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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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姜老夫人不知从何得知了姨娘手中有一大笔钱财,便让姜禹纳姨娘为妾,从而侵占了这笔钱财。
但是......
姜婳垂下眸,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
即便姨娘父母双亡,以孤女之身投奔姜家,但姨娘还是正经被养大的小姐,如何会成为姜禹的妾。
祖母又是从何处知晓姨娘手中有一大笔钱财,还有,这一大笔钱财都去了何处。她原以为钱财是藏着金身之中,但是金身之中又只有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二十本账本。
祖母对着这二十本账本,拜了二十年,是为了何......
外面的吵闹声不断,下人们都在传那把火是天边一块陨石砸下来,燃了一棵树,巡逻的侍卫恰好在巡逻其他的地方,等到烧起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了了。
不仅元宁居,元宁居周围的几间院子也都有所波及。
姜婳用完了粥,望向天空。好蓝,一点都不像会下雨的模样。
舍利子前两日住持便送入了宫,谢欲晚大抵这几日便要出来了,否则祖母昨日不会如此急迫,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姜婳想着那二十本账本,一时间有些发呆。
晨莲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姐发呆的模样。屋内的安神香还未完全散去,想让小姐好好休息休息,她又去添了些。
香燃起的那一刻,姜婳回了神。
她望向晨莲,轻声道:“盎芽还好吗?”
适才晨莲去看了盎芽,听见这一声,晨莲看向手中的香盒,笑着道:“小姐不用担心,盎芽姐姐的伤会好的。只是这安神香似乎要用完了,我们得出门去铺子买一些了。”
姜婳的眼神转到香盒上,过了许久才轻声道。
“买不到。”
因为是谢欲晚调的。
晨莲将手中的香盒放下,状似无意说道:“大街上有很多卖安神香的铺子。”
“......是有。”
即便已经可以忽略,姜婳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了那身染血的雪袍。她突然起身,提着裙子跑到另一间房中,跪下来打开了里面的柜子。
晨莲随着她身后,看着她的小姐认真地数着银子。一边数着,一边嘴里面还念叨着什么。
“够吗?”
“好像不一定够,长安的东西似乎都要比江南贵。”
晨莲眸一顿——
这下她的小姐似乎真的要买不起衣裙了。
姜婳望着手中的银钱,有些犹豫,随后望向了那些从杂物间里面清出来的红箱子。那里面那些东西倒是可以换许多银钱,只是都是祖母给她的。
一想到祖母做的事情,姜婳就垂了眸。从前不知道便算了,如今知道了,她不想用那些银钱去做这件事情。
等到她收拾好了剩下的银钱,看向了晨莲。晨莲弯眸一笑:“小姐是要出门去为盎芽买饴糖吗?”
姜婳捏紧了手中的钱,虽然不至于只买饴糖,但似乎也真的有点少。
没法子,她还是看向了那些红箱子。
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还有盎芽口中那些话。姜婳垂着眸轻声道了一声:“左右也是姨娘的银子,脏的是人,不是银钱。”
说服了自己,她寻了几件能够直接当的,便同晨莲一起出了门。
只是今日出门之时,不如以往方便。
侍卫直接将她们拦了下来:“三小姐,今日大人吩咐,如若没有要事,暂时不能出门。”
姜婳望了望元宁居的方向:“昨夜祖母因为走水昏倒,至极昏迷不醒。我只是想去寺庙中为祖母上一柱香,祈祷祖母早日平安醒来。”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让开了身子。
姜婳同晨莲一同出门,发现身后多了两个小尾巴。
只是看着就很生涩,不太像跟踪过人的,即便是姜婳都发现了。姜婳在路边寻了一辆马车,同车夫报了去远山寺的路,当他们踏上马车的时候,身后的两个小尾巴就消失了。
她们也没有下马车,先去相熟的当铺把东西都换了。
她拿的都是些金镯、金簪、金钗,融了便能直接用的。虽然其实看起来,这些东西直接融了很可惜,但是说到底不过是首饰。
这些身外之物,还是祖母送的,姜婳毫不在意。
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十几本账本,江南那妇人口中几十万白银,姜婳就觉得,她便是把姜府烧了,钱都是他们欠姨娘的。
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从姜婳心中涌过。
那可是几十万两白银,如若祖母未将其藏在府中,甚至不在她怀疑了许久的佛像中,那几十万两银钱是去了何处了。
这么多银钱,难道祖母会将其放到钱庄吗?
