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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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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间佛堂。
“小婳,给神佛上个香吧?”姜老夫人见她的第一句,依旧是这般。
姜婳轻声应下,虔诚跪拜之后,从老人的手中接过了香,安静地插到了香炉之中。做完一切后,她望向祖母。
“可还满意?”姜老夫人慈祥道。
姜婳知晓,是在说于陈,于是轻声点了点头:“于公子性格温润,待人有礼,若为夫君,是小婳之幸。”
随后,她就听见那个对她向来平淡的老人说道:“若是要带着姨娘过去,定是要寻一个好相与的人家。于父虽然官职不大,于公子志不在科举,但是于家富庶,于公子性情温和,为人君子,好相与。”
姜婳一怔,眸中浮现一抹复杂。
但许久之后,还是轻声应了一声:“多谢祖母。”
姜老夫人眼眸一红,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侍卫闯了进来,大声道:“老夫人,不好了,送季姨娘出去的车夫说,在路上,路上遇见了劫匪,他一人难敌数人,只能看着季姨娘被抓走。然后,那些山匪,就当着她的面,杀了姨娘......”
侍卫复述完,发现佛堂的一切都变得寂静。
靠得近的三小姐,眼眸已经无声落下泪来,推开他,就是要向外走,嘴中呢喃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不过半日,怎么会......”
她说着就是要出去,姜老夫人看了侍卫一眼,侍卫连忙拦下。
姜婳听见姨娘被杀的消息,原本就情绪崩溃,此时被拦住,下意识挣扎。但侍卫的力气比她大太多了,她茫然许久,最后瘫坐在地上痛哭。
姜老夫人蹙眉:“先让那车夫过来。”
车夫低着头,衣衫破烂,手臂上和脸上都有轻微的伤口,浑身都泥地进来。似乎是怕冲撞了贵人,他远远就跪下了:“老夫人,小姐,饶命啊,我只是一个车夫,他们三四个山匪,一个把我按在地上,另外几个去马车里面翻找财物,结果什么都没翻到,他们一生气,直接就一刀抹了季姨娘的脖子。”
马夫说话断断续续的,浑身都在颤抖。
“饶命啊,小姐老夫人,我也没有办法,他们杀了季姨娘,本还想杀了我,但因为旁边有人来了,他们拿带血的刀向我比划了一下,就走了。怕人发现,他们还直接把,把季姨娘的尸体推下了山崖......”
姜婳怔怔听着,听见尸体被推下了山崖时,手颤了起来。
爬起身,就要出去,被身后的姜老夫人一把拉住:“小婳!”姜婳满眸是泪地望向祖母:“祖母,是二姐姐,一定是二姐姐做的,我要去......我......”
她眼眸慌乱,精神恍惚,侍卫收到老夫人的命令,直接一手砍晕了姜婳。
姜婳彻底昏过去之前,眸中还盈着泪,被砍晕,身子顿时软了,眼眸垂下,那泪就那么在脸上滑落。
姜老夫人拄着拐杖,沉着脸,在佛堂中走来走去。望向了唯一知情的车夫,刚欲开口,却想到这是在佛堂中。
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对侍卫道:“连夜将他送去乡下的庄子中去。”说完,她望向马夫,威严说道:“去了乡下,便将长安的一切都望了。若是日后我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大夫人院中的那个丫鬟秋礼,是你的孩子吧。”
马车不停地磕着头:“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我现在就已经不记得今日发生的一切的。那姨娘的尸骨,可要我为侍卫指一下路......”
姜老夫人看着脸色苍白惶然晕在地上的姜婳,摇头:“不用了,盎芽,明日去散播消息,就说季姨娘病逝了,三小姐因为伤心过度,晕厥在元宁居。现在,直接去把人下葬吧。”
盎芽犹豫了一瞬:“老夫人,尸骨......”
姜老夫人闭上眸,颤抖之中说道:“寻两件衣服,混些兽骨,烧了,埋了便是。”
盎芽望了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少女一眼,心中轻叹口气,嘴上却不敢说什么,转身下去办了。
是夜,月晃晃悠悠挂在水面之中。
姜婳被人抱到了客房之中,安置好,拄着拐杖的老人叹了口气:“小婳,也别怪祖母。玉莹才及笄,若是残害姨娘致死的事情,到时候被传了出去,以后便不好嫁人了。玉莹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姜婳是被人打晕的,自然听不见。
姜婳再醒的时候,就已经是正午了。
她惶然了一瞬,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门边,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她不停地拍门,哭喊着:“开门,你们开门啊,你们开门......”
