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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 by甜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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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着头,想着适才晨莲同她说的那一句‘给寺庙中捐了一大笔香油钱’。
他又不是她。
姜婳很难形容此时心中的茫然感。
她之所以不顾一切向他奔赴而来,是因为她望见了他周身的泥潭。她愿意在泥潭之中同他相拥,因为他们都同样的破碎。
可好像不是。
他不是。
她隐约明白了一些东西,却又没有办法太早地下结论。她捏着手中的书,眸颤了一瞬,她并没有忘记那潭冰冷的湖水。
人能够在危难之中相爱。
但是之后呢?
她还是不能有孕,谢欲晚也依旧会说出那一句‘我们是该有个孩子了’。
那些曾经在她心中崩塌的一切,无法因为爱而重建。这是她从一开始就知晓的事情,但是真正到要面对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惶然
书被掐出了一道细细的痕。
姜婳垂着眸,前世的一切在她心中放映。烛燃烧着燃着就被风吹灭了,姜婳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然后,暖黄的光褪去之后,漆黑之中有了淡淡的月色。
皇宫之中。
徐宴时望着身前一身雪衣的青年,垂下了头。
他的面前是他今日交的功课。
青年在书桌前,淡着眸看着。
一时间,殿内只有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许久之后,青年淡声道:“第一行第五字,第三行第七字,第十一行第二字。”
徐宴时怔了一瞬,这是他交的第一次功课,他知晓自己水平......如孩童。
他原本以为青年会生气一些。
但是青年没有。
徐宴时垂着眸,听着谢欲晚同他一字一句地讲解。青年的声音清润平静,言语间无不透露着耐心细致。
夜色沉沉,徐宴时望着手下被批改的功课,半分困倦也不敢有。
从始至终,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真无用。
一身雪衣的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唤徐宴时的名字,只是平静道:“何需着急?”
徐宴时一怔,轻声道:“老师,我这样的人要如何登上帝位。”
即便只是孩童的功课,他亦觉得自己做的粗劣。
谢欲晚静静看着他,声音不算冷:“有我,你何惧?”
徐宴时握着笔的手一紧,轻声道:“......其实即便那日我没有因为姜、姜三小姐反驳皇兄,皇兄还是会让我的腿断掉的,所以、所以丞相其实不用因为姜三小姐,我,我不是、不是,丞相如果选择三兄,会更合适。”
徐宴时声音忐忑。
对于皇位,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的渴望有多少。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位置不可能是他的。他看着父皇的模样、皇兄的模样,他很怕自己有一日也会变成如此模样。
小太监的死像是一道钟,但真的敲响他了吗?徐宴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什么叫敲响。
是不是生在皇家,他就必须对那个位置有兴趣。
就必须像皇兄、三皇兄、五皇兄一样,机关算尽。
谢欲晚静静看着身前的人,他轻声道了一句‘好’。他心中明白,徐宴时今日这一番自省,只是因为那日在山上遇见了小婳。
因为徐宴时觉得,是因为小婳,他才如此待他。
徐宴时能够承受得住他的恩情,但小婳的那一份恩情。却会压垮了他的脊梁。
谢欲晚知晓,但是没有丝毫纠正的意思。
毕竟从一开始,他要徐宴时记住的,便是小婳的恩。
青年一身雪衣伴着月色,离开了宫殿。
他的身后,徐宴时没了适才的忐忑,而是沉默了许久。
回到小院时,天已经快白了。
谢欲晚轻轻望着姜婳房间的方向,走到门前,却还是没有舍得打开。
她应该已经入睡了。
他的远处,那颗梨树不知何时已经光秃了枝丫,上面的花已然谢了,只有片片绿叶。
谢欲晚还是打开了门。
他走到少女床前,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月色很淡,屋内燃着淡淡的香,姜婳其实并没有睡熟。
手被轻柔握住,一阵冰凉传来,姜婳便醒了。她迷糊地睁开眼,突然看见了今日一直很想见的人,她一怔,不由轻声唤了一句:“谢欲晚......”
青年一怔,似乎也未想到如此她便醒了。
姜婳轻轻拥住了他,声音中还带着睡意:“不是说今日不回来了吗?”
