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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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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婳忘了锦盒一眼,是很普通的锦盒。
但她同长宁郡主毫无交集,为何要赠礼给她。雅荷手一直放在她身前,姜婳没有法子,只能让晨莲收下。
待到雅荷走后,姜婳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面是一方绒布,她掀开绒布,里面是一方繁复华贵的金钗。
......太贵重了。
姜婳不明白为何长宁郡主会送这样一方金钗给自己,思来想去,又觉得只能是因为谢欲晚学生的身份。
毕竟她从前同长宁郡主毫无交集。
今日她赴宴,也只是想寻一寻将手中罪证给王尚书的法子。时下民风开放,男女并未分席。今日高座右边是女眷,左边是男眷。
她寻了一番,看见了王尚书的次子王澜意。
王澜意一身书卷气,甚至来宴会上,都带着一卷书。姜婳眼眸在他书卷上停留了一瞬,发现那不是诗文,而是一卷佛经。
从前她为祖母抄写佛经时,曾经抄写过这一卷。
这卷佛经的大致内容姜婳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向下看,看见了王澜意腰间玉带上绣的佛文。时下有习俗,若是孩子生来孱弱,于腰带间绣上佛文,可以祈求神佛留孩子在世间。
只是一般人都是将佛文绣在腰带内,但是王澜意直接将其露在了外面。
王澜意是那个孩子,所以神佛不仅仅是王澜意的信奉。
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王尚书偏信神佛。
姜婳心中的法子有了些雏形,只是有些冒险,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些思路,看如何能够最大程度地不暴露自己。
她本来只想着这个,思绪却还是飘到了徐宁玉那番话上。
为什么谢欲晚从宫中出来,额头会满是血?
马车上,姜婳垂了眸。
她不知道谢欲晚究竟想做什么,明明前一世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从宫中出来额头满是血,如若不是端方有礼的公子自己摔了,就只能是被天子用砚砸的。
以谢欲晚同天子的情谊,他该做了什么,才能令天子如此生气。
姜婳怔了一瞬,她不懂,为何他明知一切的走向,还是能把自己弄伤。
......明明是她,都知道要避开了。
那方长长的锦盒就静静地摆在那,姜婳茫然地望着。她同长宁郡主毫无交集,长宁郡主今日之举动,应当是因为她身上一个莫须有的丞相大人学生的身份。
可上一次长宁郡主并未如此,是这些日谢欲晚又做了什么吗?
姜婳掩饰不住心中的担心,但她又知晓,她不能再主动向他靠近一分。那日她已经将话说的如此决绝,他亦应了她。
这样就很好了。
姜婳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一边饮了一口杯中的茶。
淡淡的苦涩在她口腔中蔓延开,不知不觉间,她望着杯中的茶,伸手拿了一块平日觉得腻的糕点。
直到一块甜到发腻的糕点盖住了她口中的苦涩,她才垂下了眸。
一旁的晨莲弯着眸,轻声道:“小姐,奴想下车为盎芽姐姐买一包糖。那日小姐不是说盎芽姐姐喜欢,奴今日去多买些。万一......奴是说万一,盎芽姐姐吃够了糖,觉得这日子甜了,可能人就好起来了。”
姜婳心中思绪被打断,望向晨莲,轻声道:“好。”
晨莲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去了一处卖糖的摊子。
姜婳一个人静静坐在马车内,马夫将马车停在了一旁,路边陡然行驶过一辆发疯的马车,风掀起了半开的车帘,巨大的响声之下,姜婳望了一眼——
大街上一锦衣的公子从马车里面摔了出来,那公子闷哼一声,抬起了头。
......是徐宴时。
同他对视间,姜婳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晓,为何每次同徐宴时相见,他都是如此地狼狈。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姜婳透过车帘望向徐宴时,这一次他没有同平日一般像小狗一般冲上来唤她‘神女’,而是茫然地站在大街之上,任由来往的人打量。
他满眸失落,膝盖处的衣服溢出了血,但他浑然不知。
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晨莲买了一刻钟的糖,马车在路边停了一刻钟,徐宴时在马路中站了一刻钟。
他一直静静地看着她。
偶尔有马车从他身边驶过,即便马车就要撞上他,他也未移动一步。
晨莲上了马车,将手中的糖放在桌子上:“适才有一匹发疯的马,吓到小姐了吗?”
