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露水—— by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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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晚蓁不受控地节节败退,头顶即将撞到镜子时,许清衍适时将覆在她颈后的手上移,将她头顶护住,撑在洗漱台上的另只手则落到她后背肩胛骨处。
宁晚蓁被吻得意识混乱,肩胛骨忽然袭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两分。
许清衍察觉到宁晚蓁一瞬间的瑟缩和微咛的声,停了下来。
他们的呼吸都还是沉重的,都还没从刚才这个逾矩的吻之中抽离,却又都清楚无法再继续。
宁晚蓁脸颊微红,在许清衍的桎梏之中微微喘着气。
许清衍的视线越过她肩膀,看似是将她搂紧在怀,实则是在检查她后背的伤。检查完之后,他缓缓松开她,直起上半身,没说话,转身离开了浴室。
被单独留下的宁晚蓁花了一点时间让心跳回归正常。
十年的相处,许清衍只有在接吻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他平日隐藏的占有欲。他每一寸的用力,都会让宁晚蓁多确认一分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是雇佣关系,不是利益所趋,而是单纯的,女人和男人之间最纯粹的吸引。
可是他每次离开的背影,总是那样干脆利落,头也不回,仿佛只是宁晚蓁自己在演一场独角戏。
许清衍走后,宁晚蓁整理情绪,在浴室待了一小会,重新冲了澡换上睡衣。
她走出浴室,却意外看到等在外面的许清衍。
宁晚蓁在浴室门口停滞住脚步,表情有点怔,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两人隔着距离对视几秒,许清衍先开口:“拿了药,你后背的伤要处理一下。”
默契让他们不约而同的不提刚才那个吻。
宁晚蓁瞥了一眼许清衍手里拿着的红褐色药水,眉毛不高兴地皱起来:“不要。我讨厌这个味道。”
她认得,这是老爷子的跌打药,小时候她哪里摔了青了,都会抹上这个药水。见效很快,可是味道真的很难闻,她从小就讨厌。
许清衍竟然从老爷子那里拿来这个药。
许清衍没有理会宁晚蓁的拒绝,问:“床边还是沙发?”
宁晚蓁不理他,赤着脚从他身前经过,微卷的长发没有完全吹干,带着浅淡的湿意垂在肩膀上。
她径直走向卧室的床,却忽然被拽住胳膊。
许清衍比宁晚蓁高出很多,认真的时候,眉眼之间是带着一丝压迫感的。
他晚上似乎没什么耐心了,攥着宁晚蓁纤细白透的手臂,往前带了几步,随即就将她扔在了床上。
这完全出乎宁晚蓁的意料,她从床上支起身体却又马上被身后的许清衍按住背脊,狠狠按了下去。
宁晚蓁背对着许清衍,平日她的高傲任性在这会儿完全被碾压,力气完全不如他,毫无还手之力。
“许清衍——你干什么——”
“给你上药。”
许清衍的声音很淡定,单腿屈膝压住宁晚蓁挣扎的双腿,抽空打开药水的瓶盖,浓烈的中药味就窜了出来,弥漫在整个房间。
宁晚蓁气得想骂人,可她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睡裙的肩带被扯下,不过不是蛮横无礼的力道。
下一秒,药水冰凉的感觉就覆在了她摔伤的肩胛处。
刺鼻难闻的中药味道也冲上她脑门。
宁晚蓁挣扎着要推开许清衍,却听到许清衍说:“明晚有一场晚宴,如果我没记错,你挑的出席礼服是LU新出的春款高定,露背长裙。”
宁晚蓁滞愣片刻,忘了挣扎,许清衍的声音继续响在耳畔。
“你应该不想后背的淤青被在场所有人看到?”
宁晚蓁咬住唇瓣,气得牙痒痒,不想服输,可又不得不低头。
心底情绪也略显复杂。
她还以为他是关心她,原来只是关心明晚的晚宴,与他相关的工作。
“许清衍,你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吧?”