谢欲晚将人搂住,怕吵到刚醒的少女:“嗯,本来是准备明日回来的。”
姜婳垂着眸,轻声道:“你未同我说你去了何处。”
可能因为没睡醒,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否则情形时大抵不会有如此娇气的埋怨。
青年轻声道:“去了皇宫。”
姜婳睡意醒了一半,抬眸望向谢欲晚。她倒是......也没想到他如此直言不讳。
她还是有些计较今日想的那些,不有手轻动了动,用他的怀抱遮住自己的神色。她的声音像是呢喃:“那为什么又回来了?”
青年轻轻将她拥紧,一股温热的气息从鼻尖传来。
少女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夏日的,实在算不得厚。
青年的手在少女的腰肢间停住——
许久之后,月色听见青年的声音:“想你。”
姜婳一怔,轻轻将自己躲入青年怀中,她知晓可能发生了什么,因为青年很少如此外露爱意。
“谢欲晚,夏天了。”她轻声说道。
“嗯,夏日了。”青年轻声回道。
......
两人说完‘夏日’,突然都停了下来。外面的蝉都安静了,其实人也该睡了。或许是因为也太深了,或许是因为时机不太对。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两个人到底都选择了‘算了’。
姜婳靠近青年的胸膛,轻轻地听着一声又一声的跃动。她想起古书中那些她曾以为描绘的爱情,那些美好的足够让人心驰神往的爱情。
可或许,生活不是那样的。
她很清晰地明白——
她爱他,也很清楚地明白,他亦然。
这是话本的结局,可却只是他们的开始。
她还是会同上一世般嫁给他,还是会十年也无法有孕,或许他耐心一些,再有个十年,她的身子也难以有孕。
彼时她应该还是会听见那一句‘我们的确应该有个孩子’。
姜婳眨眨眼,她其实不太知晓爱是什么。但是如若让这一刻的她形容,她可能会说——
爱是泥潭。
爱是她明知,他是泥潭。
月色安静映在地上、树上、相拥的少女和青年身上。
他们只是相拥着,那一声‘想念’已经足够到天明。
这是一个温热的夏日。
姜婳再醒来时,看见了青年留下的东西。
是一袋糖。
她将上面的结打开,露出里面如朝霞的一片。
彩色的糖。
她掀开被子,先是洗漱完,然后没有用早膳,就掰了一块。
少女将入朝霞一般的糖块放入唇中,许久之后,又怀疑地将糖块吐到了帕子中。即便被口水润湿了,糖块还是很漂亮——
姜婳望着帕子上的糖块,沉默地去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唇里面的奇怪味道没有了,姜婳又回身望着手上的糖块。
......这糖看着很贵。
怎么这么难吃!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糖会难吃?
像是将细细的糖加成了盐,然后火候只出来了颜色,姜婳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只知道自己下次应该再也不想用了。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她想不出谢欲晚为什么要送这样的糖给她。
这时晨莲端着早膳走了过来,姜婳像是从前晨莲端着‘鲜花饼’递给她一样,将手中的糖块掰了一片递给晨莲。
晨莲吃得面不改色。
姜婳一怔,以为自己味觉出问题了。
她轻声问道:“不难吃吗?”
晨莲很认真地点头:“难吃,小姐下次不要再买了。”
她认真的模样,让姜婳不由笑了出来。
姜婳将糖收了起来,想着下次一定要让谢欲晚也尝尝这糖的奇怪滋味。有这一方糖的事情,她昨日梦中回荡的一切反倒成为了虚影,她又掰了一小块糖,放入口中。
......还是很奇怪的味道。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将糖吐出来。
另一边。
橘糖望着面前神色淡淡的公子,想起前些日子,公子寻到她,问她有没有什么她没有给小姐做过的糖。
她当时一怔,几乎是脱口而出:“雾霭。”
‘雾霭’是一种很漂亮的糖,只是制作工序很复杂,又很容易做坏。上一世她一直想在特殊的日子送给小姐,但是一直等着等着,最后也没送出去。
青年眸停了一瞬:“要如何做?”