姜婳摇头,有些犹豫要不要做些什么。
从谢欲晚口中,她已经知晓上一次远山寺的事情是因为徐宴时。
便是如她当初所想,他是个她沾惹不起的麻烦。他身后那摊浑水,她只要淌进去,便是粉身碎骨。
姜婳知晓自己不能。
晨莲也看见了徐宴时,望了一眼,便笑着放下了车帘。
姜婳一怔,然后就看见晨莲剥了一颗糖放到她唇边。她下意识张开嘴,晨莲轻柔地将糖塞入她唇中。
“小姐先吃第一颗。”
甜腻的气息在唇齿间散开,姜婳垂下了眸,看着晨莲吩咐车夫‘可以出发了’。她没有再掀开车帘,只是静静地含着口中的糖。
许久之后,姜婳才知道。
那时在人群嘈杂的大街之上,徐宴时手中握着的,是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的小太监留给他的半块玉佩。
就在半个时辰前,一支箭射穿了小太监的胸膛。
徐宴时怔怔望着小太监倒下去的尸体,想起儿时旁的皇子欺负他时,是小太监挡在他身前。那时他被父皇厌恶,被皇兄憎恨,住的宫殿同冷宫无异。
宫中分发膳食的宫人看人下碟,许多时候他连饭都吃不上。
那时小太监就带着他钻狗洞出去寻东西吃,一日在一方废弃的宫殿,小太监突然大声惊呼:“殿下,这里有一方玉佩。”
还不等徐宴时过去,小太监就可惜道了一声:“难怪没人捡走,原来是碎的。”徐宴时看着小太监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块最奇怪的碎片。
徐宴时其实不知道碎玉有什么好捡的,但是小太监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后来小太监一直随身带着这块碎玉,时不时将其捧到徐宴时面前:“看殿下,我日日用茶水养着,是不是有好看一些。”
彼时父皇对他不在如从前一般厌恶,终于也把他当个正常人养。皇兄虽然还是因为他出生导致了母后难产的事情嫌恶他,但到底因为父皇收敛了几分。
他后来送了小太监好多好多玉,但是小太监最喜欢的,还是那方碎的。
偶尔小太监会同他说:“殿下,如若以后奴走了,你就替奴好好养着这玉。奴是阉人,阉人寿命很短的,殿下养着这玉,也就记得奴了。”
这些年,因为担心小太监的身体,所以每十日他都请太医为小太监诊脉。太医们每次都说小太监很健康,他一边开心,一边想着下个十日再去请。
最后,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他闹烦了,怎么都不来了。
可健康的小太监,死在了皇兄的一支箭下。
皇兄不知被谁惹怒了,今日对他下手格外地狠,小太监看不过去,挡在了他身前。他看见小太监向前一步,就知道不好,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被两个人扣着,皇兄身边的侍卫拉弓,那支箭直直射入了小太监的身体。
他双眸通红望着皇兄,皇兄却冷漠地对他言:“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就当这畜生为你死了。”
皇兄转身走了,他挣扎着上前跑到小太监身边。
小太监一句话说不出,只是将手中的碎玉递给他。
还不等他说什么,那几个侍卫就把他放到了马车上,其中一个侍卫直接用匕首捅了马一刀,马发了狂——
然后,他从车上摔下来之际,就看见了他的神女。
他生不出让神女救他的想法。
只是觉得,现在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可能下一次,死的就是他了。

回到了小院, 姜婳抱着晨莲买的糖,轻轻敲开了盎芽所在的屋子的门。
其实只是告诉盎芽,她们回来了。
小院平日只有她和晨莲两人, 盎芽又失了神智, 她们如若出门就只能将盎芽锁在房间中。
晨莲打开了门锁, 姜婳轻轻推开门,发现盎芽正缩在角落。
四周的窗户都是关的,门打开时透过一丝光,在角落的盎芽立刻就颤抖起来。盎芽抱着自己的头, 浑身瑟缩着。
姜婳忙将门关上了。
四周虽然还是有光亮,但是没有明媚的日光了。姜婳望着盎芽, 有些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随着门关上, 盎芽颤抖的身子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
见到盎芽平静了下来,姜婳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她轻着步子上前, 坐在床边, 从手中的纸袋中挑选了四五个不一样的糖,轻轻地推到盎芽身前。
盎芽因为她手指陡然出现在视线中颤了一瞬, 随后又被那些糖吸引。
“同上次的糖不一样的, 要试试吗?”姜婳眸色很温柔。
盎芽小心地将糖拿过,颤着眸望着姜婳:“......也很甜吗?”
