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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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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糖笑的前仰后翻,随后突然靠近:“所以娘子昨夜想什么想的睡不着了?”
姜婳眨了眨眼,轻声道:“寿礼那件事情。”
橘糖眼皮一跳:“公子还没同娘子说吗?那他是如何和娘子说,让我到娘子身边来伺候的。”
姜婳被橘糖的反应闹得一怔:“就,送过来呀。”
橘糖持续眼皮跳:“公子没有同娘子说,是他心疼娘子太过劳累,才将我送到娘子身边的吗?”她特意加重了‘心疼’两个字。
姜婳乖乖摇头,随后,缓慢反应过来,耳中‘心疼’那两个字,开始发烫。
她怔了一瞬,就用书埋住了脸。
成婚第五年,第一个月。
五年了,姜府的一切,距离她已经足够遥远。一年前,姜禹被人举报,收取贿赂,被人告状到了御前。证据确凿,天子一边说网开一面,一边没收了姜家一大半的家产。姜家这些年,财务上本就是堪堪维持,被收了家产之后,不断有铺子出事,很快姜家就没钱了。
没钱,姜禹就又走上了收取贿赂的老路,但他本就一直被盯着,一收,就被发现了,丢了官职。
前些年已经嫁人的二姐姐,是下嫁。本来凭借姜家权势,在夫家颐指气使,但姜禹的官一掉,夫家就陡然硬气了起来,原本被欺负惯了的夫家人,也欺负回去。
一来一回,就成狗咬狗了。
至于姜萋萋,在她心爱的妹妹姜渺渺出家后,她真嫁到了江南。
至于她,她其实很难形容她和谢欲晚之间的关系了。
她们的开始太过复杂,以至于,后面她即使偶尔心动,也没办法迈过那一道坎。她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如何看她。
成婚第五年,第四个月,第十七天。
当今陛下圣体孱弱,尚未立储,朝中多为三皇子和五皇子两派。这日,三皇子从坊间寻了个绝色女子,暗中送到丞相府上。
那时府中大小事务,已经全都交到姜婳手上了。那女子,要入府,先见的也不是谢欲晚,而是她这个当家主母。
相见时,那女子穿着一身桃红衣裳,人比花娇,期期艾艾地打量着周围。
那时她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有些紧张,心中那涌动的酸涩,同紧张一起,翻覆涌动。
最后,还是橘糖替她先安置了那女子,看见那女子被带出去时,她深呼一口气,心却怔然得厉害。
这五年,谢欲晚教会她许多东西,她已经能极好地处理府中的一切事物。
但是这般事情,他未教过她——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心中会酸涩。即便为他纳个妾,也不会影响她的地位,府中事物、中馈依旧会牢牢掌握在她手中。
谢欲晚也绝不是那种,会宠妾灭妻的人。
但她不舒服,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间。谢欲晚见她床笫之间还在走神,罕见地笑了声。
红帐翻浪之中,端庄守礼的公子喉结轻滚:“这般走神?”
左右迟早是要说的,在这种时候说也一样,姜婳怀着一种自己都不太懂的报复心思,一卡一卡地,断断续续将白日的事说出来时。
谢欲晚沉默了一瞬。
姜婳的心,因为他这一瞬的沉默,陡然酸涩。
她想起白日那女子如花一般娇俏明艳的容颜,心中泛起一种难言的酸涩。但即便难受至极,她发泄表露的方式也只是抓紧了被褥。
她已经尽量让眸中不表露出过多情绪。可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这般伪装,骗得了旁人,却骗不过谢欲晚。
他清冷的眸子中多了些笑意:“就为这种小事?”
