眼。
夏夜的风不断从半开的车窗涌进来,吹乱宁晚蓁的长?发,却吹不动这沉得不起波澜的气?氛。
他们?之间绷着的那根线,在此刻不断扯紧,离绷断却始终还差一点。
没?有多久,滨城大?道到了。
高档住宅区,录入车牌的车从车库入口驶入,许清衍仿佛对这个?很熟悉,没?有询问宁晚蓁,直接将车停在了专属停车位上。
等车熄火,又是一阵安静。
车库的感应灯长?时间没?有感受到动静,自动灭掉,全世界的黑暗就笼罩过来,似乎要将车内的两人淹没?。
彼此僵持一瞬后,宁晚蓁先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这样的黑暗让宁晚蓁几乎看不到许清衍的背影。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让她甚至有一种他并不存在的错觉。
不过很快,他回答了:“罗叔担心你,给?我打了电话。”
司机在宁家这么多年?,清楚能让宁晚蓁听话的人,只有许清衍。
宁晚蓁这样喝了酒,一个?人站在海边,实在危险。司机知道宁晚蓁不会听他的劝,便给?许清衍打去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听到许清衍不做隐瞒的回答,宁晚蓁忽然翘着唇角笑了一声:“所以,罗叔没?有叫你过来,你就不会来见我。”
宁晚蓁说完,就伸手凭记忆摸到车门锁,打开了车门。
开门的细微声响,让车库的感应灯再次亮起,好似所有东西都无所遁形。
酒精在宁晚蓁的身体里发酵,细跟的高跟鞋踩到地面上,她感觉到一阵软绵。
腰身薄的像纸,银色吊带礼服的裙摆堪堪落到脚踝处,纤瘦的脚腕骨骨感漂亮,过细的鞋跟与她一起摇晃了两下。
而?后她直起身体,稳着步伐,往前走,没?有回头。
电梯就在前面。
宁晚蓁还未走到那儿,手腕先被攥住。
她低垂的视线先看到熟悉的那只手,手指骨感修长?,暗暗用力的时候指节会绷起微妙好看的弧度。
之后她再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我送你上去。”许清衍说。
宁晚蓁笑了起来,眼尾上扬着,转动手腕,从许清衍的手中抽出来:“不用了,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许清衍在宁晚蓁的手完全抽走之前,手指倏然用力,攥紧。
“没?有勉强。”
宁晚蓁并未将这四个?字听进去,仍想抽回自己?被拽着的手。
见宁晚蓁仍是一副抗拒的姿态,许清衍往前一步,两人身体几乎要贴在一块。他比她高出很多,低眸看着她的时候,像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
同以前的某些时候一样,许清衍没?有惯着她:“要么让我送你上去,要么让我抱你上去,你自己?选一个?。”
宁晚蓁忽地红了眼睛,她的生气?她的伤心,终于在此刻表露出来。
“你真的很讨厌。”
她讨厌他,明明已经?回来了,却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也讨厌他这样拽着她,让她没?有任何挣脱的机会。
许清衍不作声,没?有再让宁晚蓁选择,他自己?做出了选择。
宁晚蓁倏地被抱起,身体悬空,许清衍是她唯一的支撑点。
这次,她没?有再抗拒,也没?有再挣扎,而?是以柔顺无力的姿态,轻靠在许清衍的怀里,眼眶酸涩,很辛苦才忍住即将要落下的泪。
到达宁晚蓁的住处。
许清衍先将宁晚蓁放到沙发上。
一直在他怀里没?有动的人,在他要抽身之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许清衍受力,双手撑在宁晚蓁两侧的沙发上,高挺的鼻尖差点撞到她额头。
他敛下眸光,看到宁晚蓁近在咫尺的眼睛,眼睫被湿润浸染,眼底尽是破碎又脆弱的光。
她很少有这样委屈的时候。
仿佛睫毛颤动一下,就能掉落下眼泪。
许清衍喉结微动,沉着声问:“王姨拿来的胃药,放在哪里?”
宁晚蓁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是王姨拿来的药,还是你让她拿来的药?”