姜婳又从纸袋中拿出了一样的糖,指着其中一颗圆鼓鼓形状的糖道:“这个最甜,里面掺了杏花, 盎芽知道杏花是什么模样的吗?就是春天开在树上的白色的那种花。”
盎芽于是从几颗糖里面挑了这一颗,上次姜婳同她示范过, 此时她按照上次姜婳口中的方法笨拙地拨开糖纸。
从始至终, 姜婳一直轻轻的看着她的手。
直到那颗糖被盎芽放入口中,她才胆怯地望了姜婳一眼。姜婳望了一眼桌上的膳食, 那时早上晨莲送过来的,看着盎芽似乎没有怎么动。
她想着等会让晨莲送热一些的膳食进来,同盎芽轻声告别后,她便收了一下桌子,端着冷透的膳食出去了。
房门没有被锁上,只是被姜婳从外面轻轻地关上了。
那颗掺着杏花的糖已经很甜了,可如若用到里面碎的杏花瓣,唇齿间便会传来一丝独特的苦涩。
盎芽缩在墙角,看着手中形状不一的糖。
在她的不远处,还有姜婳特意留下的四五个圆鼓鼓的杏花糖。
吩咐晨莲之后,姜婳回了房间。
晨莲将屋子里面收拾了一下,然后将那方锦盒放置在了铜镜前。姜婳望着那方锦盒,像是想到了什么,到了铜镜前的木凳上。
她打开锦盒,掀开暗红的绒布,望着里面繁复的金钗。
......实在不太像长宁郡主会送给她的东西。
即便是为了讨好谢欲晚,长宁郡主也不会送这样繁复华贵的东西给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先不说在静王府中长宁郡主有多受宠,便是再受宠,如若要送礼,也要在符合身份的余地内投其所好。
姜婳闭上了锦盒,唤来了晨莲,她望着晨莲,轻轻吩咐了几句。
晨莲弯着眸,点头应了。
处理完金钗,姜婳到了书桌前。
想到远山寺发生的一切,即便已经过了许多日,她还是有些不能平静。
只是这几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事情堆叠在一起,她无暇去思考更细的东西,就像那一坛碎掉的梨酒。
她站起身,在桌上端正铺了一张宣纸。纤细的手指持着毛笔,染上了墨,她静静地书写了一宣纸佛经。
写着写着,她想到王澜意腰带上面绣的佛经。
等到一张宣纸被写满的时候,姜婳心也静了下来。她铺开另一张宣纸,细致地写了起来。
一是怕自己有所遗漏,二是想借着纸笔梳理一下思路。
以她的身份,平日如何都接触不到王尚书。
机会是在十日后。
王尚书之妻王夫人前几日给长安城中各小姐递了拜帖,邀约各小姐一同去通山寺祈福。她和姜玉莹都收到了拜帖。
姜婳垂着眸,细细想着。
她应姜玉莹的时间就快到了,但是姜玉莹答应她的事情并没有做到。姜玉莹不是信守诺言的人,那日应她只是因为姜玉莹觉得应她比逼迫她更简单些。
但是这些年姜萋萋一直在姜玉莹身边,手上自然会有些姜玉莹把柄。
故而两人可能僵持住了,只是不知道能僵持多久。
才及笄的姜玉莹,同十年之后那个威胁她的姜玉莹,在姜婳的脑中变幻。
上一世她其实听闻了一些姜玉莹在夫家的事情,种下什么因,得出什么果,姜玉莹未同人种下一颗善果,姜府落魄后,她曾经依仗的权势便成为了夫家欺压她的东西。
在那般痛苦之中蹉跎了五年,姜玉莹变得更为心狠和决绝。但是现在的姜玉莹,还只是一个被宠烂了根子的娇小姐。
相较于姜禹和祖母,姜玉莹只是她要面对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姜婳一边想着通山寺的事情,一边想着她要如何应对姜府的事情。这几日祖母已经在按照探她的口风,似乎为她寻到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婚事,几次三番暗示她。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姜婳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眸,闭上眼那一瞬,耳边又陡然响起宁玉郡主说的那些话。
她将头埋在了手间,愣愣的看着桌子。
等到晨莲敲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晨莲上前,点了一盏灯,屋子里面瞬间明亮起来,姜婳也抬起了头。
晨莲笑盈盈道:“小姐,用膳了。”
是晨莲才从厨房端来的膳食,还冒着热气,姜婳望向一眼,轻声应下。她犹豫着,望着面前的晨莲,许久之后也未问出那一句‘关心’的话。
以谢欲晚的聪慧,惹怒天子至此,便只能说明他的故意惹怒的。