嘴上这么说,谢欲晚手上动作却温柔了几分,他将姜婳纷乱的发丝轻柔归到一旁:“不喜欢,便送回去。”
姜婳眨了眨眼,随后抬眸,直直地看着他。
她从前从未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可以直视他的眸了。
谢欲晚这般说,她心中那些酸涩,瞬间就少了大半。
她看似大方地试探:“可那是三皇子送来府上的人,三皇子心思昭然若揭,若直接送回去,不是驳了三皇子的面子......如今天子病弱,太子之位悬空,三皇子如此作为,便是以那女子为投名状,想邀夫君上夺位的船。”
他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是这丞相府的主母,有权做一切事情。不喜欢的人,赶出去就是了。”
刹那间,姜婳仿佛又看见了,当初在姜家时,用被褥裹住她,蹙眉让旁人滚出去的少年权臣。
或许她真的不想承认,那般罪恶的开始,却是她心动的源泉。

成婚第六年,第三月,第十一日。
族中人送来一位十六岁的小姑娘,信中说道,小姑娘从未来过京城,嫁人之前想来京城游玩。
她听过几耳谢欲晚少时的经历,明晓族中人对于他的重要性。
姜婳自是热心招待了,只是她平日要处理府中事物,那时又恰巧碰上宫宴,她实在忙得抽不出身,只能让橘糖从下面挑了两个丫鬟,去伺候那姑娘。
下面的人偶尔会将事情报上来,一日她稍闲暇时,听着下人汇报着那姑娘这几日的事。
来汇报的是其中一个被派去伺候的小丫鬟,一到姜婳跟前,就扑腾跪下来,开始抹泪。
“那姑娘平日,什么都不问,就只问大人。开口就是大人喜欢吃什么,什么时候回府,休沐喜欢去府中哪处。”
“这般事情,我们这种小丫鬟如何知晓,那姑娘一听我们不知晓,便对我们非打即骂。”
说着,小丫鬟掀开自己的衣袖,姜婳望去,只见小丫鬟瘦长的手臂上,深深紫紫,满是红痕。
好无礼。
姜婳将人扶起来,蹙眉:“不用去她身前伺候了,先休息半月养伤。晓春,带人去药房开药,再去账房领三月月钱。”
至于那族中姑娘,姜婳眉更拧了些。府中事务虽然都是她管,但是处理族中的人,她还是需同谢欲晚知会一声。
晚间,她轻声说出那姑娘的恶劣行径。
闻言,谢欲晚亦蹙眉:“无礼,没什么不同,送回去便是了。”
这一次,因为那姑娘虐待小丫鬟的行径,即便姜婳知晓了长老意图,甚至她其实比之前更确定了对谢欲晚的感情,她怒意也远压酸涩。
将那姑娘送回去时,她还打听了番,那姑娘是要嫁到何家。这等小事,对她来说,原本没有打听的必要。
只是一打听,她才知道,这姑娘,根本就没有许配人家。
处理府中事务五余载,她第一次有些气恼。
不是知晓族中人想要给夫君纳妾的酸涩,而是族中人这不符规矩不合礼数的行径。
姜婳这种气恼,在半月后,族中人又送来一女子时,达到巅峰。
她难得破了规矩,直接派人将女子送了回去。她其实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己对谢欲晚的一种试探。
不过三日,族中人便状告到了夫君身前。
等到更衣,谢欲晚提及此事时,她直接承认:“是我送回去的。”
她面上气恼神色太过明显,向来清冷的公子凤眸微动:“生气了?”
姜婳抬眸,怔怔看着他,在细弱的烛光之下,突然踮脚,亲了一下他的下唇,就只是浅浅地贴了一下,就离开了。
谢欲晚有些楞住,随后垂下眸,轻声道。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姜婳一个人发了许久的呆。
她模糊之中,又看见了那道白绫,但是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了。她其实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想着昨日那个吻。
她同他之间,何等的亲密之事都做过。
可那个吻,好似是不同的。
成婚第六年,第十一月,第三日。
是一场鸿门宴,三皇子主办的,地点在宫中。
她同谢欲晚一起去了,马车上,他拿着一本书,她也拿着一本书,只留橘糖在一旁咂舌。
娘子不愧是公子养出来的,连用指腹摩挲书页的习惯都一样。
到了宫门外,橘糖就先回去了,姜婳被谢欲晚搀扶着下来,两个人入席之时,人已经来了大半,主座上还未有人。
姜婳对这种宴会其实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三皇子邀约的时候邀约了,她也不好直接驳了面子,便来了。
过了半刻钟,三皇子入了主座,对着他们的方向敬了一杯酒。
旁边的奴仆为他们斟酒之际,一道闪着寒光的箭,突然朝她而来,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然躲不开,却在下一个瞬间,被谢欲晚扑倒在地。
那箭擦着谢欲晚肩膀而过。