从最开始的大喊大叫,到后面的哀求。
“求求你们了,让我去见见姨娘,我不相信,求求你们了,让我去看看姨娘吧。祖母,祖母,让我去见见姨娘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外面却只有寂静。
她不停地拍着门,许久之后,眼眸已经完全黯淡。等到晚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响动声,她一下子抬起了眸,在门打开的那一瞬,望向门外的人。
是盎芽。
她端着膳食,送入房中。
姜婳连忙要跑,就被侍卫一把抓住,然后推到房中。盎芽轻叹了一声,小声说道:“三小姐,先用膳吧。季姨娘......已经下葬了。”
姜婳一怔,眸中的泪直直垂下,她似乎已经失语了。
许久之后,她怔着,声音很轻到:“盎芽姐姐,是假的,对不对,姨娘怎么可能死呢?前两天,她还给我哼歌了。她,她还对我笑了,不可能的,姐姐,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盎芽心疼地看着她,用帕子擦了擦她面上的泪痕,温声道:“三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老夫人已经将季姨娘下葬了,等再过几日,小姐情绪平复些了,不再说些胡话了,便能出去了,到时候,小姐也能去祭拜一下姨娘。”
姜婳手指尖颤了一下,用了很久,才轻声道:“昨日,那马夫不是说......姨娘被人推下了山崖,都未去寻,如何今日就能下葬了,而且,不是......要几日后才能下葬吗?”
盎芽眸一颤,哄道:“老夫人心疼季姨娘,连夜派人出去寻了。只是那山崖有些高,虽然寻到了姨娘,但是姨娘的尸体......万般无奈,老夫人只能先将姨娘火化了,也是想早点让季姨娘入土为安。”
姜婳怔怔听着,许久之后,应了一声。
盎芽走到时候,回了一下头,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蜷曲成一团,不断地在抽泣。她心中又是叹了口气,老夫人这事情,做的实在不地道。三小姐若是聪慧些,此时便该将马夫说的那些都忘了,等待几个月,嫁去江南,此生也就别回长安了。
二小姐这些年,被宠的......日后若是去了夫家,怕是要出事。命运多舛,但愿三小姐,能早些走出来了。这个府邸,对三小姐而言,太压抑了......
此时,城外的一间小屋中。
季窈淳怔了一瞬,望着手中的茶水。
昨日,那些山匪将她从马车上抓下来,马夫也被他们按在地上。她看着贼人们翻找财物,寻不到后,直接抽出了刀,向她走来。
她失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挣扎着向后退。
大刀挥下来的那一刻,她心中不是惶恐和害怕,而是想着,要是她的小婳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刀光闪在她脸上,很快,温热的血溅到了她眼睛中。
她一怔,这血......好像不是她的。
马夫被人按着压进了泥中,她抬眸,望向蒙着面的‘山匪’,‘山匪’动了动自己的衣衫,示意她望向看。
眼眸中的血让她不适,她眨了眨眼,往下看,一瞬间,突然泪水混着血流了出来。那山匪的衣衫间,挂着小婳的银镯。
同别的银镯不同,那个银镯因为被摔了很多次,上门满是坑。一日她看小婳因为这个银镯被摔了不开心,就拿了笔,染了朱砂,在银镯上勒了画。
故而看见的第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马车的响声传来,山匪们表现出一副很惊慌的样子,将她蒙在了麻袋之中,再将一旁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尸体,直接拖到了山崖边,脚狠狠一踢,丢了下去。
后来的事情,她便看不见了,她被放置在麻袋之中,一直到她被马车运到了这个城外的小院中,才重见光明。
小院中等着她的人她很熟悉,是为她看诊过很多次的李大夫。李大夫是晓春的父亲,这些年,经常借着来看望晓春来为她看病。
季窈淳恍然间想起,这几日,晓春似乎的确同她告了假,说是爹爹要来看望她,告假半日。
李大夫同她行了个礼,便开始搭着她的手,为她把脉。
她没想太多,只是想着,这一切,都是小婳安排的吗?小婳这些日的异常,原来,是为了把她送出府吗......