“嗯,知道。你说过不止一次。”
宁晚蓁颓败,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偏偏这时候,许清衍的声音难得低柔几分:“不要任性。现在用药水揉一下就会好,忍一忍。”
宁晚蓁刚刚下陷的心脏倏地跳动一下,血液都仿佛倒灌而来。
许清衍见她不动了,就又往手心倒了一些药水,然后揉到她受伤的位置。
他动作很轻,一点一点的按揉着撞伤的地方,将药水完全揉进去。
“是不是在浴室摔的?”他问。
宁晚蓁没出声,许清衍便当她默认,继续问:“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宁晚蓁压制自己作乱的心跳,咬咬唇,实在受不了这难闻的药水味道,不肯说实话:“没有了。”
许清衍似乎不大相信,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反问:“确定?”
当然不确定。
宁晚蓁在浴缸旁边那一跤,是实打实地摔到后背和腰,当时撞到浴缸边缘的疼痛很快就被水流冲逝,没有惹她注意,但是后来却是真真实实地让她感受到疼。
许清衍再问一遍:“真的没有别的地方——”
“有。”
宁晚蓁没等他说完,就转头瞪着他,“腰也撞到了。这里你也要给我上药吗?”
她有些气恼,耳朵泛着的红却好似不是因为生气。
“你难道还想扯了我的睡裙?”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许清衍。
后来他还是给她撞伤的后腰抹上了药水,刺鼻难闻的药水味充斥在空气之中,却没让她再那么反感。
她的注意力全在身后人缓慢按揉伤处的指尖,力道轻柔,带着一点巧劲,将药水全揉进她皮肤里。
他的温度也随之渗进来,弥漫至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呼吸和身体一起变得麻酥酥的。
后腰的伤处恰好在左边腰窝的位置,上药之前宁晚蓁换了一身上下分体的运动衫,高腰衣摆不用特意掀起,就能露出已经透出一点青色的淤青。
她和许清衍的关系也有一些别扭,接过吻,睡过同一张床,偏偏在不用那么避嫌的时候,选择了应该有的避嫌。
许清衍给宁晚蓁上完药就走了,宁晚蓁反倒因他而失眠。
呼吸还是微微发烫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难以纾解。
宁晚蓁反复几次入眠失败,最后选择放弃,起床裹了一件轻薄的披风,走出卧室,来到还在落着雪的露台。
这栋小别墅虽然离主宅很近,但孤零零的坐落在一侧,二楼又是改建的玻璃房,就显得格外冷清寂静。
宁晚蓁很少在这边过夜,偶尔发脾气的时候,会独自跑过来待着。
别墅每天都有人打扫,毕竟谁也说不准他们家的大小姐什么时候会不高兴地跑来过夜。
宁晚蓁在纷纷下落的雪中单手拢着打火机的火光,点燃咬在唇边的细烟。
猩红的火星在夜色之中闪烁,白色烟雾也随之袅袅升起。
她被雪笼罩,眼眸远远注视着昼夜明亮的主宅,望着三楼亮着灯的那个房间。
主宅的一楼会一整夜亮着灯,二楼老爷子的卧室和书房都暗着,应该是已经睡了。
黑沉的三楼,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光,光影边缘被雪夜衬得模糊。
许清衍还没睡。
那是许清衍的房间。
许清衍从来到宁家的那天开始,就一直住在主宅里,老爷子待他很好,亲自教导,亲自过问他的学习。
没等到成年,老爷子就已经把他往公司里面带,他比宁晚蓁更早接触到宁氏的业务和运作。
这些年老爷子身体愈加不行,没办法教宁晚蓁什么,所有的一切都由许清衍代劳。
宁晚蓁可以算是许清衍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他是她的助理,每天形影不离。
就算以后她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也会和他形影不离。
想到这儿,宁晚蓁感觉心闷,长长吐息,漂亮的烟圈在雪中升腾,再消失不见。
她知道老爷子没几年了,所以他现在会这样迫切地让她结婚。
她也知道,老爷子是想让她有一个坚实的后盾,否则在他走后,没人能护得住她。哪怕是现在,宁氏的其他股东也都已经在对她虎视眈眈。
宁晚蓁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她就是不愿意跟一个陌生男人谈论结婚和未来。
她就是想任性,再任性一次——
但她的任性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让她想任性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对她说:“别任性。”