不过是瞬间,谢欲晚就昏了过去。
姜婳脑中的弦断了一瞬,随后抬眸望向了主座上的三皇子。杂乱的宴会中,三皇子又是端起一杯酒,向她敬过来。
可这一次,他笑着,将酒缓慢顺着幅度倒在了地上。
给死人敬酒的方式。
姜婳眸瞬间愣了,随后眉眼间都是冷意。
宴会顿时乱起来,她将谢欲晚护在身后,带来的侍卫也将他们围住,掩护撤离。
见三皇子再无动作,姜婳就明白了。
三皇子下了杀心,但是,是对她。既然伤了谢欲晚,那便算了,就当一个警告了。
等到了马车上,姜婳眼顿然红了,适才强装的坚强都一瞬间崩溃:“谢欲晚,你不许出事,不许出事,我死了就死了,你干嘛帮我挡,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动作要再慢上一分,这箭就是擦着你的心脏而过了,谢欲晚,你不许,不可以……”
许久之后,虚弱的声音从她怀中传出来,格外地轻:“别哭了,乖……”
姜婳眸满是泪,知晓这已经是谢欲晚能说出的最软的话。
那她可以比他再软一些。她依旧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将唇贴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两个字。
箭上有大量的迷药和少量的毒素,幸而不致命,且箭只是擦着肩膀而过,谢欲晚修养了十日左右,便无事了。
在这十日间,三皇子叛国的罪证被当朝呈上,证据中显示,三皇子同周边小族勾结,签署不平等条约,让周边小族协助他上位。
全朝哗然,天子勃|然大怒,咳嗽着,脸色铁青地将三皇子打入大牢。
随后,因为母家之事一直被囚在废宫的大皇子突然进入朝堂众臣视野,开始得到天子重用。
这改变天下局势的一切不过发生在谢欲晚躺着的十日内,但姜婳知道,三皇子入狱,大皇子出废宫,这同谢欲晚脱不了干系。
毕竟,她曾经在府中见过一次乔装打扮的大皇子。
三个月后,天子崩,大皇子成为新一任天子。
但这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姜婳将头埋进谢欲晚怀中,双手环抱住他。她不在意,谁当权,当称帝,只要谢欲晚好好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想,若是姨娘看到今日的一切,应当很是欣慰。
她曾因为姨娘苦痛的一生,觉得婚嫁不过是绞灭灵魂和意志的诡计,至于爱,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是,谢欲晚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他不嫌弃她的一切,她不相匹配的出生,她得到报复的手段,她一无所知的人生。
与之相反,他把她从前对这世间陌生的一切,都教给了她。
他给了她这般虔诚的爱意。
成婚第八年,第九个月,第十三日。
族中带信的人领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细瘦小姑娘,拜到了她面前。
小姑娘缩在带信的族人身后,被族人催促着向她行礼。但小姑娘慌乱极了,手颤颤半天,才极不端正地行了个礼。
等到小姑娘行完礼,带信的族人忙跪下:“夫人仁善,这小姑娘名为谢鱼婉。父母原是南下经商,只是不幸回家途中遭遇悍匪,一家人啊,除了这小姑娘,尽数被那悍匪屠|杀,族中长老见小姑娘实在可怜,一家人又被悍匪屠个干净,无人托付,就想给小姑娘安排个住处。”
说完,谢鱼婉也被带信的族人一把拉着跪下。
姜婳向小姑娘望去,只见她连指尖都在颤抖,开口便磕巴,学着那族人:“夫人仁善,鱼婉,鱼婉……谢过夫人。
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小姑娘所有的力气,姜婳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看着她颤抖的指尖和发慌的眼眸,突然想到了早死的姨娘。
当年,外祖父一家被山匪屠|杀,只留下姨娘一介孤女。姨娘被迫从江南来到长安,投靠姜家,寄人篱下,那时候,姨娘也是如此处境吗?
姜婳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眸中的温婉,像是从未变过一般。她向橘糖望了一眼,示意橘糖将人扶起来。
无论族人将这小姑娘送来是欲作何,如此跪着,不合规矩。
橘糖轻哼一声,上前将谢鱼婉搀扶起来。心中不由暗讽,还能作何,族中那些老头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般身家清白、容貌极佳的年轻女子特意派人送入府中,不就是看着娘子多年未有子嗣,想给公子纳个妾吗?