那独自留在府中的小婳,日后该要如何。
就在这时,李大夫长舒了一口气:“夫人身体状况好了不少,最近可有用药?若是再调养个几年,日后当时不会再同前几年一般卧病在床了。”
季窈淳摇摇头,她不曾记得,她最近用过什么药。只是偶尔喝的茶水,有些苦涩,但那应该是她身体的原因。
李大夫笑了笑:“小姐若是知道,也该十分开心。”
季窈淳没有多问,小婳既然一开始没有告诉她,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再问的必要。终归,总有一日,小婳会回来寻她的。
她想了想,从包裹中翻出了一小包银钱,是昨日小婳塞到她包裹中的。一打开荷包,是几块碎银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旁边还有小婳的字:“姨娘,财不外露噢~”
她不由温柔一笑,倒是不知,谁是女儿了。
她望向前面的李大夫,轻声道:“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姜府中。
等到门外又变为寂静,姜婳眸轻颤了一下,眸中化为了平静。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失望呀。
其实,也没有太失望。
这本就是她的祖母,在不妨碍府中任何人利益的情况下,能够施舍给她和姨娘一些关心。但一旦她和姨娘触碰到了府中的利益,祖母就会叹着气,做下一件一件恶事。
姜婳轻声笑了笑,胸腔中蔓延开的情绪,像是上一世的余震。
却又在想到姨娘的那一瞬,同姨娘一般,温柔地笑了起来。
真好,这一世,姨娘比她,先出了这个泥潭。
那日,她收下了姜萋萋递过来的银子,回去之后,她发现,不知有银子,里面还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大大小小的碎银,加起来,足足有几百两。
她不知这些银钱,姜萋萋攒了多久,但是姜萋萋既然给她了,她便收下了。无论姜萋萋是因为愧疚,还是想要拱火,她都不介意。
后面无论她如何谋划,都需要银钱,比起还要先去想如何能得到多些银钱,不如直接收下姜萋萋的。说到底,这府中,又有谁是不欠她的呢。
姜萋萋从来直接欺负过她,但是姜玉莹欺负她的法子,大多数都是姜萋萋轻飘飘在姜玉莹耳边说的。
姜玉莹听了有趣,便在她身上用。
便是这一世,如今姜萋萋身上的婚约,原本也是她的。只是因为姜萋萋想要,所以让姜玉莹去祖母面前闹了许多日,最后祖母实在受不得,搬出了不合的生辰八字。
姜玉莹倒也不是多想让姜萋萋如愿,只是这般可以让她姜婳不如愿,就有乐趣,就做了。姜萋萋从小到大,便是抓准了姜玉莹这种心理,由此明里暗里得了不少好处。
这几百两银子,约莫大多数,都是这么来的。
那她又有何不可收下?
她本来还在想着,要如何安置好姨娘,就发生了侍卫的事情,她衣袖中的手,在前一瞬还在颤抖,但是想到姨娘,她知晓,若是这一世她不知变,便又只能落得同前世一般的结局。
她不,她绝对。
于是那根簪子,入了侍卫的脖颈,看着侍卫缓缓倒下。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了。
同上一次,没有什么不同,却又完全不同。如若上一世,杀了姜玉莹,是她的绝望和痛苦,那这一世,杀了这个侍卫,便是她挣扎命运的开始。
这世间一定有神佛,否则,她不会重生。
但那又如何呢?
她不相信命运,姨娘那般温柔善良的人,凭何拥有那般苦痛的一生?