姜婳摇了摇头,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被她遗漏了。那二十本账本如若不重要,就不会被祖母封在神佛的金身之中。
当铺的当家便是之前为她安排去江南的船只的那个,同她交谈时,他的妹妹便在身侧,看着还未恢复神志,一直在玩手中的花。
是无需多问的关系,看见姜婳手中这些东西,当家直接为其换成了金子。
姜婳顺势将手中剩下的银子都拿出来,当家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轻声询问:“这些银钱,小姐是要作何?”
晨莲在身后望着,看见小姐轻声说道。
“想买一间院子。”
谢欲晚的府邸没了,她想为他买一间院子。
第八十二章
当铺当家的一听, 也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姜婳放在他面前的银子,为姜婳分析了起来。姜婳认真听着, 想着不行便再拿几件不那么好当的东西过来。
一身简素长袍的青年望着面前望着一堆银子的小姐, 轻声道:“如若只是买普通的院子, 应当是够了。只是看小姐何时要,如若时间不急迫,我们可以慢些寻。”
姜婳摇了摇头,这几日谢欲晚应当就要出来了。
以谢欲晚的性子, 姜婳垂了眸,那日她只将这件事情轻描淡写同谢欲晚说了, 她也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很急迫吗?”
姜婳点头:“最好今日便能买到。”
那样她还可以请人打理一下, 待到谢欲晚出狱,便能直接住进去了。那日莫怀同她说他和橘糖暂时都住在客栈, 她偷偷看了一眼, 他们住的客栈有些偏远,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银钱。
青年犹豫了一瞬::“今日便要的话, 便不能同人压价了。”
说着, 青年拨起了算珠。
姜婳看着,又看了看一旁还在玩花的少女,轻声叹了口气。她望向身前的青年,如若不是因为上一世橘糖同她说的印象过深, 她也不会觉得这个青年曾经是武状元。
过了半刻,青年的算珠停了下来。
“小姐方便在我这铺子中呆上半日吗?我今日先关了铺子去为小姐看看院子, 下午再带小姐一同去看院子。若是小姐急要, 我们今日应该就能寻到。”
姜婳的确不方便四处走动,便应下了。
青年刚准备将妹妹关到房中, 就被姜婳止住了,她轻声道:“无事,你将铺子的门关好便好。”
青年望了一眼,应了。
铺子的门被关上,姜婳望了望四周,一贫如洗。
只有客人放在当铺中的几件东西,还有不远处少女身上穿的衣裳,稍稍值钱些。原因她倒也知道,未寻到妹妹之前,青年便将所有的钱都用在了寻妹妹身上,寻到妹妹之后,青年再赚到的钱便都捐出去了。
一部分捐给了寺庙,还有一部分捐给了贫苦百姓。
姜婳打量四周,打量了一圈,望向了正在玩花的少女。她没有试图靠近,她知晓少女害怕生人。
她一边想着那二十本账本,一边玩着手下的银钱。
大牢之中。
莫怀带着几件雪衣,潜入了牢狱之中。
他同往常一般打开牢狱的门,进去,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递给公子。
青年本来垂着眸,听见声响,淡淡地抬了起来。
莫怀同寻常一般汇报这些日的事情,眼眸停在周围染着血的雪衣上。看见都只是淡淡的血迹,莫怀心松了一分。
“姜家昨夜失了一场火,姜老夫人的院子都被烧没了。姜老夫人也被吓到了,现在还在昏迷。”
“她被吓到了吗?”
青年的声音很淡,像是冬日初阳时消融的那一抹雪。牢狱脏污,青年一身雪衣也透着淡淡的血迹,但是整个人还是如淡淡的月光一般。
莫怀一怔:“应该没。”
然后他在青年的注视之中缓缓说道:“火应该就是小姐放的。”
青年淡声重复了一遍:“应该?”