她当时只说了一遍,公子便走了。
后来几日,她在公子衣衫上,总是能闻见糖的味道。她心中明了,想着何时公子会送出去。
原来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
橘糖抱着一摞书离开书房,随后拐了个弯,准备到自己的房间。手放上去时,陡然想到了什么,书一下子全落了下来。
......
“有没有什么是你没有给她做过的糖?”
她......这一世没有为小姐做过什么糖。便是那一罐橘糖,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公子送到了小姐院中。
她这一世唯一做过的,似乎只有‘她’给晨莲的那些月牙糖。既然如此,公子口中又何来‘她没有送给小姐的糖’一说。
橘糖弯下腰,一本一本捡着书。
虽然她一早便猜到公子应该知道,但是她也一直心存怀疑,因为公子如若知道的话,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她呢?
可公子应该就是知道了。
谢欲晚的确知道了——
从那日橘糖从马车上下来,他看见橘糖的第一眼开始。
毕竟橘糖甚至没有小婳‘装’的认真。
青年淡淡看着手下的书,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莫怀沉默道:“公子,那我们还要继续吗?”昨日在殿外,莫怀听见了他们交谈的一切。那些部署是他亲自安排的,出了变故,他得问一问公子。
青年声音很平静:“不用。”
他将眼神收回来,许久之后,他翻了一页书。
“他会来的。”
莫怀一怔,这里的‘他’,是徐宴时。
昨日在殿外,他其实没听明白。
一个自小被欺负打压的皇子,如今有了登上皇位的可能,只要登上皇位,无论是那个小太监,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他都能够拥有了。
生在皇家,若是生不出一点野心,下场只有一个‘死’。
徐宴时为何要自己赴死。
谢欲晚眸淡淡地望向窗外,那一颗梨树被烈日暴晒着,今日陡然热了不少。
偶尔有些风,吹动绿叶,也吹动地上交错的影。
莫怀其实不需要担忧,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毕竟上一世便是这般。
青年翻了一页书,声音很轻。
不似外面的蝉鸣声,任谁听了,怕都是会觉得有些恼人。
但青年却不为所动。
晨莲出门了,姜婳将人送到了门口。
按照上一世,太子妃今日要遇见贼人,虽然人无虞,却被惊吓到了,后来半月也不曾下床。
她让晨莲等待一个时机,便是贼人动手的那一刻。她给晨莲指的那一艘船,是太子妃最后躲进去的那艘船。
即便一切都同晨莲说清楚了,心中也很明白晨莲的能力,但是姜婳心中还是忍不住涌起担忧。
她不太能够受得住这种情绪,抱着书去敲响了谢欲晚的门。
是谢欲晚开的门。
他没有问她为何来,只是让开了身子。
不知为何,进了谢欲晚的屋子,她的心陡然就静了一些。只是有些太乱了,静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怎么了?”青年的声音很平静。
用青年的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一杯温茶。
姜婳此时喝不了温茶,看着谢欲晚,又看着手中被他当做幌子的书,不知怎么就说出了一句:“不认识字了。”
青年眸难得带了些笑意:“哪个字。”
左右已经说了奇怪的话,凭着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姜婳小声道了一句:“每个字。”
夏日的光很烈,今日的光特别的烈。
屋内没有点蜡烛,但已经亮的通明。
姜婳恰站在一片窗映进来的日光之中,素色的衣衫都被映亮了许多。
青年接过她手中的书,‘顺便’将她的人牵了过来。那被光映亮的衣衫一瞬间黯了下来,但是少女身上因为阳光而产生的灼热感夜消失了。
少女垂着眸,像是在想着什么,但是浑身都透着不平静。谢欲晚其实很少见到她如此模样,不过在这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从前他未曾看见,只是因为她会隐藏。
而现在,她愿意展开。
他望着垂着眸的少女,轻声应了一声:“嗯。”
他没有问原因,或者说,他其实也算知道原因。她无论做什么,除了于陈的事情,从来没有瞒过他。
夏日的光从窗边映下,两个人在阴影中对视。
青年温声,一字一句道:“天启元年,岁丰......”