雪越下越大了。
宁晚蓁眨动眼睫,好似有雪花落进她眼睛里,冰冰凉凉,酸酸涩涩。
她收拾心情,灭了烟,回到许清衍为她打造的玻璃房里。
宁氏已经有大大小小的事交由宁晚蓁去接手,早上公司有个会议,宁晚蓁需要出席。
她失眠一整夜,起床的时候没什么精神,化妆师给她上妆的时候,她都提不起劲。
王姨从主宅那边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人,每个人手中提着一套衣服,供宁晚蓁选择。
早餐也已经准备好,正在楼下餐桌上摆着。
宁晚蓁的一天从睁开眼睛开始就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安排这一切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别墅外面等待。
这几年,许清衍更像宁晚蓁生活上的私人助理,会提前给她安排好第二天的行程,从早到晚,从吃穿到住行。
许清衍很细致,所有事情都准备得当,宁晚蓁几乎什么都不用费心。
唯一的费心,大概就是在他为她挑选的两套衣服里选出一套喜欢的。
宁晚蓁随便选了一套衣服,发型和妆容也随衣服稍微调整了一下,随后她下楼,没有吃早餐。
王姨面露难色:“小姐,昨晚你就没吃什么东西,阿衍说你早上一定要吃一点——”
“没胃口。”
宁晚蓁正困倦着,留下几个字,就径直走出别墅。
西城春天的这场雪,终于停了。
清晨的阳光透光澄亮,好像是在给已经过去的寒冬一个姗姗来迟的、温暖的结尾。
开春了,春天真的要来了。
别墅外面,路面积雪已经被清扫出来,堆在道路两侧。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服,站在黑色专车旁边,静静等待着。冬日晨曦并未落到他脸上,他的脸却被光影衬得明亮流畅。
许清衍目视前方,望着别墅大门。
宁晚蓁从里面走出来,候在一旁的司机早早替她打开后座车门。
宁晚蓁经过许清衍身旁,没跟他打招呼,直接坐进车里。
她很困,浑身没劲,去公司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她想趁这段时间眯一会,不然待会没力气应付董事会那群老家伙。
许清衍的眸光追随着宁晚蓁,能觉察出她状态不大好。
关心的神色只在他眼眸浮现了一两秒,而后他收敛心绪,开门上车,坐到副驾。
早上的这场会议是场硬仗,从八点开始,一直到十点多才结束。
宁氏具有话语权的几个董事都是老爷子那一辈的人,年纪很大,头发花白,却没一个想放手颐养天年。
他们都不信任宁晚蓁,不信任这个宁氏未来的接班人。
从去年宁晚蓁大学毕业开始接触公司事务开始,董事们的意见越来越多。
宁氏是西城最大的房地产商,手中握了不少黄金地皮。今天会议的内容就是有关中部那块地皮是否该出让转手。
宁晚蓁主张卖掉,拿到流动资金投资别的项目,老家伙们不同意。
她被这群人吵得头疼,本来就没睡好,被他们七嘴八舌一吵,再被他们以长辈身份训斥教育一番,耳边更加嗡嗡直响。
最后是宁晚蓁的三叔打了圆场。
“这件事也不着急,下次再商讨也可以。”宁丰晟在董事之间说话还算有分量,他是宁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宁晚蓁的三叔。
老家伙们更倾向于正值壮年的宁丰晟接手整个宁氏,而不是一个年纪尚小、看起来就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宁晚蓁。
宁丰晟开口圆场,老家伙们便不再多说下去。
耳边一下子清净,宁晚蓁利落地合上会议桌上摆着的文件,一刻都不想多待。
即使心里再不耐烦,她面上始终装着礼貌和恭顺,微微一笑:“各位叔叔爷爷,下次要否定我的决策,请一定要带上合适的理由。我在这里等你们,下回见~”
宁晚蓁微笑着从椅子上起身,转身往会议室门口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秒钟都懒得再装。
一直站在门边上的许清衍替宁晚蓁开了门,而后走向会议桌收走宁晚蓁的那份文件,离去时,已经能听到里面的人开始争先恐后地数落宁晚蓁。
“头发长见识短,她能做好什么事?真不知道宁董事长是怎么想的,会把宁氏交给她!”
“我看她是成不了大器,宁氏迟早毁在她手里。”
“这孩子我打小看着长大,小时候要多任性有多任性,三岁看老,我不信她能带好宁氏。”
许清衍走到宁晚蓁的办公室,见宁晚蓁背靠着真皮转椅坐着,右手端着一杯咖啡,姿态悠闲。
宁晚蓁抿了一口双倍浓缩的黑咖啡,入口回甘的苦涩让她稍微回了一点精神。
她转着转椅,面向对面的许清衍,笑了一笑:“他们是不是又坐在里面骂我?”