莫怀出声:“看行事痕迹,是晨莲的手笔。只是是晨莲自己做的,还是小姐让晨莲做的,属下并不知。按照公子之前同晨莲所言,晨莲如今只是小姐一人的暗卫,所做的事情不再需要同我们上报了。”
“属下是想,按照晨莲的性子,如果是晨莲自己想做,这一次烧得就不仅仅是元宁居了,所以属下推测是小姐的手笔。”
谢欲晚没有再多问。
远山寺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将整个暗卫营交到晨莲手中了。以如今的局势,暂时没有势力能够动小婳。
至于暗卫营,交到晨莲手中,同交到小婳手中无异。
左右都是为了保护她。
原本商阳那边的势力,待到了时间,他也会一并交到她手中,只是她并不知情。
谢欲晚垂下了眸。
这是那日在山寺之后吩咐下去的,那时直接同她说,她如何也是不会接受的。原本他所想的是待他为她铺好一条无虞的路之后,再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莫怀望了公子一眼,昏暗的烛火下,公子的脸还是很苍白。但是比起前些日子,还是要好上不少。莫怀不明白其中曲折,他只知道,只要公子能够好起来,这天下谁为天子他丝毫都不在意。
莫怀继续讲着朝堂的事情,这几日因为公子的事情,朝中各人的动作并不算小。
谢欲晚淡淡听着,他手骨修长,转着手中的玉扳指,从莫怀口中听见‘静王府’三个字时,他转着玉扳指的手指停下了。
“静王府世子之前借长宁郡主的名头举办了一场赏花宴,赠给了小姐一根金钗,那金钗是先皇后之物。”
“前些日长宁郡主在宴会上同姜老夫人说过许久的话,昨日姜老夫人以丢失一本佛经为名,让侍卫搜查了小姐的小院。”
青年轻声开了口:“什么佛经?”
莫怀沉默:“《般若》第三卷 。”
谢欲晚眸含了一些清淡的笑,未再说话。
莫怀继续说道:“后面姜老夫人寻小姐去了元宁居,同小姐说了公子的事情,还说——”
谢欲晚抬起眸,望向欲言又止的莫怀。
莫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同平常一样:“姜老夫人还同小姐说,小姐若是想救公子,就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入太子府。”
莫怀小心翼翼望向公子,发现公子眸色依旧平静,只是又开始转动手上的玉扳指。玉扳指是一块冷白的玉,同青年整个人一般冷白。
沉默许久之后,青年声音清淡:“去将林家的事情放出去吧。”
莫怀点头,林家是宁玉郡主母亲林胭所在的家族,当年林胭被静王所救,对静王一见钟情,不顾父母阻拦,义无反顾地嫁入了静王府。
可那原本就是静王的设计,所为的不过是林家的助力。得了助力榨干了林家的价值后,静王待林胭自然也算不上用心了。
后来,林胭诞下一女,也就是徐宁玉。徐宁玉还未足月时,林胭便薨了。
林胭薨了不过一月,静王便将原先的侧妃抬正,连带着向皇上请封侧妃的儿子为世子。
林家因为勃然大怒,但林家双亲已逝,这些年早已没落。这些年才从旁支出了一个惊艳绝伦的探花郎,一早便投奔了三皇子。
当年林胭根本不是因为生产伤了身体而死,而是被侧妃所害,静王知晓,却选择了漠视,甚至在林胭死之后直接将侧妃抬上了位。
公子如今让他将消息放出去,便是让林家同静王府相斗。
但这都只是表面的,林家的背后如今是三皇子,静王府的背后如今是太子。静王明面上一直称自己中立,但若是林家那位探花郎借着流言去细致地查静王府,三皇子和太子便要开始相斗了。
莫怀收拾了染血的衣服,转身出去。
不知为何,他回身忘了一眼公子。昏暗的烛光下,他看不清公子的脸,他原以为公子听了姜老夫人做的事情,公子应当会生气。
但是公子很冷静。
是一种异常的冷静。
像是天边那轮月,被蒙上了一层雾,从远处看去,如何都只有极淡极淡的一层光。
谢欲晚望着自己手中的玉扳指,眸色很淡。
太子已有正妃,姜老夫人此番做,是想让小婳为妾。如此匆忙,应该是因为舍利子的事情。
他心中泛起一种疼。
像是雪一层一层地压下来,让他有些喘息不过来。
他望向牢门外,仿佛看见了那日的小婳。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簪着一根玉簪,同从前在画舫上那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那日画舫上,残留的春光灿烂。小婳同他道别,轻笑着一步一步走远。他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可如今她向他靠近的每一步,她都在哭。为这方牢狱,为他染血的雪袍,为他。
他一直在品尝着偷来的欢喜。
那支枯萎的花被他小心安置在干净的雪袍之上,几日过去,还是枯萎了。那日她将花递给他时,花瓣纯白,上面甚至沾着新鲜的露水。
可不过两日,这方牢狱便让这支花全然枯黄。
他对她而言,是那方牢狱吗?