她不信,她偏要自己一步步,改了这颠簸的命运。
隔日,她听见了侍卫被恶狼杀了的消息,她很清楚,她拔出那根银簪的时候,侍卫便已经死了。能够做出用恶狼撕咬尸体的人,只会是姜玉莹。
这让她有了迟疑,原本的计划被搁浅,因为她发觉,十五岁的姜玉莹,狠毒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能够用恶狼去撕咬尸体,只为了向她示威的人,能够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
如若恶狼的事情只是让她迟疑,那那根簪子擦过她脖颈的时候,她便彻底醒悟了。
她不能,不能让姨娘处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中。
只要在姜玉莹的视野之中,姨娘便是危险的。现在的她,如若姜玉莹不管不顾直接发难,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她得寻个法子,让姨娘消失在姜玉莹的视野之中。
她最初想,是不是将姨娘送出府,便行了......可很快,她就否认了自己这个想法。若是被姜玉莹知晓,她为了躲避她,将姨娘送出了府,那姜玉莹一定会直接出府对姨娘动手。
但是府中,亦不能呆。
思来想去,她望向了铜镜中自己脖颈上的伤痕,从桌上拿起了一根簪子,一点点,将伤痕加深,然后跑去姜玉郎的院子。
她要求姨娘出府的事情,不能直接去同祖母说,祖母一定会说她思虑一番,然后拒绝她。
那她只有一条路,来寻姜玉郎。
她知晓,姜玉莹便是她这位大哥的软肋,所以一开始,她便对他说,她知晓了这些年为何姜玉莹讨厌她。
果不其然,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只是碍于谢欲晚还在,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她顺着他的话,一点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无论如何,姨娘得出府。
但只有姜玉郎,姨娘是出不了府的,果然,不到半日,祖母院中的人就来寻她了。对待祖母不能同姜玉郎一般,她要承认自己的想法,再引起一些这位老人在神佛面前才罕有的愧疚。
又因为有姜玉郎的应允在先,这位偏颇的老人不会驳了嫡孙的面子,为了避免麻烦,也会同意。这般,姨娘就能出府了。
可这只是开始......
她寻了晓春,唤来了李大夫,有前世的事情,她知晓李大夫的郁结所在,从房中拿了晓春的卖身契,直接交给了李大夫。
李大夫接过那方卖身契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他眸一热,就看见面前的小姐突然对他跪下来,眼眸坚毅望着他,轻声说道:“求大夫帮我一个忙,晓春的卖身契,便是我付给您的定金。待到事成之后,您就是我一生的恩人。日后如若您和晓春有任何事情,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会为会您做到。”
她话说的真挚诚恳,李大夫捏着卖身契的手颤了颤,又想起那一年村民来他家中闹事妻子被迫将晓春卖到姜府的事情,这些年,他知晓,这位小姐,即便自己活的辛苦,但从为苛责过晓春。
他于心不忍,忙从地上将人扶了起来:“小姐说便是了,我能帮的,一定帮。”
姜婳眸中一喜,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一大包碎银,还有一封信,递给他:“这封信,麻烦您送到城西那家当铺的当家手中,今日就要送到,一定要送到。这里有些银两,您收着,日后我......姨娘如若有什么事情,还请您多照顾照顾。”
李大夫一怔,将东西都收入怀中,他没有再多言,忙出了姜府,去办姜婳所吩咐的事情。
李大夫走后,姜婳身子陡然一松,瘫坐在地上。
她其实......也只有七成把握,但无论在府中,还是在府外,只要在姜玉莹的视野之中,姨娘都太危险了。
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姨娘‘死’去。
那封信,是她唯一需要赌的成分。姜玉郎、祖母和李大夫的反应,她都能直接预料到,也知晓,她要如何做,他们便一定会应她。
可是那封信......她其实不能完全确定。她也是前些日才想起来,橘糖偶然间讲给她听的事情。
前一世,她嫁入丞相府的第三年,城中发生了一起屠满门的血案。可还不等官差调查,犯人就自己投案自首了。是长安城西一家当铺的当家,据说曾经是个武状元,可就在他任职后的一月,他府中奴仆在花灯节带他幼妹上街,最后走丢了。
幼妹丢了之后,他四处寻找,魂不守舍,很快,官职就被朝中打压之人趁机摘掉了。他也没有追究,只是一直寻找着幼妹,后来在城西开了一家当铺,明面上是当铺,暗中做着走镖的勾当。
后来,他终于寻到了他幼妹的......尸体,这些年他天南海北地找,但幼妹其实同他就隔了一条街。那户人家用锁链锁了他幼妹七年,他幼妹丢失那年不过六岁,如今十三,尸体却受尽虐待,身体更是如枯骨,看着似八岁孩童。
他怒极,拿了砍刀,直接将那一户人全都砍了。
后来,不等官差调查,就自己去自首了。
那时橘糖同她说,当年那户人家,其实就是看中那幼妹身上的金镯子,就直接把人掳走了。但是又不想杀人,于是就用锁链锁住了那个小姑娘,这一锁,就锁了七年。
人心会变,最开始只是贪欲,但看着那被锁链锁住的孩童,心理慢慢扭曲,后来就变成了施虐欲......