呸,一群人,真恶心。
平日送来那些人,就算了。今日还偏送个这样家世的。不就是吃透了娘子因为季姨娘的事情,不忍心拒绝。明知这是娘子的伤心事,这些人还拿此作文章,等她闲暇些,定是告到公子那去。
想到这,橘糖眸中暗含了几分恼怒,连对着谢鱼婉都迁怒了几分。
看着橘糖的失礼之举,姜婳无奈摇了摇头,轻声道:“橘糖。”
随后望向送信的人,接过信件:“妾这边知晓了,府中人虽多,但空屋子还是有的。橘糖,等会将鱼婉姑娘安置到南苑那边的院子。”
随后,她手指尖下意识摩挲手中的信,笑容温婉:“待到夫君回来,妾这边会将长老们的意思和信,一并传达给夫君。小哥也舟车劳顿了,今日便在府中客房歇下吧。橘糖,你现在便去安排,小哥和鱼婉姑娘,一定安置好。”
她笑容温婉端庄,安排得合情合理,教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就连来送信的小哥,也惊讶了几分。要知道,这小姑娘送来,可是要给大人作妾的……
橘糖将人都领下去后,姜婳依旧是人前那番温婉平静模样。等到橘糖再回来时,见到橘糖眼中掩不住的愤慨,她温婉一笑,牵过橘糖的手:“适才橘糖,不合规矩,惹人笑话。”
橘糖轻声一哼:“那娘子这般拉着我的手,也不符合规矩。”
自称“我”,看来还没太气。
姜婳唇角带了些笑意,冲橘糖招了招手,示意橘糖低下头。
橘糖见四下无人,便乖乖将耳朵凑到姜婳唇边,就听见姜婳笑道:“左右,夫君也不会同意的。”
说这话时,姜婳眸中,笑意灿烂,像是漫日的春花,任谁见了,都是幸福的模样。
橘糖也被逗笑,嘀咕了一声:“也是,之前族中那些人送来那么些姑娘,公子一个都没要。就连皇上赐的,公子都拒绝了。这些人真是不长眼,公子和娘子恩恩爱爱的,他们偏要塞个人进来。”
看橘糖模样,竟是比姜婳本人还气恼。
姜婳唇畔含笑,她相信夫君,所以多少个,都没关系,她不会再因为这种事情肚子生闷气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族中送来那个同姨娘身世相近的少女,即便她知晓族中人的意思是想让那少女为妾,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即便族中人目的不纯,但少女的确家世凄惨,因为姨娘,她又多怜爱了几分。丞相府客房很多,想留在长安,留下来便是了。
等过些时日,她去问问谢鱼婉的想法。少女到了适婚年纪,若是族中那边未作安排,她可以为少女安排。
橘糖进来时,就看见姜婳翻看着长安城适婚的男子。
橘糖眼睛一跳,走到姜婳身前,小声嘀咕:“先说好,我不嫁。”
姜婳又好气又好笑,敲了敲她的头:“谁说给你找的了?”
橘糖福至心灵:“噢,那是给谢小姐寻的吗?”
姜婳含笑:“嗯,不管族中人那边什么主意,小姑娘也的确到了适婚年纪了。这般身世,如若不好好挑挑,日后怕被婆家人蹉跎。”
橘糖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娘子,见姜婳情绪没有异样,才放心下来。她之所以不愿意让谢鱼婉留在府中,就是因为怕娘子看见谢鱼婉,就想起姨娘。
这些年娘子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她如何都不愿意娘子再伤心了。
现在见到娘子这般模样,也放心了不少。
这般想着,橘糖环着姜婳,也对着册子开始指指点点:“这一家二公子我知道,不能嫁,之前赌钱直接把小妾拿去当赌注了。”
姜婳也小声道了一句:“陈家的七公子也不能,听旁的夫人说,性格阴郁,动不得就打人。”
姜婳其实很忙,每日都没有多少时间,能真正余下。
因为午时和橘糖多翻了会册子,导致今日的事物,处理完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闭上账本,姜婳推开窗,月色迎着她娇美的脸,映上些许光华。
她能如此闲暇的原因,自然是因为——
夫君不在府中。