许清衍没回答,将手中的文件放到宁晚蓁面前的办公桌上。
宁晚蓁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那群老家伙,每次都在她走后坐在那骂她,说一堆不看好她的坏话。
“他们真是老思想,再不多卖几块地皮,宁氏的资金链就要有问题了。”宁晚蓁撇撇嘴,将手中的咖啡放下,问许清衍:“中午几点?”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和跳脱,许清衍微蹙眉头:“什么?”
“不是约了隆成集团吃饭?几点过去?”
许清衍回答:“十一点。”
宁晚蓁这次倒是很畅快地点了点头,一点不见昨晚的抗拒:“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许清衍微蹙的眉并未舒展开,隐约感觉她有些奇怪。
他站在原地没动,却惹得宁晚蓁笑了。
她从转椅上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许清衍身前,仰头望着他半垂看自己的眼眸,唇角微扬:“今天我可没任性,没有拒绝赴约。”
然后冲他眨眨眼:“够听话吧?”
可惜她没得到眼前人的夸奖。
许清衍半隐在衬衣领口的喉结不甚明显的滚动一下,线条清晰的侧脸忽地朝宁晚蓁靠近。
“昨晚没睡好?”
宁晚蓁倏然愣滞,没反应过来,懵然眨了眨眼。
随即她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被冷感的东西碰触。
许清衍偏着头,细心地给她戴上耳环,他身上自然又清淡的味道瞬时将她笼罩。
“你从来不会忘记戴这个。”他说着,再偏向另一边,替她戴上另一只。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宁晚蓁在望着许清衍耳后颜色很淡的那颗小痣愣神几秒之后,终于找回一点理智,却问了一个傻问题。
许清衍向来细致,任何一点细节都不会放过。
他一定是在见到她的时候发觉她没戴耳环,就叫宅子那边送过来。
可是他的回答却出乎宁晚蓁意料。
他说:“一个月前。”
宁晚蓁不明白,眼里流露出疑惑。
许清衍给她戴好耳环,在收回双手之前,就着这样亲昵的距离,看着她眼睛。
“生日礼物。”
说完后,他站直身体,与她拉开距离,静静望着她,清隽的眉目不露声色,平静又内敛地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与隆成集团的午餐定在商圈中心的一家意式餐厅。
环境优雅,菜品地道,餐厅内用餐的男男女女并未发出喧闹的声响,只听得到刀叉与瓷盘碰撞的轻微动静,以及礼貌压低声音的交谈。
服务生正在有条不紊的为宁晚蓁那一桌上菜,宁晚蓁却离了席,独自留在餐厅卫生间里,望着洗手台镜子里面的自己出神。
今天要来公司,宁晚蓁选了一套复古大方的黑色套装裙,配上落肩黑发,整体造型偏暗。
耳垂上戴着的珍珠耳环,是这暗色之中的唯一亮色。
温润的淡水珍珠搭配复古金色,宛若嵌在金边上的珍宝,又隐匿在披肩卷发之间。
明明低调,却更像今天整套装扮的点睛之笔。
宁晚蓁想起许清衍在她耳边说的那句“生日快乐”,心脏就像坠了什么一般,沉得快跳不动,让她的呼吸都缓沉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能准确记得她生日的人,大概只有许清衍。
就连她的爷爷,都只按她法律上的生日为她庆生。
她真正的生日,跟身份证记录的日子差了近一个月。
好多年前,宁晚蓁随口跟许清衍提过一次,后来的每一年,他都会在准确的生日那天,祝她生日快乐。
今天也一样。
宁晚蓁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着耳垂上戴着的耳环,像是碰触到了十几岁时最清涩的少女情思。
许清衍刚来宁家的那天,她才刚满十五。
少女尚显稚嫩,一袭漂亮洋裙,站在旋梯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只大她两岁的少年。
高瘦单薄,五官清朗,是她会喜欢的模样。
可惜他十岁就跟在了老爷子身边,被老爷子教成一个冷漠的工作机器。所有的事情都能做好,都能办到,但唯独缺少了一颗作为人应该有的柔软的、爱人的心。
即便他们偶尔跨越界限,结束之后,他仍能瞬间抽身,没有一丝留恋。