那一整个下午,在光未曾顾及的地方,青年将书中的每一个字,都教少女认了一遍。

一月在夏日的蝉声中就这样过去了。
从前推辞了数日的三本书,在这一月中,姜婳也全都记了下来。
答完谢欲晚给她的册子, 少女轻轻地仰了头, 望向外面的天。
大朵大朵的白云压在天上, 同那透彻的蓝混在一起,烈日将天空映得特别的亮。
少女放下手中的毛笔,想起一月前——
青年温声为她诵了一下午的书。
直到日暮,晨莲外门外敲响了门, 说到了吃晚膳的时间了。那一日的晚膳,是橘糖做的。去了趟佛寺, 求了三张平安符, 橘糖的精神气似乎就回来了。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橘糖做了满满一桌的饺子。
各种馅的。
在那日之前, 姜婳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多馅的饺子。
她还是用了日常的量, 放下碗筷时,发现对面的青年正在看着她。那时晨莲已经回来了, 她知晓事情已经完成了, 又因为青年一下午的安慰,整个人都好了不少。见他看过来,不由轻声对他笑了笑。
她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她还是会偶尔见不到谢欲晚,还是会偶尔胡思乱想, 还是有时候会想起同上一世有关的一切。
但即便屋前那盏灯在深夜灭了。
她也知道,那个人还是会回来的。
毛笔安静地摆置在笔架上, 天气热, 册子上的墨很快就干了。姜婳望着房间的一盆冰,轻轻地眨了眨眼。
她没有着急去将册子交给谢欲晚, 而是卧在一旁的小榻上,静静睡了一觉。
其实不太安静,四处都是蝉鸣声。
蝉自她们住进这个小院,便开始鸣叫,如今过去一月了,依旧叫得厉害。姜婳想起从前听见的蝉的传闻,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前她在古书中看见,蝉要在土中埋十八个春冬,才能拥有一个夏日。
每当她想起这些,便觉得,小院中的这些蝉,吵些便吵些吧。
毕竟她的一生,比起蝉,要漫长许久。
睡梦中,姜婳想起那三本书的内容,梦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她,像是雾从天空压了下来,很轻,很薄,但是并不舒服。
她想起那日他将那三本书递给她时,书上新鲜的笔墨味。
睡梦中的少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心微微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那盆屋内的冰,被夏日的光灼着,一点一点化成冰凉的水,随后——
还未等到随后,晨莲便从外面拿进来了一盆新的冰,将还未完全化作水的前一个盆子端了出去。
少女答完的题侧静幽幽地摆在桌上。
姜家最近很乱。
一个多月前不知为何姜老夫人住的院子燃起了一把火,那把火将元宁居烧个干净。若只是元宁居也没有什么,但是元宁居内有一佛堂,那是姜老夫人祭拜了近二十年的佛堂,这一把火不仅烧了元宁居,也烧了元宁居内的佛堂。
姜老夫人本就被那一把火吓着了,清醒之后知晓佛堂也没了,顿时又昏了过去。
姜大人让高僧为姜老夫人祈福了半月,可聊胜于无,昏睡中,姜老夫人口中念叨的都还是那方金碧辉煌的佛堂。
姜大人便寻了人,无论如何一月之内还要再建一个。
闻言,姜老夫人的病才缓缓好了起来。
可还不等佛堂建起来,姜家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离姜家四小姐姜萋萋出嫁只有两月的时候,姜家四小姐的未婚夫江南莫家的六公子突然上门,怀着‘歉意’来退了婚。
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姜家丢不起这个人,直接给退了。
后来有姜家的奴仆传出消息说,姜家原本是不想退的,但是由不得姜家三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只好委屈四小姐,将婚事给退了。
再知情一些的人,是知道那江南莫家的六公子原来有一两情相悦却家道中落的青梅,此番退婚也是因为那青梅肚中怀了自己的孩子,那莫六公子不忍心心爱之人为妾,才受了莫家家法前来姜家退婚。
听说那一日后,姜家四小姐就疯了,居然直接打了姜家二小姐一巴掌。
姜老夫人看着府中的一团乱想,身体原本稍好,一生气又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那姜老夫人口中念叨着:“窈娘啊......”