他活在在她苦痛的过往之中,她迈向他的每一步,都在回忆,都在苦痛。
他曾以为那不过是过往,她不喜,他便同她一样期许余生便好。可如若过往能够随意分离和舍弃——
他难道能言他对小婳的爱不是因为过往吗?
谢欲晚不能。
当铺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姜婳抬眸,望向门口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素色长袍, 头上一顶木冠, 身姿挺拔。
他转身关上了门, 随后向着姜婳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纸递给了她。
虽然曾经是个武状元,但是如今却一身书卷气。青年躬下身,轻声说道:“小姐, 这是几处正在售卖的院子,不过都不太大, 可能只有三四间屋子。小姐若是觉得不合适, 我明日再去为小姐寻一寻。”
虽平日被人唤惯了‘小姐’,但是如今被青年一声一声唤着, 姜婳还是不太适应。
她接过青年手中的纸:“唤我姜婳便好。”
便是‘姜小姐’, 也比‘小姐’要好上许多。其实如若谈起来,青年帮助她良多。当初她也是因为姨娘的事情才寻到他, 利用上一世知晓的事情同他做了交易, 从而完成了姨娘假死的事情。
随后她去江南之时,姨娘那边青年也多有照料。待到她从江南想回长安之时,也是青年为她联系了船只。
此次亦是她在麻烦他。
听见姜婳之言,青年忙摇了摇头, 他望着面前柔弱的小姐,看向了一旁已经玩了一下午花的妹妹, 认真道:“当初小姐愿意先告诉我阿妹之事, 让阿妹少受一日折磨,这份恩情已经值得润宇此生相报。”
青年的字是润宇。
时下, 在同辈面前,以字称呼自己代表尊敬。
姜婳沉默了一瞬,望向了手中的纸,悄无声息转移了话题:“这几处宅子都在何处,现在去看的话,会有些来不及吗?”
青年望了望外面的日色:“若是小姐急,我们雇一辆马车,其实也来得及。”
说到底,长安城并不算太大。
姜婳应了,望向远处正在玩花的少女,走上前蹲下身将手中的一对‘蝴蝶’递给了少女。
同她呆了一下午,少女并没有那么怕她了。
见到玉蝴蝶,眼眸顿时亮了。
少女扬起手中的碎花,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姜婳的手心上,将玉蝴蝶掩住。姜婳微微将手掌分开,花瓣从手心的缝隙落下去,又露出那对玉蝴蝶。
少女望了她一眼,将玉蝴蝶拿起来,轻声笑了笑。
姜婳眉眼也含着清浅的笑意。
从始至终,青年一直在门边望着她们。姜婳起身,步子很轻,没有再惊扰被玉蝴蝶吸引的少女。
青年向里面望了一眼,后院的奴仆上前来照料,他也放心地关上了门。
他们很快雇好了马车,一刻钟后,他们到了第一处院子。
地处繁华,故而院子很小。
姜婳推开院门,里面倒就是寻常院子的一切,就是小了些。倒是没有什么好或者不好。四处转了转,她们去了下一处院子。
比起上一处,这一初稍稍偏僻些。
青年推开院门,姜婳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院子看着许久没有住人了,因为门上还有四散的蜘蛛网。
姜婳原本是想直接寻下一处,但刚放下衣裙,抬眸便望见了一颗梨花树。
入目是纯白的梨花。
此时恰好有一阵风吹来,刹那间,簌簌的梨花铺满地面。梨树生长在墙角处,甚至探了半边身子去到了隔壁的院子。
一阵炊烟在隔壁院子中升起,与之而来的是稚童朗朗的书声。
不过片刻,隔壁传来妇人的声音——
“小姐要进去看看吗?”青年的声音也随着响起。
姜婳点点头,青年上前推开了房间的门,姜婳随之进去,下意识打开了里面的窗。窗户是向外推开的,在推开的那一瞬,簌簌的梨花在她眼前落下。