她其实犹豫过,在信中,是让那当家先为自己办了姨娘的事情,再告诉那当家女孩在的位置,还是直接告诉......
最后,她在信中,直接告诉了那当铺当家,女孩所在的地方。如今距离那女孩死去还有三年,应该还来得及......
被锁链锁住的人生,如若她能为解开锁链尽一份力,她想尽。
她也相信,为了幼妹能够放弃官位,放弃人生,十年如一日寻找的哥哥,不会......不应允她的请求。
夜晚,她蜷缩在姨娘怀中。
姨娘温柔笑笑,唱着童谣,哄着她入睡。
她没有拒绝,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她可能都见不到姨娘了,所以,她要好好地珍惜,这最后的一夜。
事情一切如她所料,她在祖母佛堂中时,那马夫被人架着带了进来,她听着那马夫慌忙的,她安排的一言一语。
望着祖母,眸直接留下了泪。
她要很伤心,要很绝望,要让祖母和全部人相信,姨娘真的死了。
幸好,有上一世,这些事情她都很擅长。
被打昏的那一刻,她眸中只有佛堂漫天神佛的倒影,那时她轻声说着一声又一声‘多谢’,眼眸怔地留下最后一滴泪,她倒在地上。
其实从这一刻,她就知晓,自己成功了。
她太了解祖母了,这牵扯到姜府的名声,祖母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压下。甚至,祖母和姜玉郎谁都不会去质问姜玉莹,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
因为在他们心中,能对姨娘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只有姜玉莹。
他们只会销毁一切痕迹,无限地替姜玉莹遮掩,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
‘姨娘’下葬,马夫处理,关到她沉默。
这件事情,就算结束了,姨娘在他们眼中,也就真的‘死’了。不知晓姨娘出府的姜玉莹只会开心,姨娘病了这些年,终于病死了。
而她的姨娘,也终于,再不会重复上一世的噩梦。
姜婳轻舒了很大一口气,却还是很小声地哭了起来。
同适才的大哭大闹不同,她哑着嗓子,一声一声抽泣着。那些夹杂着两世的苦楚,在她知晓,姨娘从今以后真正自由的那一瞬,袭向她。
哭完了,她终于,真心笑了出来。
被放出去,是三日后。
彼时姜婳已经变为了沉默的模样,祖母将她拉入佛堂之中,慈祥说道:“前些日的胡话便不要再说了,窈淳已经死了,在地下,应该也不想看见你如此折磨自己。听祖母的话,便都忘了吧。上次的于陈于公子,小婳还记得吗?”
姜老夫人看着眼眸全红的姜婳,难得哄道:“祖母已经为你和于算了八字,是天配之人,再过几日,于府的聘书便送过来了。这些日祖母同于夫人在商量婚期,要不,就定在三月后的十六,是个吉日,小婳看如何?”