有人不知晓,不由问,那窈娘是何人,有稍稍了解一些的道,窈娘啊是姜老爷的一个小妾,从前同姜老夫人有些渊源,之前发了急病走了。
有人叹息一声说道这姜老夫人还念着一个小妾,也算有情有义,只是府中事务乱成这样,姜老夫人这病,怕是难好咯......
姜老夫人的病的确还没有好。
一月过去,过来诵经的高僧来了一批又一批,但姜老夫人不知为何半夜总是会被魇住,本来年纪又大了,一魇住,一日精神都没了。
昏睡过去时,姜老夫人口中,总念着‘窈娘’的名字。
姜玉郎来看了祖母好几次,发现祖母还是这般,不由心生担忧。他的一旁,一身杏黄色衣裙的女子,正是今日才被放禁闭出来的姜玉莹。
比起往日的嚣张气焰,今日的姜玉莹收敛了不少。
她望着病床上的祖母,眸中略微带了一分嫌弃。
姜老夫人年岁已高,用不得冰,这炎热的夏日,屋内闷着,只会更热。踏入这屋中,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姜玉郎看了看妹妹脸上的汗珠,抬手用帕子擦了擦。
病床上的老人又唤了一声‘窈娘’。
姜玉莹的脸色顿时冷了,这些天她可查到,当初那季窈淳就是来投靠祖母的。无论她从前听的传闻是真是假,如若没有祖母,季窈淳根本不可能入姜家的门,更别提会有姜婳那个贱人。
想到这,姜玉莹眸转了转,望着一旁眸中含着担忧的哥哥,柔声说道:“哥哥,祖母这是想季姨娘了,只是季姨娘已逝,祖母如何也见不到了。不如......”
她停顿了一瞬,待到姜玉郎望过来,带着一副关切模样说道:“不如去青山那边的寺庙中将姜婳接回来吧,祖母看不见季姨娘,可姜婳是季姨娘的孩子,祖母看见姜婳了,病可能会好些。”
姜玉郎惊讶了一瞬,随后摸了摸妹妹的头。
被父亲关了一次禁闭,玉莹倒是长大了些。
他觉得玉莹的提议不错,准备用父亲说一声,便派人去接。
姜玉莹柔柔笑着,一瞬间,房间内的闷热也不让人难受了。她望着自己新染的指甲,眸狠了狠。
姜萋萋的婚事已经被她毁了,她倒是也没想过会那么容易。
那莫六公子呀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她只是同那青梅说了一两句,青梅便明白了如若她这四妹过去,她将没有活路。
青梅心一狠,用着她给的药,同那莫六公子两人生米煮成熟饭。也是幸运,就几次,那青梅肚中就怀了孩子,知晓这件事之后,莫六公子便跪到了莫父面前,左右求了三天,终于让莫父允了退婚。
只是莫父说,要看姜家的意思。
姜家的意思,她父亲的意思还是她哥哥的意思?自然都是她的意思。
姜玉莹望着床上的姜老夫人,眼眸冷了冷。
若是祖母没病得这么严重,这件事情还真没这么顺利,毕竟哥哥和父亲那里她撒娇打滚撒泼就行,祖母这里,表面疼爱她,实际上爱的只有她的哥哥。
姜玉莹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同姜玉郎说了一声,就捂着鼻子出了房间。
出了门,她左右闻了闻自己的衣裳,总觉得有一股味。
想到这,姜玉莹的步子不由快了些。
沐浴完,洗去了身上那股味,姜玉莹的鸡皮疙瘩才下去。她望着不远处桌上的那本书,那是当初她让哥哥让姜婳抄写的书。
待到她从姜婳口中套到当年的真相了,那本书也该派上用场了。
将姜婳嫁给谁呢......
是马夫,还是守门的侍卫呢?
路边的乞丐也不错。
姜玉莹泡在满是花瓣的牛奶中,轻轻地望着自己用花汁染出的指甲。
炎夏,她的屋子里面满是冰块。她望着烈光下自己的指甲,眸中满是笑意。
姜家要派人去寺庙中接姜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小院。
寒蝉上来汇报时,姜婳正望着远处树上的梨,很小,从大片大片绿色茂密的树叶子中探出来,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能用来酿酒了。
正想着,寒蝉就上来了。
她认真听着,轻声道:“明日吗?”