许清衍又不回答了,宁晚蓁搂紧他的脖子,眼睛周围氤氲着一圈湿漉的水汽。这样鼻尖碰着鼻尖,要吻不吻的距离,让他看清她耳垂处那对一直藏在头发里面的珍珠耳环。
她像是在确认,也像在不依不饶地逼他松口:“是你买了药,让王姨送来给?我的,对吗?”
许清衍避而?不答,手心贴着宁晚蓁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说:“你醉了。”
“许清衍,你明明关心我,为?什么不承认?”
宁晚蓁的情绪上来,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再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甚至有一点发颤:“你就这么生我的气?么?”
他为?她做那么多,但?是就是不肯正面面对她。
连回来,也不愿告诉她。
“是。生气?。”
许清衍终于给?了宁晚蓁一个?肯定的回答,没?有再回避。
宁晚蓁得到这个?回答,松开了手。
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垂下眼睑,遮掩着自己?心内的难过,不再说话。
许清衍缓慢站起身,没?有再问宁晚蓁把胃药放在了哪里,他给?王姨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之后,打开了一旁的柜子。
他取出一盒没?开封的胃药,拆出一粒,再倒了一杯温水。
当温水和?药丸都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后,许清衍对宁晚蓁说:“把药吃了。”
宁晚蓁没?有反应。
她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脸。
许清衍见她这样,妥协一般,走到沙发旁。
手指碰触到她的脸,先感受到了一阵潮湿。抬起之后,他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
她一直都在哭,无声的哭。
与许清衍面对面,宁晚蓁即使?在哭,也倔着脾气?,把头转向一侧,不想面对他。
他强硬地扳回来,直视着她眼睛。
“宁晚蓁,你不该哭。被丢下的是我,要哭的人,应该也是我。”
“那你哭了吗?”宁晚蓁迎着许清衍的目光,问。
许清衍停顿片刻,漆黑的双眸定定凝视着她:“那你呢,后悔了吗?”
一年?前,许清衍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是“宁晚蓁,你不要后悔”。
这一年?的分别里,宁晚蓁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她只知道,她很想他。这种想念,让她变得像玻璃一样脆弱,仿佛一碰就能碎。
“我应该是醉了。”宁晚蓁眼睫湿润,微微笑着,轻着嗓说,“如果醉了可以看到你,那我希望我能一直醉着,不要醒。”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的答非所问像一把自带方向的尖刃,准确戳到彼此心内最软的部分。
许清衍的心疼起来,密密匝匝的刺痛感包裹住他。
他已经?很努力了,因为?和?她赌气?,他这一年?一直强迫自己?忍住想念的心。
对她的关心和?担心全都假手他人,不用自己?的名?义。她觉得这是因为?他在生她的气?,但?是他何尝不是因为?害怕。
怕她拒绝他的关心,怕她再一次无情将他推开。被推开一次已经?够了,他真的无法再经?历第二次。
此时此刻,许清衍知道自己?输了,他没?有一颗足够坚硬的心。
他应该早就清楚,再怎么坚硬的心,只要碰上宁晚蓁,都会输的一败涂地。
一直在他们?之间绷紧的那根线,终于断裂。
许清衍捧着宁晚蓁的脸,吻了下来。
就像很多年?前,她从成人礼的宴会上出逃的那个?夜晚,他在跨海大?桥那儿,在海浪声中,放弃抵抗地亲吻住她的唇。
宁晚蓁醒来的时?候,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不知此刻是几时几点。
她发着懵,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脑子清醒过来。
许清衍不在卧室里, 四周没有他的身影。
宁晚蓁开始怀疑, 昨晚许清衍真的存在过吗?还是只是她喝醉时?候的一个幻觉?