甚至有些细碎的花瓣,飘到了她的手间。
姜婳认真看着,突然扬唇笑了起来。那一瞬间她在想,她也希望有一日谢欲晚打开这扇窗时,有一片梨花能够落在他的掌心。
后面的院子姜婳就没有再去逛了。
她将买院子需要的钱递给了青年,青年便出门去办事了。她坐在庭院之中,望着着一树偌大的梨花,轻轻地晃着自己的腿。
风拂过她额角细碎的头发,她仰头望向天□□深的天空。
隔壁的一家人似乎已经用完了晚膳,隔着一堵墙传来了稚童朗诵的声音。姜婳垂下眸,轻声笑了笑,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烟火气。
回到姜府已经是深夜。
姜婳从衣袖中拿出从前求的平安符,拿在手上,入了姜府。
守门的侍卫在她的手间停了一眼,随后直接让她同晨莲进去了。踏入门后,姜婳望着手中的平安符,想起这还是从前司洛水塞给她的。
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照例将平安符放回了衣袖中。
回到小院之中,姜婳拿出了那方木盒。
“晨莲,唤寒蝉将木盒藏到今日那方小院之中吧。”
即便上面用的一些符号,旁人看不懂。但是自从上次侍卫搜查的事情之后,姜婳一直有些担心。
祖母那里的证据她暂时拿到了,只是还不知同当年姨娘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她得想个法子,离开姜府一段时间。
无论是寻王尚书还是寻旁的法子,从上次祖母对她释放如此信号开始,姜府已经不安全了。
想着尚昏迷的祖母,姜婳沉默了一瞬,重新出了小院。
她一路都有些沉默。
她不知祖母和姜禹在姨娘的事情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从她懂事之际,她再也没有从姨娘口中听过姜禹的名字。
姨娘总是温柔地抱着她,听她讲学堂发生的事情。
偶尔她问起姜禹时,姨娘会怔许久,随后将她搂紧些。她很少看见姨娘哭,姨娘总是温柔地笑着。
而如今,她到了姜禹的院子前。
守卫的侍卫见了她,一个人径直去通报了。过了片刻,那个侍卫回来,同她道:“三小姐请进。”
姜婳怔了一瞬。
好巧,这两个侍卫就是上一世将她拦在门外的那两个。此时去通报的侍卫,也正是那个上一世去通报过后被姜禹砸了头的侍卫。
她沉默地望了侍卫一眼,走进了姜禹所在的院子。
同她所在的不同,便是去书房见姜禹,也要再走上半刻钟。姜婳望着面前紧闭的门,手有些颤抖。
姜禹同祖母不同。
他是她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
令人作呕。
知晓了从前的那些事情,姜婳望着这扇门,沉默了许久。
姨娘从前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即便彼时姜禹再俊美再年轻有为,但姜禹已经有了正妻。正常情况下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如何会委身做妾。
仅仅只是想到这一处,姜婳便觉得作呕。
想着木盒中的那些罪证,她抿了抿唇,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冷漠的‘进来’。
姜婳推门进去,同往常一般行了个礼。
姜禹正在处理什么事情,见到她来,也只是冷声道:“想好了?”
姜婳已经许久未见姜禹,听见这一句,轻声声:“是,我想好了,父亲。”
“那隔日便去太子府——”
姜禹还未说完,便听见姜婳说:“想好了,我不愿为妾。”
她同姜禹的眼神对上,发现姜禹的眼神有一瞬的僵硬。但是片刻过后,姜禹的眼神便难看了起来:“你不顾丞相死活了?”