宁晚蓁想过很多次,如果许清衍不是老爷子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或许一切就会不同。
他甚至都不需要有多么强大的家世背景,就算只是普通家庭——
宁晚蓁微微叹气。
她掐断脑海之内汹涌混乱的思绪,深呼吸两次,重新出现在外人面前时,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宁家大小姐。
餐厅这边,点好的餐已经上齐,在对面座位上坐着的男人正在等待宁晚蓁,脸上没见一丝不耐。
见到宁晚蓁回来,蒋斯祈绅士地起身,为宁晚蓁拉开椅子。
今天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昨晚那一面,宁晚蓁一秒都不想多停留,但是今天,她必须配合地吃完这顿饭,不然回去又要挨一顿骂。
真要论起来,蒋斯祈长得并不差,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模样斯文,优越的家境让他看起来就比一般人要有气质。
昨晚惹人注意的男士香水这会儿没有再闻到,这一点小细节,能让宁晚蓁猜到,一定是有人特意提醒过蒋斯祈。
其实在重要的场合喷香水并不奇怪,蒋斯祈用的那款男香也算是低调内敛型的,宁晚蓁不过是刻意将这一点放大,成为自己不想与他发展的理由。
“宁小姐,怎么了,餐点不合口味吗?”蒋斯祈见宁晚蓁一直没动桌上的餐食,询问着,“要不要重新换一下?”
“不用。”宁晚蓁拿起桌上的刀叉,没看蒋斯祈,兀自切着盘里那块色泽亮丽的七分熟牛排。
刚切开一小块,她的眉头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
牛排七分熟,仍带了一丝血。
她不喜欢生的东西。
对面的蒋斯祈倒是细心,发觉之后,立刻招呼服务生过来,为宁晚蓁换下牛排。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喜好。下次我会注意。”负责点菜的蒋斯祈一脸抱歉。
主餐被撤走,宁晚蓁顺势放下刀叉,面上对蒋斯祈客气说着:“没关系。”
心里却暗暗腹诽,才没有下次。
“宁小姐,昨晚的见面有些匆忙,有些事来不及说,今天有这个机会,我想跟你申明一下我的立场。”
周遭音乐轻缓,他人的交谈声也几乎轻得听不见,蒋斯祈的声音忽然很清晰地落在宁晚蓁耳朵里。
“我能猜到你跟我见面是很勉强的,你不愿意相亲,我也是。但是我们都有一个相似的地方,我们的婚姻都是交换的筹码。”
宁晚蓁有些意外,略微停顿过后,看着蒋斯祈的眼神多了一丝审视和警惕。
她问:“你想说什么?”
“很简单,”蒋斯祈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协议结婚。只有利益,无关感情。我需要你们宁家的力量,你们也需要我们隆成。”
协议结婚——
这几个字曾经在宁晚蓁的脑海里转过好多次,她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愿意协议结婚同时又符合条件的男人并不好找。
她没想到这几个字会主动从蒋斯祈的嘴巴里说出来。
“婚前协议我们双方可以找律师公证,每一条都记录清楚,你的私生活我不干涉,只需要你在外人面前扮演好蒋太太。反之,我也是。以后如果需要孩子,我们可以做试管。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领养。”
“我知道宁小姐你才刚开始相亲,你可以再考量看看后面的人选。结婚毕竟是大事,需要考虑清楚。如果你觉得我是最合适的,欢迎带上律师来找我,我们正式商讨一下协议结婚的事。在此之前,我们也可以多见面相处一下,对彼此双方不反感,也是结婚的必要条件之一。”
蒋斯祈比宁晚蓁大了几岁,是隆成集团的半个继承人。隆成集团有点复杂,他是父亲原配的儿子,原配死后,父亲再娶,又生了个儿子。
父亲一直比较宠小儿子,不受宠的蒋斯祈完全是靠成年之后在集团内的打拼一步一步让父亲改观的,但是未来到底是谁继承隆成集团,现在依然不好说。
蒋斯祈此刻更像一种温和的谈判,利益是永恒的,他将宁晚蓁会考虑的每一点都摊开了说。
宁晚蓁花了一点时间把蒋斯祈的话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过完之后,她很认真地看着蒋斯祈。