不,不是幻觉。
被扯断的礼服吊带, 掉落的胸贴, 都是昨晚意乱情迷的证据。
她记得很?清楚,她被他亲吻时?发软的脊柱, 几乎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在?他怀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像失控的野兽,气息深重又?滚烫,霸道地缠住她的唇,让她来不及呼吸。
宁晚蓁回忆起这些过于真实的画面, 再?一次确认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几乎都能感受到许清衍的残留下的气息。
可是天亮了,他却消失了。
门外传来声响, 宁晚蓁稍稍回神,以为是许清衍在?外面。
她没来得及穿上?拖鞋,光着脚丫跑去开门, 开门之后看到的却是王姨。
“小姐, 你醒了?”
宁晚蓁脸上?的失落有些明?显, 面对王姨,她没有费心去做掩饰, 只点了点头。
王姨正在?打?扫卫生, 她整理?着客厅的沙发,说:“锅里熬着粥, 本以为你没这么早起,粥才?刚熬没一会。”
宁晚蓁注意到王姨在?收拾的沙发,回想起某些画面,不免叫住她:“王姨,沙发……不用?收拾。”
王姨则是笑笑:“阿衍离开前说沙发不小心被水打?湿了,也让我不要动。没关?系的,我待会用?布艺清洗机洗一下就成?。”
宁晚蓁怔怔眨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思绪有些乱。
“他……”她抿了抿唇,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王姨:“刚走没一会,给我开了门,就去忙了。清早的时?候,他喊我过来给你熬点粥,说你昨晚喝了酒,醒来肯定不会舒服。”
原来昨晚的一切真的不是幻觉。
宁晚蓁低头看了看身上?被换过的睡裙,想到应该是许清衍后来给她换的。因为她的衣服早就被扯落在?沙发那儿?了。
昨晚的沙发是很?混乱的,她被他压着,深深陷在?沙发里面。时?隔一年,身体皮肤再?一次毫无隔阂地紧贴在?一块,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皮肤的纹路。
宁晚蓁想,许清衍能让王姨过来,估计他已经把沙发清理?过一次。
“王姨,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许清衍回国?的?”
“昨天。阿衍昨天来看望我,我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据说也才?刚回来,前天的飞机。”
王姨如实回答着,说着说着就说多起来:“他好像是要在?咱们这儿?办分公司,挺忙的,早上?等我一过来,他就被电话催着走了。”
前天回来。
分公司。
她什么都不知道。
宁晚蓁不再?继续问下去,转身回了卧室,去卫生间洗漱。
拨开覆在?脖颈肩头的长卷发,宁晚蓁能看到镜子里,自己脖子一侧的淡青血管上?有类似吻痕的印记。
目光所及,看得到吻痕的地方,只有脖子这里。
但是拉开睡裙的领口,胸前却是一片斑驳。
宁晚蓁不知是不是应该夸赞许清衍,在?那样冲昏头脑的时?候,还能记得不在?她外露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宁晚蓁轻呼一口气,伸手取过牙膏和牙刷,挤牙膏的时?候,牙膏不小心掉落到了她的睡裙上?,靠近小腹的位置。
这让她忽然想起,昨晚也曾有类似的白色,喷溅在?这。
那时?候没有睡裙——
宁晚蓁忽然对自己无语,不高兴地将牙膏牙刷都丢到了洗漱台上?。
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脑子里一直在?回忆昨晚的事,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
还是,她是在?介意许清衍一个字都没留给她,直接走了?
算了,这也正常。
毕竟昨晚他都承认他还在?生她的气。
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还能这么小气。
宁晚蓁洗漱完再?次出来,王姨的粥刚好出锅。
她坐在?餐桌前,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清粥,腾腾的热气氤氲着她的小脸。
她在?等粥放凉,也在?等手机的消息。
手机放在?碗的旁边,屏幕一直是黑的。
宁晚蓁知道自己不该抱什么期望,可还是忍不住期待一直被她置顶聊天的那个人,会给她发一条消息。
他们的对话框,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新消息了。
手机忽地响起来,宁晚蓁恍了一下神,定睛去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刚提起的心又?重新沉了下去。
她懒着声,接起电话:“喂。”
“你醒啦?昨晚没喝多吧?”温疏雨跟宁晚蓁不一样,声音总是朝气蓬勃的,“我昨晚也喝多了,还好及时?吃了解酒药,现在?原地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