前些日子,夫君被圣上派去淮南了。之前送回来的书信,只说不知何时回来,现在还未启程。那算算书信到的日子,即便隔日便启程,最快也要两日后了。”
她这些天就多忙碌忙碌,总不能到时候夫君忙碌了半月回来,她这个做娘子的,反而没时间了。
这般想着,姜婳坐到了书桌前,翻开了一本新的账本。
“橘糖,再点盏灯。”
橘糖摇头,也知道劝不动,点好油灯,便下去准备夜宵了。
隔日,姜婳正在书房看账本。
橘糖推门,有些气喘吁吁,欢喜道:“娘子,公子回来了。”
姜婳闭上账本,眸中七分欢喜三分讶异:“不是明日吗?你此时来报,岂不是夫君已到了府中。”
姜婳声音多了几分懊恼,忙闭上账本,向大厅走去。走到途中,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想起了这几日为了省些时间,她未施脂粉的模样,一阵头疼。
橘糖笑着打趣:“公子才不在意这些呢,况且娘子花容月貌,天仙之姿,不施脂粉,在公子眼中,也是世间最好看的娘子。”
一边说着,橘糖一边装模作样帮姜婳扶正了青玉簪。
半月未见,姜婳步子已经迈得比平日急。但礼数摆在那,她还是没有提着裙摆跑起来。
虽然已经快十年,互相什么模样都见过,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谢欲晚,姜婳还是红了脸。
刚到门外,就听见一道怯弱又娇柔的女声:“表哥。”
橘糖蹙了眉,姜婳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慢了步子踏进去,看向那个坐在主座之上,正在饮茶的清冷公子。
“夫君。”
“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上次写的书信,按理说应该是明日的。”她上前一步,因为有旁人在大厅中,她也没有直接过去。
适才对谢鱼婉清冷疏离的公子,此时唇边却带了笑意,上前一步牵住了姜婳的手:“走的水路。”
橘糖歪头,轻笑一声。
公子还是这德行,明明就是想早日见到娘子,偏只说走的水路。
被牵住手的姜婳指尖微红,礼数使她并不会将这半月的思念诉之于口,她只是用微红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谢欲晚的虎口,唇边是婉约的笑意。
见状,橘糖走到谢鱼婉身前。
“谢小姐,这几日娘子繁忙,未来得及带小姐熟悉丞相府,小姐随奴来。”
谢鱼婉像是还想说什么,看见面前的一对璧人,眼尾微红,怯弱地同橘糖走了。
一时间,大厅中就只剩下谢欲晚和姜婳。
橘糖意图,昭然若揭,姜婳羞红了脸:“橘糖就这样,夫君莫见怪。”
芝兰玉树的谦谦公子轻笑着,如冰雪一般的清冽嗓音,少了平日对旁人的几分冷:“嗯?”
姜婳将人送入他怀中,手小心捏住衣袖,等到能隔着锦服听见他跃动的心跳声,才小声道:“夫君,半月未见,我很想你。”
谢欲晚将抬手,将她纤细的腰搂住,随后轻轻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轻声“嗯”了一声。
身为丞相,谢欲晚平日有诸多公务。
淮南的事情,并没有天子预想的那般简单。同姜婳缠绵片刻后,谢欲晚也去了书房,准备将淮南的一切整理成文书,明日去上呈。
姜婳自然也回去书房,处理府中事物。
橘糖见到姜婳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小声嘀咕了几句。
姜婳隐约听见,羞红了脸:“橘糖!”
橘糖眨了眨眼,立即做了一个捂嘴的手势,然后马上溜了出去。
姜婳脸上热度未消,只能打开账本,让自己冷静冷静。她不是夫君,白日做这般事情,她会......会......害羞。
账本的边角被她扣紧,她鼓着脸,手摩挲着。
心,还是跳得好快。
怎么回事,今日账本也不管用了?
“砰——”
姜婳抬眼望去,橘糖正气鼓鼓走进来。
随后又是一声。
“砰——”
姜婳茫然,开口:“橘糖,怎么了?”