她对朝堂权谋之事,了解不过他一分。她如今已经有许多烦心的事情,如何还要为他担心。
没有她,他只会拥有更好的一生。
她也会。
她轻轻吹着勺子中的汤,待到冷透了,才放入唇中。即便冷了,汤还是有一股清甜味,姜婳用勺子勺了勺,看见了马蹄。
她轻轻咬了一口,咽下下去。
司洛水跪在灵堂前,眼睛红肿,她不知道为何只是半日,从小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就离她而去。
在她的身后,是她的父亲,当朝御史大人司重。
司重沉默地望着前面的棺木,向来严肃的御史大人,此时触摸棺木时手却在颤抖。看见还在不停落泪的女儿,司重叹了一口气:“去陪陪你母亲吧,她连着哭昏了几日,眼睛本就不好,再这样哭下去,日后眼睛就要瞎了。”
司洛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掩面向着母亲的房间去。
司重看了悲痛的女儿一眼,手重重地抚在了棺木上。
前面的火盆还在烧着,灵牌前的香还在燃着,司重望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重重地跪了下来。
是他的错。
是他一直将司礼同那位丞相大人比较,才让司礼生了嫉妒的心思,因为司礼那些嫉妒,那十位学子才会蒙受没顶之灾。
那日之后,司礼取得了功名,却也日日被那些无辜惨死的性命困坏了心性。司礼开始信佛,给所有寺庙捐了一笔又一笔香火钱,每日求神佛宽恕他的罪孽。
再后来,那孩子便觉得,既然他都如此诚心信佛了,那再多些罪孽,神佛也会宽恕的。
他始终在孩子身后看着,从学子之死开始,他就看见自己的孩子走向了末路。
他该公正,可司礼是他的孩子。
当时只有一个法子,太子是嫡长子,但是皇后因为难产早逝之后,所在的母族殷家被其他世家不停打压,从前殷家仗着权势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全都被揭露了出来。
殷家是一个注定颓败的家族,无法为太子登基提供任何的助力。这些年天子明里暗里都有过暗示,他都没有正面回应。
当时唯一的法子,就是同天子‘谈判’。
后来,他将手中的一半势力向天子投诚,并告诉天子,司家会永远拥护太子。但他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司礼没有再犯下滔天的罪恶,便留司礼一命。
那时天子沉默了许久,司重一直恭敬地跪拜在大堂之中。司重神情没有很沉重,做下投奔太子的决定后,司重便知道,天子一定会应的。
因为天子同他一样,都是一个父亲。
果不其然,天子应了。
那件事情草草结案。
后来司礼又做了许多事情,他都一一替他遮掩过去。司礼越来越信佛,手段也越来越狠厉。
平日其实也算严谨,只是遇上同谢欲晚有关的事情,司礼便——
可即便司礼的确生了让那个女子死的念头,但那是因为那女子先打碎了司礼送的玉。即便司礼不该如此罔顾人命。
可谢欲晚他如何能直接杀了他的儿子?
说到底,谢欲晚不过是通过逼宫得来的丞相之位,若是按照祖宗法制,这般的人便是比上他儿,罪孽更要深重不少。
只是成王败寇,朝堂上鲜少有人言。
司重对着天地狠狠地磕了一个头,随后孤身走入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他要去状告谢欲晚。
隔日,满城风雨,电闪雷鸣。
姜婳推开窗,就看见晨莲撑着一把伞,手中端着什么东西,应该是早膳,正从院子外走回来。
未曾多想,看着如此大的风雨,姜婳从里面打开了房门,想让晨莲快些进来。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风和雨一瞬间涌了进来,吹起了她的头发,风太大了些,一根玉簪悄然落地,摔成了几截。
姜婳轻声‘呼’了一声,蹲下身去捡。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晨莲的声音:“小姐,公子入狱了。”

第七十章
听见这一句话时, 姜婳的手正碰到一块碎玉上。外面的风胡乱地吹着雨,她眸怔了一刻,随后手用了些力, 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 玉的碎片被她自然地握在掌心, 她望向晨莲,轻声道:“入狱?”