寒蝉点了点头,是晨莲安排在姜家的人报上来的消息,应该出不得错,有些紧急,那人便直接报到了他这里。
姜婳怔了一瞬,轻声应了声:“知道了。”
一旁的晨莲自然听见了,不由望了望姜婳:“小姐准备如何?”
姜婳其实没有想好。
姜府的东西她其实要拿到的都已经拿到了,那二十本账本她虽然还不知道同当年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但是一定是同当年的事情有关的。
无论是祖母,还是佛堂,她要查清的事情都已经差不多了。
剩下的事情在府外都能解决。
只是......
姜婳想起前些日听见的姜萋萋的事情,知晓是姜玉莹动了手,她垂了眸,望向了寒蝉:“他们是如何说的?”
寒蝉垂着眸,一字一句道:“说卧病在床的姜老夫人想念小姐了。”
姜婳手指停在桌子上,眸轻抬了起来。
祖母才不会想她。
在姜府这般‘繁忙’的时候,想要让她回到姜府的人,她似乎也不再用多猜想了,只能是姜玉莹。
是因为那日她同姜玉莹说的姜夫人的事情。
姜婳轻轻躺在躺椅上,对着寒蝉道:“知道了。”
她原本是想说:“下去吧。”
但是看着寒蝉那一张死人脸,轻声问了句:“树上不热吗?”
晨莲在一旁轻笑了笑,也同姜婳一起望向寒蝉。
寒蝉明显怔了一瞬,随后冷声道:“不热。”
姜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热呀,那留下来等一会吧,橘糖在做冰汤圆。”
一句话,便堵死了寒蝉的话。
“同晨莲一旁坐下吧。”姜婳轻声说道。
晨莲在一旁的石凳上弯眸望着身体僵硬的寒蝉,轻声学了一声蝉叫。
一时间,树上的蝉不由叫得更厉害了些。
寒蝉望向晨莲,晨莲挑挑眉,姜婳垂着眸,只当自己没有看见这些暗流涌动。
树梢的阴影落在少女洁白的脸上,姜婳轻轻闭着眼,躺椅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四周不算安静,起码树上的蝉很吵,但少女脸色从容淡然。
回姜家或者不回姜家,她都有法子。
只是......
姜婳望向那个空荡的房间,谢欲晚前两日出去了,今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一月他似乎异常地忙碌,她倒也没问,左右不过是朝堂那些事情。
一刻钟后,橘糖将冰汤圆端了出来。
看见寒蝉也在时,橘糖一怔,将自己的那碗给了他。
姜婳的眼神在橘糖和寒蝉之间转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用起了碗中的冰汤圆。冰汤圆没有她们平日用的汤圆大,小小一个,很圆润可爱。
冰汤圆下面,橘糖还堆了些水果。像是葡萄、桃子和荔枝,都切成小小的,各自堆着。
姜婳轻咬了一口汤圆,发现这么小的汤圆里面,居然还有夹心,是水果馅料的。
橘糖回厨房给自己也拿了一碗。
一时间院子中只有蝉鸣,随后晨莲轻轻地笑了一声。
姜婳望向一旁的橘糖,又轻咬了一口勺子中的汤圆,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橘糖同从前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她也说不清楚。
她其实有想过橘糖是不是恢复了记忆,但是很快她又觉得不是。因为上一世她记忆中的橘糖也不是这番模样。
上一世的橘糖不会无论开心还是忧心,都像是蒙了一层细细的雾。明明那是雾,不是雨,却还是恍若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姜婳垂着头,没有再想那些。
上一世她同橘糖朝夕相伴的时间点并不是现在,可能现在的橘糖有些她从前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等事情过去了,应该也就好了。
她的橘糖,是个小太阳。
傍晚时分,谢欲晚回来了。
姜婳听见声音,将桌子上的册子拿了出来。
她敲了敲他的门,没有动静。她又敲了敲,过了一会,门才从里面被青年打开。
青年一身水汽,长发罕见地没有束起来,而是披散在腰间。
他本来就白,被乌黑的发丝映着,脸和脖颈处反而更白了,像是那种上等的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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