这个人的心思绝对不简单,第二次见面就提出协议结婚,相信他在见面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
不过他成熟,老练,或许是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我会考虑一下。”
宁晚蓁说完的时候,服务生送来重新换过的九分熟牛排,她面不改色地切起牛排,心里却在劈里啪啦放起烟花。
如果她最后必须要找一个人结婚,那么协议结婚就是最好的选择。
午餐结束,宁晚蓁拒绝了蒋斯祈送自己回家的好意。
顶着宁大小姐的身份,一顿饭装腔作势,累得不行,可不想回家路上还得再挺直腰板扮演端庄大方。
虽然宁晚蓁拒绝,蒋斯祈还是绅士地将宁晚蓁送到餐厅门口,两人就此分别。
西城商圈中心高楼林立,成片成片的玻璃窗映衬着午后阳光,不经意望去,略微刺眼。
宁家的车停在餐厅所在的大厦楼下,穿着西服的男人和平时一样,站在车边。
宁晚蓁在台阶上停了一小会,随后踩着高跟鞋朝他走过去。
确认没有司机后,她将手包丢给他,然后拉开副驾的门直接坐了进去。
许清衍接住手包,关上副驾车门,再回到驾驶位。
今天他开车,独自来接宁晚蓁。
车内没有外人,宁晚蓁便流露出最自然随意的一面,猫儿找到舒适圈似的,懒懒靠着椅背。
刚开始两人都没说话。
一直到许清衍将车开到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宁晚蓁收回看车窗外风景的视线,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来的?”
“一小时前。”许清衍回答,声音很静。
宁晚蓁侧头看着许清衍线条流畅的侧脸,翘起唇角:“来这么早?是不是以为我和他半个小时就能吃完一顿饭?”
她笑着靠过来,手臂杵着下巴,倚在中央扶手那儿,离许清衍更近一些。
“失策了吧,许特助,我们吃了快两个小时哎。这还得多谢谢你提醒他我不喜欢香水味,不然我哪里会在那坐那么久呢。”
宁晚蓁存了心逗一下许清衍,哪知许清衍不为所动,只说:“早到能避免堵车。”
“……”宁晚蓁皱皱鼻子,真是块石头。
她重新坐直,故意说:“后面不用安排其他相亲局了,我打算和蒋斯祈发展一下。”
许清衍的表情倏尔松动,恰好前方绿灯,他踩下油门,拥有了几秒的反应时间。
“决定好了?”
他平稳开着车,声音也很沉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清晰的青色血管在手背凸显。
“差不多吧,发展一下也不亏。起码长得不丑,以后睡一张床,半夜不会被突然吓醒。”
宁晚蓁言语刻意,见许清衍仍淡定自若地目视前方开车,她便继续挑拣着词句来刺激他:“男人应该都差不多吧,新婚夜关了灯看不到脸,是谁都可以。”
她望着他略微绷直的侧脸下颌,眼尾轻扬,笑着说:“就是不知道他和你,哪个会更厉害一点。”
第06章
许清衍有时候就是这样无趣,宁晚蓁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脸上就是不见一丝波动。
她越刻意,他就越镇定。
宁晚蓁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许清衍还是没反应,就懒得再理他。
今天的行程很满,宁晚蓁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刚回家,就开始为晚上的香槟宴做准备。
LU的高定礼服已经送来,暗蓝色吊带鱼尾露背礼服,丝绒面料细闪如星河闪耀,绝美的背部线条一览无余。
宁晚蓁站在全身镜前,侧看着自己背部。
昨晚许清衍处理及时,她背部几乎看不到撞伤的淤青,白皙又漂亮。
宁晚蓁不得不承认,许清衍确实很能干。
不止是字面意思上。
香槟晚宴的主办方是西城最大的酒庄,今晚晚宴便是为他们即将上市的几款香槟造势。
受邀的宾客大多都在西城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从晚上六点开始,洛斯浮酒庄门口就车流不断,名流贵胄云集。
宁家的司机将车停到一旁,陪伴前来的许清衍先下车,替后座的宁晚蓁开门。
夜风寒冷,礼服单薄,宁晚蓁刚将自己细伶伶的手臂伸出车外放到许清衍手上,就不自觉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