晨莲倒是很平静,她向屋里面一步,关上了门。
听见姜婳的问题, 晨莲一边将姜婳的手摊开,耐心地从姜婳手中拿出那块碎玉, 一边说道。
“嗯, 现在长安城已经传遍了。前些日司家公子司礼不是死了,当时外面传言的是突发急病。但昨日御史大人于夜间在宫门外击鼓鸣冤, 状告公子。说是公子派人杀害了司礼, 他手上有证据。”
姜婳怔了许久,望向晨莲。
“......证据?”
就算是谢欲晚所为, 他会留下能够让司大人指认他的证据吗?
晨莲摇了摇头:“传出来的消息只有这么多, 司御史手中的证据是何,除了天子和一众重臣,没有人知晓。昨日宵禁之后,宫中派了人去丞相府。然后......公子就入了狱。”
姜婳下意识捏紧手, 她以为会传来一些疼让她清醒一些。但许久之后,她才恍惚地想起那块碎玉早就被晨莲拿走了。
她沉默了一瞬:“丞相府那边如何说?”
晨莲摇了摇头, 声音倒是平淡:“我是小姐的人, 丞相府那边的事情,许久之前就交给旁人了。倒是可以唤寒蝉, 让寒蝉回府去问。不过府中的人应该也不会知道什么,毕竟公子入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外面的风还在刮着,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天空时不时划过一道雷电,姜婳的心如四散的雨滴,被风胡乱地吹着。
她不了解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谢欲晚入狱是真。
她实在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将命运的轨迹拨到如此地步。谢欲晚这般的人,如何会让自己下狱。
前世他一无所知,依旧权倾朝野。
如今他知晓后面十年会发生的事情,为何还会把自己弄得入狱的下场。
......就因为一个司礼吗?
如若这是十年后,姜婳一定不会有分毫的担忧,因为彼时谢欲晚早已权势滔天,无人可敌。即便是彼时已经登上皇位的太子,对谢欲晚也很是依赖。
那些公务、文书,太子处理的都寥寥。
太子对于谢欲晚,甚至生不起一分忌惮。因为朝野皆知,如若谢欲晚想要皇位,这个天下早就姓谢了。
不是无人这般猜忌过,但姜婳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
像谢欲晚这般端方守礼的君子,干不出谋夺皇位的叛贼之事。便是重生一世,他依旧想要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迎娶她为妻。
因为上一世应了姨娘,因为她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也因为那以夫妻之名朝夕相处的十年,他这一世对她有一种天然的责任感。
以至于即便她多番说出决绝的话,在上一次之前,他始终都只是沉默地向她走来。
像谢欲晚这样的人,如何会改变命运的轨迹,此番让自己入了狱。
姜婳掐红了手心,依旧想不明白。
但是一想到那个如雪竹一般的青年在狱中的模样,她就不由垂下了眸。牢狱是留给大奸大恶之人的......
为何能关着谢欲晚。
牢狱,昏暗狭小的隔间,发霉腐烂的枯草,他如何能在那样的地方。
姜婳心有些莫名的难受,她不知道为什么谢欲晚能够将自己弄到如此地步。即便她想了许久,依旧觉得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一个司礼而已。
为什么谢欲晚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改变上一世的轨迹?
姜婳甚至都没有办法对自己说出,谢欲晚是因为司礼打碎了那个九连环所以才对司礼下了死手。
......他不是这样的人。
公子如玉,端方有礼,谢欲晚便是这样的人。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姨娘同他素不相识之际,他便能因为姨娘的相求,好好地护了她一生。
他即便骨子里都是疏离,但是待人永远是温和有礼。
这般清冷矜贵的公子,不会因为一件死物去寻活人要命。
那是因为什么呢?