姜婳轻声笑笑:“父亲,祖母不懂便算了,您也不懂吗?如若这朝堂局势是我一介女子可以决定的,还需要清规律令作何。我相信,清者自清,如若夫子真的做了违反戒律的事情,受到何惩罚也符合这世间的纲理伦常。皇天在上,天子不需要一个女子的服软。”
姜禹被她一句话堵住。
他望向过分‘单纯’的姜婳,有些话如何都说不出来。因为按照姜婳的意思,他反驳一句,便是在说天子不公。
他也不能逼迫姜婳进去。
因为如若强迫的事情被谢欲晚知晓,太子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姜禹眉宇间多了一分不耐烦,挥了挥手:“下去吧。”
姜婳望着姜禹,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从这个男人身上开始。因为他,她畏惧有关血缘的一切。
在她儿时,她只能堪堪到他大腿。她需要仰视,不断地仰视。只是如今她再看着他,发现他也没有记忆中那般高大。
想着那一盒罪证,她只觉得他的灵魂比尘埃还要渺小。
她望着他,没有下去,而是轻声道:“父亲,祖母病了,我想去寺庙中为祖母祈福一月。”
姜禹不耐烦:“你愿意去便去。”
姜婳应了一声,没有再看姜禹一眼,转身退下了。姜禹能同意在她意料之中,因为——
在她从前什么都不知晓时,她虔心为祖母抄写了上千卷的佛经。讽刺的是,那些佛经在火中被燃成灰烬,最后‘告慰’着祖母对姨娘坐下的脏事。
行走在回小院的路上,月亮照着她前行的路。或许是因为天色实在暗了,显得月亮有些亮。
姜婳望着月亮,怔怔地看了许久。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望向一旁的晨莲。
晨莲同她对视着,随后看见小姐像是有什么急迫的事情一般,直接提着裙摆跑了起来。幸而深夜无人,否则被人瞧见了,明日定是又要多些闲话。
不过,闲话什么的也无需在意就是了。
姜婳回了院子,拿出笔墨,将姜家上一世的罪证简略写在纸上。她画出一条延绵的线,将这些事情用关系网联系了起来。
王家,静王府,姜家。
......
姜婳望着手中的图,眼眸怔了一瞬。
能够对上了。
最后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最后全部指向了太子。彼时太子已经是天子,如今朝堂中看似中立的王尚书、静王全部都是太子的人。
她从前觉得姜家中立的原因是,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中,姜家的确没有站队。
在太子登基之后,又将姜家举家流放了。故而三皇子、五皇子和太子之中,姜家并没有拥护的人。
但是不对,姜婳想起祖母那日对她说的话,想起那只金钗,望着手中这张错落的纸,突然明白了。
姜家并不是中立。
姜家是太子这一边的人。
只是太子登基之后,姜家成为了一颗弃子。所以太子任由自己方势力的人清缴了彼时已经日落西山的姜家。
想到此,姜婳不由手心发颤。
如若从前她直接将东西交给了王尚书,面对她的——
她定住心神,将手中的那张纸放入了火盆之中。火焰逐渐吞噬满是墨的纸,姜婳坐到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头。
就在此时,晨莲在外面轻声道:“小姐,也深了。”
是提醒她应该入睡了。
姜婳轻声应了一声,净了手,上了榻。她房间的窗户没有关,月亮顺着窗户洒了一地月光,姜婳静静地看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香炉内一直燃着安神香。
睡梦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地蜷缩了身子。
姜婳简单收拾了府内的行李,坐上了去往青水寺的马车。
不同于远山寺,去青水寺的人多是为了祈福。马车在半路停了下来,半刻过后,马车悠悠出发,姜婳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来。
晨莲望了望身前的小姐,轻声道:“要去接公子吗?”
今日是谢欲晚出狱的日子。
帷幔挡住了姜婳的脸,她垂着眸,轻轻点了头。
晚风轻柔,天有繁星。
淡淡的月光照着路,少女望向那牢狱的尽头——
那是一条漫长又昏暗的甬道。
适才她将买院子剩下的钱全都塞给了狱卒,狱卒才同意让她在牢狱中等谢欲晚出来。
重生之后,她面对一切都冷静了许多,哪怕昨日面对姜禹,她也再没有太浓烈的情绪。但是此刻,姜婳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冷静。
如若冷静的话,她应该就不会觉得荷包中的地契在发烫。
那只是一间很普通的院子,远没有丞相府宏大漂亮,同长安城中其他院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她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以至于她不知道她等会要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