橘糖眼圈有些红了,侧过身子,不给姜婳看。
姜婳还没说什么,就看见橘糖一边侧身躲着她,又一边偷摸偷看着她。
姜婳持续茫然,想起刚刚耳鸣的两声“砰——”,又好气又好笑。
橘糖咬唇,最后把整个人都背对姜婳。
姜婳知晓,这是不得不她先开口了,上前一步,将自己正对着橘糖,温柔哄道:“怎么了,这么委屈,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如果我不占理呢......”橘糖又转了身子,就是不看姜婳。
姜婳从未见过橘糖如此模样,但马上道:“那我也给你做主。”
橘糖这才哭出来,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哗哗而下。
姜婳被吓坏了,忙用帕子擦拭:“怎么了,谁欺负我们橘糖了,没事,没事的。”
橘糖一边抽泣哭着,一边道:“娘子将那谢小姐送回族中吧,送回去,她,莫怀因为她,因为她,骂我。”
姜婳大惊,一边抚着橘糖的头,一边心疼道:“好,我修书一封,将人送回去,橘糖别哭了好不好。”
刚刚还泪如雨下的人顿时停下,甚至哭嗝还在,但是唇边已经有了笑意。
还在为她擦拭眼泪的姜婳一顿,用帕子轻拍了一下橘糖:“过分。”
橘糖摇了摇姜婳的手:“可是娘子答应我了,答应我了,快写信吧,就说因为我橘糖不喜欢这位谢小姐,所以......”
“胡言,怎可如此写。”
即便橘糖情绪已经正常了,姜婳还是担忧地望着她:“到底怎么了?”
橘糖撇嘴:“我又没撒谎,莫怀因为谢小姐,骂我不知礼数,尊卑不分。他凭什么因为谢小姐说我?他以为他是谁,我橘糖就只是小小地喜欢他,他真当能凭借我这份喜欢,对我说三道四了?”
莫怀是橘糖喜欢喜欢的人。
这是全府人都知道的事情。
姜婳看着嘟嘴的橘糖,总觉得橘糖有些事情瞒了她,但是既然橘糖不想说,她也不会去问。
至于那位谢小姐,姜婳迟疑了一下,既然橘糖不喜,那晚上同夫君说一声,在族中那边寻好安置的人家,再送回去吧。
见到娘子真提笔写着书信,橘糖满意地眯起了眼。
姜婳一边写着书信,想着如何委婉地能将人送回去,一边看着橘糖。
见到橘糖情绪终于算是稳定了下来,她才松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橘糖为何对她撒谎,她不太在意。
橘糖生性良善,平日就算厌恶何人,也不会表现地如此明显。今日这番举动,怕是那位谢小姐实在惹恼了她。
她甚至有些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够让橘糖在她面前不顾礼数,哇哇大哭,又毫不掩饰地表达厌恶。
仅仅因为莫怀?
姜婳几乎是直接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莫怀。
姜婳看不见的地方,橘糖纤细的手指交错着,紧紧扣着木凳,像是在隐忍极致的愤怒。
她橘糖的确爱慕这个人,但是那也仅仅只是她橘糖个人的爱慕。
她不会牵扯到娘子。
换言之,无论那谢小姐对她橘糖做了什么,她都一句话不会在娘子面前说。
她要送那谢小姐回去,最为难的人,只会是娘子。
只是,那谢小姐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忍耐不住,公子才回来一日,就千方百计去接近公子,让她那点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她倒不是怕公子会被诱惑,而是,怕这件事传到娘子耳中。
族中人明知道娘子的伤心事,还将这家世同娘子姨娘有八九分相似的谢小姐送过来,生生戳了娘子的心。
若是这谢小姐的勾搭行径传到娘子耳中,娘子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定是伤心的。
同姨娘有关的事情,自姨娘自尽那一年起,就没有一件是让娘子不伤心的。
她橘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娘子纯善,她橘糖可不。

姜婳一早收起了账本,想着等会该如何同夫君提起将谢小姐送回商阳这桩事。
一边垂头,一边轻笑。
半个月未同夫君相见,今日一开口,却是要说这种事情。
但礼数得周到,族中人既然有那方面的意思,她贸然将人送回去,定是要同夫君商量一声的。
不过,从前这样的事情也许多,最后夫君都只是说了句:“送回去便好。”
因为说的多了,她有时候都是直接将人送回去了,晚间再假装询问夫君一声。
本就是全个礼数,这谢小姐倒是不能像从前那样。一是因为谢小姐是夫君族中的人,二是因为她最开始是答应暂留谢小姐一段时间的。
这件事情,同夫君说一声后,她得再去好好安排一下。
谢欲晚回房的时间有些晚,姜婳这几日熬的有些晚,一时也忍不住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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