姜婳控制不住自己的乱想,直到窗边的风刮起她的头发,她才冷静了一分。她望着外面茫茫的风雨,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是担心。
姜婳垂下了眸,打开了门,她向着前方唤了一声。
“寒蝉。”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唤寒蝉出来。
少年从远处一棵树上下来,缓缓向她走来。
雨下得很大,寒蝉却没有什么感觉,他停在姜婳身前,轻声道:“小姐。”
似乎经历远山寺的事情,少年也有了些变化。在他的眉宇间,开始多了些青年的影子。
姜婳一怔,现在的寒蝉,同十年后的寒蝉很像。
像一块寒冰。
那时寒蝉经常在暗处沉默地望着她和橘糖,其实府中的人都知晓,寒蝉喜欢橘糖,甚至寒蝉自己也知道。
唯一不知道,只有橘糖。
寒蝉总是用沉默的眸光望着她和橘糖,橘糖偶尔冲寒蝉吐吐舌头,寒蝉就会垂下眸。越接近那十年,寒蝉就越像一块寒冰。
如若在冬季,寒冰只会越来越来冷。
可如若迎来了热烈的盛夏,寒冰又会化作一滩水,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她从前从来不懂寒蝉眸中的沉默,直到这一世橘糖口中那句‘怕’,她方才明白为何上一世寒蝉违背忠诚同她交易所求的是橘糖同莫怀的婚约。
姜婳怔了一瞬,向后退了一步:“到屋檐下吧,别淋雨了。”
寒蝉沉默不语,但还是迈步到了屋檐下。少年的黑衣滴着雨珠,很快身下就滴了一滩水。但他垂着眸,毫不在意。
一旁的晨莲走过去,递上一方干净的布,寒蝉接过,但只是拿在手中。
姜婳停顿了一瞬,在少年满是雨珠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手微微掐着手心:“你知晓夫子入狱的事情吗?”
寒蝉:“知晓。”
还不等姜婳说什么,寒蝉垂下了眸:“晨莲同小姐说的时候,我在树上听见了。丞相府中的事情我不清楚,小姐如若想知道,可以让晨莲去丞相府寻莫怀。”
少年鲜少说如此长的话,说话的时候,他始终沉默地垂着眸。
姜婳一怔,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涌起。
很快,晨莲也同她摇了摇头:“小姐,丞相府中的事情我亦不清楚。从很久之前开始,莫怀便已经不见我了。”
晨莲说这话的时候,寒蝉淡淡看了一眼。
姜婳一怔,望向身前的晨莲和寒蝉。
“莫怀不见你,为何?”
虽然晨莲总是说她是她的人,但实际上晨莲一直暗中替丞相府处理着事务,这件事情晨莲没有特意隐瞒,姜婳是知晓的。
晨莲声音同平时无异,只是稍稍轻了一些。
“小姐是晨莲的主人,晨莲一生只会有一个主人,认主之后,自然是为小姐效忠。前些日奴做的那些事情,是因为从前便一直由奴负责,如今即便到了小姐身边,认了小姐为主,奴也要善始善终。”
晨莲轻声道:“小姐,那些事情做完后,奴同丞相府便再无关系了。”
寒蝉一直看着晨莲,听见这声‘毫无关系’,眸寒了一瞬。
......
姜婳怔了许久,沉默不语,她知晓晨莲不会骗她。
于是她望向寒蝉,那块布被他拿着手中,很快就被浸湿了,如今已经成为湿漉漉的一片。姜婳不知道少年究竟淋了多久的雨。
她轻声道:“那你呢?”
寒蝉声音很平常:“前些日,公子同我说,以后我就是小姐的人。”
她的人。
姜婳沉默了许久,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着她。
从晨莲和寒蝉的口中,她似乎听见了她从前一直想从谢欲晚口中听见的答案。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多想,不知道这种怪异的分割感是来源于何处。
因为适才知晓了谢欲晚入狱的消息,许多事情她都有些茫然。她望着寒蝉,有些犹豫道:“莫怀会见你吗?”
寒蝉轻声道:“不会。”
这的确是事实,自从他‘背叛’公子开始,莫怀便不会再‘见’他了。只是更复杂的一些,寒蝉不能同身前的小姐说。
雨在寒蝉身后茫茫下着,姜婳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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