姜婳红着眸,望了姜老夫人许久,最后轻声应了一声。
祖母拍着她的手,笑道:“孩子,好孩子,小婳出嫁的时候,祖母来为小婳准备嫁妆。到时候一定让小婳风光大嫁。”说着,姜老夫人看向姜婳身上的衣裳,蹙眉:“这穿的什么衣裳,到底是奉常府的小姐,盎芽,去我屋中,寻几套衣裳来。”
盎芽忙去寻衣裳了,姜婳走出门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时间流逝的,比她想象的快。她算是同见了一面的公子定下了亲,那公子温柔,日后如何也不至于走到她同谢欲晚那般地步。
其实想起上一世,她也很难说谢欲晚到底做错了什么。
但她怕了,真的怕了。
这一世有姨娘,她再不需要虚无缥缈的爱了。更何况,谢欲晚对她,从来也不是爱。是她用‘爱’这一个词,将自己困住了。
是她自己的错,但她再不想嫁给他了,当也是寻常。
而酒宴,就在三日后。
‘姨娘’新丧,姜玉莹当是暂时不会来折磨她,她借着‘姨娘’之名,便能直接不去那个酒宴。她不想管谢欲晚到底要如何处理这杯酒,随便他。
她怔了一瞬,随后对自己重复了一遍,嗯,随便他。
只要谢欲晚不要迎娶姜玉莹,什么都可以......倒不是醋意使然,只是,若是谢欲晚娶了姜玉莹,她后面的计划,便如何都实施不下去了。
姜婳依旧持着一盏灯,走在回去的路上,走到门前时,那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笼,终于是被风吹散了。
她看着,随后将那盏已经熄灭的灯笼取下,换上了自己手中的那盏还算亮的灯笼。
姨娘不在府中了,她还是可以自己为自己点灯。
待到她出嫁,暗中将姨娘送去江南。彼时,到了时机,她再将前世知晓的姜禹贪污的事情的相关情况,告知相关的人,待到姜家彻底倾颓,变成一滩废墟,她和姨娘,在这世间,也就彻底自由了。
闭上门,她紧紧靠在门上,许久之后,才低下头,轻声笑了一声。
姜婳的院子中,来了一个人,她穿着一身紫纱,就如前世一般。
“三姐姐,节哀。”姜萋萋轻声道。
姜婳听着她同前世一般的话,她也同前世一般应着,直到姜萋萋暴露目的的最后一句:“三姐姐,我知晓,你恨二姐姐。我现在,知晓一个能够让姜玉莹绝对痛苦的法子。”
说着,姜萋萋声音放轻了些:“三日后的酒宴,二姐姐要在送给谢大人的酒中下药......三姐姐只要——”
她不曾说话,就被姜婳直接打断了。
姜婳垂着头,扮做一副悲伤模样,轻声说:“我不做。”
姜萋萋原本的话都准备好了,闻言,表情有点僵硬:“这么好的机会,三姐姐为何不做,若是担心其他的,我会将人都买通的,三姐姐,想想季姨娘,说不定,这一次就是二姐姐的手笔呢,你被二姐姐欺辱了这些年,如今是报复回去的机会。”
姜婳手指尖颤了一下:“不,姨娘新丧,这几日我要为姨娘守灵。而且——”
姜婳望向姜萋萋,轻声道:“姨娘教过我,要知恩图报,要心怀良善。”说这话时,她格外地认真。
姜萋萋脸上笑意僵住,随后,转身道:“三姐姐这几日再多想想,如若错过了,可要抱憾终身,那可是丞相夫人的位置,二姐姐若是坐上了,三姐姐可怎么办啊。”
姜婳轻声在心中说了一句。
她坐不上。
谢欲晚不会——
思绪陡然有些凝滞,有什么东西,在姜婳脑中一散而过。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是前世的谢欲晚,还是这一世重生的谢欲晚。
如若当初,是姜玉莹推开了那扇门。
谢欲晚会娶姜玉莹吗?
姜婳得承认,有那么一刻,她不是很敢,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幸好,这一世,她从不为难自己了。
不想去想,那便不去想了。
酒宴她不会去,酒她不会敬,门她不会推。
他,她再也不要了。
待到过几日,聘书到了府中,她同他,就再无瓜葛之可能。
一个克己复礼的公子,同她一个已有婚约的小姐,还能有什么可能。即便谢欲晚知晓了她重生了,拥有前世同他夫妻十年的记忆,又如何。他那般的人,如何做得出夺□□这般的事情。想到此,姜婳松了一大口气。
快了,今年,姨娘就能看见江南的雪了。
三日后。
姜婳还在床上睡觉,就突然被砸开了门,她一怔,收紧了被子,向门口望去。
是姜玉莹。
一身水仙红,娇艳的妆容,轻笑着恶劣望着她。她的身后,是淡淡看着她的姜萋萋。姜婳一怔,轻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姜玉莹看了看四周,嫌恶地捂住鼻子,轻声道:“晚上有宴会,姐姐知晓妹妹最近不太开心,这不是,想着带妹妹去晚宴上见见世面。”
姜婳眸一凝,轻声说道:“我不,不去......”
看见她那副软弱模样,姜玉莹就开心,甚至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不行,妹妹,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去不去。”
姜婳迟钝许久,不敢说话。
见此,姜萋萋也在身后补了一句:“三姐姐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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